现在的位置: 首页电视电影>正文
电视剧《羊城风暴》分集剧情介绍
2011年11月20日 电视电影 暂无评论

  二十集电视剧《羊城风暴》(广州起义)由广州军区政治部与中共广州市委、中央电视台国际电视总公司、北京金榜中视文化有限公司联合拍摄。2004年4月26日在广东中山影视城正式开机。
  由中央电视台国际电视总公司、广州军区政治部与中共广州市委、北京金榜中视文化有限公司联合拍摄23集电视剧《羊城风暴》已摄制制作完成。

  片名:《羊城风暴》
  片长:23集
  时间:2004年
  联合拍摄:中央电视台国际电视总公司、广州军区政治部、中共广州市委、北京金榜中视文化有限公司

  以下是部分演职员表(排名不分先后)

  导演:蔡晓晴(女),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导演。代表作:《蹉跎岁月》、《三国演义》、《文成公主》等。

  编剧:傅建文、节延华,广州军区政治部创作室专业作家。
  摄像:陈军,中国电视制作中心摄像。代表作《三国演义》。
  美术:赵国良。代表作《日出东方》。
  演员:(以下仅为先到组的部分演员)

  崔奕 ——饰麦钿
  潘娟 ——饰麦铃
  潘耀武——饰叶剑英
  张志忠——饰李济深
  黄海 ——饰黄琪翔
  魏东 ——饰李侠武
  邓小光——饰陈公博
  王新 ——饰麦铎
  王彤 ——饰梅若雨
  冯国强——饰梁思源
  孟建华——饰汪精卫
  刘栋 ——饰梁思钊
  佟凡 ——饰张发奎  

电视简介

  《羊城风暴》讲述发生在77年前的广州起义。 广州起义是继南昌起义、秋收起义之后,我们党领导的又一次震动世界的武装起义。这是一场由年轻的共产革命青年发动的武装起义,张太雷等一批优秀的共产党员在这场革命中壮烈牺牲。这次起义被称为中国的“巴黎公社”,是我党在城市建立革命政权的第一次尝试,是对国民党反动派进行的又一次积极而英勇的反击。在以往的影视作品中反映南昌起义和秋收起义的影视作品较多,而反映“广州起义”的却一直没有,因此《羊城风暴》填补了这一空白。
  《羊城风暴》是由广州军区专业作家傅建文和节延华创作编剧,国内著名女导演蔡晓晴执导,北京金榜中视文化传播公司投资拍摄的。据悉,剧中除了叶剑英、张太雷、李济深、汪精卫等真实的历史人物之外,还加入了几个虚构的人物来充实和再现这段悲壮历史的灿烂风情,使得本剧具备浓厚的岭南文化特色和曲折动人的情节。中央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审查办公室对该剧评价颇高,称该剧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历史真实与艺术创作结合的如此完美的电视剧,既有历史的揭密性又有艺术的观赏性。该剧制作精良,演员阵容庞大,场面恢弘,堪称重大历史题材电视剧之佳作。

  羊城风暴,第四军喋血黄花岗。广州起义,武装反击席卷中国。
  共产党人叶剑英、张太雷、叶挺领导的“十月革命”起义。
  1927年国民党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张发奎,籍追击贺龙叶挺的起义中队之名挥师从赣南进入粤北,意欲从新桂系军阀手中夺取广州。叶剑英、麦铎领导的国民党第四军军官教导团,在中共广东省委领导下按照党中央的指示,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发动武装起义……
  张发奎和第四军军长黄琪翔对叶剑英和军官司教导团产生怀疑,张发奎秘密命令军法处解除教导团的武装,革命力量陷入困境……
  叶剑英为消减黄琪翔对自己的怀疑,保护军官教导力的实力,主动辞去了军官教导团长的职务。反动军官朱鹏接替了叶剑叶的职务,麦铎被任命为营长,军官教导团处于朱鹏的监视下,革命形势日趋恶化。
  敌人发现一个地下党的联络站,张发奎从西江前线调兵回广州,急欲对军官教导团采取行动,形式极为危急。中共广州党委决定提前起义。
  1927年12月11日凌晨,以军官教导团为主力的起义队伍与敌人展开激烈的战斗,次日凌晨起义队伍占领了广州大部分地区。张发奎和李福林联合起来纠集了大批的兵力向起义军发起反扑。起义军同国民党在广州的制高点观音山展开血战,起义队伍伤亡惨重,起义领袖张太雷不幸牺牲。敌人又组织了更多兵力对起义队伍进行反扑,广州处于危急之中,为保存革命力量,起义总指挥叶挺决定起义队伍撤出广州……

分集介绍

《羊城风暴》第一集

1、黄昏。粤北山区。山道上。
夕阳西下,余晖洒照在龙蛇走伏的山脉间。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越来越清晰。
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急驰而来。
马上的士兵挥鞭催动着战马。
战马身后,撩起一线烟尘。

2、时间同上。粤北山区。山路上。
弯弯曲曲的山道上,一支衣衫不整的队伍在蹒跚行走。
由于长时间行军,这支队伍已不成模样,有人东倒西歪,有人在不经意地哼着小调。
麦铎和欧阳芙蓉并肩行进在队伍中间。
欧阳芙蓉年轻而漂亮,朝气勃勃而有灵性。清风拂动着她的齐眉短发,显得有些纷乱。她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滴滴汗珠,在初升的月光里,有一种如诗如幻的感觉。
麦铎英俊潇洒,脸上有一种逼人的英气。
欧阳芙蓉侧头看了一眼麦铎:“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麦铎轻声:“广州。”
停了一会,麦铎又补充:“我猜是广州。”
欧阳芙蓉用探询的目光望着麦铎。
麦铎:“你想想,我们是尾追南昌暴动部队入粤的,为什么在中途突然改变追击方向而成南下之势?”
欧阳芙蓉:“会不会张总指挥返回广州的一着棋?”
麦铎点点头:“南昌暴动,第二方面军已受重创,必须找一个地方休养生息,恢复元气。武汉方面大势已去,自然是不能再待了;东进与南京政府为敌,更是以卵击石。那么,唯一可供选择的就是广州了!”
欧阳芙蓉:“那我们到广州有何作为?”
麦铎悄悄地捏了捏拳头。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
麦铎和欧阳芙蓉回头观望。
马在他们面前勒住了,一个士兵从马上跳下来,匆匆敬了个军礼:“麦参谋,黄军长令你火速赶回军部!”
麦铎:“什么情况?”
传令兵看了欧阳芙蓉一眼,贴着麦铎的耳朵说了几句。
麦铎的表情异常凝重。
欧阳芙蓉看着他。
麦铎:“军部又要对教导团采取行动了!”
欧阳芙蓉瞪大了眼睛。
麦铎对传令兵:“你赶快去报告叶参谋长。”
欧阳芙蓉:“你呢?”
麦铎浓眉紧蹙:“我先去军部,看看情况再说。”
说话间,他飞身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3、时间接上。香港。某别墅。
一身宽大的白绸衣裤的张发奎凝神闭目伫立在桌前。
桌上,宣纸已摆好,笔墨已备好。
突然,张发奎睁开眼,提笔蘸墨,悬于半空,又是一阵沉思状,之后猛然落下去,龙飞凤舞一个“春”字。
副官从门口走进来,悄声站立一旁,目光随着笔尖游走,大气不出。
笔在宣纸上游动,渐渐可见是“春风明月”四字,直到“月”字那一竖勾勾上来,才又悬住。
张发奎略略偏头望着副官:“去广州见到梁思源了?”
副官:“见到了。”
张发奎:“他怎么说?”
副官:“他说问题在桂系那帮谋臣那里,但他会尽力为我们转圜。”
张发奎:“料想得到的。对了,钱收下了没有?”
副官:“收下了。”
张发奎:“推拒没有?”
副官摇了摇头。
张发奎一声冷哼:“文梁武张,哼,这种人也配与张某齐名!”
张发奎拿笔在砚盘中点了两点,依旧将笔悬在半空中:“立即电告黄军长,第二方面军加快行程,主力进至广州附近,在广州开设第二方面军指挥部,做好控制广州的准备,同时准备接收东江防务。”
副官脚跟一并:“是!”
副官正欲离开,张发奎:“慢——”
副官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张发奎:“再让黄军长电告李济深,嗯,就说我长期军旅生活劳累疲乏,拟出洋休养,但行前忽乡思涌发,遂决定回粤小住一段时日……要明确告诉他,不日将抵穗。还有,你马上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启程。”
副官愣了一下:“是!”
看着副官离开后,张发奎的目光又回到宣纸上,略一凝神,笔落了下去。
“春风明月”后面添了“伴我还”三个字。
“还”字最后一笔写完,张发奎一拧手腕,猛地把笔掷向窗外,“哈哈”几声大笑。

4、夜晚。广州西关大街。
圆月从东方渐渐升起,浅红的月光洒照在广州西关远远近近的建筑上,朦朦胧胧一片。
一阵舒缓轻快的唢呐声传来,一个身套鸡公榄的男人正悠然地吹着唢呐,游行在充满南国风情的骑楼大街上。
大街两边商铺林立,灯火通明。
一辆悬挂着彩色纱灯的购物手推车停靠在骑楼柱边,一群身着南国服装的男男女女围绕着彩车在挑挑捡捡。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
一个少女从骑楼的围栏处探出头来,冲套鸡公榄的男人“哎”了一声,伸出两个手指摆摆。
套鸡公榄的男人拈了两包蜜制橄榄,看也不看地抛上去,不偏不斜落在少女的手掌间。
几枚银毫从半空飞下来,正落在公鸡肚的钱格里。
套鸡公榄的男人依然吹着唢呐,拐进了街道旁的一条巷子里。

5、时间接上。广州西关小巷。
这是一条深巷,两边是典型的西关人家。
沿着青石板路穿行进去,拐弯,不远处有一幢气度不凡的西关大屋,高高的院墙,酱紫色的酸枝趟栊门,门上挂着白铜铃儿,门楣上几个醒目的大字:麦宅。
院子里有喧闹声传出来。
套鸡公榄的男人脚步略一停顿,手摁在鸡公肚的一个暗格机关处。
大门上白铜铃突然“丁零零”一响,套鸡公榄的男人连忙把手缩回去。
麦苗从门缝中探出头来。
套鸡公榄的男人松了一口气:“小家伙,鬼头鬼脑的。”
他拈了一包橄榄递给麦苗。
麦苗嘻嘻一笑,接过橄榄缩回去,随即又伸出头来,掷过一枚铜钱:“给。”
趟栊门又“丁零零”一声掩上了。
套鸡公榄的男人前后睃了一眼,迅速从暗格中掏出一颗橄榄塞在门框边的香筒里。
身后传来了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梆梆”声,他连忙往前赶了几步,又把唢呐含在嘴上,唢呐声依旧舒缓轻快。

6、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天井大院。
院墙内方方正正一个大院子,四周是天井回廊。
院子里几棵棕榈,靠墙一棵桂花树。
院子中央已摆放好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放着时令鲜果,中间一个硕大的柚子,麦家女佣程妈正把三支红蜡烛、九支香一一插在柚子上,九支香排列成一个半月形。
麦苗在一旁嚼咬着橄榄,她的双腮一鼓一鼓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程奶奶,把香插在柚子上干啥呀?”
程妈:“待一会,你钿姑要拜月下老人。”
麦苗:“钿姑为啥要拜月下老人呀?”
程妈:“女孩子家长大成人了,都要拜月下老人,让月下老人牵一条红线,拴一个如意郎君。”
麦苗:“月下老人是什么人呀?为什么要给钿姑拴什么狼呀?”
程妈“哧”地一笑,抚摸着麦苗的头:“女孩子家家,长大就知道了。”
麦苗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长大,我不要狼,狼会咬人的。”
麦苗边说边扭头朝前厅跑去。

白铜铃又“丁零零”一声轻响,吸引了程妈的目光。
趟栊门推开一线缝,露出了脸瘦削、戴着宽边眼镜梁思源身影,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溜光。
程妈双手微垂:“大姑爷,您来了。”
梁思源“哼”了一声,朝正厅走去。

7、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正厅分前厅和大厅。
前厅大门方方正正、高高大大的,门楣上几个漆金大字:金玉满堂。
前厅宛若天井。
穿过前厅,中间一页屏障,两边皆为通道,过去便是大厅。
大厅正墙上摆置着一个神龛,上面供着祖先牌位和钿儿父亲的遗像,放着香筒、香油,下面香炉里几支香烛正燃烧着。神龛两边贴着对联:门从积德大,位自读书高。
麦鑫、麦铃等正坐在大厅闲聊。
麦鑫留着大分头,身穿背带裤、白衬衣,显得沉稳老成。
麦铃穿一身浅绿色、碎花点的旗袍,面容清秀,气度优雅,带着一种贵妇的风韵。

麦苗从前厅跑来,在过道差点和里屋走出来的梅若雨相撞。梅若雨一把抓住麦苗,抱起来:“苗苗,跑什么?”
麦苗:“狼,狼。”
梅若雨摸不清头脑:“什么狼?哪里会有狼?”
麦苗在梅若雨怀里扭动着,手随意往前厅门口一指:“狼,吃人的狼!”
梁思源正出现在前厅门口,被她指个正着,不解地指着自己和鼻尖:“狼,我是吃人的狼?”
程妈出现在他身后:“这孩子,她刚才问我柚子上插香烛干啥,我告诉她,是给她钿姑拜月下老人的,让月下老人牵一条红线,保佑拴一个如意郎君,谁想她把话听歪了。”
梅若雨“哧”地一笑,麦鑫、麦铃、梁思源也忍俊不禁。
梅若雨搓揉着麦苗的小脸蛋:“傻苗苗,此郎非彼狼也。”
麦苗瞪着好奇的双眼:“梅姨,什么此狼什么彼狼呀?”
麦鑫朝麦苗一摆手:“小孩子家不懂,去,别在这儿乱窜,自己玩去。”
麦苗小嘴一噘,从梅若雨身下溜下来,朝里屋走去了。
梁思源含笑看着梅若雨:“梅小姐,你是越来越漂亮了,什么时候把你的‘狼’牵出来呢?”
梅若雨:“怕是没有拜月下老人,月下老人不肯牵线拴‘狼’。”
麦鑫开玩笑:“正好么,待会钿妹拜月时你去补拜一下,不就可以顺手牵‘狼’了。”
梅若雨:“不成呀,人老珠黄,月老不认账。”
麦鑫和梁思源看着洋气漂亮的梅若雨,禁不住开心大笑。

8、时间接上。粤北山区。山道上。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踏破夜空而来,由远而近。
月色朦胧的山道上,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急速奔来。
麦铎身体前倾,脸上挥汗如雨,不停地挥鞭催动战马。
马蹄声又由近而远,麦铎与战马的身影也与远处山峦的翦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9、时间同上。广州西关。麦家二楼小姐闺房。
桌上一面圆镜,镜中映出钿儿十分清纯的脸庞。
钿儿妈在给钿儿梳妆。
她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神色,动作轻柔而利索。
钿儿的头发乌黑清亮的,钿儿妈边用半月形的木梳梳理着,边感叹地:“当年你还在摇篮里时,你爸就说你是小靓女儿,一头好头发呢。那时节,你的头发并不多,也不黑,但耐看,略有些自然卷。我们都笑你爸爱女心切,你爸还有些不高兴,说你们懂什么。果不然,真让他给说中了。”
钿儿轻细的声音:“爸真是这么说的?”
钿儿妈:“你不知道,你爸那时有多喜欢你,抱在手里怕磕着,含在口里怕化掉,倘若有谁说你的不是,他当即会和人翻脸。说来也怪,你爸对你哥哥姐姐不大上心,小时候很少抱,大了也不亲近,常常是吹胡子瞪眼的,但对你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后来我琢磨,恐怕是一种预兆。”
钿儿:“爸是什么时候参加革命党的?”
钿儿妈:“我也不清楚,这些事他从不和我们说起。”
钿儿:“可是……”
钿儿妈:“起事的那个晚上,他说出去谈生意,临出门还抱着你亲了亲。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后来才听人说,他和一批革命党人起事,先打下了总督衙门,又去打督练公所,在东辕门外和清兵大干了一场。你爸就是在那里落难的,后来被人收殓了,和另外七十一人一起葬在黄花岗。”
钿儿妈已是泪花闪闪。
钿儿:“妈……”
钿儿妈抹了一把泪:“十六年多了。要在你爸还健在,赶上你这个长大成人的日子,那不知有多高兴。”
钿儿:“妈,爸一定很英俊吧?”
钿儿妈欲笑还哭:“你这傻孩子!”
钿儿:“我们几个谁像爸?”
钿儿妈叹口气:“你铎哥的轮廓最像……唉,阿铎离开家也快两年了。”

10、时间接上。粤北山区。第四军军部临时驻地。
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到一幢极具山区特色的土围屋前,麦铎使劲一勒缰绳,马头高高昂起,打住了。
麦铎从马上飞跃下来。
门口的哨兵“啪”的立正。
麦铎敬了个礼,急匆匆朝里走去。

11、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梅若雨在梁思源一侧坐下:“梁执委,新近有什么内幕消息?”
梁思源摇摇头:“哪还有什么内幕消息,要有的话早就被你挖走了。”
梅若雨:“我听说南昌叛军已流窜到闽南一带,有入粤夺取潮汕的企图?”
梁思源微微一笑。
麦鑫:“李主席当早有防范吧?”
梁思源:“叶贺叛军若敢犯境,必是死路一条!”
梅若雨:“何以见得?”
梁思源:“李主席早已调兵遣将,黄绍 将军也已亲赴前线督战。口袋已布好,就等叛匪军来钻了。”
麦鑫:“依你说,双方将在闽粤边境进行生死决战?”
梁思源摇摇头:“谈不上决战,叛匪军流窜作战,不堪一击。”
梅若雨:“未必吧,叶挺是赫赫有名的北伐名将,贺龙白手起家打出一片天地,两人都不是凡俗人物,就这么容易束手就擒?”
梁思源:“你们当记者的伶牙俐齿,我也不和你辩论,不信的话,十日后便可见分晓。”
梅若雨:“我还听说,张发奎和黄琪翔一直率部尾追叶贺,依照情形,本可在闽粤边境与广东部队形成夹击之势,为什么在中途突然改向?”
梁思源解嘲地一笑:“你们当记者的呀,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

12、时间接上。粤北山区。第四军军部临时驻地。
土围屋的一间大房子里,一盏大汽灯把房中照得通明,黄琪翔俯在桌前,正盯着一张作战地图出神。
麦铎在门口喊:“报告!”
黄琪翔抬头:“你回来了。”
麦铎走到桌前:“军长……”
黄琪翔:“你赶快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出发赶往广州。”
麦铎诧异地:“这么急?”
黄琪翔:“急?还嫌慢呢,张总指挥三电连发,催我们指挥部进驻广州,部队也要加快行程,铁路、公路、水路多头并进。”
麦铎点了点头。
黄琪翔:“对了,军官教导团情况怎么样?”
麦铎:“除昼夜行军,部队显得疲惫不堪、士气不高外,其它正常。”
黄琪翔沉吟道:“我让你跟随他们行动,原打算是让你下去任职,接替老叶掌管这支部队的,现在来不及了,到广州再说。但我不能留下一个隐患……”
麦铎有些紧张看着黄琪翔。
黄琪翔轻描淡写地:“我已让军法处长带人前往他们的驻地了,先下了他们枪再说。”
麦铎焦灼地:“为什么?”
黄琪翔盯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个军官教导团给我搅出的是是非非还少吗?”
麦铎:“可是,这个团是叶参谋长一手拉扯起来的……”
黄琪翔“哼”了一声:“他?”

13、时间接上。山区小镇。第四军军官教导团宿营地。
一身便装的叶剑英踏月而行。
他来到镇尾上,机警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人跟踪,便快速地拐进一个小胡同,在一间简陋的小瓦房前打住,正准备敲门,突然一支枪顶住了他的后腰:“不准动!”
叶剑英轻声道:“我是叶剑英。”
后面的人用枪使劲一捅:“进去吧!”
叶剑英被捅得一跄,破门而人。
屋子里五六个正围坐在小桌前商议什么的中共地下团党委成员都“噌”站起来,有人把手按在枪柄上,有人作势要扑过来。
小桌上煤油灯的灯光映照着一张张剑拔弦张的脸。
坐在中央的教导团一营营长、中共团党委书记熊国文连忙把双手压了压:“别紧张,叶团长是我们自己人,是我特别邀请他列席会议的。”
几个团党委委员面面相觑,看看熊国文,又看看叶剑英,都不好意思笑了。
团党委委员甲:“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叶剑英也笑了:“好一个见面礼。不过,作为组织的一名新成员,我还是为能参加党组织的会议感到非常高兴。”
熊国文:“都坐吧。”
大家都坐了下去。
熊国文:“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是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紧急事变。剑英同志,请你先谈一下相关情况。”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叶剑英脸上。
叶剑英:“宿营前不久,我接到军部密报,黄琪翔又要下我们的枪了……”
大家的神情顿时为之一愕。

14、时间接上。粤北山区。山道上。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山道跑前进。
军务处长一手拎枪,另只一手朝后面的人挥动着:“快,快。”
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15、时间接上。粤北山区。第四军军官教导团宿营地。
团党委委员甲一拳叩在桌上:“又要缴枪,是不是想置我们于死地?”
团党委委员乙:“如果我们手中没有武器,会变得十分被动,处于一种挨打挨宰的地位。”
叶剑英:“还有一个情况,许志锐的第二十六师有一支运送军械物资的队伍,离我们十余里,基本与我们同行。他们人数不多,运送的军械物资却不少,不过他们走的是水路。”
团党委委员甲:“那我们干脆夺了这些军械物资,反了他!”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叶剑英摇摇头:“我们如果在此举行暴动,势必遭敌人前后夹击,胜算不大。再说,即使成功了,还有一个去向问题,去哪里好?四周没有适合我们生存发展的地方。”
熊国文问:“那你的意见呢?”
叶剑英:“要搞的话,就到敌人的心脏里去搞。”
团党委委员乙:“你是说广州?”
叶剑英坚定地:“广州!”
熊国文问大家:“你们觉得呢?”
几个团党委委员相互看了看。
团党委委员乙:“我认为这个方案好。”
熊国文:“我也同意这个方案。是不是表决一下?”
几双手举了起来。
熊国文:“好,那我们确定了,去广州!”

16、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二楼小姐闺房。
钿儿妈已把钿儿的头发编织成几条细小的辫子,最后用丝绸带把它束扎起来。
麦苗伏在桌上,偏着头,眼一眨不眨地望着。
钿儿妈束扎好麦钿的头发:“钿儿,时辰快到了,稍微收拾收拾出去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钿儿妈转身出去了,麦苗还是瞪着大眼看着钿儿,钿儿冲她扮了个怪脸,她便嘻嘻笑。
钿儿:“苗苗,钿姑漂不漂亮?”
麦苗点点头:“漂亮。”
钿儿:“钿姑是平时漂亮还是今天漂亮?”
麦苗:“平时漂亮,今天比平时更漂亮。”
钿儿刮了一下他的小脸蛋:“你这个小甜嘴儿。姑姑问你,今天都有哪些人来了?”
麦苗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掰动着小手指:“爸爸、妈妈、大姑、姑爹、梅姨……”
钿儿:“陈叔叔呢?”
麦苗摇了摇头。
钿儿有些失落的样子,她把桌子上的圆镜反转来,圆镜的后面镶着一张微黄的照片,是麦铎和陈鹤平的合影,麦铎一身戎装,陈鹤平一袭长袍,两人情若兄弟。

17、时间接上。广州珠江。乌篷船中。
珠江两岸的灯火稀稀落落,长堤绿阴掩岸,偶尔有高楼突兀其中,霓虹灯闪闪烁烁,把珠江映照得五颜六色的一块块。
珠江岸边,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有袭出点点灯火的家小划子及乌篷船,有挂满大红灯笼的花船。
珠江中,还有一些船只在水中游弋。

一位老伯微微侧立于船头,不疾不缓地摇动着乌篷船,船桨搅碎了水中的月亮,粼光一点点漾开去。

船舱中,周文雍和陈鹤平相对而坐。
周文雍长着一张十分年轻俊秀的脸,穿着白衬衫,藏青色的裤子,胶底黑皮鞋,像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学生。
陈鹤平身着长衫,戴宽边眼镜,脸上满是书卷气,像一个教书先生。
船舷上悬挂着一盏小马灯,暗红的灯光袭照在他们的脸上,像镀了一层红铜。
周文雍:“罢工委员会的工作进展顺利吗?”
陈鹤平轻轻摇摇头:“处境十分艰难,反动军警动辄搜捕抓人,反动工会也常常派人捣乱。”
周文雍:“这种时候不会持续太久,中央明确指示我们,要在广州和广东各地组织武装暴动,配合南昌起义军在粤东的行动。省委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决定迅速发展组织工农武装,利用敌人的矛盾分化瓦解敌人,相机夺取广州!”
陈鹤平:“太好了,四一五以来,大家正憋着一口恶气呢!”
周文雍:“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广大行业工人迅速组织动员起来,成立工人赤卫队,把他们训练成一支有战斗力的武装队伍。”
陈鹤平沉吟道:“要成立工人赤卫队并不难,但有几个急需解决的问题。一是军事工作,我们缺乏懂军事的人才;二是武器弹药,现在我们手中空空如也。”
周文雍:“我考虑,我们以区域或行业划分,成立六至八个工人赤卫队联队,并立即向省委军委反映,要求他们紧急调派有经验有能力的军事人才协助我们;至于武器弹药,目前只能靠我们自己想办法。”
陈鹤平:“这个问题比较棘手。”
周文雍深吸一口,说:“正因为棘手才值得我们做。我们已在石井兵工厂工人中建立了一个武器制造小组,但人数嫌少,才六个人,只能制造简单的手雷和仿造手枪,制造量也不大;另外运输环节也不畅,运不进来。我想,把这项艰巨任务交由你负责。”
陈鹤平沉吟道:“发展武器制造小组成员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兵工厂的工会组织虽然比较复杂,但群众基础还是不错的,唯要注意的是反动当局对兵工厂控制极严,且扶持了一批反动工会力量……”
周文雍愤愤地:“你是说机器工会那些人吧?他们这些流氓地痞,比警察更可恶,会成为我们发展工运和工人武装的主要障碍!”

18、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一群身穿黑短布衫的人悄悄摸向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他们是“广州市机器工会”的打手,手中或持铁棒、或持木棍、或持斧头,一个个凶神恶煞。
领头的是邹汉标,他下颌长着一颗长毛的黑痣,一看就不像良善之辈。
他们在大楼前矮墙边的阴影里停住,邹汉标探头朝内张望。
大楼门柱上,隐约可见“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的牌子。
大楼前面,两个工人纠察队员在巡视。
邹汉标一挥手:“上!”
机器工会的人一窝蜂朝大楼冲去。

19、时间接上。广州长堤。距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不远的小巷里。
这是一条青石小巷,几个警察从巷口伸出头去,探头探脑张望。
一个警察问:“队长,我们跟上去吧。”
警察队长训斥他:“急个鸟!”

20、时间接上。粤北山区。第四军军官教导团宿营地。
会议仍在继续。
叶剑英:“我还有一个提议,我把教导团带到南雄后,先一步去广州。”
众人都看着他。
叶剑英:“我估计,张发奎马上要带指挥机关进驻广州了。我抢先一步去,可利用这个机会弄清楚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及时掌握敌人的动向,为教导团进驻广州做好充分的准备。”
熊国文沉吟片段:“我看行。不过,我们也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完成。”
叶剑英郑重地看着熊国文。
熊国文:“南昌暴动后,我们与上级失去了联系。你到广州后,要尽快和广东省委、军委接上头,听取他们的指示精神。”
叶剑英点了点头,正准备说点什么。突然,门外传来急骤的三声敲门声,熊国文“扑”地把煤油灯吹熄了,几个人同时拔出枪来,朝门边、窗户边扑去。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叶剑英用手点了一下口水,把窗户纸捅了一个小孔,朝外看去。
小巷出口处,有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身影在晃过。
脚步声又由近而远去了。
叶剑英:“看来黄琪翔已经动手了 !”
熊国文:“我们立即散会,告诉大家,无论遇到什么,都一定要沉住气。”
几个人都点点头,悄然出门。

21、时间接上。粤北山区。空坪地上。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气喘呼呼地跑进空坪地。
军法处长:“快,快,占领有利地形,作好执法准备!”
士兵都朝四周散去。
两个士兵把一挺机枪架在一个土堆上,黄铜子弹亮晶晶的。
此起彼伏的子弹上膛声。
军法处长对身旁的一个士兵:“通知叶团长,全团立即紧急集合。”
士兵:“是!”
他跑步朝四军军官教导团驻地跑去。

22、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天井大院。
麦铃和梅若雨站在院子中桂花树下。
麦铃折了一支桂花,一朵朵掐摘着,漫不经意地扔在地上:“若雨,有个消息你可能会感兴趣。”
梅若雨看着麦铃:“铃姐,什么好消息?”
麦铃:“张发奎带着他的指挥机关明天返回广州。”
梅若雨一愣,随即双眼放光:“你是说阿铎一起回来?”
麦铃:“你们相识相知这么多年,这一次……”

就在这时,“梆梆梆”有人敲门。
梅若雨准备去开门,麦铃抢先一步,她把趟栊门的白铜铃拉得“哗哗”作响。
梁思钊怀抱一大束鲜花,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
麦铃禁不住有些失望:“是你。”
梁思钊:“钿妹成人的好日子,我不能不来呀。”
梅若雨看着梁思钊油光粉面、衣冠楚楚的打扮,禁不住要笑:“梁二少,收拾得很靓啊,花也很漂亮。”
梁思钊举花摇摇:“漂亮么?哪天我给你送一束。”
梅若雨诘问:“你是不是花贩子呀?”
梁思钊嬉皮笑脸:“爱花之心,人皆有之。”
麦铃看看梅若雨,奚落地:“阿钊,难怪没有姑娘把心交给你,如此朝三暮四……”
梁思钊:“你是说我不诚心?那我跪着去求爱成不成?”
梁思钊说着,向梅若雨作势要跪。
麦铃推了他一掌:“你这个活宝,少出点洋相吧。”

23、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院子里的声音中断了麦鑫和梁思源的谈话,麦鑫探头问:“是谁来啦?”
梁思源摇摇头:“还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老弟,整天在外面晃荡,一点正事也不干。”
麦鑫:“年轻人不安分一些,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梁思源:“何止不安分,简直是胡闹。他和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那伙人搅在一起……”

梁思钊站在大厅门口:“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有什么不好?不是国民政府积极赞成的么?罢工行动不是直接打击了帝国主义和封建买办阶级,支援国民革命和北伐战争么?”
梁思源:“你懂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无非是情势所然。你想想,操纵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都是些什么人?赤化分子,无产流氓,统统是这么一笼人,能成好事?”
梁思钊瞪着眼:“不许你这样污蔑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
梁思源一声冷笑:“污蔑?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政府已下决心,要彻底解散省港工人委员会,对那些组织煽动工人闹事的赤化分子,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梁思钊生气的用手指着梁思源:“这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行为,是与广大工人为敌!”
梁思源火了,一拍椅把:“放肆,我看你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麦鑫连忙把双手往下压了压:“好了,好了,兄弟间聊天,何必剑拔弩张呢?”
梁思源和梁思钊都是气喘吁吁的。
麦鑫端着茶喝了一口,不急不慢说:“依我看,我们还是少谈主义多干实事为好。当年我也是崇尚社会变革的,可是……各路人物像唱戏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无非是党派之争,权力之争,利益之争,受苦的却是黎民百姓。所以,我想清楚了,要改变这个社会,只有走实业救国的道路。国家富裕了,人民富裕了,纷争也就少了。这也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打个很简单的比喻,我的灯泡厂生产一个灯泡,它就能照亮一个屋子;生产十个灯泡,就能照亮一幢房子;生产得多了,就能照亮整个世界。”
梅若雨走进来:“麦大哥,你的实业救国的理论好是好,但只怕在他们梁氏兄弟这儿行不通呢,你看他们像斗眼乌鸡一样。”
一席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24、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喊冲喊杀的怪叫。
大楼前巡视的两个工人纠察队员警惕了,一个厉声喝问:“你们要干什么?”
邹汉标怪眼一翻:“干你妈!”
几个机器工会的人扑上去,两个工人纠察队员连忙拿起手中的木棍抵挡,但寡不敌众,很快被他们打翻在地。
一个机器工会的人冲上去要摘“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的牌子,一个负伤的工人纠察队员想去拦阻,被他一脚踢翻滚了几滚。
机器工会的人把“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的牌子摘下来扔在台阶上,又狠狠地跺了几脚,牌子“咔”的一声断裂了。
机器工会的人趁势冲进工会大楼,挥舞手中的铁棍、木棒、斧头狂扫乱砸,窗玻璃砸碎了,桌椅板凳砸烂了,花盆推倒了……四处一片狼藉。
两个罢工委员会的人闻声从楼上冲下来,机器工会的人喊叫着冲上去,双方在楼梯间打斗。罢工委员会走在前面的人一见势头不对,忙冲后面的人喊:“快去报告陈委员!”
后面的人还在犹豫,前面的人狠狠一跺脚:“快走啊!”
机器工会的人想冲上去拦阻,罢工委员会前面的人死命拦住他们,机器工会的人棒打脚踢,他依然抱着不放,最终被机器工会的人踢倒滚下了楼梯。
罢工委员会的另一个人退回楼上,从窗户跳窗而下,不顾跌伤,一拐一拐消失在小巷中。

25、时间接上。粤北山区。第四军军官教导团宿营地。
紧急集合号声骤然响起。
号声在军官教导团宿营引发了一阵骚动,大家乱纷纷从宿营地跑出来。
有的边跑边穿衣服。
有人边跑边发牢骚:“要勾人命吧。”
第三营营长王圣夫站在路旁吼叫:“别他妈磨磨蹭蹭,快点!”

欧阳芙蓉和曾大姐并排小跑。
欧阳芙蓉边跑边取下肩上的汉阳造,拉开枪膛,装上子弹。
曾大姐睨着她的动作,欲言又止。
熊国文跑在她们身边,低声叮嘱道:“转告大家,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沉住气!”
曾大姐点点头。

26、时间接上。粤北山区。空坪地上。
军法处长背手挺立在一个土坎上,神情肃然。
他身后不远的两侧,各有一排持枪荷弹的士兵。
土堆处,机枪枪口黑幽幽的,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寒光。

教导团队伍跑步进入空坪地,自动排列成一个矩形方阵。
值勤军官下达了“立正”口令,转身跑到军法处长面前,敬礼报告:“报告处长,第四军军官教导团列队完毕,请指示。”
军法处长一摆手,值星官退了回去。
军法处长走到方阵前,阴沉的目光扫过方阵。
方阵鸦雀无声。
军法处长:“大家听我的口令,所有持枪者出列,架枪!”
队列中,欧阳芙蓉和曾大姐对视了一眼。
军法处长吼道:“快一点!”
三三五五的士兵出列,架好枪又退回去。
欧阳芙蓉从肩头慢慢取下枪,拉动枪栓,手扣在扳机上。
曾大姐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低声而严厉地:“芙蓉!”
欧阳芙蓉偷睨了她一眼。
曾大姐朝外呶了呶嘴。
欧阳芙蓉咬着嘴唇,扣着扳机的手指慢慢地放开来,又慢慢朝外走去。
几百支枪已分数堆架设在方阵前面。
军法处长:“军部命令,为防止发生意外,产生不必要的纠葛,从现在开始,军官教导团武器枪械统一交由军部集中保管。”
队伍“轰”的一下,顿时议论纷纷,有人吼——
“我们的安全谁负责?”
“没有枪还当什么鸡巴兵?”
“他妈的,老子不干了!”
……
军法处长冷冷地:“这是命令,违者军法从事!”
两侧高地上的士兵扑下来,抱起架设的枪支收拢去,捆成一扎扎。
军法处长一招手,军法队的士兵或扛或抬着那些枪,扬长而去。
月光朦胧的空坪上,军官教导团的方阵显得孤零零的。

27、时间接上。广州珠江。乌篷船中。
江面上,一只小划子正朝乌篷船荡来,摇船的老伯问:“谁啊?”
小划子的人答:“我。”
摇船的老伯不吱声了。
小划子朝乌篷船靠过来。

船舱中,周文雍、陈鹤平在继续着前面的话题。
周文雍:“联络点可考虑吴记粥店和大安大米店,既处于闹市区,又不大引人注目。”
陈鹤平:“行,和他们怎么联络。”
周文雍:“具体的联络办法是……”

摇船的老伯把头伸进船舱:“陈委员,机器工会的人在罢工委员会大楼闹事。”
周文雍和陈鹤平对视一眼。
陈鹤平:“我马上赶过去。”
周文雍:“我也一起去。”
陈鹤平:“不要,你目标太大,易引起反动当局注意。”
周文雍:“也好,我派人通知工人纠察队赶去援助,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陈鹤平:“放心。”
两人紧紧握了一下手。

陈鹤平跨上小划子。
小划子搅起一片水花,飞快地朝岸边划去。

28、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天井大院。
圆月攀上了屋顶,从屋顶檐角露出了大半个脸面,清辉朗朗地洒照在麦家大院,院子里如水银泻地一般清爽。
程妈从里屋提了一个藤编的提篮出来,揭开盖子,里面都是女孩子的细巧供物:钉金绣花裙褂、各式各样的小鞋子、五颜六色的小袜子、玲珑轻飘的罗帐和被单、手掌大小的扇子和手帕,几可乱真的香花……
程妈一一把它们拿出来摆在桌上。
梅若雨走过来:“程妈,钿儿呢?”
程妈:“钿姑娘还在厢房里。”
梅若雨:“时辰到了,我去叫她。”

29、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二楼小姐闺房。
钿儿仍面对着麦铎和陈鹤平的照片出神。
梅若雨在门口叫了一声:“钿妹。”
钿儿本能地一惊,回过头来:“梅姐姐。”
梅若雨看到镜子背后的照片,接过来:“想你哥哥他们啦。”
钿儿笑一笑,脸上飞起一片红霞。
梅若雨:“对了,陈大哥呢?”
钿儿:“一早出去了,还没回。”
梅若雨:“那他知不知道今天是钿妹的成人节?”
钿儿有些委屈的模样:“他说过要赶回来的……”
梅若雨:“他要不赶回来的话,你看我找不找他算账?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钿儿站起身来,和梅若雨朝外走去。

30、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一个机器工会的人正好举着一块牌子朝原来悬挂“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牌子的地方挂,牌子上“广州市机器总工会”几个大字。
大门口一声断喝:“住手!”
挂牌的机器工会的人手一抖,牌子差点跌落下来。
陈鹤平出现在大门口,怒目相斥:“不准你们在这里捣乱!”
邹汉标怪眼一翻:“你算老几,给老子滚一边去!”
陈鹤平:“我是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陈委员!”
邹汉标粲粲一声怪笑:“陈委员,老子不认识什么鸡巴陈委员!从今天起,这栋楼也不姓什么‘蛇’啊‘虫’的了,是阿爷的!把牌子给我挂起来!”
陈鹤平手一伸,指尖直指拿牌子的人,一声大吼:“敢!”
拿牌子的人看看邹汉标,又看看陈鹤平,有些犹豫。
邹汉标十分恼怒:“把他赶出去,挂!”
几个人张牙舞爪朝陈鹤平扑过来,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怒吼声,李侠武带领一群工人纠察队员冲进来,他们拿着长枪短棍,紧紧围倚在陈鹤平的两侧,摆出了格斗的姿势。
邹汉标一跺脚:“打!”
双方各持手中武器冲上去,展开了一场混战。

31、时间接上。广州长堤。距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不远的小巷里。
距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不远的小巷中,一个探头探脑的警察把头缩回去:“队长,他们干开了,打得正热闹。”
警察队长正倚着墙抽烟,他慢悠悠吐出一个烟圈:“急什么?让他们先打个痛快再说。”

32、时间接上。粤北山区小镇。第四军军官教导团宿营地。
这是较为宽敞的空房子,十多个地铺一字排开。
十多个女兵或坐或躺,但谁也不看谁,气氛十分沉闷阴郁。
欧阳芙蓉猛然抓起头上的帽子,往铺上一摔:“这不是成心置我们于死地?”
曾大姐走过来,挨着她坐在地铺上:“芙蓉,冷静点。”
欧阳芙蓉气喘呼呼:“叫我怎么冷静,我恨不得……”
看着欧阳芙蓉的孩子气,曾大姐笑了。

“芙蓉,芙蓉。”门外传来麦铎两声低低地呼唤。
欧阳芙蓉愣了一许,随即一蹭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麦铎就站在门前不远的地方,口中喘息未定,头上布满汗水。
欧阳芙蓉:“你怎么又回来……”
麦铎做了“嘘”的一个手势,指着几十丈开外的一棵大榕树:“我们去那儿。”
欧阳芙蓉回头朝房中望了一眼,和麦铎一起朝外走去。

不远处的墙根一个黑影一晃,蹑手蹑脚跟了过去。

33、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梅若雨扶着钿儿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了:“你们看钿妹漂不漂亮?”
几个人都抬起头来,不禁眼前一亮,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钿儿清纯无比,光彩照人。她穿着月白色半短袖灯笼衫,白夏布半长裤刚盖过膝盖,脚上套着绿油木屐,一切显得十分得体。她的额上,刘海细细地垂在正前中央,白玉般的脸上泛着红晕,衬着织成一扎扎小辫子的乌发,分外鲜明。
麦鑫:“小妹,我怎么突然觉得像不认识你了一样,要是走在西关大街上,恐怕会看傻一街的靓仔。”
钿儿有些不好意思:“哥。”
梁思源:“别说靓仔,怕是我们这种糟老头子也都怦然心动呢。”
梅若雨冲梁思钊呶呶嘴:“你看那里还有一只呆鹅。”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梁思钊身上,忍不住作笑,梁思钊还浑然不觉,目光呆呆的。
梅若雨冲着他:“喂,梁二少!”
梁思钊仿佛大梦初醒:“美若天仙,美若天仙!”
梅若雨:“现在才发觉吧,你还没有见过钿儿手巧呢,不知把你迷成啥模样。”
几个人簇拥着钿儿朝院子里走去。

34、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罢工委员会大楼。
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前刀光剑影,乱棍飞舞,不时有人倒下,不时有人血流满面。
拿着机器工会牌子的人趁机踮着脚挂牌子,陈鹤平欲冲上去拦阻,一个机器工会的人从斜里赶过来一棍劈下,正击在陈鹤平的后脑勺上,他趄了几趄,摔倒在地上。
李侠武连忙过来救助,背上连连中招,他一声怒吼,返身扑过去和那人格斗。
陈鹤平挣扎着要爬起来,但又跌倒了。

35、时间接上。广州长堤。距省港罢工委员会大楼不远的小巷里。
从小巷口伸出头“观战”的警察看得津津有味。
警察队长漫不经意地:“怎么样啦?”
“观战”的警察连声:“好,好,打得真过瘾,又打倒了一个,好,再打,打!”
警察队长把剩下不长的烟蒂狠狠吮了几口,往地上一甩:“上!”
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鱼贯冲出去。

36、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双方仍在激战。
李侠武一手扶持着陈鹤平站了起来。
一串血珠从陈鹤平额角悄然渗出来。
一个机器工会的队员在他们张牙舞爪的。
李侠武脚尖一勾,勾起地上一根木棍,一只手接住,顺势扫过去,正击在机器工会队员的耳轮上,打得他“哇哇”直叫。

就在这时,围墙大门口“叭叭”两声枪响,一队警察冲了进来,一字儿排开,举枪相向。
格斗的人都愣住了,但仍保持着格斗的姿势。
警察队长倒提着还在冒烟的驳壳枪晃进来,在人群前站定,枪口一点一点:“好啊,你们非法斗殴、聚众闹事,统统给我抓起来!”
陈鹤平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拦阻的手势:“慢,你们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地抓人。”
警察队长眯缝着眼:“哦,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能抓?”
陈鹤平指着邹汉标他们:“他们持械强闯我总工会大楼,殴打我工会员工,砸毁工会招牌和办公用具,蓄意挑起事端,无异于强盗行径!”
警察队长怪眼瞅着邹汉标:“这么说,是你们聚众闹事喽?”
邹汉标:“队长,是他们倒打一耙!”
警察队长脸一拉:“公说公有理,我听谁的?上,先把大楼封了再说!”
两个警察跑过去关上大楼大门,“叭”地贴上了一张封条。
陈鹤平和工人纠察队员试图阻止警察的行动,双方不停地推搡。警察骂骂咧咧,不停地用枪托击打驱赶。
陈鹤平和工人纠察队员被他们用枪驱赶着赶出了院墙。
围墙铁门又“咣”地关上了,一张封条拍上去,十分醒目。
陈鹤平双眼喷火。他的脖子上,流淌着一条耀眼的血线。

37、时间接上。粤北山区小镇。大榕树下。
在离教导团宿营地不远的地方,有一棵茂密的大榕树,麦铎和欧阳芙蓉相对站立在树的阴影里,欧阳芙蓉微微勾着头。
欧阳芙蓉:“什么时候走?”
麦铎:“明天。”
欧阳芙蓉抬起头来,双眼在月的暗影里闪闪发亮:“明天?”
麦铎:“明天。”
隔了一许,麦铎又道:“我是特意赶来向你辞行的,马上还得赶回军部去。”
欧阳芙蓉又勾下头,两人间一阵沉默。
良久,欧阳芙蓉又抬起头来,注视着麦铎:“你一个人,一切要小心才是呀。”
麦铎无声地笑了一下:“你忘记了?我是广州土生土长的。”
欧阳芙蓉也是一笑:“真是的!心早已飞回去了吧?”
麦铎:“离家快两年了,是有些想家,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钿妹也有十七岁多了,不,应该是十八岁,对,对,今天应该就是她的成人节。”
欧阳芙蓉:“成人节?”
麦铎悠悠然:“这是广州西关的风俗,女孩子满十八那年的仲秋,要举行成人仪式,要拜月,要许愿,要展示女孩子家的巧手功夫……”

在距他们不远的暗影里,瘦猴一样的二营营长王圣夫正在窥视着他们,一双小眼袭出嫉恨的目光。

38、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天井大院。
明月玉盘一样,大、圆、亮,月中的暗影显出清晰的轮廓。
梅若雨、钿儿妈、麦鑫、梁思源兄弟等一行人簇拥钿儿来到院子中的八仙桌前。
桌上香烛供物都已摆放齐整,那些细巧的供物摆放在一边,争奇斗艳、惹人注目。
梁思钊东拿一双鞋子看看,西拿一把扇子瞧瞧,赞不绝口:“灵巧无比,灵巧无比。钿妹,这都是钿妹亲手做的?”
趁人不注意的功夫,他把一把小罗扇悄悄地捏在手心中。
梅若雨:“若不是钿妹亲手所做,就显不出奇巧来,你想想,哪里有这么精致的小东西买?”
梁思源:“堪称绝伦,堪称绝伦。西关少女的成人仪式我参加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伦美奂的,恐怕织女在世,也得甘拜下风。”
梅若雨开玩笑道:“人家都说姐夫看姨妹,越看越有味。看物看人,都是赞不绝口,要是给铃姐听到了,怕是会要吃醋。”
梁思源:“老夫老妻,还有什么醋可吃。”
梅若雨:“不对吧,老夫少妻吧,铃妹还那么漂亮,你就嫌人家老啦?”
梁思源摇手罢战:“好,好,老夫少妻,老夫少妻,行了吧?”
梅若雨叫道:“铃姐,铃姐。”
麦铃从门外探身进来:“我在这里呢。”
梁思源冲她招招手:“阿铃,阿铃,快来看看钿妹的供物,简直是巧夺天工。”
麦铃朝她一翻白眼:“我还不知道?还用你多嘴多舌?”
梁思源自我解嘲地一笑:“我今天是怎么啦,尽吃女人的铳药。”
梅若雨:“谁叫你不在铃姐身上多使些讨巧的功夫呢。”
麦苗从大人的缝隙中探出头来,小小的指头在几盆香花间一点一点。花盆都是酒杯大小,每盆两朵,有茉莉,有兰花,有玫瑰。
梅若雨捉住麦苗的手:“苗苗,轻点哟。”
麦苗:“梅姨,花是从哪里摘来的?”
梅若雨:“我们问梁叔叔好不好?”
麦苗点点头:“嗯。”
梅若雨:“梁二少,我和你打个赌好不好?这几盆花里,都是一真一假,现在让你猜,猜不中你请客,猜中了我请客。”
梁思钊瞪大眼:“不会吧,我怎么看都是真的,有假的吗?你哄我。”
梅若雨:“你还不信钿妹的手巧?”
梁思钊:“不是我不信,是太真了,我一点儿也看不出。”
梁思钊欲用手去摸,梅若雨一掌拍过去,拍得他一缩。
梅若雨:“你这双臭手,别玷污了这么漂亮的花。”
梁思钊“嘻嘻”一笑:“这个赌不好打,一顿饭恐怕免不了啦。”
梅若雨:“算你有自知之明。告诉你吧,钿妹是做了记号的,花骨上系着一根小红线的就是钿妹手工制作的花,足可和真的媲美吧?”
大家都把头凑过去,交口称赞:“像,太像了。”

39、时间接上。广州西关大街。
西关大街显得更热闹了。

陈鹤平踉踉跄跄地行走在骑楼的走廊间,眼前的一切仿佛在摇摇晃晃。他连忙靠在骑楼柱上休歇,揉动着发花的双眼。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好奇地看着他,突然发现了他脑后流淌的血,嚷道:“叔叔,血,血。”
陈鹤平不自觉地朝脑后摸去,湿漉漉的,举到眼前一看,满手掌都是通红通红的。
他又往前跄去,眼前的景物时清晰时朦胧,面前的人影时大时小。
他差点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人像躲醉汉一样躲开了他。
有人好奇地看着他。
他总算跄到了小巷入口,愣愣望了一阵,扶着墙根朝里挪去,没挪几步,又往地上一溜,跌坐在地上。

40、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天井大院。
钿儿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程妈,时辰已到,点香烛吧。”
大家都退后一圈,桌前留出了一块空地。
程妈用火柴点燃一根纸煤,又用纸煤点燃柚子上的香烛,之后退在一旁。
钿儿妈上前跪在垫子上,先三叩九拜,之后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良久站起来,拿起放在桌上的羊角卦,连扔三次,然后捡起来放回桌上,说:“大吉大利呢。钿儿,你上前许个愿,心一定要诚。记住,只能许一个愿,多了就不灵验了。”
钿儿轻步移上前,依稀可见胸脯一耸一耸的,脸上也露出红潮。
钿儿移到垫子前,盈盈跪下去,又盈盈三拜明月,之后双眼微闭,双手合十。
大家静静地望着她。
时间像凝固了一样。
这一瞬,钿儿脑中清晰地浮出了陈鹤平的形象。

41、时间接上。广州西关小巷。
陈鹤平又扶着墙根慢慢站起来,慢慢往前挪动。
挪过拐角,他看到了麦家门楣,看到了门框上的白铜铃。
他笑了一下,鲜血淋漓的脸上只有牙齿是雪白的。

42、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天井大院。
跪着双手合十的钿儿,嘴唇微微翕动着,像要祈求什么。
大家依旧屏声静气望着她。

突然,大门上白铜铃“丁零零”一阵乱响。
钿儿一抖,眼睛睁开,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麦苗从桌子钻过去,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供酒酒杯,“叭”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也就在这一瞬,门“吱呀”被撞开了,陈鹤平往前一跄,扑倒在院子中。
大家愣住了。

《羊城风暴》第二集

1、清晨。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晨曦初露,灿红的霞光从窗棂间照射进来,微尘毕现,房间里显得十分明亮。
窗外,小鸟在“啾啾啾”的鸣叫。
曙光洒照在头缠白绷带的陈鹤平的脸上,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睁开了双眼。一时,他有些茫然,似乎在回忆什么,随即想起来,一声轻“哦”。
陈鹤平转动头颅,便看到了在一旁椅子上打盹的钿儿。
钿儿头枕着手臂,斜俯在桌子上。霞光映照着她的脸庞,是一种十分安静甜美的画景。
陈鹤平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叫道:“钿儿,钿儿。”
钿儿一弹而起,脸上溢满欣喜的神情:“平哥,你醒来了!”
陈鹤平:“好像……好像酣睡了一觉。”
钿儿:“可是,昨晚把人吓坏了!头还痛不痛?”
陈鹤平摆动一下头颅,眉头却不自觉地皱起来。他说:“不痛了,一点儿也不痛了。”
钿儿忙拦住他:“别,千万别乱动。”
陈鹤平看着满面倦容的钿儿:“钿儿,昨晚是不是害你熬一个通宵没睡?”
钿儿:“没啥的。”
陈鹤平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钿儿害羞地低下头去:“真的没啥。”
陈鹤平:“钿儿,你扶我坐起来。”
钿儿走拢去,扶着陈鹤平的腰身,费力地把他扶着坐起来。陈鹤平软绵绵有些不着力,钿儿又在他背后加塞了一个枕头。
做完这些,钿儿显得微微有些喘息。
陈鹤平冲钿儿歉意地笑笑:“昨晚是你的成人仪式,可我……”
钿儿:“这有啥呀?”
陈鹤平:“昨晚都有哪些人来了?”
钿儿:“大哥、大姐他们两家子,还有梅姐姐和钊哥。”
陈鹤平:“很热闹呀,我听人说起过这个仪式,就是没有见识过,太可惜了。对了,我听说还要拜月许愿,你许了一个什么愿?”
钿儿的脸刹那通红,声若蚊细:“没啥的。”
陈鹤平觉得有些奇怪。
钿儿突然站起来:“平哥,你休息一会,我去看程妈把药熬好没有。”
陈鹤平叫住她:“钿儿——”
钿儿看着他。
陈鹤平:“钿儿,能不能托你帮我办件事?”
钿儿:“你说吧。”
陈鹤平:“帮我找一下阿钊。”
钿儿粲然一笑:“这算什么事儿?”

2、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这是一间高大宽敞的办公室,正墙上悬挂着国父孙中山的画像和国民党党旗。
一页宽大的电文纸竖立在办公桌前,背后是李济深微胖且略有些憨厚神态的面庞。
李济深把电文纸猛地往桌上一摔,站起来,低头背手在屋子里转悠,口中念念有词:“不请自至,强盗作风么。”

梁思源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李主席,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李济深一抬头:“哪里,哪里,快请进。”
梁思源:“我还以为李主席在给我下驱逐令呢。”
李济深:“岂敢,岂敢。”
李济深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

勤务员把茶端上来,摆放好后又退了出去。

梁思源端起茶,用茶碗盖轻磕两下杯边,嗅嗅香味,小吮一口,赞道:“好茶。”
李济深:“这是我们广西桂平西山的极品云雾,色淡香醇,出自西山寺僧人的私园,就那么几十树。”
梁思源又端着茶杯吮吸一口:“的确是色香味俱全。”
李济深叹了口气。
梁思源看着他,放下茶杯:“李主席在生谁的气?”
李济深朝桌上呶呶嘴:“你看看桌上那张东西。”
梁思源拿起桌上那张电文纸,扫了一眼,便是吃惊的模样:“张发奎马上要来?”
李济深:“他是说来就来!早几天,陈可钰写信给我为他说情,说叶、贺的南昌叛乱后,他的处境十分艰难,要我顾及部属之谊,借块地给他休养生息。我还来不及考虑,他就跑到家门口来了!”
梁思源:“那李主席打算是拒还是迎?”
李济深:“拒,拒得了么?张发奎这个人我还不清楚?”
梁思源:“如此说,李主席是准备迎喽。”
李济深摇摇头,无奈地:“迎也迎不得。”
梁思源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脸上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3、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
一艘“粤港直达”的客轮抵达了广州天字码头。
一袭长袍的张发奎出现在船舱门口。
他的副官一身简装,拎着皮箱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朝岸上走去。

码头出口处,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在探头张望。
他们看到张发奎和副官朝他们走过来了。
两个人谦恭地迎了上来。
其中一人:“张总……”
张发奎连忙摆了摆手。
那人一怔,随即明白了:“张……张公,车在码头等着呢。”
张发奎摇摇头,眼睛却落在出口处一旁候客的几辆人力三轮车上,笑道:“我们坐人力三轮车走吧。”
那人犹豫道:“这……”
张发奎:“离开广州一年多了,还真他妈……怪想念的。坐三轮车转悠转悠,看看景致,也好解解馋。”
说话间,他径直朝三轮车走去。
接他的两个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了过去。

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陈鹤平已经起床坐在椅子上,头倚在椅靠背上,正拿着一张微微发黄的照片出神。
照片上的五十上下的男子与陈鹤平略略有些相像。
照片后面,一行字迹清晰可辩:“平儿,你要继承父亲的遗志,将省港工人罢工斗争进行到底!”
陈鹤平轻轻阖上眼,一队英国兵押着照片上男子走向刑场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一阵脚步声传来,人未见,梁念钊声音先传进来:“鹤平,鹤平。”
陈鹤平连忙睁眼,把照片放进口袋中。
梁思钊风风火火推门进来,周文雍跟在他身后。
周文雍上前摸了摸陈鹤平额头:“怎么样?”
陈鹤平笑笑:“没大碍。”
梁思钊:“到底是哪些王八龟子干的?”
陈鹤平:“还不是机器工会那些败类,他们和警察勾结一起,狼狈为奸。”
梁思钊生气地在屋子里转圈子,口中念念有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陈鹤平叹口气:“恐怕这只是个开始。”
梁思钊:“我们不能示弱,不能让步,要进行最坚决的、最直接的面对面的斗争!”
周文雍沉吟道:“我琢磨,这个事件不那么简单,恐怕有更为复杂的背景。”
梁思钊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动手?我分析,主要是南昌暴动部队南下广东,引起了他们恐慌,怕我们配合行动,形成里应外合之势,夺取广州!”
周文雍点点头。

5、白日。粤汉铁路。火车车厢中。
火车行驶在粤汉线上。
窗外的景物飞快地闪过。
麦铎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黄琪翔走到他的身后:“阿铎,想家了?”
麦铎回头看了黄琪翔一眼:“是有点想家了,又觉得有点像做梦一样,昨天还在山路上行军,现在马上快到家了。”
黄琪翔有点得意:“张总指挥这一着,恐怕连李济深也会想不到。”

6、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办公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和梁思源仍在交谈。
李济深叹口气:“今日的张发奎早已不是昔日的张发奎了,翅膀硬了且不说,他那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就足以令人忧虑。”
梁思源点点头:“南昌之乱,几乎全源于他的第二方面军,共产党的大红公告上也印着他的赫赫大名……”
李济深:“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你看看,他率部追击叛军南下,时已月余,什么时候见他与南昌叛逆军接触过?这倒好,竟直接追到广州来了!”
梁思源:“拒又拒不了,迎又迎不得,李主席以为如何是好?”
李济深:“这正是要找你商量的,要有一个两全之策。”
梁思源沉吟道:“其他人的看法呢?”
李济深:“黄绍坚决反对,他说张发奎有野心,进广州必生内乱,因而建议在韶关附近圈一块地方给他,让他在那里折腾好了。”
梁思源摇摇头:“主意虽好,但恐怕张发奎没有那么好打发。”
李济深问:“那你的意见呢?”
梁思源:“先迎后拒。”
李济深产生了兴致:“哦?怎么先迎后拒,说说看。”
梁思源:“现在已经是骑马之势,一味拒绝,不仅面子上过不去,只怕也挡不住。与其这样,还不如开顺风船,干脆大张旗鼓把他迎进来,然后再做文章。”
梁思源端茶喝了一口,继续说:“他不是说要出洋休养么,不妨送他一些钱,让他走远些;他不是爱权爱名么,委任几个位高权小的职位给他……”
李济深看着他,接话道:“一旦他觉得不自在了,自然会走,不走也让他闹不出大名堂。”
梁思源:“是啊,他总不至于和你抹面子。一则,他是你的老部下,师长之情、栽培之恩不能不顾及吧?二则,即使他想动作,也未必能成。我估计,叶、贺流窜作战,不堪一击,粤东战事不可能持续太久。一旦战事结束,黄绍 立即率部回师,足以对他形成威慑之势,他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济深频频颔首:“不失为一种办法。”
梁思源:“话虽如此说,但还是要多防一手的好。”
李济深:“对张发奎本人,我倒不是十分担心,还不至于到拿我开刀的地步。问题在于他的激进,在于他对共产党的容忍态度……”
梁思源摇摇头:“就我对他的了解,他的激进只是一种面具,说不定现在他对共产党比我们还恨之入骨呢。”
李济深:“如果这样,我倒放心了。”
梁思源笑了笑。
李济深站起身来:“好吧,听你的,现在大张旗鼓去把他迎进来。”

7、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梁思钊仍在屋子里转圈子:“我认为,我们不能吃这个哑巴亏,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干脆以此为契机,组织广大工人大游行、大罢工,让他们领教一下我们广州工人团结起来的力量。”
陈鹤平摇摇头:“目前还不宜太过张扬,过于张扬的话,易引起反动当局的注意,对恢复和发展工会组织不利。”
梁思钊:“那我们也不能当缩头乌龟!”
陈鹤平:“话不能这么说,我的建议是要有利,亦有节。”
周文雍:“游行示威、罢工是我们的重要斗争方式,当用还要用!”
陈鹤平:“关健是要想好名头,有针对性。”
周文雍:“我想,我们就以罢工委员会为骨干力量,就近联络行业工会,以‘还我工会大楼、严惩肇事凶手、保障工会权益’的名义,围绕省政府、公安局等反动机构示威游行,迫他们作出让步。”
梁思钊:“这么说,也就三四千人的规模?”
陈鹤平点点头。
梁思钊:“好吧,不行的话再扩大规模。你安心养伤,我来联络和组织。”
陈鹤平:“可叫钿儿帮忙……”

门外传来木屐的“嗒嗒“声,由远而近,随即响起钿儿的声音:“平哥,我给你送药来了。”
陈鹤平和梁思钊相视一笑。
钿儿端着药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他们笑脸模样,有些不解:“你们这是……”
几个人都开心地笑出声来。

8、时间接上。粤汉铁路。火车车厢中。
火车仍在行进中。
黄琪翔与麦铎相对而坐。
黄琪翔抬腕看了看手表。
麦铎:“半个小时可以进站了。”
黄琪翔:“告诉警卫排,动作严整些,要有一种虎虎生威的气势!”
麦铎点点头:“可是,以李济深的身份,未必肯出面。”
黄琪翔断然:“李济深不敢过分坐大!”

9、时间接上。广州火车站。站台上。
简陋破旧的站台上,三三两两的人群在游动,维持秩序的警察,接站的信号工,卖零食的小贩,来来往往的旅客……
突然,警笛大作,站台上的人群中有的茫然、有的惊惶无措。
警察挥动着手中的木棒,驱赶着人群。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跑上站台,隔三五步一个,排成一列长龙。

几辆铮亮的“雪佛兰”轿车鱼贯驶入站台。

李济深、梁思源率一大帮政府及军警要员走下车来。
麦铃及几位夫人也伴随左右。
他们走到站台中央,三两个人围在一起闲聊。
身背照相机、一袭红衣的梅若雨从站台口跑来,气喘吁吁地:“还好,还好,总算赶上了趟。”
李济深笑眼眯眯地望着她:“梅小姐真是消息灵通人士。”
梅若雨:“李主席未免不够朋友吧?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告诉我,害得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李济深:“岂敢瞒梅小姐,我们也是刚刚接到消息。”
梅若雨:“言不由衷吧?这么大的排场?”
李济深:“看来,梅小姐不仅仅是漂亮、笔头好,嘴也毫不逊色。”
梅若雨:“李主席是夸奖我还是奚落我呢?”
梁思源凑过来:“李主席还不知道吧,梅小姐可是广州出了名的利嘴,恐怕比王熙凤还要辣几分。”
梅若雨:“梁委员,你也这样攻击我,有失公允吧?”
梁思源:“我是实话实说而已。”
李济深:“反正我是得罪不起,一旦让梅小姐口诛笔伐起来,岂还有我的好?”
梅若雨:“如此恐怖?”
梁思源摇摇头:“你们这些女士,确是如狼似虎,惹不得,惹不得。”
梅若雨:“好呀,你如此诋毁女同胞,看我不告诉铃姐?”

麦铃身着旗袍,在几个夫人中显得高挑出众。
她听到了梅若雨的话尾子:“若雨,你们在说我的什么坏话?”
梅若雨:“梁执委说你如狼似虎。”
麦铃瞪了梁思源一眼。
梁思源悻悻的神情。
梅若雨不禁“扑哧”一笑。

10、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街道上。
灿黄的阳光从檐边袭照下来,形成一道道五彩光环,闪光夺目。
街道仍有大半遮隐在阳光的阴影里,青石板显得更加暗青,更加古色深沉。
一双小巧的红带绿油木屐交替踩踏在青石板上,有节奏的“嗒嗒”的木屐声像优美的民歌一样韵味深长。
钿儿兴冲冲朝前走着,她的手中挽着一个编织袋,鼻尖上沁出了滴滴汗珠。阳光扇面地削下来,洒照在她的脸上,汗珠亮晶晶的。
街道两旁,是热气腾腾的商业街市景象,卖凉茶的,开食铺的,提着提篮卖各式各样零吃的。
钿儿的目光四处留连,充满了好奇。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悄悄跟上来,学着钿儿的姿势走路,显出一种十分滑稽的神态。
街边有人“哧哧”作笑。
钿儿觉察了什么,正要回头,小男孩用脚尖踏着她的木屐跟,她一个踉跄,往前跄了好几步,一只木屐却留在原地了。
街边上的人终于笑出了声。
钿儿光着一只脚踏在地上,有些狼狈,也有些生气,涨红着脸冲小男孩:“你……”
小男孩舌头一吐,扮了个怪相:“咦。”
钿儿作势要追,小男孩弯腰捡起那只木屐要跑,街边卖凉茶的老大爷喝止他:“阿牛,你再顽皮,看三爷不打烂你的屁股!”
小男孩把木屐扔在钿儿的面前,嘻笑着跑开了。
钿儿穿好木屐,向老大爷道谢:“大爷,谢谢您。”
大爷:“谢啥喽,这小子像猴崽子一样,专爱跟人捣乱。”
钿儿:“大爷,您知道‘吴记粥店’离这儿有多远?”
大爷朝前一指:“就在前面,过十多个铺面就是了。”
钿儿甜甜一笑:“大爷,谢您了。”
看着钿儿离去,旁边一位老大娘说:“不知是谁家的闺女,水灵灵的,真讨人喜欢。”
老大爷:“西关大户人家的。西关小姐、东山少爷,嗯,这话终归没错。”

11、时间接上。广州火车站。站台上。
信号工拿着信号灯摇了几下,发出了火车进站的信号。
火车一声长鸣,徐徐开进了站台。

车停稳,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军官带领一队武装卫兵跳下车来,占据车门两侧,组成了一条警戒通道。
李济深的眉头一蹙,犹豫了一下。
黄琪翔出现在车门口。
李济深、梁思源等迎上前去。
黄琪翔下车,朝李济深紧赶几步,敬了个军礼:“启动李主席大驾,惭愧,惭愧。”
李济深上前握住他的手:“该当,该当。黄将军率领铁军远征,战果赫赫,声名远播,家乡父老乡亲无不感到无上荣光。今日黄将军率部凯旋回乡,山增辉,水添色,本主席自当执帚迎迓,略表寸心。”
黄琪翔:“李主席的盛情,令职铭刻于心。”
李济深的目光又朝黄琪翔身后的车箱门口张望,出现在车门口的却是麦铎。
李济深不解地看着黄琪翔。
黄琪翔:“李主席是……哦,李主席是在等张总指挥吧?对不起,张总指挥先一步去香港了,从香港再返广州。”
李济深隐忍不快:“哦?”
黄琪翔:“张总指挥先去香港联系出国事宜,他叫我先向李主席转达问候。”
李济深诧异地:“他要出国吗?”
黄琪翔点点头:“张总指挥说长期征战,身心疲惫,已近不堪,想出洋休养一个时期。”
李济深笑了:“他这个人呀,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梁思源过来和黄琪翔握手,他面带暧昧的笑意:“琪翔兄,还记得三击掌否?”
黄琪翔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一个思源兄,见面就讨债。”
梁思源:“我可是无时无刻不惦记着。”
黄琪翔又是哈哈大笑。
李济深饶有兴致地:“两位有什么精彩故事?”
梁思源:“北伐誓师之日,我给琪翔兄看相,说他此一去鹏程万里,直上青云,不日即有连升三级之鸿运。他以为我是哄他的,最后三击掌为赌约。”
李济深:“利是为何物?”
梁思源:“两支法国白兰地。”
李济深一笑:“黄将军,这下恐怕是躲不掉的阎王债喽。”
黄琪翔也笑道:“决不爽约。”

12、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这是一家有了年份的粥店,店牌上的黑漆都有些脱落了,“吴记粥店”四个烫金大字也已是锈迹斑斑。
粥店前挂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祖传粥煲”,下面密密麻麻写着粥煲名:黑米煲、香米煲、咸鱼煲、海鲜煲、蛇皮煲、香芋煲、排骨煲、瘦肉煲……
店前一侧灶台前,一溜儿排开一排瓦钵,每一个都是热气腾腾的。
头戴白帽子、腰系白围裙的肉嘟嘟的吴老板正在灶台前忙碌。
一副村姑打扮的李二姑端茶送水,麻利地在顾客间穿梭。
粥店里人声鼎沸,三五人围坐一桌,边吃边交谈。

一身工装打扮的李侠武坐在靠墙角的桌前,背对门口专心致志吃粥,面前一碟咸菜。

邹汉标带着一个打手模样的人出现在粥店门口。
邹汉标敞开着大对褂,腰里系着两寸宽的皮带,斜插着一支匣子枪,脸上的神态倨傲,一副寻非闹事的模样。
吴老板从热雾中露出脸来,满面笑意:“两位要食粥吧?请进,请进。”
邹汉标和打手大摇大摆走进去,打手猛地踢翻了过道边的一张凳子,旁边桌上吃粥的人吓得一愣,惊恐地望着他们。
他们走到正中央的桌前,桌上吃粥的一位中年妇女赶紧抱着碗挪到旁边去了。
打手拖过一张凳子摆放在邹汉标身后,邹汉标大模大样坐下去,打手也在一侧坐下。
吴老板端着茶过来,先用抹布抹了一下桌子,又给他们斟上茶,问:“两位,想食点什么新鲜热粥?”
打手横了他一眼:“罗嗦什么,把最好的端七八钵过来。”
吴老板:“好的,马上就来。”

钿儿出现在距粥店不远的视线里。

13、时间接上。广州火车站。站台上。
梅若雨举着照相机,正要给李济深、黄琪翔他们拍照,镜头中闯进麦铎的身影,她便是一怔,摁快门的手都僵在半空。

麦铃也看见了麦铎,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一侧,嗔怪道:“阿铎,回来也不预先打个招呼。”
麦铎孩子气地笑了。
麦铃:“你呀,还是没长大。对了,什么时候回家去?”
麦铎:“我把公事处理一下,马上回家。”
麦铃:“别耽误太久,让妈着急。”

梅若雨匆匆摁了照相机快门,跑过来,欢快地:“阿铎。”
麦铎也颇感意外:“若雨,你也来了。”
梅若雨伸出手来,麦铎轻轻握了一下。
麦铃:“阿铎,如今的若雨可了不得,香港东方通讯社驻广州首席记者,连这些人不敢得罪她。”
麦铃朝李济深他们方向呶了呶嘴。
麦铎笑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不过呢,人还是那么漂亮。”
梅若雨:“你也没变呀。”

李济深陪同黄琪翔走了过来。
李济深的目光在麦铎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位是……”
黄琪翔介绍道:“这是麦铎,麦参谋。”
李济深问麦铃和梅若雨:“你们早就认识?”
麦铃笑了:“他是我弟。”
李济深诧异地:“哦?”
他又看了麦铎一眼。
麦铎敬了个军礼。
李济深点点头:“难怪有些面熟。”
他陪黄琪翔朝轿车方向走去。

麦铎也和麦铃、梅若雨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回头见。”
说完,他匆匆赶了过去。
麦铃:“哎……”
麦铎回头笑了一下,扬扬手。
梅若雨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麦铃拉了拉她的手臂:“走吧。”
梅若雨不好意思地笑了。

14、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钿儿走到粥店前,抬头看了一下店牌,确认无误后,径直朝店门口走来。
吴老板正飞快地往粥钵里加各种配料,“嗒嗒、嗒嗒”的木屐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一抬头,便看到了正四处张望的钿儿。
吴老板:“小姐,要食粥?”
钿儿:“师傅,吴老板在么?”
吴老板:“我就是。”
钿儿浅浅一笑:“表哥叫我来找你。”
吴老板有些警惕:“哪个表哥?”
钿儿:“三表哥。”
吴老板:“你是说刘家三表哥?”
钿儿:“是啊,三表哥说他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想吃粥,问店里送不送外卖?”
吴老板:“远不远?”
钿儿:“不是很远,过两三条街道就是。”
吴老板机警地睃了一下四周,对端着空钵子走过来的李二姑说:“你照看一下。”
吴老板又低声对钿儿说:“你跟我来。”
吴老板带着钿儿朝内堂走去。

邹汉标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钿儿,早看呆了,吃粥的勺子悬举在半空中。
打手:“队长,队长。”
邹汉标没有丝毫反应。
打手拿手掌在邹汉标眼前摇动,还是没有半点反应,他便把手停在邹汉标眼前。
邹汉标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去,但目光仍是呆呆的。
打手“哧”的一笑。
钿儿随吴老板进入内堂,邹汉标犹如从梦中醒来,咂道:“绝了,真他妈绝了!”
打手:“队长,看上了?”
邹汉标斜他一眼:“他妈的,看上了怎么的?”
打手:“看上了就把她弄过来。”
邹汉标:“怎么弄?”
打手俯身过去,嘀嘀咕咕几句。
邹汉标笑逐颜开,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他妈行!”

李侠武仍在专心致志地吃粥,他面前盛咸菜的小碟里,堆着几块吃剩的排骨。

15、时间接上。广州大德路。轿车中。
迎接黄琪翔的车队行驶在大德路街道上。

李济深和梁思源并排坐在车后座上。
梁思源:“你看他们那咄咄逼人的架势!”
李济深:“年轻气盛么。”
梁思源:“张发奎还没在这里呢,要在的话还不知狂成什么样。”
李济深叹了口气。
轿车通过与维新路相交的十字路口。
李济深:“对了,你那个小舅子,好像挺受黄琪翔器重一样?”
梁思源:“他从黄埔一期一毕业,就一直在黄琪翔的麾下,跟着黄琪翔打过几场硬仗,尤其是攻打武昌,听说是第一个攻上武昌城头的。”
李济深:“嗯,有股生气,能不能挖过来?”
梁思源看了李济深一眼:“我没有把握,北伐前,我给他运作到陈济棠的第十一师某团当参谋主任,他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李济深:“年轻人的血性么,经过几年磨砺,可能要沉稳得多了。你告诉他,如果能过来,我让他到临时军委会警卫团当团长。”
梁思源:“我探探他的口风。”
李济深:“先别把我晾出来,免得给他们口实。”
梁思源点了点头。

16、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一只苍蝇在邹汉标他们桌前“嗡嗡”叫,飞来飞去。
打手的双眼围着苍蝇滴溜溜转动。
苍蝇落在桌子上,他一巴掌拍过去,拍空了。
苍蝇又飞落在钵子边上,打手伸出两个手掌,小心翼翼地移过去,猛地一合,又使劲压了两下,再打开手掌,眼睛笑得眯成了一线缝,手掌上赫然一只死苍蝇。
打手把这只死苍蝇扔进一钵吃残的剩粥中,狠狠搅拌几下,冲邹汉标一笑。
邹汉标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东西跳起来,一只茶壶盖滚了几滚,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吃粥的人都停下来,朝他们这里张望。
李二姑走过来:“两位,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邹汉标的嘴眼朝天,一副不理茬的架势。
打手用筷子敲打着钵子边:“瞎了你的狗眼,你没看到吗?”
李二姑瞄了一眼:“对不起,给你们新换一钵,行么?”
打手一翻怪眼:“哦,哦,你以为你是谁?”
李二姑脸一沉:“那你们要怎么样?”
打手嘿嘿冷笑:“你以为我们要怎么样?”
李二姑拿起一双筷子,把苍蝇挑出来,拨拉开:“这是经过了水煮火熬的吗?”
打手一脸无赖相:“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李二姑:“不是就不要无理取闹!”
邹汉标眼一横:“丢他妈,砸!”
打手立即抓起桌上的钵子朝地上砸去,一时间碎片横飞,粥流满地。
店中吃粥的人纷纷起身躲避。

李侠武依然声色不动。
邹汉标用眼斜睨着李侠武。

打手仍抓起的钵子四处乱摔。
吴老板和钿儿从里面走出来,一只钵子从半空中飞过来,“叭”地在吴老板脚前炸开来,吓得钿儿往后一缩。
吴老板一抱拳:“各位,请住手,请住手。”
打手抓起一只钵子:“你算什么鸡巴东西,说住手老子就住手呀?”
说话间,钵子飞了过来。
吴老板伸手接住,顺势搁在桌上。
打手恼羞成怒,又抓起一个钵子扬了起来。
邹汉标站起来,把打手的手摁了一下,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吴老板:“好,好本事,老子今天倒要见识见识。”
吴老板打打恭:“敝店小本经营,诸位都是吴某的衣食父母,如有不周之处,敬请海涵,吴某向你们赔罪了。”
邹汉标:“这么几句话就把老子打发了?”
吴老板:“那你说,如何才好?”
邹汉标阴森森地:“老子要拆掉你的招牌!”

17、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内院佛堂。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子,正面供着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
像底座前,放置着一个大香炉,炉中插满了香烛棍,其中几支正燃着,烟雾袅袅。
钿儿妈盘腿坐在蒲团上,正微闭双目在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麦铃从正厅穿过青云巷走过来,还没进门就兴冲冲叫道:“妈,妈!”
钿儿妈依旧敲着木鱼。
麦铃走进去:“妈,阿铎回来了。”
钿儿妈倏地睁开眼,回过头来,急切地:“阿铎回来了吗?在哪里?在哪里?”
麦铃:“我刚才在火车站见到他了。”
钿儿妈:“那他人呢?怎么不回家?”
麦铃:“阿铎是随他们的部队一起回来的,还有公务,他说忙完公事马上回来看您。”
钿儿妈放下木鱼,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走到楼梯口,朝楼上喊:“钿儿,钿儿。”
上面没人回答,钿儿妈自言自语:“这孩子,野到哪儿去了?”
麦铃:“妈,您找钿儿干吗?”
钿儿妈:“他没空回,我要钿儿陪着我去看他一眼。”
麦铃又好气又好笑:“妈,连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驻扎,偌大一个广州,您上哪儿找去?”
钿儿妈一时无语:“那……”
麦铃:“妈,您就安心在家等着吧,保管您那宝贝儿子明天会活鲜鲜回来,说不上还给您带一个儿媳呢。”
钿儿妈白了麦铃一眼:“他说了明天回来?”
麦铃提高声调:“说了!”
钿儿妈怔了一怔,转瞬又朝外走去。
麦铃:“妈,您又去哪儿?”
钿儿妈:“我去告诉程妈,让她先去买点好吃的,煲个老火靓汤。”
麦铃一笑,摇了摇头。

18、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邹汉标瞪着眼,一步步朝吴老板逼过来。
钿儿站在吴老板身后不远的地方,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二姑悄悄地扯了钿儿一下,小声说:“小妹,快走。”
钿儿犹豫了一下,朝外走去。
打手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钿儿的前面,一只脚跨骑在凳子上:“想走?”
钿儿:“你……你要干什么?”
打手用手去掐钿儿的脸蛋:“你说我想干什么?嘿嘿。”
钿儿机灵地躲避开了,满脸惶然:“你,你……”
李二姑把钿儿拉到身后:“不要为难她。”
打手一脸流气:“你他妈给老子滚一边去,半老徐娘,老子没兴趣。”
李二姑怒目一瞪:“混账东西,在这里撒野,也不掂掂你的分量。”
打手:“哦,你还来劲了。”
打手正要扑上去,一团黑影流星镖一样飞过来,正击在他的膝盖上,他腿一弯,摔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猛叫唤。
邹汉标四下张望:“谁,谁?”
打手仍在地上滚动,双手抱着膝盖不放。
打手的膝弯处一片油渍,击中他的是一块骨头。
邹汉标的目光落在李侠武身上:“好啊,真人不露相,原来是你在这里捣鬼。”
李侠武根本不理会他,悠然地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邹汉标抽出腰间的匣子枪,一步步逼过去,用枪顶着李侠武的脑袋:“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的枪子硬。”
李侠武把茶杯往桌上一叩,沉声道:“拿开!”
邹汉标一颤,枪抖了两下,又逼过去:“嘿,你还牛气。”
李侠武手肘一弓,正撞在邹汉标的小肚上,随即他蹭地站起来,劈手抓住邹汉标的手腕。
邹汉标呲牙咧嘴的,匣子枪朝下落去,李侠武顺势抄在手里,朝外一扔。
邹汉标直叫唤:“哎哟!哎哟!”
李侠武把邹汉标一推,邹汉标倒退着跄了好几步,跌坐在一把凳子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一圈通红的,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李侠武指着他的鼻子:“如果我再看到你在这里胡作非为,看我不扒掉你的皮!”
邹汉标连爬带滚朝门口退去,在地上摸起那支驳壳枪,口中嚷嚷:“你……你敢对你爷爷动手,有你的好果子吃。”
李侠武怒目一声大吼:“滚!”
邹汉标吓得一下蹦到了门外,边退边骂骂咧咧,两个打手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
门口围观的人都“轰”地笑开了。

19、时间接上。广州珠江长堤。
太阳洒在碧波荡漾的珠江上,微风吹过,波光滟滟。
在江堤堤岸,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正面江而立。
麦铎从马路踱过来。他身穿白衬衫,眼上罩着墨镜,显得潇洒而英俊。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来:“先生,借个火?”
那人转过脸来,是陈鹤平。
麦铎激动着:“鹤平,是你!”
陈鹤平也十分激动:“阿铎,是你!”
麦铎:“我做梦也没想到。”
陈鹤平:“是啊,我也是。”
麦铎压低声音:“组织上告诉我到这里接头,接受军委的指示,谁知道竟是你!”
陈鹤平也压低声音:“走,我们边走边谈。”
麦铎点点头。

两人顺江堤边漫步边交谈。
陈鹤平:“党在四军中的情况怎么样?”
麦铎摇摇头:“不容乐观,清党之后,留下的已是寥寥无几。”
陈鹤平点点头:“省委军委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目前正着手准备广州暴动,下阶段主要精力要放在发展武装方面。一是尽力扩大工人赤卫队,发动周围农民暴动,建立工农武装;二就是分化瓦解敌军,掌握可供我们驱策的武装力量。”
麦铎:“四军中目前恐怕只有军官教导团可为我所用。”
陈鹤平:“能不能完全……”
说话间,陈鹤平张开手掌,又紧紧捏起来。
迎面有人走来,两人打住了话题。

20、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街道上。
一支庞大的工人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
队伍前面,工人们举着两条巨额横幅,上书“还我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严惩肇事凶手、保障工会权益”字样。
周文雍、梁思钊、李侠武等行进在队伍的最前面。
梁思钊在带头呼口号:“打倒反动军阀!”
工人们齐呼:“打倒反动军阀!”
梁思钊:“严惩肇事凶手!”
工人们:“严惩肇事凶手!”
梁思钊:“还我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工人们:“还我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

在游行队伍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

21、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大楼前。
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紧急出动了。
他们在大楼门前列队排阵。
两边的岗哨垛上,露出了两挺压阵的机枪,枪口黑幽幽的。

22、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距大门不远的空坪地里。
警察队长背着手在空坪地转来转去转圈子。
邹汉标伫立一旁,眼睛跟着警察队长转溜。
警察队长:“你……”
邹汉标:“队长,想好主意了,是打还是杀?”
警察队长摇摇头。
邹汉标:“怕什么?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是一双,叫他们胆颤心寒。”
警察队长训斥道:“你懂个鸟!”
邹汉标撇撇嘴角,明显有些不服气。
警察队长:“你知道什么?局长已专门打电话来了,要我们这段时间收敛些。张发奎到了广州,说什么要扶植工农,扶个狗屁,谁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现在你去打你去杀,要是搞砸了,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邹汉标:“那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胡闹不成?”
警察队长:“当然不,要想个法子,让他们痛在暗处才好。”
邹汉标:“让我们机器工会的人出手好了!”
警察队长叹口气:“哪里来得及。”
邹汉标:“我已经让他们在附近待命,备好了枪棍,只等一声令下了。”
警察队长:“那好,让他们杀出来,越狠越好!”
邹汉标:“是!”
邹汉标兴冲冲走了。
警察队长用手指挟了挟下巴,笑眼眯成了一线缝。

23、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 省政府办公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外面的口号声一波接一波扑过来。
梁思源走进来:“李主席。”
李济深转过身来:“你来了?”
梁思源:“差点过不来了,那些工人又在闹事,把大楼前面的街道都堵死了,我是绕了一个大弯才过来的。”
李济深冷笑一声:“还不是张发奎的本事,像个热炉子,他一来,这些人的‘温度’就升高了。”
梁思源:“听说他到了广州,就住在黄琪翔的别墅里?”
李济深:“我也是听说,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来的?一概不知,好一着暗渡陈仓!”
梁思源:“那我们怎么办?”
李济深:“他不仁,我却不能不义,我准备召集分会的人议一下,给他一些头衔,再在‘大三元酒家’搞一个欢迎酒会。”
梁思源吞吞吐吐:“这……也无不可。”

24、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里。
这是一幢耸立在小坡地上的新式小洋楼,红墙绿瓦,四周浓荫婆娑。
铁栅栏的院门前,两个岗哨挺立在那里,刺刀尖闪闪发亮。

一辆崭新的“雪佛兰”从林阴道开过来,一直开到院子中停下来。
黄琪翔推开车门钻出来,匆匆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白绸衣裤的张发奎正坐在沙发上,扭头漫不经意地看着墙角的一个金鱼缸。
金鱼缸中,几条花色不一的金鱼正怡然自得地游动着。
黄琪翔进门:“张总指挥。”
张发奎:“回来了。”
黄琪翔取下帽子,挂在衣架上:“指挥机关已开设完毕,人员已基本就位,稍微准备一下就可正常运转了。”
张发奎:“嗯,最关健还是部队。对了,李济深怎么说?”
黄琪翔:“欢迎仪式上乱哄哄的,来不及多说,不过他还是表了一个态,同意将北江地区划为我们的驻地,同时划拨一笔驻防经费。”
张发奎:“这不等于割他的肉?会不会是一种敷衍?”
黄琪翔:“敷衍的成份当然有,更嘈杂的声音却是来自他身后那帮桂系重臣。我估计,他们少不了一些动作,说不上还是一番龙争虎斗。”
张发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琪翔:“必要的时候,是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两人之间有一小段缄默。
黄琪翔略略斟酌了一下:“我还听到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张发奎睁开眼:“哦?”
黄琪翔:“听说叶剑英要赶来广州?”
张发奎:“有这么回事,我离开香港前收到了他的请示电报。”
黄琪翔有些发急:“不能让他来!”
张发奎坐直身子:“为什么?”
黄琪翔:“这个人靠不住!”
张发奎把头靠在靠背上,眼睛微闭,像是在考虑什么。

25、时间接上。广州珠江长堤。
陈鹤平和麦铎仍在边走边聊。
麦铎:“军官教绝大部分骨干都是我们的人,或可以团结的对象,党在群众中的基础也非常好。正因为这样,已引起了张发奎、黄琪翔的注意,叶剑英同志为保存这支武装付出了不少心血。”
陈鹤平看着麦铎。
麦铎:“在军官教导团归属第四军建制前,就已几次历经险境,每次都是叶剑英同志出面找张发奎,婉转劝说,用利害关系打动他,才得以保存了下来。本来,团长是由第二方面军参谋长谢膺白兼任的,但他怯于学员们激进,怕出乱子,不想干了,又是叶剑英同志毛遂自荐,接替他出任命团长,且历尽艰辛,亲自率领南下。不然的话……”
陈鹤平深沉地:“这正是我们信赖和倚重的。今后,我们还要依赖他在敌人内部的影响,把作用发挥到极致!”
麦铎点了点头。

26、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里。
张发奎仍微闭双目,像在沉思。
黄琪翔忍不住了:“你想想,过去老蒋对他叶剑英有多好?就差拜把子了,结果他反蒋,一点面子都不给。你想想,让这种人待到身边来,会有什么好果子给你吃?”
张发奎睁开眼:“反蒋,我也反。老蒋背叛了国民革命的宗旨,背叛了中山先生,该反就得反。”
黄琪翔:“他反蒋和你反蒋不一样,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发奎:“老叶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才华出众,智谋过人,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嘛,何况他对我们四军是有重要贡献的,把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的遣散学员纳入四军编制,借追击叛军南下广州,都是他拿的主意。”
黄琪翔讥诮地:“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张发奎:“这么严重?”
黄琪翔:“说实在话,我最担心军官教导团出问题,军校遣散时留下的大多都是思想偏激的学员,如果再闹一个叶、贺之变,我们就无需再带兵了。到广州来之前,我已下令收缴了他们的枪械,前后安排了部队‘保驾’,先平安抵达广州再说。”
张发奎:“这样也好,到广州后再整训一下,调换部分军官,问题不就解决了。”
黄琪翔:“根子还在老叶那里。”
张发奎奇怪地盯着黄琪翔:“陈可钰也这样想?”
黄琪翔:“有过之无不及。”
张发奎突然哈哈一笑,说:“既然你们都不要老叶回来,我叫他请假,到国外留学去好了。”
黄琪翔:“若这样,最好不过。”

27、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大楼门前。
工人游行队伍从德新路与维新路的十字交叉口走来,省政府大楼映入了眼帘。
一阵阵口号声浪扑来——
“打倒反动军阀!”
“工农兵大联合万岁!”
……
游行队伍接近了省政府大门,与拦阻的警察相对峙。
工人们情绪激动,呼喊着口号朝前拥。
警察拼命往外推搡着,有的举起枪托砸扫,冲突渐显激动。

这时,邹汉标带着一群机器工会的人从小巷中拥出来,他们挥舞着木棒、铁棍、斧头,哇哇怪叫着朝游行队伍杀过来。
队伍中有人发现了他们,大声喊:“大家注意了,机器工会的人又来捣乱了。”
机器工会的人已冲进游行队伍,挥舞手中的家伙乱砸乱劈。
游行队伍顿时大乱。
有人倒下去了。
有人血流满面。
有人和机器工会的人纠打在一起。
……

28、时间接上。广州珠江长堤。
陈鹤平和麦铎都打住了脚步,倚护拦朝珠江眺望。
江面上江帆渔影,波光滟滟,阳光下是一种十分绚丽的色调。
麦铎轻声问:“党给我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陈鹤平:“你要利用你所处的位置,及时掌握敌人的动态,尤其要配合教导团中共党组织、配合叶剑英同志,加强对这支队伍的控制,一定要保证随时拉得出、打得响,关健时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说话间,陈鹤平捏拳,做了一个狠狠一击的手势。
麦铎:“我尽一切可能完成党交给我的任务。”
陈鹤平:“你是广州土生土长,人熟地熟,有很多便利条件,要充分利用那些可供利用的关系,甚至不惜把自己的面目弄得模糊一些。”
麦铎点点头。
陈鹤平:“今后我们仍是单线联系。”
麦铎又点点头。
两人间又有一小段静默。
陈鹤平侧过头看着麦铎:“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麦铎:“如果没有意外,我想晚上回去一趟。”
陈鹤平点点头。

29、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大楼门前。
工人游行队伍和机器工会打手的纠打进入了白热化。
人群中,周文雍、梁思钊、李侠武也和机器工会的人扑打在一起。
一个机器工会的人趁梁思钊不备,扬起木棍朝他砸去,正砸在他的额头上。
他跄了两下,倒了下去,鲜血从额头上涌出来。
李侠武血红着眼,扯了一根举旗的大棍,冲机器工会的人扫过去,口中大骂:“狗日的东西,老子和你们拼了!”
机器工会的人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畏缩而退。
李侠武虎眼怒睁,自有一种慑人的情状。
一个工人扶住梁思钊:“梁委员,梁委员,要不要紧?”
梁思钊已是血流满面,但他咬紧牙关要往前冲:“我要和他们拼了!”
没冲两步,他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来,李侠武过来用肩托起他,对工人:“先把他扶出去再说。”
工人用肩扛起了梁思钊的另一边臂膀。
两人架着梁思钊朝外走去。
梁思钊仍挣扎着回过头,眼瞪得浑圆,声嘶力竭喊:“放开我,我要和他们拼了!”
现场已是一片狼藉,一摊摊的血渍,一个个倒在地上翻滚的工人,散落的现场的七零八落的小彩旗……

《羊城风暴》第三集

1、傍晚。广州西关大街。
人力三轮车在西关大街上穿行。
车上的麦铎贪婪地看着四周的一切,不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人力三轮车小巷入口处停下来。
麦铎仍坐在车上未动,目光也仍在四处穿梭。
人力三轮车夫:“先生,到啦。”
麦铎才从痴境中醒过来:“哦,到了。”
他摸出一张钞票递给车夫,从车上下来。

西关大街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套鸡公榄的男人正朝小巷方向走来,他依然在吹着唢呐,舒缓轻快的曲调悠悠飘来。
麦铎伫立着静静地看了一会,折身走进了青石小巷。

2、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大三元酒家”门口。
古色古香的“大三元酒家”门口,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悬挂上方:“张发奎将军返穗欢迎大会暨新闻发布会”。

李济深、梁思源等率一群党政军官员在门口迎接。

一辆“雪佛兰”轿车一直开到饭店门口。
车停下,张发奎和黄琪翔一先一后从车里钻出来。
李济深、梁思源等人迎上来,李济深握住了张发奎的手。
张发奎:“李主席如此盛情,不敢当,不敢当。”
李济深:“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梁思源也过来和张发奎握手:“发奎兄,想煞小弟。”
张发奎:“思源兄,小弟也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兄长。”
李济深:“两位惺惺相惜,真不负‘文梁武张’之说。”
张发奎:“我们兄弟二人,深受李主席栽培之恩,也当永远供李主席驱策。”
梁思源:“是的,是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李济深哈哈大笑:“有你们文武二臂,我可是高枕无忧喽。”
梁思源:“李主席,人都到齐了,是不是……”
李济深问张发奎:“先和记者们见个面?”
张发奎:“我听李主席的 。”
李济深带头朝酒家里面走去。
梁思源朝张发奎做了请的姿势,张发奎稍微谦让了一下,接着跟了上去。

黄琪翔落后他们一步,他和梁思源肩并着肩。
黄琪翔朝后面招了招手,一个副官模样的人跑过去,黄琪翔吩咐道:“你去,把那几支法国白兰地拿过来,送到梁执委的车上去。”
梁思源:“别,别,琪翔兄,玩笑话当不得真的。”
黄琪翔:“思源兄,你总不能让我背一辈子不守诺言的骂名吧?”
梁思源一愣,随即说:“好,好,恭敬不如从命。”

3、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太平剧院门口。
剧院门口人来人往,不时有人驻足观望。
售票处墙上,贴着粤剧《四郎探母》的巨幅海报,上面一个大大的马师僧所扮的杨四郎画像。
有小贩在人群中兜售香烟零食。
有卖花的小男孩在缠着年轻男女买花。
有风尘女子在人群中与人勾勾搭搭,卖弄风情。
……
戴着墨镜、穿着潇洒、神情飘逸的叶剑英出现在剧院门口,他左右顾盼一眼,正准备进去,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四军的一个高级军官走过来:“参座,来看戏?”
叶剑英:“哦,不,正好路过这里,顺便看看有些什么新剧目。”
军官:“戏院花重金从香港请来了粤剧四大家之一的马师僧,又是唱他的拿手戏《四郎探母》,今天才演第一场。”
叶剑英:“难怪这么多人。”
军官:“要不要看一场?我请参座。”
叶剑英:“不了,改日再来。”
军官暧昧地一笑:“哦,我知道啦,是不是有约……”
叶剑英点点头:“我先走一步了。”
军官:“好,好。”
叶剑英朝前一段,朝一个骑楼柱下一闪,眼却睨着戏院方向。
那个军官在戏院门口消失了。
他又快步朝戏院走去。

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麦家大门上的白铜铃“叮铃铃”一阵响。

程妈站在大厅前台阶上:“来啦,来啦。”
程妈走过去打开门,门口露出了麦铎一脸灿烂的笑容。
麦铎:“程妈。”
程妈一声欢欣地:“是铎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太太的眼睛都望穿了!”
麦铎:“程妈,您还好吧?”
程妈:“好,好,好着呢。”
前厅传来了钿儿的声音:“程妈,是谁来了?”
程妈:“钿姑娘,你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钿儿出前厅一抬头,麦铎已正满面笑意地瞅着她。
钿儿“啊”的一声,飞身扑了过去,双手吊在麦铎的脖子上:“哥!”
麦铎抱着钿儿旋转了一圈,放了下来。
钿儿兴奋地:“哥,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麦铎看着钿儿:“长高了,更靓了。”
钿儿嗔怪道:“哥,听说你回广州了,不给个信,也不告诉个地点,我们干着急,妈已经念叨几十遍了,再不回,妈都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麦铎:“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有没有点意外的惊喜?”
钿儿:“做梦一样!”
钿儿转身冲进前厅,边跑边喊:“妈,妈,铎哥回来了!”

5、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大三元酒家”大厅。
大厅里十多张大圆桌已摆好,赴宴的人大部分已就座。
李济深、张发奎他们走进来,就座的人陆续站起来,大厅中响起了参差不齐的掌声。
李济深和张发奎径直朝大厅正堂的平台走去,一群记者拥上去,一个劲朝前挤。
梅若雨被人挤在边角上动弹不得,满脸焦灼。
李济深拉着张发奎站在平台上,双手朝下压了压:“大家静一静,稍安勿躁。”
有记者举起了相机,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着。
李济深:“张总指挥率部返粤驻防,这是广东人民之福,我们对张总指挥率部到来致以诚挚而热烈的欢迎。”
下面“噼噼拍拍”一阵掌声。
李济深:“张总指挥是北伐名将,率领部队从广东打到湖南、湖北、江西,一路所向披靡,战功卓越;同时,张总指挥又是我们广东著名的儒将,文蹈武略,了然于胸,欢迎大家当面向他求教。”
记者甲:“张将军返穗,不知有何感想?”
张发奎:“四个字可以概括,如沐春风。李主席的厚爱,广东人民的热情,令张某感动至深。”
李济深插话:“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们广州政治分会已召开会议,决定改组省党部,张总指挥将被委任为省党部改组委员,将担负起省党部改组的重任。”
又是“噼噼拍拍”一阵掌声。
梅若雨在人群中钻来钻去,额头上布满汗水,可就是钻不到前面去,一脸焦灼的神情。

6、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太平剧院。
一阵“铿锵、铿锵”声,一个威武英俊的武将分别从戏台侧登台亮相,翻滚了十多个圈子后,一声长长的颤音。
台下一阵叫好声。
楼上二楼的包厢里,陈鹤平靠在背靠椅上,心神有些不宁。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又端着茶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挑开包厢布帘,叶剑英从外面进来。
陈鹤平指了指另一侧:“请坐。”
叶剑英坐下去,摘下墨镜。
两人伸出手,在护栏底下握了握。
叶剑英:“刚要进戏院门,遇到了四军的一个军官,耽误了一些时间。”
陈鹤平冲戏台一呶嘴:“好戏才开台呢。”
叶剑英:“广州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熟人,不敢大意。”
陈鹤平点点头。

7、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钿儿妈坐在客厅的藤椅上,侧着身细细端详着坐在一旁的麦铎,眼睛有些湿润了。
钿儿站在钿儿妈的身后,双手撑在椅靠上,头贴着钿儿妈的脸,撒娇道:“妈,看您,快把铎哥看得熔化了。”
麦铃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哪里,妈是想把阿铎重新吃回肚子里去。”
几个人都是“扑哧”一笑。
钿儿妈用手帕擦了一下眼眶:“你们这两个没心没肺的,笑话妈不是?唉,你们兄弟姊妹中,就阿铎一个人在外……枪炮不长眼,做妈的怎么不担心个三长两短。”
麦铎:“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钿儿妈:“所以,我也这才落下心来。”
钿儿:“妈哪是牵挂铎哥呀,是牵挂着抱孙子吧?”
钿儿妈白了钿儿一眼,嗔怒:“你这鬼丫头!”
麦铃:“阿铎,你的年龄也不小了,这次回来是个机会,我看若雨就挺好的……”
麦铎:“姐……”
钿儿妈:“若雨那孩子是挺懂事的……”

外面响起“丁零零”的一阵铜铃声,麦铎趁机站起来:“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我去看看。”
麦铃摇了摇头。

8、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大三元酒家”大厅。
记者们仍在向张发奎发问。
梅若雨一直被挤在外圈,这时她索性爬到餐桌上,扬起手大声喊:“张将军……”
张发奎哈哈一笑:“这位小姐真是别具一格,请问……”
梅若雨:“我是香港东方通讯社驻广州记者站记者,有几位问题想请教张将军。”
张发奎做了个请问的姿势。
梅若雨:“张将军回粤的使命是什么?”
张发奎:“简略地说有三点。一,改善广东政治;二,肃清共产党,铲除叶、贺叛军;三,扶植工农。”
梅若雨:“张将军扶植工农的政策和共产党扶植工农的政策有何不同?”
张发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共产党所谓的扶植工农,是借此名义煽动工农闹事,破坏国民革命成果,干的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我们则以工农为本,立足于工农的利益,旨在提高工农的地位,改善工农的工作生活条件,实实在在为工农办实事。”

一个秘书模样的人拿着几页纸在记者群中鬼鬼祟祟的穿行。
他把手中的纸分发给几个记者。
一个记者拿起纸一看,上面写着“要闻:工人大游行发生内乱,工会与工会之间为利益冲突大打出手,造成X死X伤”云云。

9、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太平剧院。
台上,鼓点急骤,“敌我”双方鏖战正酣。

陈鹤平头微偏,问:“到广州后的情况怎么样?”
叶剑英:“还好,我已经去见过张发奎了。”
陈鹤平:“他有什么反应?”
叶剑英:“他对我还是比较信任的,但他身边的一些高级军官对我十分忌讳,尤其是黄琪翔和薛岳,他们听说我回广州,立即跑到张发奎那儿去施压,说老叶这个人是危险分子,千万不能留在身边。从张发奎的态度看,可能还没太受他们影响,他说要我先打个出洋的报告,等批复,等经费,拖一段时间再说。”
陈鹤平:“这该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信号。”
叶剑英:“我思考了一下,张发奎虽然对我还没有怀疑,但他不能不平衡各方面的意见,尤其是黄琪翔和薛岳,是他手下两员得力大将,他不能不顾及他们的面子。”
陈鹤平:“目前你所处位置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党已经决定要在广州举行武装暴动,如何掌握一支暴动的正规武装力量,已是迫在眉睫的事。从现状看,教导团很可能是唯一一支可供我们驱策的正规武装,省委军委极为关注!”
叶剑英颔首。
陈鹤平:“所以,不管你有多大的困难,遇到多大的阻力,甚至经受多大的委屈,也一定要坚持下来,站稳脚跟。”
叶剑英:“我打算以退为进,并正式向张发奎提出了辞去教导团团长一职之事。”
陈鹤平愣了一下,半晌:“会不会影响到党对这支武装的控制?”
叶剑英:“我认为不会,教导团的主要骨干大都是中共地下党员,尤其是几个营连长,既有斗争经验,亦有资历威信,足可以控制局面。”
陈鹤平:“我把你的想法报告省委,如有可能,最好你去一次香港,亲自向省委领导汇报。但不管如何,我们最基本也是最本质的要求,是不能失去对这支武装的控制。”
叶剑英:“我辞职有几个好处,一是可以消除他们的部分疑虑,不至于让他们步步紧逼,也好让张发奎为我辩护,二是避开视点中心之后,可专注军部的工作,便于掌握全局情况,回旋余地更大。”
陈鹤平点点头。

10、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一张八仙桌摆在客厅中央,桌上满满一桌西关特色的菜。
麦家全家围桌而坐,钿儿妈坐上首,麦铎、麦鑫分列左右,大嫂挨着麦鑫,麦铃挨着麦铎,钿儿和麦苗坐下首。
程妈在他们身后忙碌。
麦鑫从后面拿出一瓶洋酒来:“阿铎,这是我专门留着为你接风的。”
麦铎:“大哥,我不能喝,等会我还要赶回去。”
麦铃:“这么急?”
麦鑫把酒递给程妈,眼看着麦铎:“少喝点不要紧。”
麦铎:“那就喝一杯吧。”
钿儿突然调皮地:“大哥,我也喝一杯。”
麦铃看着钿儿:“女孩子家的……”
麦鑫笑了:“难得今天这么齐整,大家都喝一杯,妈也喝一杯。”
钿儿妈:“酒呢,我是喝不了,但看着你们团团圆圆聚在一起,十分开心。”
程妈已把酒斟好了,麦鑫带头端杯站起来:“我们先为妈的健康长寿干一杯。”
除钿儿妈和麦苗外,其余的人都站起来举杯,“乒”地碰了一下。
麦苗蹭地站起来,端着饭碗:“我也要干!”
钿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鬼头,快点长吧,长大了就可以干了。”
麦苗摇头:“我不长,长大了要牵狼。”
大家“轰”地笑了。

11、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大三元酒家”大厅。
梅若雨在继续发问:“张将军,据我所知,贵部是追击南昌叛军入粤的,但现在南昌叛军已从闽粤边境入境溃至潮汕地区,贵部为什么不衔尾直追,却从中途转道南下广州呢?是军事上的考虑还是有其它意图?”
张发奎:“这个……这个……主要还是形势造成的。我部从8月上旬开始追击南昌叛军,数番恶战,耗时月余,且行军作战多崎岖山路,将士十分疲惫。9月上旬,叛军嗣忽转向,流窜至闽粤边境,与我部拉开了距离。考虑到我部实际情状,考虑到李主席已在闽粤边境布下了天罗地网,经请示李主席同意,我部南下休养,以利再战。对了,说到这个话题,还有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张发奎转向李济深:“李主席,还是请你宣布吧。”
李济深满面笑意:“前不久,我接到了黄绍 将军从前线的来电,叶贺叛军已被我团团包围,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下面有短暂的沉默,随即“噼噼拍拍”一阵掌声。
李济深双手往下压了压:“我东路军于28日在揭阳的汤坑、分水之间包围了叶挺叛军,经30多个小时激战,全歼叛军两个团,缴获叛军枪械3000余枝,俘虏甚众。此外,贺龙叛军也被我东路军包围揭阳潮安,目前正展开激战,不久即有胜利喜讯传来。”
下面又是一阵“噼噼拍拍”的掌声。
李济深朝后招了招手,托着酒盘等候的侍者走过来。
李济深拿起一杯酒,大声道:“为了欢迎张发奎将军返穗,为了庆祝我们取得的重大胜利,我建议我们干一杯!”
所有人都起身举杯,一阵“乒乒乓乓”的干杯声和叫喊声。

12、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太平剧院。
台上已换角,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女将,正“吱呀呀”唱。

包厢中,陈鹤平看着叶剑英:“以你的了解,张发奎这个人的本质如何?”
叶剑英:“不能一言而概之,比较复杂。一个时期,他的言行是比较革命的,思想行为也倾向于激进,但这可能是一个面具,或是一种手段,事实上,他与我们一直是貌合神离。”
陈鹤平扭头看着他。
叶剑英:“北伐战争中,他对叶挺独立团的态度就是一个例证,说‘独立团独立惯了’就出自他口。南昌暴动前后的变化也是一个例证,党在他身上做了不少工作,从某种意义来说,是寄予了很大希望的,但他一直态度模糊,直到关键时节才亮出底牌。现在,他又表现得十分活跃,口口声声喊打倒桂系军阀、扶助农工,恐怕还是新瓶装老酒。”
陈鹤平:“你是说争取的可能性不大?”
叶剑英点点头。
陈鹤平:“事实上,党内围绕他产生了各种不同的看法,甚至是争议,正直接影响着我们的斗争策略。”
叶剑英:“这不奇怪,国民党内部各派系间对他也是众说纷纭,不知他葫芦里面到底要卖什么药。”
陈鹤平:“我看,越这样越接近于事实真相,再善于伪装的狐狸也有露尾巴的时候,何况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戴着面具生活。”
叶剑英:“我会及时把他的变化情况向党组织汇报的。”
陈鹤平:“好的。”
叶剑英:“党组织对我还有什么要求?”
陈鹤平:“一定要掌握好军官教导团,争取早进广州!”
叶剑英:“好的。”
陈鹤平:“另外,要注意安全。”
叶剑英点点头:“我先走一步。”
陈鹤平颔首。
叶剑英戴上墨镜,悄然离去。

“铿锵、铿锵、铿锵”,戏台上一对男女武将正在捉对厮杀,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过了一会,陈鹤平也起身离去。

13、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大家干了杯落座,钿儿妈感慨地:“好几年没有这么齐整了。”
麦铃:“这还不容易?要是您不嫌烦的话,今后我们三五天聚一次。”
麦鑫:“对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妈的六十大寿了,我们好好庆贺庆贺,把亲朋好友都请过来,搭台唱几天戏。我有言在先,不管有天大的事,在座的一个也不能缺!还有思源。”
麦铃也说:“是啊,妈为我们几个操劳一辈子,我们也得表达一下我们的孝敬,到时我来帮大哥操持。”
钿儿:“大哥遗漏了一个人,也是不能缺的。”
麦鑫不解地:“谁呀?”
钿儿:“我们家二嫂呀!”
大家“轰”的一笑。
麦鑫:“这么说,还有一个人也遗漏了。”
麦铃会意,故意问:“谁呀?”
麦鑫:“我们家的二姑爷。”
大家又“轰”的一笑。
钿儿的脸红了。
钿儿妈脸上溢满笑纹:“寿么,就不要做了,活到这把年纪,已是一个累赘。不过,趁着今天你们都在,我倒是有几句话要和你们说说。”
大家都看着钿儿妈。
钿儿妈:“你们阿爸起事被清兵杀害时,钿儿尚未断奶,鑫儿也刚二十出头。现在,鑫儿和铃儿有家有业了,铎儿和钿儿也长大成人了,我也就落下这颗心了。我记得你们阿爸生前常说,此生不修儿女们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只修儿女们堂堂正正做人,如今我也还是这个话,你们做人行事要无愧于心,不要让你们阿爸在九泉之下不宁……”
举座皆静。
墙上挂着的钿儿她爸的遗像,似乎正用一双睿智的眼睛看着他们。

14、白日。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梁思钊愤怒把手中的报纸往桌上一甩:“谎言,欺世谎言!”
报纸上硕大的通栏标题:“属地之争:两工会大打出手,死伤惨重。”
陈鹤平:“这正是反动当局一贯伎俩,转移目标,搅乱阵法。”
梁思钊头上贴着一个硕大的狗皮膏药:“我们不能就此罢手,要揭穿他们的阴谋。我看,我们有必要组织一次更大规模的游行,五万、甚至十万人,一同罢工、罢市,让他们害怕,让他们发颤!”
陈鹤平:“省委指示我们,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武装斗争上来,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流血牺牲。”
梁思钊情绪激动:“那我们的打就白挨了,我们的血就白流了,我们的工会大楼就让他们白占了?”
陈鹤平也加强了语调:“转移斗争方向不是斗争的终结,是斗争策略的改变,是另一种更为艰巨的斗争的开始。”
梁思钊:“组织工人游行、示威、罢工,一直是我们唤醒民众、打击反革命气焰的主要手段,竟弃之不用?”
陈鹤平:“怎么说是弃之不用?是要适时而动。我考虑,恐怕还是避免过早暴露革命力量。”
梁思钊气呼呼地:“我想不通!”
陈鹤平:“我们不能光凭意气用事。”
他又拿起桌上的报纸:“至于这类颠倒黑白的谬论,有可能的话,我们也可进行必要的澄清和反击。”
梁思钊没好气地:“怎么澄清?怎么反击?”
陈鹤平沉思片刻,一展眉:“对,找若雨,借香港报纸的特殊地位,揭露他们的阴谋,披露事实真相!”

15、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街道。
临街的骑楼柱上,张贴了一张告示,许多人在围观。
梅若雨被人群吸引,挤身进去。
告示的标题是四个大字:凯旋宣言。
梅若雨的目光从前面游览而过,落在最后几句话上。
有人念出声来——
“我们感到真正的革命势力太单薄了,感觉民间的疾苦不特没有解除而且日益增加,感觉党国的前途不但没有光彩而且日益暗淡。”
“本军决心拥护汪主席,扶助农工,建设革命的新广东!”
“打倒侵略广东的桂系军阀!”
落款是张发奎。
有人议论出声:“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接口:“好像又回到北伐前一样了。”
梅若雨想了想,走上前揭了那张告示,旁若无人地折叠起来,朝外走去。
众人好奇地看着她。

16、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背对着办公室正墙,面窗而立。
梁思源站在李济深身后的大办公桌旁:“李主席……”
李济深转过身来,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梁思源的话咽回去了。
李济深走到办公桌前,从文件堆中抽出一张叠起的纸,展开来放在梁思源面前,手叩击着:“你看看。”
梁思源把头伸过去,是张发奎的《凯旋宣言》。
李济深盯着他:“你如何看?”
梁思源沉吟道:“里面会有什么文章?”
李济深:“黄绍 的报捷电来了后,我叫人赶印了一批‘庆贺讨共胜利的捷报’,今天我派人去印刷厂提货张贴,印刷厂的人说被一伙当兵的提走了,查来查去,却没有一个着落。我正纳闷,却满街冒出了这么些东西。”
梁思源:“这么说……”
李济深点点头:“不是张发奎还有谁?”
梁思源:“真是这样的话,张发奎就有些过分了。”
李济深摇摇头:“何止这些呀,一会要改组省政府,一会要合并军队,一会又要打工农牌,花样繁多,层出不穷。”
梁思源:“李主席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李济深叹了一口气:“还得从大局着眼。我已接到电报,公博先生已经南下,不日可抵达,汪兆铭也准备动身来穗。他们一来,我们可在广州召开一次国民党中央执监委会议,讨论解决党务政治军事等一切争端。”
梁思源:“我们要不要适当地‘回敬’他一下?”
李济深背着手踱了几个圈子,在梁思源面前打住:“我已经安排了。对了,张发奎不是说准备出洋么?”
李济深盯着梁思源。
梁思源摇头:“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济深:“既然有这一说,不妨试试真假。你到他那里去一趟,带上五千港币,若他真有此意,我再奉上五万。”
梁思源苦笑道:“他恐怕会跳起来。”
李济深:“取彼之矛,攻彼之盾么?”
梁思源:“好吧,我硬着头皮去一趟。”

17、傍晚。广州桨栏路。“蛇王满”门口。
天近暮色,桨栏路开始呈现一种夜生活的繁华,马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人力三轮车和小汽车来往穿梭。
路灯和霓虹灯也逐渐睁开了惺忪的眼。
路口尽头处,一块巨型广告牌迎风而立,牌的四周画满了昂首吐舌的“饭铲头”,中间一条盘旋沉睡的“过山风”,“过山风”的右上角,醒目几个大字:“秋风起矣,三蛇肥矣!”左下角也对应着几个略小的字:“请饮滋阴补血的三蛇酒。”
广告牌下,站着一个警察,正漠然地注视着来往行人。

衣着鲜艳的梅若雨来到蛇餐馆门口,左右盼顾了一下,又从手提包中拿出小链表瞄了一眼,有些不高兴地站在那里。
梁思钊从门墙后悄悄钻出来,背着手,蹑手蹑脚走到她的身后,嘴快贴着她的耳根了:“若雨!”
梅若雨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怒目瞪圆:“梁二少!促狭鬼!”
梁思钊从背后拿出一束玫瑰来,双手举在梅若雨面前,笑眼嘻嘻地一弓腰:“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梅若雨好气又好笑:“梁二少,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呀,要不要给你也过一个成人节?”
梁思钊把花递给梅若雨:“我是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么。”
梅若雨把花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不过,花还不错,挺鲜艳的。”
梁思钊:“那还用说……”
梅若雨:“行了,大家都在看你表演呢。”
梁思钊抬起头一看,门口的侍者都在望着他笑,他扮了个鬼脸,牵动着头上的狗皮膏药,显得十分滑稽。

18、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里。
客厅中,张发奎正盯着金鱼缸里几条金鱼在出神。
黄琪翔匆匆走进来:“张总指挥。”
张发奎望了他一眼:“回来啦。”
黄琪翔有些兴奋:“李济深到底坐不住了。”
张发奎:“哦?”
黄琪翔把手中的一卷纸递给张发奎:“你看看。”
张发奎展开一看,是省政府印发的《胜利捷报》,不禁笑了:“好像比我们的《凯旋宣言》要气派一些,字大纸也大,口气张狂。”
张发奎:“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盖在我们的上面。也难为他这份苦心,几乎广州所有的警察都出动了,一人提着一个糨糊桶。”
张发奎笑道:“这倒是广州很别致的一景。”
黄琪翔:“要不要再针锋相对?”
张发奎摇摇头:“我们没必要在这些枝条细节上和他较劲,不过,倒是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那儿还可以做些文章。”
黄琪翔:“那个机构不是早就解散了吗?”
张发奎:“没有,目前还有一支近两千人的纠察队,只不过他们的总部大楼早几天给警察封掉了,还引发了一些事端。”
黄琪翔:“可我们不便插手。”
张发奎笑笑:“未必。”
黄琪翔:“你的意思是……”
张发奎:“派人把大楼监护起来,还楼给罢工委员会。”
黄琪翔:“这样的话,可能会引发一系列问题。”
张发奎:“不怕,有利无害。一是可以试探李济深的态度,二是给共产党发个信号,看看他们都有些什么反应。”
黄琪翔:“既然这样,我明天派人去办了。”

19、时间接上。广州桨栏路。“蛇王满”大厅。
梁思钊和梅若雨走进“蛇王满”大厅,在靠窗的地方找了一个火车座式的小厢坐下,梅若雨顺手把花搁在方桌上。
一个侍女端着茶壶过来给他们斟茶,眼落在桌上的玫瑰上:“小姐,这花好漂亮呀。”
梅若雨:“漂亮么?”
侍女:“漂亮。”
梅若雨把花拿起来,想了想,抽了一支递给她:“送你一支。”
侍女:“小姐开玩笑吧?”
梅若雨:“真的。”
侍女接过花,笑逐颜开:“那太谢谢你了!”
侍女高兴地去了。
梁思钊苦着脸:“你这不是亵渎我么。”
梅若雨冲侍女的背影呶呶嘴:“你看她多高兴。”
梁思钊:“她高兴,我可不高兴了!”
梅若雨:“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梁思钊:“你要知道,我在西关花市里转了老半天,挑了十多个花档,才挑到这么一束中意的,却让你随随便便地施舍,你说我心痛不心痛?”
梅若雨:“你的心意算我领了,行不行?”
梁思钊摇摇头:“我真是拿你一点招也没有。”
梅若雨:“别搞得那么悲悲戚戚。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梁思钊:“这正是我约你出来的原由。”
梅若雨:“和人打架了,不是争风吃醋吧?”
梁思钊一脸痛苦状:“哎哟,你想到哪里去了!”
梅若雨笑了笑。

20、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里。
张发奎和黄琪翔仍在交谈。
张发奎略略犹豫了一下:“琪翔,有个事告诉你一声,刚才老叶来过了。”
黄琪翔一愣:“他已经回来了?”
张发奎:“回来两天了,刚才来表明了态度,一是要辞去教导团团长一职,二是愿出洋留学。我要他先打个出洋报告,等批复了再说。”
黄琪翔眉头紧蹙:“还是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为好。”
张发奎:“我觉得你们对老叶是不是有偏见,这个人还是有才干的。”
黄琪翔:“有才干不同心才可怕。不过,他既然愿辞去教导团长职务,我就放心一些了。你看,让谁去接这个位置为好?”
张发奎毫不犹豫地:“朱鹏。他留学德国专攻军事堡垒学,回来还没派上用场,我们先任命他为参谋长,代行团长职务。再调换一到两个营长。”
黄琪翔:“作战处的麦铎是个人选。”
张发奎:“其余的你尽管安排好了,争取让军官教导团尽快进城,眼下正是用兵之际,可不循常规。”
说话间,张发奎拈了几粒金鱼食扔在鱼缸里,引得金鱼一阵骚动。

张发奎的副官从外面进来,报告道:“张总指挥,梁执委求见。”
张发奎和黄琪翔对视了一眼。
张发奎对副官:“请他进来吧。”
副官转身出去,张发奎和黄琪翔几乎同时站起来。
张发奎问:“要不要照过面。”
黄琪翔摇摇头:“我还是不见的好。”
黄琪翔转身从楼梯口上楼去了,张发奎朝外迎去。

21、时间接上。广州桨拦路。“蛇王满”大厅。
梁思钊端着茶壶先给梅若雨冲了一杯茶,又把自己的茶杯斟满:“这两天的报纸你看了吧?”
梅若雨拿着筷子在茶中洗涤着:“粗粗翻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
梁思钊:“工人大游行的消息看到没有?”
梅若雨:“看了,不就是为利益之争发生了内乱么。”
梁思钊把茶壶往桌上一墩:“屁!”
大厅里的人都把目光投注过来。
梅若雨眉一拧:“你就不能文明点,人家都在看把戏。”
梁思钊:“我实在是气不过!”
梅若雨:“你说说,怎么回事?”
梁思钊指着自己的额头:“你看看我这里,看看……”
梅若雨这才认真注意到他头上的狗皮膏药,诧异地:“到底怎么回事?”

22、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里。
张发奎迎到客厅门口,梁思源正走进来。
张发奎抱拳一揖:“不知思源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梁思源也是抱拳一揖:“贸然打扰发奎兄,抱歉,抱歉。”
张发奎做了个请的姿势:“请。”
梁思源谦让道:“发奎兄先请。”
两人走进客厅。
梁思源脱下帽子,李副官接过去挂在衣帽架上。

有仆人端上茶来。

梁思源环顾了一下客厅四周,眼睛落在屋角的金鱼缸上:“发奎兄真是好雅兴。”
张发奎:“哪里,哪里,早几天在香港,几个朋友来看我,说我长年征战,身上杀气太浓,戾气太重,送我几条金鱼,说是多些闲情逸致,修心养性。说实在话,张某粗人一个,怕是侍候不了这些娇滴滴的小东西,未免糟蹋了。听他们说,这小东西还是从马来西亚越海弄过来的。”
梁思源:“我还以为发奎兄想立地成佛呢。”
张发奎:“我倒真是想放下屠刀,可是,国事家事天下事,样样丢不开,样样缠人呀。对了,思源兄亲自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梁思源淡淡一笑:“我是给发奎兄送利是来的。”
张发奎诧异地:“有这种好事?”
梁思源:“李主席听说发奎兄打算出洋考察,要我先送来一些零星开支费用,他说发奎兄真决定了的话,再奉上五万港币。”
说话间,梁思源拿出一叠港币轻轻搁在茶几上,慢慢向前推去,一直推到张发奎面前才把手缩回去。
张发奎一愣。

24、时间接上。广州桨栏路。“蛇王满”大厅。
梅若雨和梁思钊边吃边聊。
梅若雨盯着梁思钊:“事实真是这样?”
梁思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梅若雨:“真这样的话,倒是一篇文章。”
梁思钊:“那我先谢谢你了。”
梅若雨:“话别说得这样早。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同学也好,朋友也好,我只依事实说话,决不会做违背记者的良心事。”
梁思钊:“你真正做到这一点,我就烧高香了。”
梅若雨搁下手中的筷子,眼睛却看着梁思钊:“我有点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找你哥哥?他那么大的能量。”
梁思钊恼火地:“别提他!”
梅若雨有些奇怪:“怎么视若仇人?俗话说,打虎不离亲兄弟,血肉亲情关系总要顾及吧?”
梁思钊讥诮道:“你以为他是谁?他是大名鼎鼎的梁执委。说实在话,我还怀疑这事是他一手策划的,至少和他脱不了干系。”
梅若雨:“不至于吧?”
梁思钊:“信不信由你。”
梅若雨:“我只是随便说说。好了,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梁思钊:“我送送你。”
梅若雨:“不用。”
梅若雨站起来,和梁思钊握了握手,先行走了。
梁思钊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从钱包中挟了一张钞票放在桌上,也起身走了。

25、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里。
张发奎笑微微看着梁思源:“思源兄,你说我是走还是留好呢?”
梁思源:“发奎兄‘肚子里有根棍’,岂要我多嘴多舌?”
张发奎又是一愣:“肚子里有根棍?”
梁思源“呵呵”一笑:“开玩笑,开玩笑。这里有个缘故,中国话与英美等西洋话在交流上,最难弄通的是中国成语,大凡成语皆有典故。一个做翻译的,在给洋人翻译‘胸有成竹’这个成语时,不知如何译起,遂生搬硬套,翻译成‘肚子里有根棍’。洋人一听,原来‘肚子里有根棍’是说中国人有主意的好话,所以逢人就用蹩脚的中国话送一顶高帽子——你的,‘肚子里有根棍’。”
张发奎哈哈大笑:“好,好,‘肚子里有根棍’,思源兄真幽默。”
梁思源:“所以么,我说发奎兄‘肚子里有根棍’!”
张发奎:“思源兄过奖了。说实在话,张某这次南下,思源兄功不可没,张某感激莫名,但请思源兄放心,张某不是过河拆桥之人。”
梁思源:“发奎兄说到哪儿去了?别忘了,我们是……”
张发奎:“文梁武张!”
梁思源“哈哈”一笑,站起来:“那我不打扰了,告辞!”
张发奎也站起来:“还请思源兄转告李主席,张某对李主席的关心深表感激,现正积极做出洋的准备,择日可成行。”
梁思源:“我一定转达。”
梁思源抱手一揖,接过李副官递过来的帽子,转身走了。

送梁思源出门后,张发奎回转身来,瞪着那叠港币愣了一会神,突然“哧”的一笑。
黄琪翔从楼梯口下来:“梁思源不仅仅是为了叙旧而来的吧?”
张发奎朝茶几上呶呶嘴:“喽。”
黄琪翔:“有这种好事?”
张发奎:“送我出洋的差旅费。”
黄琪翔:“李济深的这种表演未免太蹩脚了一点吧?”
张发奎:“钱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黄琪翔:“倒也是。不过,梁思源这人还是有些利用价值。”
张发奎:“跑龙套的,没有他这台戏还真唱不全。”
黄琪翔笑了。

26、白日。广州东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作战室设在一间宽大的房间里,里面一片忙乱的景象。
几个参谋在穿来穿去,有的在标图,有的在整理文书。
靠墙角的地方,一个报务员戴着耳机正坐在电台前紧张的工作,“滴滴答答”的电键声在室内弥漫。
麦铎手拿一支红蓝铅笔,正往墙上巨幅地图上标示着四军部队所处位置。
参谋甲走过去:“还没弄完?”
麦铎回头呶呶嘴:“帮下忙。”
参谋甲拿起桌上的一本第四军兵力部署表册:“已经标到什么地方了?”
麦铎:“从二十五师师部开始。”
参谋甲:“二十五师师部,惠州方向。”
麦铎在地图上标示着,标完画了一个问号。
参谋甲:“军部炮兵团,沙河瘦狗岭;军官教导团,花县。”
麦铎在地图上靠近花县的地方,标示了军官教导团现在所处位置,红蓝铅笔在那里悬停了一会。

27、时间接上。花县。山涧小溪旁。
山涧一条清亮如镜的小溪潺潺流动,几条小鱼儿水中嬉戏着。
欧阳芙蓉和几个女兵在溪边洗漱梳理。
清清的溪水中,映出了欧阳芙蓉清秀的面容。
欧阳芙蓉理了理鬓角,对着水面出神。
不知是谁撩起溪水,水中泛起一波波水纹,倒映的面影漾开去,幻化出她和麦铎邂逅的情景——
麦铎匆匆行走在武汉街头上,一身褴褛的欧阳芙蓉勇敢地冲上去拦住他:“长官,我要参加革命军。”
麦铎摇摇头:“我们不招女兵。”
欧阳芙蓉:“长官,求求你收下我,不然我没有活路了!”
麦铎好奇地看着她。
欧阳芙蓉:“我是从长沙逃婚出来的,家里逼我嫁给一个60多岁的老军阀做二房,我是偷偷逃走的,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麦铎沉吟道:“你上过学没有?”
欧阳芙蓉:“我是湖南女子中学毕业的。”
麦铎:“这就好办了,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正招收一个女生队,你去报考吧。”
欧阳芙蓉:“可是……”
麦铎:“恽代英同志在那儿主持工作,我给你写张字条,他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说话完,麦铎掏出纸笔,匆匆写了张字条递给她,又匆匆走了。
欧阳芙蓉捏着字条,注视着麦铎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曾大姐好奇地看着欧阳芙蓉痴痴迷迷的,叫道:“芙蓉,芙蓉。”
欧阳芙蓉一惊,脸红了,不好意思地:“大姐。”
曾大姐:“在想他了吧?”
欧阳芙蓉装糊涂:“谁呀?”
曾大姐笑了:“傻妹子,你那点心思大姐还不知道?瞒得了别人瞒得了大姐?”
欧阳芙蓉:“大姐,我就是为了逃脱婚姻这张网而跑出来的……”
曾大姐:“这是两回事。”
欧阳芙蓉:“我也知道,可是……”
曾大姐:“过了这一村没有那店。我看麦参谋人不错,有才华,也有情有义,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对了,要不要我帮你们捅破中间那层纸?”
欧阳芙蓉脸上升起了一层红霞:“我……”
曾大姐轻轻笑了。

28、时间接上。广州东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一身戎装的黄琪翔走进作战室。
参谋乙“啪”的立正:“黄军长。”
坐着的两个参谋“蹭”站起来,麦铎和参谋甲转过身去,都保持立正姿势。
黄琪翔手往下压了压,径直走到地图前,目光在地图上巡视。
麦铎:“军拟驻防情况都已标示完毕,但还有几个驻防点未确定。”
黄琪翔点点头:“还要标示得更为详细,独立驻防建制要到连一级单位,并注明人员及武器装备情况。”
麦铎:“是!”
黄琪翔拿起红蓝铅笔,点着图上“惠州”处的问号:“抹掉它。”
麦铎看了他一眼:“是!”
黄琪翔又用红蓝铅笔点着花县的军官教导团驻防处,沉吟片刻:“移防广州。”
他在“第四行营”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29、傍晚。花县至广州途中。土公路上。
夕阳西下,把四野洇染成灿红。
教导团部队顺着一条土公路朝前开进,队伍略显松散。
欧阳芙蓉和曾大姐并排走在一侧,欧阳芙蓉感到什么在裤袋中碍来碍去,掏出来,是一本简陋的小册子,她顺手往路边一扔。
曾大姐:“芙蓉……”
欧阳芙蓉:“还不是那些破烂玩艺。”
曾大姐:“看来,这两天的‘洗脑’是白洗了。”
欧阳芙蓉:“我觉得他们太愚蠢了一点,这不行,那不准,把人都当作木偶了。”
曾大姐:“你想想,不给我们洗洗脑,怎么会放心我们进广州?”
欧阳芙蓉:“这样就放心啦?”
曾大姐笑了:“天知道!”

王圣夫看到了欧阳芙蓉扔在地上的小册子,他弯腰捡了起来,小册子的封皮上印着“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军政训令”的字样。
他顺手翻了翻,里面一页上竟连写了好几个麦铎的名字。
他想了想,把它塞在口袋中。

30、时间接上。广州长堤。
西装革履的麦铎站在珠江边的堤岸上,正望着一泓江水出神。
夕阳西坠,快贴近西边的地平线了,无数道夕晖斜射过来,把江面布染得十分绚丽。
江中,有白帆飘过。
对岸江边,从家船上升起袅袅炊烟。
……
珠江如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

陈鹤平从麦铎身后不远的榕树后转出来,走到麦铎身边:“阿铎。”
麦铎点点头:“在外征战时,故乡这条江总是萦绕在梦中,越是战斗紧张的间隙,这种思念越浓。”
陈鹤平:“是啊,我也常常想起我的故乡,想起故乡的小桥流水、晓风残月,那是怎样的一种雅致。这种思念,是人类共同的一种美好情感。可是……你看看,帝国主义列强却肆意地在蹂躏践踏我们可爱的故乡!”
陈鹤平朝上游白鹅潭方向呶呶嘴。
麦铎举目望去,便看到了几艘悬挂着外国国旗的军舰在江中横冲直撞。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
两人间有了一种短暂的沉默。

31、时间接上。花县至广州途中。土公路上。
曾大姐和欧阳芙蓉边走边聊:“芙蓉,到过广州没有?”
欧阳芙蓉摇摇头。
曾大姐:“我第一次到广州来,可是懵懵然闯来的。”
欧阳芙蓉:“什么时候?”
曾大姐:“三年前,当时长沙一群青年鼓噪着要来报考黄埔军校,我说我也来考,他们笑话我,说哪有女子读军校的?我不服这口气,咬咬牙跟着他们上路了。果不然,军校不招女生,百般哀求也没用。我联络了广州执信女中的一群女学生和他们闹,军校的一批同学也配合我们行动,还在报纸和集会上和保守势力公开辩论。这一闹,虽说在当时没有达成目的,但终归还是产生了效果,没有这一步,也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女生队。”
欧阳芙蓉:“大姐,我真佩服你的勇气。”
曾大姐:“当时目的没达到,心里还是很难受的,一气之下想,即使没有上军校,嫁也要嫁一个黄埔军人!”
欧阳芙蓉:“你就是这样和大哥结婚的?”
曾大姐:“你大哥在黄埔一期的学员中是年龄偏大的一个,上军校前在部队当过连长,为人很稳重,也很热情,在争取女生上军校的事上,给我们出过不少点子,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
欧阳芙蓉:“你和大哥的婚姻一定很美满吧?”
曾大姐:“婚后不久,他就参加东征、参加北伐,基本上是离多聚少。北伐前三个多月,我们的孩子落地,我不甘心在家作主妇,把孩子送回了老家,自己就跟着北伐部队后面走了。”
欧阳芙蓉:“那你目睹了大哥……”
曾大姐摇了摇头:“当时我在救护伤员。听人说,他是打武昌城头时,在云梯上中弹栽下来的。”
欧阳芙蓉:“那麦参谋应该知道。”
曾大姐:“他们不在一个方向。”
两人之间有了一段短暂的沉默。
欧阳芙蓉:“大姐,你放心得下你的孩子?”
曾大姐叹口气:“傻妹子,怎么能放心呢?去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之前,我回了一趟老家,孩子才十一个月大,还不会说话,嘴像小鸟一样张开着在我胸前嘬……”
曾大姐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泪光。
欧阳芙蓉:“大姐……”
曾大姐咧嘴一笑:“不说这些。对了,我听到一个好消息。”
欧阳芙蓉:“什么好消息?”
曾大姐:“听说麦参谋要到我们部队来任职。”
欧阳芙蓉惊喜交加:“真的吗?不会吧。”
曾大姐:“我也是听人说的,但无风不起浪,我还听说叶参谋长准备辞去教导团团长的职务。”
欧阳芙蓉:“为什么?”
曾大姐:“谁知道呢,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欧阳芙蓉:“千万别弄个‘巴儿狗’那样的人来,那就苦了。”
曾大姐不明白:“什么‘巴儿狗’?”
欧阳芙蓉朝身后的王圣夫呶呶嘴:“喽。”
曾大姐“扑哧”一笑:“芙蓉,你积点口德吧。”

32、时间接上。广州长堤。
陈鹤平把目光从江面收回来,轻声问:“对了,什么情况?”
麦铎目光扫了左右,从口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我抄录的第四军在广东的驻防情况。”
陈鹤平:“太好了!”
麦铎:“另外,张发奎、黄琪翔已同意军官教导团驻防广州,现在可能抵广州了,我也准备去那里任职,二营营长。”
陈鹤平惊喜地:“哦?”
麦铎:“教导团能进广州,都是叶剑英同志运筹的结果。”
陈鹤平含笑点了点头。

夕阳只剩下半边脸,残阳如血,映照着他们颀长的身影。

33、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
教导团队伍从土公路进入广州驻地四标营。
土公路通向一个围墙圈成的硕大的院子,从院门进去,是一个硕大的操坪,越过操坪,映入眼帘的是一排葵叶棚——木板和竹席搭成的、天顶盖着葵叶的棚子,葵棚又套着一个小院子,也是葵棚。
棚子门口挂着白底红字的“X营X连X排X班”的牌子。

队伍在操坪解散了,分头入驻。
欧阳芙蓉、曾大姐和几个女兵找到女生队分驻的房子,欧阳芙蓉和几个女兵争先恐后涌进去,棚子颤巍巍晃动着,脚下还发出“吱呀呀”的叫声。
曾大姐在门口含笑看着她们:“你们再闹,这房子就要垮了。”
欧阳芙蓉的脚用力踩了一下木地板,脚下的叫声更响了。
欧阳芙蓉:“大姐,我怎么觉得我们像在戏台上。”
一个女兵也跟着用脚踩了一下:“真是呢。”
曾大姐:“我们已经登上了广州的历史舞台,说不上很快要一展身手。”
欧阳芙蓉:“要演的话,就要演一套全武行!”

王圣夫站在外面的空坪地喊:“大家赶快整理行装。”
一个棚子里飘出一句:“王营长,你少在那里鸹鸹叫,扰乱大家。”
王圣夫:“你……去你妈的!”
几个棚子里都传出一阵欢笑声。
王圣夫恨恨地瞪着眼。

《羊城风暴》第四集

1、白日。广州东堤。第四军指挥部作战室。
麦铎把手中的一叠文件夹递给参谋甲:“这是绝密件,全部交给你保管了。”
参谋甲接过文件夹:“这下你是解脱了。”
麦铎:“你以为我想去?”
参谋甲:“好了,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什么时候请客?”
麦铎:“没问题。”
参谋甲:“我听说荔枝湾的花艇……”
参谋甲朝麦铎暧昧地挤了挤眼。
麦铎给了他一拳:“你呀!”
一个士兵出现在门口:“麦参谋,你的电话。”
麦铎:“我?”
参谋甲推了他一下:“去吧,百分之百是个母的。”
士兵证实:“是一位小姐的声音。”
参谋甲和其他几个人一齐笑起来。
麦铎也笑了:“见鬼,冒出小姐来了。”
他朝外走去。

2、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邮电局。
梅若雨拿着电话话筒贴在耳根上,好久没有声音。她放下来又贴上去,贴上去又放下来,明显有些焦躁了。
话筒中传来了“喂”声。
梅若雨拿起话筒,急切地:“是阿铎吧?”
话筒中:“我是麦铎,你是哪位?”
梅若雨:“你猜一猜?”
话筒中迟疑道:“是大姐?”
梅若雨得意地笑出声:“不是。”
话筒中:“是芙蓉?”
梅若雨愣了一下,有些生气:“还玫瑰呢,我是梅若雨!”

3、时间接上。广州东堤。第四军军部值班室。
麦铎一愣:“对不起,电话不清晰,没想到是老同学。”
话筒中:“你说你该不该罚?”
麦铎:“该罚,该罚。”
话筒中:“你自己说吧,怎么罚?”
麦铎:“找个时间,我请你去吃海鲜行不行?”
话筒中:“不行!”
麦铎:“那你说怎么办?”
话筒中:“这样吧,陈公博到了广州,你姐夫要在警察同乐会举办欢迎舞会,我邀请你一起参加,你不会拒绝吧?”
麦铎犹豫了一下:“好吧。”

4、夜晚。广州太平路。警察同乐会歌舞厅门口。
两盏大红灯笼高悬在古色古香的歌舞厅门口,把前面照得灿红一片。
灯影里三三五五的人群汇聚在一起,有的在高声谈论,有的在窃窃私语。
一身盛装的梅若雨穿行在人群中,不时有人和她打招呼,她或点点头,或随口应答,眼睛却在人群中搜索。
梁思钊闯入了她的视野,他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闪亮。
梅若雨正想躲开,梁思钊径直朝她走来:“若雨,你让我都不敢相认了。”
梅若雨:“是么?你也让我不敢相认呀。”
梁思钊开心一笑:“这么说,是乌龟看绿豆……”
梅若雨截断他的话:“梁二少,你的伴呢?”
梁思钊有些悻悻地:“我来凑凑热闹。”
梅若雨的目光仍在人群中四处流连,突然,她笑靥如花,朝梁思钊:“你等等。”
梅若雨快步朝前走去,梁思钊回头一看,一身西装的麦铎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梅若雨走到麦铎面前,伸出手:“阿铎,你总算没有失约。”
麦铎握着她的手:“岂敢,那不是唐突佳人。”
梁思钊冲了过来:“阿铎,怎么是你?”
麦铎也惊喜地:“梁二少,怎么是你?”
两个人狠狠地握了一下手。
梅若雨朝梁思钊呶呶嘴:“这个人呀,没有哪一个热闹场合能缺得了他。”
梁思钊:“我还不至于这么可爱吧?”
麦铎:“我看,这场舞会有点像专为我们同学集会准备的。”
梅若雨:“主角已经登场,我们进去吧。”
麦铎:“走吧。”
梅若雨弯着手臂,伸向麦铎。
麦铎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挽住了梅若雨的手臂。
梁思钊一种尴尬的表情,自然地拉后了一步。
麦铎回过头拉着他:“走呀。”

5、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警察同乐会歌舞厅。
乐池中,身穿燕尾服的乐队指挥缓缓抬起双臂,在空中凝固半拍,突然他头一摆,双手猛地往下一压,指挥棒有节奏地挥舞起来。
一支舒缓缠绵的舞曲在舞厅中回旋。
陆续有双双对对的男女步入场中翩翩起舞。
麦铎、梁思钊、梅若雨三个人走进去,找了后面一个厢式座位坐下来。
跳动的彩灯把他们的脸庞映得斑斑驳驳。
梅若雨:“阿铎,这次回来是长驻吧?”
麦铎:“谁说得清呢,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军人么。”
梁思钊:“我看张发奎、黄琪翔他们就是一副安家扎寨的架势。”
麦铎:“广州不止一个四军,还有李福林的五军,还有李济深、黄绍的第八路军,你不服我的气,我不服你的气,末必能够如愿。”
梁思钊:“这倒也是,我希望他们能够狗咬狗的闹起来。”
梅若雨:“阿铎你能置身事外?岂不也会要去咬一家伙?”
麦铎:“该咬的时候也得咬呀。”
梅若雨“扑哧”笑了:“真把自已当狗了!”
麦铎:“还不是你引我落入陷阱的?”
梅若雨:“好了,这是在歌舞厅,莫谈国事。”
梁思钊:“那好,我请你跳舞。”
梅若雨看了麦铎一眼,站起身来,和梁思钊步入舞池。

麦铎端起厢位上的茶杯正要喝,梁思源走过来:“阿铎。”
麦铎放下茶杯站起来:“姐夫。”
梁思源:“坐,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梁思源:“阿铎,正有件事要找你商量。”
麦铎看着梁思源。
梁思源俯身过来,贴着麦铎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麦铎愕然:“是谁要你……”
梁思源一个制止的手势:“你不要问是谁,反正是能说话算话的。”
麦铎缄默一阵:“事情重大,我要考虑一下才能答复你。”
梁思源点点头:“好好考虑,不要错过机会。”
梁思源起身朝前面一个大台走去。

6、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警察同乐会歌舞厅舞池中。
一副师爷模样的陈公博正拥着麦铃在跳舞。
陈公博:“梁夫人,你到底有什么灵丹妙药?几年前见你是这样子,现在仍是这样子,不,更年轻亮丽了,好像二八佳人,真是梁执委的艳福呀。”
麦铃:“公博先生不愧是大才子,在讨女人的欢心上也是一套一套的。”
陈公博:“哪里?陈某心拙口笨,只是看到梁夫人这么漂亮,有些情不自禁。”
说话间,陈公博的右手不老实地在麦铃的后背上移动着,脸也凑近了。
麦铃把脸转向一边,梅若雨和梁思钊正好转过来。
麦铃:“若雨,阿铎来了吗?”
梅若雨呶呶嘴:“来了,我们一起来的,喽,在那里。”
麦铃朝麦铎坐的地方睨了一眼,麦铎似乎呆坐在那里默默出神。

转了两个圈,梁思钊、梅若雨和麦铃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梁思钊问:“和我嫂子跳舞的人是谁?”
梅若雨:“今天晚上的主客呀,大名鼎鼎的陈公博。”
梁思钊:“难怪一副这么讨厌的嘴脸。”
梅若雨:“说不上他看着你也是一样,这么个花花公子,哼!”
梁思钊:“你是不是借他的口损我呀?”
梅若雨:“你说呢?”
梁思钊:“我没法斗嘴。对了,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梅若雨:“还干什么?人家是打算来安营扎寨的。听说,省政府改组会议上,已正式确定他为改组委员、省政府民政厅厅长,还把持着整个广东各县政府的任命权,算得上大权在握的一方诸侯了。”
梁思钊眼一瞪,干脆站着不动了:“那广东从此不热闹了!”
梅若雨扯了他一下:“人家现在看着你才热闹了,你是来跳舞的还是来吵架的?”
梁思钊这才又走步。

7、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警察同乐会歌舞厅“大台”座位处。
一曲舞罢,陈公博和麦铃走回原座,梁思源和黄琪翔轻轻击拍着手掌。
梁思源:“公博先生舞姿翩翩,不负先生潇洒飘逸之名。”
陈公博:“过奖了,过奖了。”
陈公博又朝麦铃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麦铃笑笑:“先生请坐。我那里还有几个朋友,先去打个招呼,一会就过来。”
陈公博:“没关系,请随意。”

8、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警察同乐会歌舞厅“车厢”座位处。
梅若雨和梁思钊走回原位,麦铎还在那儿出神。
梅若雨在他身边坐下来:“阿铎,发什么呆呢?”
麦铎:“没啥。久未光顾这种场合,有点像在梦中一样。”
梁思钊:“不至于吧?”
麦铃走过来:“阿铎,怎么不见你下场?”
麦铎就笑了:“好像我不跳一曲你们就怀疑我有什么问题一样。”
梅若雨:“好啊,我们的好心都让你当成了驴肝肺。”

9、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警察同乐会歌舞厅“大台”座位处。
陈公博和梁思源、黄琪翔在交谈。
梁思源:“公博先生衔着使命南来,一定是成竹在胸,我们期冀能在先生的指导下工作,开创南方的一个新局面。”
陈公博:“思源兄过谦了。我么,打个比喻,就像豆油灯灯芯,撑死了也就米粒大的光亮。广东历来是英华荟萃之地,能人异士诸多,陈某岂敢班门弄斧?不过,汪主席是党中大佬,为维护党权和解决党内纠纷,要在广东重新树起大旗,这可是非凡之举呀!”
黄琪翔:“汪主席何时能抵穗?”
陈公博:“汪主席接到我们的催请电后,已正式确定21日从汉口起程,不日可抵广州。思源兄,有一事恐怕还得烦劳你。”
梁思源:“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好了。”
陈公博:“请思源兄去一趟香港,代为迎迓汪主席。”
梁思源:“这个……兄弟自当遵命。”
黄琪翔意味深长地:“这可是一趟美差,若不是俗务缠身,我还真想和思源兄一同去一趟香港呢。”

10、时间接上。广州太平路。警察同乐会歌舞厅。
一曲探戈舞曲奏响了。
乐队指挥以一种轻快优雅的姿势舞动着指挥棒。

舞池中寥寥几对在起舞。
麦铃踩了踩麦铎的脚尖,眼睛也看着他,似乎有些着急。
麦铎终站起来,对梅若雨:“请。”
梅若雨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一定要我先请你,你才跳呢。”
麦铎:“我是怕踩你的脚,那就出洋相了。”
麦铎牵着梅若雨的手走到舞池中央开始起舞。
他们两人举止优雅,配合默契,时而以潇洒的动作示众,时而以高难动作亮相。
他们的舞姿吸引了大家,连场上正跳着的几对也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梅若雨十分兴奋投入,脸上泛着红潮。

梁思钊看着他们默契优美的动作,便是一种黯然的表情。
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搓动着一把小罗扇,那是从钿儿拜月的巧物中拈来的。

探戈舞曲终。
麦铎和梅若雨完成了最后一个漂亮的造型,定格。
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11、白日。广州东山。通往四标营的公路上。
一辆敞篷吉普行驶树荫遮掩的公路上。
叶剑英坐在和驾驶员并排的前座上,麦铎和教导团参谋长朱鹏并肩坐在后排。
叶剑英回过头来:“朱参谋长,黄军长都和你交代过了吧?”
朱鹏:“黄军长找我和麦营长谈了话,进行了训示。”
叶剑英:“教导团有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要善待这个团。”
朱鹏:“放心吧,一定的,一定的。”
叶剑英回过头去,笑笑:“那我就放心了。”

12、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陈鹤平坐在靠墙的藤椅上。
梁思钊坐在他的对面。
陈鹤平:“情况是这样的,张发奎已派人来与我们秘密接触,说愿意和我们联合起来,共同把桂系军阀赶出广东。我们到底如何应对?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文章可做?”
梁思钊:“那天我看到他们的《凯旋宣言》,里面公开提出打倒桂系军阀,我就觉得有些纳闷,原来是埋有伏笔的。”
陈鹤平:“首先,我们先要弄清楚他的动机。”
梁思钊:“还不是想独霸广东,他的所谓‘广东是广东人的广东’,无非是想赶走李济深。说实在话,对这个人我是信不过的,一面叫肃清共产党,一面又想和我们联合,典型的变色龙嘴脸!”
陈鹤平:“不管怎么样,赶走李济深未尚不是一件好事!”
梁思钊:“问题在于,张发奎也不一定是善类,里面是不是包藏了祸心?”
陈鹤平:“的确有一定风险,甚至有可能是预设的陷阱,但我们也不应放弃试探的机会。我们虽然不期望他和我们站在同一条阵线,但如果有合作的条件,能够达成一定的目的,也不妨坐下来谈一谈。”
梁思钊摇摇头:“这恐怕是一厢情愿的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陈鹤平:“是不太好拿捏,这里面既有复杂的客观原因,也有政策上的不明确,我的意见还是立即向省委汇报,根据省委的指示再做取舍。”
梁思钊点点头:“好吧。”

13、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操坪上。
教导团全团已列队站好在营房前的操坪上。
敞篷吉普停在队伍前不远的地方,全副武装的叶剑英从车上走下来。
军官教导团一千多双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了。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叶剑英手持皮教鞭,步履沉稳地走到军官教导团队伍前。
朱鹏、麦铎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值班军官大声喊:“立正。”
队伍中“刷”的一声。
值班军官跑到叶剑英面前,立正,一个军礼:“报告团长,军官教导团全团集合完毕,请指示。”
叶剑英回了个礼:“请稍息。”
值班军官跑回队前下达稍息命令。
教导团全体稍息,屏声静气看着叶剑英。
叶剑英走到队前,先环顾大家一眼,当他看到有的官兵衣帽褴褛破旧,脸上挂着笑意:“同学们,我们大家的冠裘已敝,大有孔老夫子周游归来的程度了,不过呢,相信我们大家当以为之自豪,因为它是来自武汉的革命象征,对不对呀?”
队列中一阵低语嬉笑。
叶剑英:“今天,我首先向大家宣布一项任命,上级决定任命朱鹏为教导团参谋长,任命麦铎为教导团第二营营长……”

队列中,欧阳芙蓉和曾大姐一对眼,然后朝麦铎的方向望去。

叶剑英稍微停顿小许,说:“因为工作忙碌的关系,我将不再担任军官教导团团长一职,今后一个时期,我也不能常来和大家见面,团的训练和各项工作概由朱参谋长主持。朱参谋长曾留学德国,专习军事,有丰富的军事知识,大家多向他请示和汇报。”
许多人都把目光投注在朱鹏身上,他中等身材,偏胖,长脸面黄,眼窝凹陷,双眼眯缝,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叶剑英:“说实在话,这近两个月来,教导团千里跋涉,冒酷暑,披星月,克服种种意想不到的困难,途中屡经变故,至今顺利抵穗,殊属不易。”
叶剑英略略停顿了一下,提高声调:“但是,我们要理智地看待我们走过的曲折道路,正确认识革命的复杂过程,树立革命信心,尤其不要低估我们自己的作用,而要以高度的革命精神,来接受即将来临的紧张的军事训练,提高我们的战斗本领,同时养成服从军纪、听从命令的良好习惯,为巩固和捍卫国民革命的策源地——广东而作出我们的重大贡献!”

队列中响起了十分热烈的掌声。

叶剑英敬礼,略略退后一步,对朱鹏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鹏往前走了几步,他胸脯微向前伸,走路一耸一耸,显得有些怪异。站定后,他未开口先笑,嘴角一撇,“呵呵”出声,好像在狞笑一样。
他怪异的举止惹得队列中有人禁不住笑出声来。
朱鹏:“兄弟这次受上级委派,来负责教导团的军事训练工作,兄弟十分高兴。张总指挥、黄军长、叶参谋长等长官对我们教导团寄予了很大希望,这个么……”

1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小巷。
梁思钊从麦家出来,从口袋中掏出那把小罗扇,望着它出了一会神,摇摇头一笑,放回口袋,心不在焉地朝前走去。
走到拐角处,他突然耳根一跳,一阵“嗒嗒”的木屐声清晰的传来,他连忙把半个身子缩回来,靠墙根站着,屏息静气。
“嗒嗒”的木屐越来越近,钿儿从拐角转了过来。
梁思钊一步跨到巷子中央,笑嘻嘻地:“钿妹。”
钿儿吓了一跳,看清楚是梁思钊后,嗔怪道:“是你,梁二少。”
梁思钊一脸恼怒的样子:“你也叫我梁二少?”
钿儿调皮一笑:“好了,叫你钊哥还不行吗?”
梁思钊也笑了:“这才像个样子。对了,你外出啦?我问程妈……”
钿儿:“钊哥找我有事吗?”
梁思钊的脸一红,神情有些不自然:“没事,没事……我是来找鹤平的,随便问问……”
钿儿眼睛一亮:“平哥在家?太好了。”
说话间,钿儿朝梁思钊摆摆手,快步朝大门走去。
梁思钊看着她的背影,一丝苦涩的笑意浮在嘴角。

15、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操场上。
叶剑英和麦铎在小声交代什么。
朱鹏讲完话,跑到叶剑英面前:“参谋长……”
叶剑英:“按黄军长吩咐的办。”
朱鹏又跑回原位置:“全团所有持枪者出列,架枪!”

队列中一阵骚动。
欧阳芙蓉看着曾大姐:“难道连这十几条站岗警戒的破枪也要收缴了?”
曾大姐摇了摇头。

队列中间陆陆续续有十几个持枪的人出列架枪。
朱鹏:“第二营四连二排一班注意了,立即跟麦参……不……麦营长执行紧急任务。”
麦铎走到他们面前:“四连二排一班听我的口令,立正——向右转——操枪——跑步走!”
十余个人按口令出列,操枪,排纵队朝市区方向跑去。

欧阳芙蓉看着曾大姐:“真要上演全武行了?”

16、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陈鹤平在伏案疾书。
一阵急骤的“嗒嗒”的木屐声由远而近。
陈鹤平停笔,立耳一听,笑了笑。
钿儿在门口兴奋地:“平哥。”
陈鹤平回头看着她:“钿儿,什么事让你这样高兴?”
钿儿:“平哥,我明天去香港。”
陈鹤平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想到去香港?”
钿儿:“姐夫到香港迎接汪精卫,要姐一起去,姐嫌闷儿,要我陪她一起去。”
陈鹤平眉头一蹙:“汪精卫要来?”
钿儿:“是啊。”
陈鹤平自言自语道:“他来干什么?”
钿儿随口:“谁知道呢?”
陈鹤平陷入了沉思中。
钿儿:“平哥。”
陈鹤平郑重:“钿儿,平哥求你在香港办件事,好么?”
钿儿:“好呀。”
陈鹤平凑到钿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钿儿连连点头。

17、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门口。
两个警察斜挎着枪,正倚在围墙大门处对火抽烟。
大门上的封条已开始发黄、下面掉了一个角。
警察甲:“每天守着这幢破大楼,没劲。”
警察乙:“谁叫我们是当狗的命!”
警察乙狠抽一口烟,一抬头,不自主地“咦”了一声。
警察甲回头顺着他目光望去,麦铎正带着十余人队伍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警察甲:“还不是张发奎的兵仔,满街都是,狂着呢。”
队伍越跑越近,面庞都很清晰了。
警察乙:“好像、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警察甲:“不会吧?”

队伍已跑到了两个警察面前。
麦铎一挥手,气喘呼呼地:“上!”
几个士兵冲上去,扯掉了大门上的封条,砸开了大门。
两个警察上前阻拦。
警察甲:“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士兵一枪托砸在警察甲的身上:“瞎了你的狗眼,你没看到吗?”
警察甲呲牙咧嘴:“你们在这里捣乱,我……我要……”
几个士兵二话不说冲上去,下了两个警察的枪。
麦铎严肃地:“我们奉张总指挥的命令,收回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不许你们再破坏扶助工农的革命政策,不许你们在此捣乱、寻非闹事,一经发觉,必严惩不贷!”
警察乙:“你们……你们……”
几个士兵端着枪刺对着他们,一个士兵吼:“还不滚你妈的蛋!”
两个警察连爬带滚地跑了,警察甲边跑边喊:“你们等着!”

士兵与警察纠斗时,几个工人纠察队员样的人围拢过来。
一个工人纠察队员的人试探着问:“你们这是……”
麦铎:“从现在起,大楼立即归还给你们!”
工人纠察队员还有些不敢相信:“不会是开玩笑吧?”
麦铎朝后招招手,几个士兵上前,七手八脚把一张布告糊到了大门处。
布告上大写着:告工农同胞书。
几个工人纠察队员欢喜若狂,争先恐后朝大楼拥去。
有人边跑边喊:“革命军万岁!”
麦铎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

18、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焦躁地在屋子中踱来踱去转圈子,几个来回后,他在办公桌前站定,叩击着办公桌:“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梁思源头往沙发上一仰:“会不会是偶然引起的军警冲突?”
李济深有些哭笑不得:“你想想,十数人荷枪实弹地杀上门去,缴警察的械、贴布告、发宣言,岂是简单的军警冲突解释得通的?没有他张发奎点头,谁也没有这个豹子胆!”
梁思源沉吟道:“不管怎么样,这事仍以冷处理为好。”
李济深:“这件事本身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问题是……”
李济深叹了一口气。
梁思源:“汪先生快抵广州了,他一到,有些问题我们敞开谈,期望可以出现一种新的政治局面。即使不能,也有一种调和作用,张发奎可不认你这个老长官,怎不能不顾及汪先生的面子吧?”
李济深不语,半晌,他拿起了电话。

19、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
“丁零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响。
客厅中,正在商议什么的张发奎、陈公博、黄琪翔打住了话题。
副官走过去拿起电话:“这里是张总指挥住所,你是谁呀?”
片刻,副官神情一变:“是李主席,好,请您稍等一会。”
副官捂着话筒,对张发奎:“李主席打来的电话。”
张发奎看了陈公博、黄琪翔一眼,黄琪翔摆了摆手。
张发奎对副官:“你告诉李主席,说我陪陈先生外出散步去了,刚出去一会。”
副官松开手,对着话筒:“李主席,真不巧。张总指挥陪陈厅长外出散步去了,刚出门一会儿。”
过了一会,副官:“好的,好的,我一定转告张总指挥。”
副官对张发奎:“他要您回来后,打个电话给他。”
张发奎笑微微地:“让他慢慢等吧。”

20、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拿着话筒的手僵在半空中。
良久,李济深慢慢扣下话筒,心、眼却都在别处,话筒搁偏了,落在桌上。
“梆”的一响,李济深眼转到话筒上,把它捡起搁好。
李济深呆在原地,一只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挟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毅然对梁思源说:“你立即启程去香港吧,我来安排一下迎接汪先生的事宜。”
梁思源点了点头。

21、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
张发奎:“汪主席到底何时可抵穗?”
陈公博:“昨天我接到汪先生从上海发来的电报,已从上海启程,如无意外,明天傍晚可抵香港。看汪先生要不要在香港停留,但估计最多一至两天,这样,最迟在大后天可抵穗。”
张发奎:“那我们加紧布置迎接事宜。”
陈公博:“李济深已委派梁思源到香港代为迎接。”
张发奎:“我们要不要再派一到两个人去?抑或我们几个亲自去?”
陈公博摇摇头:“不必,我们对外宜保持低调。让梁去有几个好处,梁是李阵营的温和人物,对我们比较友善,当不会坏我们的事,对外又说得通。”
张发奎:“但我们也不能闲下来,一是社会治安问题,二是欢迎的气氛,得下番功夫才是。”
陈公博:“我倒有了个一石两鸟的想法。”
张发奎:“哦,陈先生又有什么锦囊妙计?”
陈公博用大拇指和食指挟扯着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22、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一群人围在围墙大门处看布告。
大家议论纷纷。
有人说:“看来天真是变啦。”
又有人说:“张发奎是真扶持我们工农运动的,你看人家的态度多么坚决!”
有人反驳:“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吧?”
被反驳的人不服气:“过早?人家连警察的枪都敢下!”
有人表示赞同:“是啊,你没看那些黑皮狗,一看到当兵的,就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耀武扬威了。”
……
陈鹤平、梁思钊、李侠武赶到了这里。
陈鹤平的目光在布告上溜了一眼,落款“张发奎”三个字耀眼地抢入眼中。
陈鹤平欲停下来细看,梁思钊拉了他一下:“先到里面看看再说。”
陈鹤平、梁思钊、李侠武走进大门。
几个工人纠察队员纷纷和他们打招呼。
陈鹤平、梁思钊、李侠武朝大楼里走去。

23、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里。
张发奎和黄琪翔都眼盯盯看着陈公博。
陈公博淡然一笑:“现在这个公安局长不是李济深心腹么?我们以保障汪先生的安全计,撤换了他。”
黄琪翔闻之眉飞色舞:“对,妙着。”
张发奎亦频频颔首。
陈公博:“担当起这个重任的必定要是有资历、有才干,尤其是有手段的人选。”
张发奎:“我倒看好了一个人。”
黄琪翔:“谁?”
张发奎:“朱晖日。”
黄琪翔:“这个……”
陈公博:“不错,这个人有杀气,镇得住场面。”
张发奎开颜一笑:“这一出戏该叫‘陈公妙计安天下’。”
陈公博:“还有一点,张总指挥不是在营造扶助工农的气氛么?再点一下火,让他们去闹,李济深会吃不住劲,逼急了说不上会大打出手,我们隔岸观火,看着他做恶人好了。当然喽,也不宜对工人和泥腿子们太放纵了,尤其不要形成气候,特别是他们的武装队伍,该解散的解散,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不能半点手软,免得为自己留下祸根。”
张发奎:“这一点,张某与陈先生不谋而合。”
陈公博:“好戏当在后头呢。”

24、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陈鹤平、梁思钊、李侠武走进大楼,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狼藉景象,损坏的门窗,缺臂断腿的桌椅,散乱的杂物,断裂的工会牌子,简直惨不忍睹。
梁思钊破口大骂:“这群王八蛋,简直不是人养的!”
陈鹤平捡起那块断裂为几块的工会牌子,表情凝重。
他又走进一侧的会议室中,映入眼中的同样是狼籍不堪的景象。
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一排苏兆征等省港工人罢工委会员负责人的肖像,上面布满了灰尘。
其中有一张正是陈鹤平怀揣的那张照片。
陈鹤平走上前,取下这张肖像镜框,用手抹去上面的灰尘。
照片上的人似乎正用睿智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轻轻阖上眼,照片上的人戴着脚镣手铐走向刑场的镜头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25、黄昏。广州四标营。操坪里。
夕阳西下,洒照在四标营教导团驻地的葵棚间。
葵棚前横七竖八拉扯着好几条棕绳,上面晾晒着许多衣服和被单。
欧阳芙蓉在收取棕绳上衣被,眼睛却睨着大路方向。
王圣夫从欧阳芙蓉的一侧钻出来,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系着花领带,梳着分头,抹了发油,夕晖里明晃晃地闪光。
王圣夫冷不丁叫道:“欧阳班长。”
欧阳芙蓉一惊,扭头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是你,王营长。”
王圣夫走拢来几步:“欧阳班长没来过广州吧?”
欧阳芙蓉收起了那丝笑容,近乎生硬地:“没有。”
王圣夫:“那得去开开眼界才是。广州这个地方,得风气开化之先,受西洋文明的洗礼,很开放的,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欧阳芙蓉不想搭理他,眼睛望着别处,漫不经心地:“是么?”
王圣夫:“当然!大三元酒家的饮宴,不仅广州有名,在东南亚都能排上号,去的都是达官显要、贵夫人、阔小姐,那种气派绝对一流;沙面英租界的夜总会,从建筑到装饰、到乐队,全部是洋式的,连服务生都是印度的,绝对让你开眼界;白鹅潭的夜游船,上面挂满五彩灯笼,笙箫夜歌……”
王圣夫越说越来劲,人又往欧阳芙蓉靠过去几步,唾沫都喷到她的脸上了。
欧阳芙蓉抓起绳上的一件衣服一抖,一股冷风扑过去。
王圣夫连忙后退几步。
欧阳芙蓉:“看来王营长过去经常光顾这些地方?”
王圣夫嘿嘿两声:“偶尔为之,偶尔为之。”
欧阳芙蓉一声冷笑:“我看你如数家珍,不是这些地方的常客才怪呢!”
王圣夫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今晚我请你去开开眼界,怎么样?”
欧阳芙蓉脸一拉,提高声调:“要去你自己去!”
王圣夫涨红着脸:“你……”
欧阳芙蓉讥诮道:“也不照照镜子。”
王圣夫气极,用手指着欧阳芙蓉:“你、你……你别张狂,以为我治不了你!”
欧阳芙蓉不屑地一扬嘴角。
王圣夫猛地从裤袋中扯出那本小册子,一抖一抖:“有人向我告发你,说你亵渎军队军事政治读物,目无军纪,我好意保护了你,谁知你竟恩将仇报。等着瞧吧,我不信治不了你!”
欧阳芙蓉看清楚了,那是她随手扔掉的那本小册子,十分生气:“你卑鄙!”
王圣夫一声狞笑:“怕了吧?告诉你,后悔也迟了!”
欧阳芙蓉冷冷地:“有本事你去告吧!”
王圣夫:“你等着!”
他怒冲冲走了。

26、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梁思钊走进会议室,仍是怒气冲冲:“一定要找他们清算这笔账,一定要清算!”
陈鹤平把镜框挂回原位,沉吟道:“我想,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恢复罢工委员会的工作。”
梁思钊:“可是……”
陈鹤平看了梁思钊一眼:“思钊兄,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们要以实际行动回击他们!”
李侠武也走了进来:“对,罢工委员会要尽快运转起来。”
陈鹤平对李侠武:“你先组织人把这里清理干净了,再通知所有纠察队员,准备组织武装护楼,一定要重新树起这面旗帜。”
李侠武:“好,我立即组织他们动手干!”
梁思钊:“我们也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吧?”
陈鹤平:“重新做一个大牌子,搞一个隆重的挂牌仪式。”
梁思钊:“对,向他们宣告,我们决不屈服!”

27、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操坪里。
欧阳芙蓉余怒未消,冲着王圣夫的背影啐了一口:“狗,狗!“
曾大姐从葵棚中走了出来:“芙蓉。“
欧阳芙蓉:“这个家伙太讨厌了,狗都不如!”
曾大姐:“我都看到了。”
欧阳芙蓉:“我真恨不得……把他宰了!”
曾大姐听着她孩子气十足的话,笑了:“哪有那么简单?”
欧阳芙蓉:“我是气懵了。”
曾大姐收了笑:“芙蓉,对他的挑衅进行一些回击是必要的,但也不能太感情用事,他毕竟是一营之长。”
欧阳芙蓉:“我也想过,但看到他心里就冒气,总控制不了自己。”
曾大姐:“要心存大局,像今天的事,看似是你个人的小事,但不小心就可能演变成大事。”
欧阳芙蓉低声:“我……”
曾大姐:“我也是有感而发罢了。”
欧阳芙蓉看着曾大姐:“大姐,我会上心的。”
曾大姐粲然一笑,眼看着大路方向:“喽?”
欧阳芙蓉一转头,便看到麦铎正带着队伍跑步归营,夕阳中有一种威武雄壮的感觉。

28、时间接上。香港码头。
一艘写着“穗港直达”的轮船抵达了香港码头。
梁思源他们一行人从船舱出来。
麦铃穿一袭旗袍,头发挽结着,显得高贵典雅。
钿儿短衣黑裙,长辫垂肩,显得美丽动人,清纯无比。
他们上岸朝码头入口走去。

入口处警察林立,有不少是英国警察,他们正对入境旅客进行严格的盘查,证件一个个对照着人看,行李包一个个在搜查,还有一部分旅客被搜身。

入口处的一侧,有两个穿黑西服的男子在四处张望。
他们看见了梁思源,挥手示意。
一个西服男子走到一个英国警察头目面前说了几句什么,又掏出一份证件给警察头目扫了一眼。
警察头目一摆手,令人打开了旁边一扇铁栅栏门。
梁思源一行免检入关。
两个西服男子迎上前来。
西服男子甲:“梁执委,欢迎您到港。”
梁思源点点头。
旁边停放着两部豪华轿车,西服男子甲谦恭地一摆手:“请。”
西服男子乙拉开一辆后座车门,梁思源和秘书坐进去。
梁思源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入口处纷乱的景象。
西服男子甲在前座坐下来,对司机:“开车。”
车启动了。

29、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戴着圆边眼镜、身穿中山装、一脸书生气的张太雷面窗而立,突然,他回转身来:“如果现在在广州发动暴动,胜算有几成?”
同样戴着圆边眼镜的恽代英坐在藤沙发上。他摘下眼镜,用布擦拭着:“三成,或许更少。”
张太雷叹口气:“南昌暴动部队在潮汕的失败,打乱了我们在广州暴动的计划。”
恽代英把眼镜搁在茶几上:“恩来、贺龙、叶挺、荣臻等仍生死未卜,音讯全无,令人揪心啊!尤其是恩来同志,拖着久病之躯,能否逃过这一劫?”
张太雷:“我离开汕头时,恩来已安排到杨石魂同志家中养病,且有叶挺、荣臻陪伴,应无大碍。不过,那边的风声日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恽代英:“如果他们再出问题,那就是雪上加霜了,也会给我们在广州的暴动增添意想不到的困难。”
张太雷:“不管怎么样,我们在广州暴动的决心不能改变!这既是中央的决策,也是我们唤醒民众、走武装反抗反动统治的必由之举!”
恽代英点点头:“我建议,我们尽快召开南方局暨广东省委会议,形成决议,确定决心,也请广州的同志进入准备阶段。”
张太雷:“好!”

30、时间接上。香港。某别墅。
两辆豪华轿车一先一后开抵一幢白洋楼前。
前面一辆摁了摁喇叭。

一个皮肤黝黑、戴红帽子的印度仆人跑过来打开了铁门。

两辆轿车开进去停在别墅花园里。
梁思源一行下车进入别墅。
仆人将行李拎进房间。

钿儿的房间安排在二楼,不大,但精致。
钿儿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后,推开了临街的窗子。
外面不远是高低错落的街区,余晖晚照,显得陈旧破落。
钿儿把头探出窗外,望着天边出神。
天边被霞染得血红。
一轮弯刀月显出了清晰的轮廓,悬挂在半空中。

31、夜晚。广州四标营。
淡淡的月光洒照在营地前操坪上。
麦铎迈着轻快地脚步走近欧阳芙蓉的葵棚。
葵棚中有欢声笑语飘出来。
麦铎犹豫了一下,开口叫道:“芙蓉,芙蓉。”

葵棚中,欧阳芙蓉听到了麦铎的呼唤声,蹭地站起来,但看着大家都看着她,又不好意思坐下去。
曾大姐和几个女兵都笑了。
曾大姐:“芙蓉,还是赶紧去吧。”
欧阳芙蓉还在扭捏,曾大姐推了她一把:“去吧。”
欧阳芙蓉走出葵棚,朝麦铎呶呶嘴。
两人往营院大门方向走去。

32、时间接上。香港西环。海岸。
月色朦胧,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一艘小帆船悄悄地靠近了礁石,落帆,船老大从船头跳上岸,系好缆绳。
一个中年汉子从船头架好舷板,上岸,朝岸边隐蔽处三击掌。
两个人从隐蔽处跑出来。
中年汉子迎了上去:“你们来了。”

帆船船舱中,一身渔民打扮的叶挺、聂荣臻正围坐在昏迷不醒的周恩来的两侧。
聂荣臻轻唤:“恩来,恩来。”
叶挺把手放在周恩来的额头上,摇摇头:“越法烧得厉害了。”
聂荣臻用纱巾沾着水滴在周恩来的嘴唇上:“恩来,恩来。”
中年汉子返回船舱:“怎么样?”
聂荣臻叹口气:“更严重了。”
中年汉子:“接应的亲戚已经来了。”
叶挺思索片刻,对中年汉子:“几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你先把恩来安顿好再说,紧要的是请医生医治,不能再延误了。我和荣臻去找省委接头,到时你再来会合。”
中年汉子:“好。”
他朝岸边招了招手。
接应的两个人走上船,用简易单架抬着周恩来上岸。
叶挺、聂荣臻和中年汉子也跟随上岸,几个人默默地握了握手,悄然分开,消失在朦胧的月光中。

34、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营房外树林中。
麦铎和欧阳芙蓉踏着月光走出了营院大门,往右边的小路一拐,打住了脚步。
前面不远是一小片桉树林。
欧阳芙蓉:“阿铎,我不明白,为什么叶参谋长要辞去教导团团长的职务,而另派这么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来?”
麦铎:“我也不清楚内里乾坤,但既然这样,必定有缘故,你仔细琢磨叶参谋长的讲话,其实是话中有话。”
欧阳芙蓉:“你了不了解新来的朱参谋长?”
麦铎:“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刚从德国留学回来。大家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欧阳芙蓉:“不怎么样,总觉得这个人特别……阴沉似的,一点也找不到谱。”
麦铎:“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欧阳芙蓉:“我也知道人不可貌相这个粗浅的道理。”
麦铎:“正因如此,我们的行动宜谨慎,在没有摸清他的底细之前,不可轻易暴露出我们的想法。”
欧阳芙蓉:“我明白。”
麦铎:“党对我们这支武装寄予了极大极大的希望,说实在话,我感到了身上担子的沉重,尤其是叶参谋长的离开,压力更大了。”
欧阳芙蓉会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间有小会地沉默。
两人又同时开口:“你……”
麦铎笑了:“你先说吧。”
欧阳芙蓉:“回家了没有?”
麦铎:“我正想找你商量,过两天,我想请你去我家。”
欧阳芙蓉低下了头。
麦铎:“怎么,不愿意?”
欧阳芙蓉低声道:“不是,我是既盼又怕。”
麦铎开心一笑,差点出声:“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何况这么靓呢。”
欧阳芙蓉抬起头,双目含情望着他:“那你说,要不要带礼物?”
麦铎大胆地捉住欧阳芙蓉的双手:“傻丫头,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两个人影越靠越拢,朦胧的月色里,几乎重叠在一起了。

35、时间接上。香港西环。渔村。
这是一条长长窄窄的青石小巷,巷口处连接着一条不宽的马路。
聂荣臻和叶挺一前一后朝巷口摸去。
到巷口,聂荣臻朝叶挺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两人贴着墙根站住了。
聂荣臻探头朝外观望,但刚一伸脖子,突然一阵警笛声传来,他连忙把头缩了回来。
一辆警车从面前呼啸而过。
等警笛声远去,他又伸出头观望,但立马又缩了回来——一队巡逻的警察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聂荣臻朝叶挺打了个后退的手势。
两人悄声退出小巷,拐弯,贴墙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聂荣臻:“看来,他们已经加强了戒备,可能是宵禁,我们不能乱闯了。”
叶挺:“哪怎么办?”
聂荣臻:“先找地方待一个晚上再说,白天可能还没有这么紧张。”
叶挺:“老聂呀,问题是我们往哪儿待,怎不能戮在这儿睡觉吧?”
两人的目光四处搜寻。
聂荣臻的目光被靠近海边的一堆渔网吸引住了,灿然一笑:“有了。”
叶挺也看到了那堆渔网:“这……行吗?”
聂荣臻:“行。”
走到那堆渔网边,聂荣臻不禁有些得意:“不错,铺的盖的都有了。”
两人掀开渔网,躺下钻进去,只剩嘴脸露在外面了。
叶挺:“老聂,亏你想得出,要是被捞着了,那明天就是震动港九的大新闻——警方深夜出击,一‘网’捞住两个共党头目……”
聂荣臻:“安心睡吧,好像没听说香港警察还没有捕鱼的习惯。”

月光静静的,照着两堆微微凸起的渔网。

《羊城风暴》第五集

1、清晨。广州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
晨曦初露,四野还是朦朦胧胧的,薄薄的雾气弥漫在墨绿的花草树叶间,有一种似真似幻的情境。
七十二烈士墓在晨曦中呈现出一种雕塑的凝重。
一种高亢洪亮的口号声破雾而来。
一大队模糊的士兵身影在晨曦中凸现,正朝烈士墓方向跑来。
他们的面孔越来越清晰,是教导团二营和女生队。
欧阳芙蓉和曾大姐等都在队列中跑动。
队伍带到了烈士墓前。
麦铎下达了集合整队的口令。
队伍整合为一个齐整的矩形方阵,和七十二烈士墓相向而立。
麦铎站在队列前,神情肃然:“同学们,这就是著名的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
麦铎停顿了片刻。
这一刻,麦铎的眼眶湿润了,心思潮涌,脑中不停地叠印着父亲的遗像。
麦铎深吸一口气:“十六年前的三月底,在孙中山先生的领导下,赵声、黄兴等革命领袖联络了一大批革命志士……
麦铎的声音在纪念碑和墓碑间萦绕。

2、时间接上。香港西环。渔村。
聂荣臻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天空流过的五彩云霞,十分绚丽多姿。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突然掀开渔网,一跳而起。
叶挺仍在酣睡。
聂荣臻弯腰拿着渔网摇了几下:“老总,老总,起来了,要不真会变网中鱼了。”
叶挺掀开渔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冲聂荣臻挤挤眼:“行呀,比大酒店的舒服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聂荣臻:“好了,别感慨了,走吧。”
叶挺一挺身站起来:“走!”

3、时间接上。广州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
麦铎仍在讲叙黄花岗起义的经过:“……黄花岗暴动最终失败了,一百多名仁人志
士牺牲了。广州人民感于对烈士革命精神的敬佩,冒险将其中的七十二烈士的遗体收殓起来,葬于此地,故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
麦铎眼中已噙满泪花。
队列中一张张严肃的面庞。
背后是一座座庄严的墓碑。
麦铎提高声调:“暴动虽然失败了,但它产生的深远影响却是不可估量的,除直接推动了推翻清王朝的武昌暴动外,同时为我们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反动军阀提供了宝贵的战斗经验和精神动力,我们要继承先烈的革命遗志,为我们的革命目标而战斗!”
麦铎稍稍停顿了一下:“我宣布,从今天起,我们二营每天早晨跑步到这里操练,向革命先烈表达我们不息的战斗决心!”
麦铎的声音铿锵有力,落地回音。
麦铎的目光落在欧阳芙蓉身上:“欧阳班长,请你领唱一首革命歌曲吧。”
欧阳芙蓉颔首,大大方方走到队列前,扬起双臂,起唱道:“工农兵……预备唱。”
大家齐声高唱——
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
我们起来!
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
杀绝敌人!
我们前进,我们奋斗;
我们奋斗,我们前进!
……
激昂雄壮的歌声在黄花岗上空飘荡。

4、白日。香港。某别墅楼梯口。
钿儿从房间里伸出头来,见二楼走廊间没人,便蹑手蹑脚地朝楼梯口走去。
刚到楼梯口,她便听到梁思源和麦铃在客厅的说话声。
她伸出的脚又缩了回去。

5、时间接上。香港。某别墅客厅。
梁思源和麦铃并排坐在客厅沙发上。
梁思源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来,是一只漂亮的钻戒。
麦铃双眼放光,把它拈起来打量着:“哦,这么漂亮。”
梁思源笑笑:“你试试。”
麦铃往手指上一套,不大不小正合适。
梁思源:“送给你的。”
麦铃:“哪里来的?”
梁思源含笑不语。
麦铃脸一拉:“我不要这不明不白的东西!”
梁思源把手搭在麦铃的肩上:“怎么会呢?刚才我去‘渣打银行’办理我们那笔存款,见了一下他们的总经理威尔斯·李,正好他们要到广州拓展业务,有事求我,送了我这么一件礼物。”
麦铃这才不吱声了。
梁思源:“说起这个,我正还有件事要找你商量。”
麦铃看着他。
梁思源:“你知道,钿儿已经十八岁了……”
麦铃猛地把梁思源的手一掀,蹭地站起来,双眼瞪圆:“你想打钿儿的主意?”
梁思源一愣,随即直摇头:“误会了,误会了。”
麦铃依照是满脸疑惑的神色。

6、时间接上。香港。某别墅楼梯口。
钿儿站在二楼楼梯口,正准备转身回房,听到他们说到自己,又站住了,耸耳倾听。

7、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上。
这是一条窄窄的小街道,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小商铺。
叶挺和聂荣臻从街角处转出来。
他们的衣着打扮立即引起了许多人侧目。
他们两人穿着海边渔民的破衣服,脚上套着草鞋,但手腕上都戴着亮闪闪的手表。
他们走路的姿势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军人姿态。
聂荣臻用手拐了拐叶挺:“老总,你看大家都在向我们行注目礼呢。”
叶挺:“我知道,我们先去购置一套行头,找人接上头再说。”
聂荣臻:“可是……可是,我身无分文呀。”
叶挺悄悄掀起衣襟一角:“你看看。”
聂荣臻一看,乐了。
叶挺的腰上缠着一大捆钞票。
聂荣臻:“老总,真有你的!”
叶挺指着前面不远一个衣服店:“走,我们上那儿去看看。”
两人走进了衣服店。

8、时间接上。香港。某别墅客厅。
梁思源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了,双手扶着麦铃的肩:“我怎么敢打钿儿的主意?梁某人即使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对不对?说实在话,你们麦家的女将,一个就够我侍候一辈子的,岂敢再有二心?”
麦铃的脸色缓和下来:“你的意思是我很难侍候喽?”
梁思源一副要给自己掌嘴的架势:“该打,又说错了!其实,我是说,有你一个,我就心满意足了。”
麦铃这才坐下来。
梁思源紧挨她坐着:“是这样的,‘渣打银行’经理威尔斯·李……”
麦铃抢白道:“什么威尔斯·李,洋不洋、汉不汉的。”
梁思源:“人家是买办,已入了英国籍。”
麦铃:“我最讨厌买办,在外国人面前,巴儿狗似的。”
梁思源哭笑不得:“好,好,但你也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麦铃不吱声了。
梁思源:“威尔斯·李有一位公子,今年三十出头,是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的,现在在港英当局任公职。论学历,论背景,那是没说的;论人才,也是仪表堂堂。他新近丧偶,有意托我帮他找门亲事,我反复琢磨,要是把钿儿嫁给他,是一件一举多得的美事。”
麦铃:“让钿儿去填房?”
梁思源:“填房有什么,又不是二房。”
麦铃:“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心思。你可能还不了解钿儿的脾气,别看她文文静静,但一旦认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再说,我妈和我弟那一关也通不过,尤其是我弟,
特别宠着钿儿。”
梁思源:“看你说的,好像我要陷害钿儿一样,我还不是为了她好?”
麦铃:“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梁思源:“不要急在一时嘛。今天晚上威尔斯·李在希尔顿饭店宴请我们,我们让他们两个先接触接触,如果有了好印象,再说不迟。”
麦铃:“怕就怕钿儿觉察了,闹起来不给人家面子,那就难堪了。”
梁思源:“应该不会吧?”

9、时间接上。香港。别墅二楼。
钿儿听到这里,一扭身闯回房间,愤怒地把手中的编织袋往床上一砸,坐着生闷气。
过了一会,她又站起来,走到窗口张望。
钿儿看到,楼房外侧有一道狭窄的楼梯直通楼房后面的小花园,花园有一张小铁门直通后面的街道上。
她眼一转,拎着编织袋朝那楼梯口走去。

麦铃从客厅楼梯口上来,在走廊里叫道:“钿儿,钿儿。”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息。
麦铃走过去推开门一看,空空如也,她念叨道:“这个死钿儿,跑到哪儿野去了?”

10、时间接上。香港。别墅花园后门。
钿儿已走到了小铁门处,听到麦铃的喊声,她赶紧打开铁门钻出去。
街道上,刚好一辆人力车过来,她伸手拦住了。
拉着钿儿的人力车朝小巷中走去。

11、时间接上。香港。某衣服店。
这是一件不大的成衣店,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中西服装。
店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坐在柜台前,疑惑地看着行装怪异的叶挺和聂荣臻走了进来。
叶挺的目光在店中溜转一圈,指着衣架上西服:“老板,请拿两套西服。”
店老板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叶挺提高了一些声调:“老板,那两套西服我们要了。”
店老板斜睨叶挺一眼:“四十港币一套。”
叶挺伸手在兜中一摸,扯出一张百元大钞:“喽。”
店主眼睛睁大了,接过钞票,举着左看看、右照照,又看了叶挺一眼:“这票子是假的!”
叶挺一愣,随即猛地一把把钞票夺过来,“嚓嚓”几下撕碎了,往地上一摔,扭头就走。
聂荣臻也是一愣,赶紧跟了过去:“老总,老总……”

12、时间接上。香港。某衣服店门口。
拉着钿儿的人力车在店门口停下,钿儿从车上下来,惊愕地看到了刚才这一幕。

叶挺急冲冲从钿儿面前走过去。
聂荣臻一溜小跑跟在他后面,刚想说什么,看见钿儿,又打住了。
钿儿好奇地看着他们。

13、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
张发奎一身休闲装,正围着金鱼缸饶有兴趣地在转悠,时不时扔下一颗金鱼食。
副官走过来:“总指挥,叶参谋长来了。”
张发奎手一扬:“请他进来。”
他盯着鱼缸中看了一会,一抬头,便看到了门口西装革履的叶剑英。
叶剑英:“总指挥,好雅兴。”
张发奎笑眯眯地招招手:“是老叶,快请进,来,看看我这几条名贵金鱼吧。”
叶剑英走拢来,张发奎又扔了两颗金鱼食在里面,几条金鱼争先恐后地抢夺,掀起一阵阵小浪花,一条金鱼甚至把头跃出水面。
张发奎摇头叹道:“鱼尚如此,何况人乎?”
叶剑英指着张发奎手中的金鱼食袋:“根子就在这个地方。”
张发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罢:“老叶,你这人总是一针见血。”
叶剑英微笑道:“我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张发奎放下金鱼食袋,拍拍手掌,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两人落座。

张发奎看着叶剑英:“怎么样?还好吧?”
叶剑英:“无官一身轻。”
张发奎:“军官教导团的事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叶剑英:“我是真不愿管了,从江西拖到广州,把人都拖垮了。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人家还以为我有什么野心。”
张发奎:“我还能不清楚?”
叶剑英:“正因为这样,我才置身事外。今天来,我就是想问一问,出洋留学的事批复下来了没有?”
张发奎:“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也许还不知道,李济深巴不得我们一个个都滚得远远的,早几天还遣人送来了一叠港币。我呢,一个‘守’字诀,钱照收,人却坚决不走,不独我不走,你也不要走,就是批复下来了也不走!”
叶剑英:“我倒不是担心其他什么,是怕引起内部猜忌。”
张发奎睨了叶剑英一眼,端起了茶几上的茶杯。

14、时间接上。香港。街道上。
叶挺仍急冲冲往前走。
聂荣臻跟着叶挺跑了一段距离,实在忍不住,扯住他:“老总,你怎么这样干呢?人家看你这样不在乎,把百元大钞随便就扯了,能不怀疑我们吗?”
叶挺摆摆手,低声:“我不扯行吗?他看我们这样子,才怀疑我们用假票子,我扯了,他就没有事了。不然,争起来,他会叫警察,那就麻烦了。如果警察一看是真的,再看看我们这个样子又那么有钱,不更糟了?”
聂荣臻恍然,问:“那我们怎么办?”
叶挺:“先找地方安下身来,无论如何要换掉这身行头,才好去找‘亲戚’。”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拐进了另一条较为僻静的小街。

15、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
张发奎把茶杯送到嘴边,刚要喝,又放下了,看着叶剑英:“你是说琪翔他们吧?”
叶剑英笑笑:“总指挥,何须我明言?您比我清楚。”
张发奎叹口气:“唉,说实在话,当时围绕军官教导团有很多说法,有人说‘教导团是一颗拉了弦的手榴弹,丢出去可以炸别人,搞不好又会在手里炸自己’。说法一多,他们有些想法也就不奇怪了。”
叶剑英:“恐怕没有这样简单,但我不想多解释什么。其实,认真想一想,军官教导团是四军中惟一和李济深没有渊源的部队,一旦发生冲突,足可以担当重任。”
张发奎频频颔首:“有道理。我正准备把军官教导团重新装备起来,保障人手一枪、人均一套新军装,薪水补齐,其他军用物资也尽快落实下去。”
叶剑英:“我呢,还是置身事外为好。这两天,我想去香港转转。”
张发奎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刚去过香港么?”
叶剑英:“还想清静一段。”
张发奎爽快地:“去吧,但不要待得太久了,既然已经开锣击鼓了,后面恐怕会是好戏连台。”
叶剑英:“行,还是那句老话,我随时都听从总指挥的召唤。”

16、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
叶挺和聂荣臻都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行头,行走在一条不宽的小街道上。
叶挺穿一套西装,头发也梳得溜光,向上披着,高高的额头发亮,显得风度翩翩。
聂荣臻穿一套中山装,显得朴实干练。
两人有点像一对主仆,但走路依然都是雄赳赳的。
聂荣臻:“老总啊,到底怎么办才好?”
叶挺:“先找到‘亲戚’再说。”
聂荣臻:“‘亲戚’不认呢?”
叶挺:“不会吧?”
聂荣臻:“难说得很,‘亲戚’有时候是认‘物’不认人的,何况也不见得认得我们。”
叶挺:“那也去撞一撞,不行再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
两人大步朝前走去。

17、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
钿儿漫不经心地走在一条不宽的街道上,手中的编织袋晃荡着,显得有些神情索然。
突然,她一抬眼,愣住了。
叶挺和聂荣臻正站在前面不远的一张铁门前。

18、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叶挺敲了敲铁门。
铁门上打开一扇小窗,露出一张老人的脸,问:“找谁呀?”
叶挺:“大爷,我们是从汕头来的……”
里面的声音变得冷冷的:“我问你们找谁?”
叶挺:“我们是……”
里面的声音更冷:“不认识人瞎敲,敲什么?”
小窗“砰”的一下关上了。
叶挺和聂荣臻面面相觑。
片刻,叶挺突然扯嘴一笑:“看来还是你是对的,‘亲戚’认‘物’不认人。”
聂荣臻却笑不出来:“我们怎么办?”
叶挺:“不急在一时,他们知道我们俩已到香港,总不至于老让我们在街头瞎撞。”

聂荣臻:“可是……”
叶挺看到钿儿在好奇地注视他们,给聂荣臻使了个眼色:“走吧。”
两人转身离去。

钿儿从编织袋中拿出一张纸条瞄了瞄,走到铁门前,轻轻敲了敲。
过了一会,里面没反应,钿儿又稍微加大力量敲了两下。
铁门上的小铁窗猛然打开,里面的人大声吼道:“告诉你们别乱敲!”
钿儿吓得退了一步。
里面的人看清楚了,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刚才那两个人呢。小姐,你找谁?”
钿儿:“我找我表叔。”
里面问:“你表叔姓什么?”
钿儿:“表叔姓王。”
里面的人:“你等等。”
铁门打开了,一个老大爷先探出头张望了一下:“小姐,请进。”
钿儿走了进去。
铁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19、时间接上。香港。某别墅。
客厅中电话铃响了,梁思源拿起电话,“嗯”、“嗯”两声,又说了两声“好”、“好”。
放下电话,他走楼梯口喊:“阿铃,阿铃。”
麦铃出现在二楼楼梯口:“你大呼小嚷什么?”
梁思源:“你们赶紧收拾一下,威尔斯·李派车来接我们了。”
麦铃:“钿儿不见人,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梁思源:“怎么会呢?”
麦铃:“我也不知道,她也没和我说。”
梁思源叹口气:“找找吧。”

20、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老人把钿儿带到客厅中:“小姐,你稍等一会。”
老人走进里间,不一会,张太雷从里面走出来,看着钿儿的背影,略略有些意外。
张太雷:“你是……”
钿儿回转身:“是平哥叫我送信给你们的。”
张太雷:“你说的平哥是鹤平兄吧?”
钿儿:“是啊。”
张太雷笑道:“我和你平哥可是正宗的江苏老乡,我叫张太雷。”
钿儿:“张大哥,你好,我叫钿儿。”
张太雷伸出了他的手掌。
钿儿一愣,随即明白了,掀起衣襟,从里面口袋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张太雷。
张太雷接过信游览了一遍。
钿儿观察着张太雷的表情。
张太雷照原样把信叠起来:“钿姑娘,谢谢你。”
钿儿甜甜一笑:“没啥的。”
张太雷看着钿儿:“你平哥专程让你送信来的?”
钿儿摇摇头:“我姐夫到香港来办事,我和姐姐一起来玩的。”
张太雷:“你姐夫?”
钿儿:“是啊,他是国民党中央的什么委员,大家都叫他梁执委。”
张太雷:“梁思源?”
钿儿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
张太雷:“那他一定衔重要使命而来。”
钿儿:“听姐姐说,他是来接汪主席的。”
张太雷十分诧异:“汪精卫要来广州?”
钿儿:“是啊。”
张太雷陷入了沉思中。
钿儿有些紧张:“张大哥……”
张太雷:“钿姑娘,我有个要求,到这里来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钿儿:“张大哥你放心,平哥早叮嘱我了。”
张太雷微笑着点点头。
钿儿站起身来,轻声:“张大哥,我先告辞了。“
张太雷也站起身来:“钿姑娘,谢谢你,我想,我们后会有期。”
钿儿笑笑,朝外走去。

21、时间接上。香港。某别墅。
梁思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频频看表。
麦铃坐在沙发上,目光看着窗外。
“滴”“滴”两声汽车鸣叫,一辆铮亮的小轿车开进了院子里。
麦铃:“怎么办?”
梁思源:“谁知道她到哪儿野去了?”
麦铃:“会不会是我们谈论时……”
梁思源:“算了,不等了。”
麦铃:“那怎么和人家说?”
梁思源:“说她不舒服就是了。”
麦铃:“以后呢?”
梁思源叹口气:“以后的事再说吧。傍晚汪主席抵港,但愿这期间别给我搅出事来。”
说完,梁思源朝外走去。
麦铃跟了出去。

22、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拐角处。
钿儿背倚墙角,伸出头看着别墅方向。
铮亮的小轿车从别墅院子里开出来了。
钿儿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车从前面不远的地方开了过去。
钿儿冲车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23、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大操坪。
几辆大卡车衔尾开进了四标营前面的大操坪。
麦铎从第一辆车的驾驶室跳下来。
从不少官兵从葵棚门口探出头来。
有几个官兵好奇地跑过来。
跑在前面的那个问:“麦营长,什么好东西?”
麦铎:“你们梦寐以求的,枪,军装。”
那人惊喜有加:“没骗我们吧?”
麦铎:“不信?你爬到车上看看,人手一枪,三八大盖,人均一套军装,都是崭新的!”
几个官兵立马跳起来,朝葵棚方向大喊大叫:“发枪喽!发军装喽!”
官兵们纷纷从葵棚中拥出来,团团围住了几辆卡车。
有人爬上卡车车箱,忍不住“哇”地大叫起来。
下面有人喊:“拿几支下来看看,快呀,拿几支下来。”
卡车上的人递了两支枪下来。
枪新新崭崭的。
下面扯成一团,吵成一团。

24、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门前已收拾一新。
大楼门窗已修缮好。
大门两侧摆放着花篮。
一挂长长的鞭炮从楼顶垂下来。
工人纠察队员们在大楼进进出出。

围墙铁门处,有工人纠察队员正要把湿抹布朝前面几张布告上抹去,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慢!”
工人纠察队员回头,是陈鹤平。
陈鹤平、梁思钊及两个工人纠察队员走了过来。
两个工人纠察队员扛着一块长大的牌子,上面用大红绸布包裹着。
陈鹤平走近拿抹布的工人纠察队员:“不要抹了,让这些东西留下来,这可是值得我们‘留念’的。”
梁思钊:“是啊,两相对照,多好玩的事。”
几个工人纠察队员听懂了内中含义,嘻嘻笑开了。

25、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大操坪。
麦铎挤出喧嚷的人群,看着他们闹得欢快。
欧阳芙蓉走过来:“他们闹什么?”
麦铎:“武器装备到了。”
欧阳芙蓉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去看看。”
欧阳芙蓉正要往里面钻,麦铎拉住了她:“来。”
麦铎把她扯到一边,微笑道:“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欧阳芙蓉:“什么好东西?”
欧阳芙蓉的话未落音,眼睛就瞪圆了。
麦铎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支崭新的小撸子,小巧玲珑,闪耀着蓝光。
欧阳芙蓉差点叫起来,麦铎把手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欧阳芙蓉顽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麦铎:“送给你的。”
欧阳芙蓉惊喜地接过小撸子,左瞧右看,爱不释手。
她问:“哪里来的?”
麦铎:“军需仓库主任是我老同学,从他手中强抢蛮夺过来的。”
欧阳芙蓉笑道:“遇上你,算他倒霉。”
不远处有人走来,麦铎小声:“有人过来了,快收起来。”
欧阳芙蓉把枪塞入了裤袋中,冲麦铎会心的一笑。

26、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陈鹤平和梁思钊朝大楼走去,边走边谈。
梁思钊:“收回大楼,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陈鹤平:“这件事给了我们一个教训。这两天我一直在琢磨,要把我们的工人纠察队伍培训成一支高素质、能打能战的武装队伍,才能有效地保卫罢工委员会取得的胜利成果,否则,只有被人欺辱。”
梁思钊:“能不能请麦铎他们帮忙?”
陈鹤平:“可以考虑。”
梁思钊:“不是考虑的问题,要尽快落实,扶助工农是他们叫得响当当的口号,他也责无旁贷。”
陈鹤平:“如果他能派出人手当然最好,我们也可在这个过程中加强对他们的工作,形成一个相互协作和支持的局面。不过,有些事恐怕并不是麦铎能做主的,还有更深远更复杂的背景,根子在张发奎他们那个地方。”
梁思钊:“我们不是已经向省委……”
陈鹤平摇摇头:“还没有回音。”

27、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二楼一个较为封闭的小房子中,张太雷在主持中共广东省委、军委会议,杨殷、恽代英等几位省委、军委委员出席。
张太雷:“不久前,我们接到广州同志的报告,张发奎派人与我秘密接触,有合作的意向。广州同志的意见不一,有建议保持接触的,有建议断然回绝的,最终决定向省委请示意见,大家以为如何?”
恽代英:“我看,我们首先要摸清张发奎与我接触的动机。”
张太雷:“据广州同志的分析,张发奎可能是为了与李济深相抗衡而作出的选择。”
杨殷摇摇头:“不足为凭。”
恽代英:“但也不失为理由之一。更为重要的是,我们要认识张发奎的本性,是有革命的倾向?还是仅仅想利用我们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张太雷沉吟道:“断不可轻信!”
杨殷:“这点我赞同。不过我建议我们还是可以与他保持接触的态势,提出我们合作的条件,必要时我们亦可亲自出面谈判。”
恽代英:“这也是检验他是红是黑的一个有效方法。”
张太雷:“我同意与他保持接触。但要注意的是,我们不能再重蹈国共合作的旧辙,不能把我们的命运交由他们主宰!”

28、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
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从岸上一直铺到码头边上。
红地毯两侧,是两条长长的人墙,从码头处一直向外延伸。
军乐队已摆好敲打吹奏的架势。
李济深、张发奎、黄琪翔、陈公博等一大群军政要员站在欢迎队伍的最前列。
张发奎如沐春风。
李济深面无表情。
张发奎侧头望了李济深一眼,笑眯眯地:“李主席,汪主席一到,广州这盘棋就活了,以汪主席的号召力,振臂一呼,何愁不是应者云集?”
黄琪翔应和:“是啊,汪主席是我们党内的头牌大佬,且不说西山会议派那些长衫客、宁方和其他派系的头头脑脑,恐怕连蒋先生也无法与之媲肩。”
李济深讥诮地一笑:“汪主席在党内的领导地位,那是妇孺皆知的事实。”
张发奎:“看来,李主席对汪主席的了解和尊重比我们更深一层。”
李济深:“那倒未必。”
李济深把目光转向江面,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教导团的官兵亦在欢迎的人群中。
欧阳芙蓉抱怨:“一早就开始折腾我们,现在还不见踪影,也不怕烦人!”
曾大姐:“这一套是免不了的,耐心点。”
欧阳芙蓉:“说实在话,我看不惯这一套,万民欢迎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

朱鹏在前面扭过头来大吼一声:“不准讲话!”
麦铎看着欧阳芙蓉,轻轻地摇了摇头。
欧阳芙蓉吐了吐舌头。
前面又有人轻声叫:“来了,总算来了。”

江面上,一艘轮船正向码头靠拢。

江岸上,军乐队指挥的麾杆已扬起。
李济深又领头向前迎了几步。

29、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会议仍在继续中。
看门的老人急急推门进来:“那两个可疑的人物又来了!”
张太雷:“会不会是叶挺和聂荣臻同志?”
张太雷走到窗户口,掀起窗帘,便看到了铁门外徘徊的叶挺和聂荣臻。
张太雷:“是我们自己的同志,请他们进来。”
看门的老人转身出去开门去了。
恽代英:“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张太雷:“昨天他们来过这里,老伯不知情,把他们轰走了。一直到潮汕护送他们来的人安排好恩来同志后过来接头,我才知事情原委,但一时又不知到哪里去找他们?”
杨殷:“幸好没出事。”
张太雷笑了:“好像他们的日子还混得不错,昨天来可不是这个模样。听老伯说,穿得比乞丐还不如,却偏偏带着招人显眼的手表,哪像今天这样衣冠楚楚,难怪老伯下驱逐令。”
大家都有笑了。
恽代英:“恩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张太雷:“已找了医生救治,找了专人看护,好多了。”
恽代英:“贺龙有消息吗?”
张太雷:“组织上已护送他去上海了。”
恽代英:“那就好。”

30、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猛然炸响。
碎屑横飞,烟雾弥漫。
罢工委员会大楼原来悬挂工会牌子的地方,挂上了那块用大红绸布包裹着的牌子。
陈鹤平和梁思钊走上前,共同扯下了牌子上的红绸, 露出了“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几个大字。
下面掌声骤起,和欢呼声搅成一片。

31、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
轮船已停靠在天字码头。
军乐队指挥高举的麾杆猛地一抖,乐队奏响了欢快的迎宾曲。

汪精卫、梁思源一行出现在轮船甲板上。
汪精卫频频向岸边挥手。
李济深率军政要员迎上前。
李济深、汪精卫都远远地伸出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李济深:“汪主席莅临广州,鄙人和广州军民万众致以诚挚而热烈的欢迎!”
汪精卫:“李主席太客气了,兆铭感动万分!”

记者们蜂拥而上,四周不停地有镁光灯在闪耀。
梅若雨亦济身其中。

汪精卫又与张发奎、黄琪翔、陈公博等军政要员一一握手寒暄。

这功夫,李济深握着梁思源的手:“思源兄,辛苦你了。”
梁思源:“哪里,哪里。”
梁思源睨了一眼正与汪精卫寒暄的人众,伸出脖子,把嘴贴在李济深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
李济深频频点头。

记者们仍一个劲地往前挤。
汪精卫转身面对他们,带着一种惯有的微笑。
喧哗的人群有片刻的寂静。
一个记者趁机问:“请问汪主席,回粤的感想如何?”
汪精卫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本人此次归粤,因10月2日在九江接李主席、张将军催促归粤之电报,不久,二位又亲派代表到汉口相迎,此之盛情,大海难容矣,便立即经沪返粤,其情之迫切无异于远乡的赤子返乡也。抵港,又有思源兄执手相迎;入穗,复见如此盛大之欢迎,实属感动万分!”

32、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欢迎队伍中。
就在汪精卫回答记者的时候,钿儿已独自一人从后侧钻了出去。
突然,她看到了人群中的麦铎,连忙奔了过去,用力扯了扯麦铎的衣襟。
麦铎一回头,满脸惊喜:“钿儿,你怎么在这里?”
钿儿朝梁思源的方向呶呶嘴:“喽,跟着他们去受了一回罪。”
麦铎开玩笑道:“做了一回使节大臣喽?”
钿儿满脸委屈:“哥!”
麦铎:“我给你开玩笑。”
麦铎朝不远处的欧阳芙蓉招了招手,欧阳芙蓉走过来。
麦铎:“芙蓉,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我妹妹钿儿。”
欧阳芙蓉目光落在钿儿身上,双目一亮:“你就是钿儿?”
钿儿有些疑惑:“你是……”
欧阳芙蓉:“我叫欧阳芙蓉,你叫我芙蓉好了。”
钿儿:“芙蓉姐好。”
欧阳芙蓉赞叹道:“难怪你哥对你赞不绝口,真是又漂亮又可爱,小白灵一样。”
钿儿:“芙蓉姐,你也很靓呀,尤其穿着这身军装,靓极了!”
麦铎含笑看着他们。
钿儿从麦铎的目光中好像发现了什么。

33、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老伯把叶挺、聂荣臻带进了客厅。
张太雷、恽代英、杨殷等从楼梯口下来。
叶挺、聂荣臻赶紧迎下来。
大家相互握手寒暄。
叶挺:“总算找到你们了。”
张太雷:“不是找不到,是不敢认,看门的老伯说,那两个人怪里怪气,肯定是坏家伙!”
大家都笑了。
叶挺:“也难怪老伯疑心,我们那身打扮是有些不伦不类,在街上最是引人注目。”
杨殷:“要是女士的话,免不得要高昂着头,走一些鹅行鸭步了。”
大家哈哈大笑。

34、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
有记者仍在向汪精卫发问:“宁汉现在已经是水火不容、兵戎相见,请问汪主席有何改善之良策,汪主席抵粤的使命又如何?”
汪精卫嘴角略略往上一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本人自汉启程时,并不知宁汉已经分裂。但无论如何,兆铭作为吾党一分子,本人愿当着李主席、张将军及吾党吾军之同志,以及全体粤人的面,声明自己的三项主张,以促成矛盾的解决。”
汪精卫稍稍停顿了一下,提高声调:“一、敦促吾党召开第四次中央全体会议,恢复中央执、监两委会;二、宁汉之争可待党之会议而解决,各自任意冲突,实失坠党之权威而不能承认;三、广东时局,各派应团结一致,整顿军、民两政,解决久处于水深火热之粤人痛苦。要之,今日所求者不在动听之议论,而在实行也!”
李济深、张发奎带头鼓掌,但表情各各不同。
汪精卫频频向大家挥手。
李济深朝汪精卫做了个请的手势。
汪精卫边挥手边顺红地毯一路走过去。
李济深、张发奎陪伴左右。

35、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欢迎队伍中。
记者们跟着人群往前拥。
梅若雨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麦铎、欧阳芙蓉和钿儿的身影,钿儿正和欧阳芙蓉笑语融融。她愣住了,好像感到了什么。
但不等细想,人潮推动着她朝前走去。

36、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张太雷、叶挺、聂荣臻等均已坐下。
张太雷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聂荣臻:“我想立即投入工作。”
张太雷问叶挺:“你呢?”
叶挺:“我想先回澳门,回家住一段时间,说实在话,离家久了,真还有些想家。”
恽代英开玩笑:“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叶挺:“只要组织需要的时候,我立马赶来,尤其是指挥作战!”
张太雷:“我们初步议过,荣臻同志暂时留在省军委,负责军委的日常工作,叶挺同志既然想回家看看,也好,你的目标太大,认识你的人多,留在这里不安全,回去暂避一段。不过,这个时间不会很长了。”
张太雷停顿片刻,加重了语调:“我们准备在广州及广东全省各地举行武装暴动,以武力对抗国民党的反动统治!过两日,我即赴中央汇报工作,一待中央批准我们的暴动计划,我们立即着手实施!”
叶挺:“我有言在先,一旦计划批准了,一定要预先通知我。”
张太雷郑重地点点头。

37、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大院门上的白铜铃“丁零零”响起来。
程妈:“来啦,来啦。”
程妈打开门,钿儿钻了进去。
程妈:“钿姑娘,回来了。”
钿儿:“程妈,外面的东西就交给你了。”
钿儿边说边朝前厅走去。
程妈朝外一看,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麦铃和大包小包的东西,堆着笑意:“原来大小姐也在。”
麦铃:“程妈,皮箱里有一些容易破碎的东西,你轻一点儿。”
程妈:“大小姐,你放心吧。”

程妈又冲院子里喊:“老头子,你赶快出来一下。”
程伯应道:“来了,来了。”

38、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钿儿进客厅,把高跟鞋往中央一踢,人往沙发上一靠,歪歪斜斜的。
麦铃站在客厅门口:“真还有点小姐脾气。”
钿儿不理她,过了一会,突然怪兮兮地一笑。
麦铃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钿儿坐起来,冷嘲热讽:“我真有些闹不明白,有些人平日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一见到这个姓汪的,就好像没有了骨头一样?”
麦铃:“你……
钿儿:“还不止呢,见了那些假洋鬼子,也像得了软骨症一样,恨不得连小姨子,不,连老婆都一起送出去。”
麦铃十分生气“你……你怎么这样损你姐夫!”
钿儿眼一翻:“这是我姐夫吗?我姐夫这么优秀?啧,啧,真是千年难逢!”
麦铃只好沉着脸不理她。
钿儿:“幸亏我只有这么一个优秀姐夫,要是再多一个,我就压根儿不要回西关了,嫁到香港去!嫁到美国去!”
麦铃哭笑不得:“你越来越喜欢胡搅蛮缠了。”

钿儿还要说什么,钿儿妈从里屋出来:“谁胡搅蛮缠了,是不是钿儿呀?”
钿儿跑过去,吊着她妈的脖子:“妈。”
钿儿妈差点一个趔趄:“死丫头,回来了也不和娘照个面。”
钿儿:“我们刚进家,怕打扰您念经嘛。”
钿儿妈:“没理的事总叫你弄出理来。”
麦铃抢白道:“钿儿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钿儿妈:“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惯的。”
麦铃叹口气:“你看,过错又是我们的。”

钿儿扶钿儿妈在藤椅上坐下来。
钿儿妈:“到香港看了什么西洋景儿?”
钿儿猛摇头:“哪不是人待的地方。”
钿儿妈不相信:“怎么会?人家都讲香港是个花花世界。”
钿儿:“妈,哪里到处都是两只脚的狼,吃人呢,不信你问姐姐?”
麦铃:“妈,你别听她胡扯!”
钿儿妈嗔怪道:“钿儿,什么时候学得油嘴了,天上一句、地下一句的。”
麦铃:“何止!”
钿儿妈就听出些话音,看看麦铃,又看看钿儿。
钿儿站起身,走到客厅一角的木制榨汁机旁,放了几个金橘进去,摇动木手柄,接了半杯黄澄澄的橘汁过来,递给她妈。
钿儿:“妈,喝口果汁儿。”
钿儿妈接过果汁,叹口气:“你们呀,总是让我悬着这颗心。”
钿儿双眼滴溜溜一转:“妈,你说我今天看到谁了?”
钿儿妈:“还会有谁?你哥呗,你知道我操着你们几个的心。”
钿儿:“算妈聪明,可是,你绝对想不到,哥身边还有个妙人儿。”
钿儿妈:“妙人儿?”
钿儿:“妈,哥要给您带个媳妇回来了!”
钿儿妈既惊又喜:“真的?”
麦铃:“莫不是若雨?”
钿儿摇头:“不是,不是,你们绝对想不到的,绝对!”
钿儿妈和麦铃都眼巴巴看着她。

39、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葵棚宿舍中。
曾大姐端着一个木脸盆从外面走进葵棚。
欧阳芙蓉正坐在小木床边对着一张小圆镜端详,看见曾大姐,连忙把小圆镜收起来,神情有一丝忸怩。
曾大姐把盆中的白毛巾搭在墙壁牵着的细绳上,随口问:“芙蓉,怎么不出去走走?”
欧阳芙蓉:“大姐,我……”
曾大姐有些奇怪:“芙蓉,怎么啦?”
欧阳芙蓉:“阿铎说……要带我去他家里。”
曾大姐高兴地:“好啊!”
欧阳芙蓉:“可是,我心里像打鼓一样。”
曾大姐在欧阳芙蓉身边坐下来,拉着她的手:“傻妹子,只是去见见他家里人,又不是进龙潭虎穴。”
欧阳芙蓉:“我怕……”
曾大姐:“怕什么?这么水灵的妹子,不知道要乐坏多少人呢。”
欧阳芙蓉灿烂地一笑:“大姐,那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去才好?”
曾大姐:“麦营长怎么说?”
欧阳芙蓉:“我没好意思问他。”
曾大姐:“依我看,就穿军装最好,最朴素,也最自然。”
欧阳芙蓉:“可是……”
曾大姐:“人家那种大户人家,什么漂亮光鲜的衣服没见过?只有这身军装,威武,清爽,对他们才有新鲜感。”
欧阳芙蓉还是有些犹豫:“这好吗?”
曾大姐:“听大姐的,没错!”

40、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钿儿仍是一副打哑谜的样子。
钿儿妈都有些急了:“小祖宗,你要把人气死是不是?”
麦铃也急了:“你说呀?”
钿儿得意地一笑:“是一位兵姐姐。”
麦铃诧异地:“当兵的,不会吧?”
钿儿妈像自言自语:“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阿铎说一声?”
麦铃:“是阿铎和你说的还是你亲眼看到的?”
钿儿:“他们在一起嘛。”
麦铃:“那你怎么肯定他们会是……”
钿儿赌气地:“你不信算了!”
钿儿妈:“钿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钿儿:“回来的时候,我在天字码头碰到了我哥,他身边站着一位兵姐姐,我哥特地拉她和我见了,她还知道我叫钿儿,你说不是恋人是什么?”
麦铃:“这也未必就是恋人呀,都是当兵的,说不上是偶尔聊天时聊到的呢?”
钿儿呛了她一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麦铃生气地:“你……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粗俗了?”
钿儿:“是你逼我的嘛。”
钿儿妈:“钿儿,妈问你,你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吗?”
钿儿:“叫芙蓉。姓么,对了,是复姓,好像姓欧阳。是的,叫欧阳芙蓉。”
钿儿妈:“长像呢?”
钿儿:“靓极了,又清秀,又耐看,又有味道。”
麦铃冷哼了一声。
钿儿睨了麦铃一眼,玩心顿起:“起码比我姐姐漂亮一百倍。”
麦铃恼怒地:“你……”
钿儿起身“咚咚咚”上楼去了。

麦铃:“妈,你看钿儿,越来越任性,越来越放肆。”
钿儿妈:“小孩子家,你和她计较什么。”
麦铃:“妈,钿儿已经不小了,都到嫁人的年龄了!”
钿儿妈不想多说:“好,好。”
麦铃:“阿铎也是的,什么人不能找,非要找一个当兵的,能好到哪儿去?”
钿儿妈:“还没见到人,怎么就编排人家?”
麦铃:“这不是明摆着的,放着好端端的人不找,偏要弄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
钿儿妈叹口气:“人都有个缘字,何况你弟弟不傻。”
麦铃:“可是……”
钿儿妈:“婚姻不是其他,冷暖只有自己才知道。”
麦铃有些不以为然,嘟哝了一句什么。

41、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往沙发上一靠,双眼微微闭上,像进入了沉思状。
梁思源在李济深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来,轻声:“李主席……”
李济深睁开眼,看着墙上的中山先生的画像,缓缓地:“汪先生一来,他们怕是要搅乱局了。”
梁思源:“这个……”
李济深看着梁思源:“你和汪先生几天朝夕相处,有没有探探他的口风?”
梁思源:“来不及深谈,但从他流露的口风看,他又长久打算,说要在此设立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之常务委员会,要成立中央执监委通讯处。”
李济深:“刚才来的路上,他已经下牒子了,明天召开中央执监委员会议,后天召开中央委员会会议。”
梁思源:“你同意了?”
李济深:“会先开着,旗帜先打着,但未必就能遂愿,还有宁方呢,还有西山会议派呢,让他们慢慢去吵吧,吵够了就会产生应急办法。”
梁思源:“也可以先放一些风,比如说,抬一抬他的地位,说他是党的中心人物,处于这边陲之地实非所宜,敦促他早日归宁主持大计。”
李济深点点头:“黄绍已回广州,让他去安排吧,军人发言最有威慑力。”
梁思源:“警察也可以么。”
李济深:“思源兄,你可能还不知道,公安局长已经换人了!”
梁思源真有些吃惊:“换了谁?”
黄绍:“朱晖日。”
梁思源:“他?”
李济深叹口气:“所以嘛……”
梁思源摇摇头:“过分,过分。”
李济深沉吟道:“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太拿捏了,他们不是要扶助工农么,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立即以省政府的名义通知公安局发布文告,马上解散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令其所属纠察队全部缴械,令其罢工工人在三天内全部从所占房屋、商店中撤出,规定任何行业的任何工会,一律不准集会,如需要集会,必须于三天前送审!”
梁思源频频颔首。

《羊城风暴》第六集

1、夜晚。广州西关。小巷中。
夜幕降临,通往麦家小巷中的两盏路灯倏地点亮了。
麦铎和欧阳芙蓉并肩出现在小巷中。
欧阳芙蓉:“阿铎,这儿很热闹呀。”
麦铎颇自豪地:“那还应说,广州最古老的商业街区。”
欧阳芙蓉:“什么最著名?”
麦铎:“多啦。就说吃吧,有一种说法不知你听过没有?‘天下之吃在广州,广州之吃在西关。’光小吃就数不胜数,公鸡榄、云吞、糯米糍、糖沙翁、双皮奶、百花煎瓤鸭掌、沙湾原奶挞、椰蓉马蹄糕、蟹肉灌汤饺、猪肉丸、牛膀、猪粉肠,‘陶陶居’的点心和莲香楼的月饼更是冠绝天下……”
欧阳芙蓉:“别说吃,听都把我听晕了。”
麦铎笑道:“做了西关媳妇,还怕没你吃的机会?”
欧阳芙蓉就在麦铎的腰上拧了一下:“也不害羞。”
麦铎:“不仅是吃,喝也一样。西关茶舍的精致也是少有的,雕梁画栋、诗词书画,一进去便给人一种极优雅的感觉。喝茶有很多讲究,‘铜壶局盅’,‘水滚茶靓’,喝的就是那份韵致,再配上说书人讲古,或艺人弹筝,那份清雅,叫人闭目难忘。”
欧阳芙蓉:“其实,你还少说了最关键的一样?”
麦铎:“什么?”
欧阳芙蓉:“西关人啊。”
麦铎:“是啊,是有西关小姐的说法。”
欧阳芙蓉:“西关少爷呢?”
麦铎:“没有,只有东山少爷的说法。”
欧阳芙蓉:“可我身边不就有一位吗?”
麦铎:“好呀,你绕着弯子来挖苦我。”
麦铎作势掐欧阳芙蓉的腰,欧阳芙蓉一闪闪开了。

两人走到了小巷转弯处,麦铎呶呶嘴:“到了。”
欧阳芙蓉收起笑了,整了整军装。
麦铎走到门前,推了推门。
大门上的白铜铃“丁零零”响起来。

2、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铃声一响,程伯便应道:“来啦,来啦。”
程伯打开门;“铎少爷,是你们。”
麦铎听到客厅里笑语喧哗:“程伯,家里好像很热闹?”
程伯:“听说你回来,大少爷、大少奶、大小姐和梅小姐都赶过来了。”
麦铎觉得奇怪:“他们怎么知道的?”
程伯:“钿姑娘说的。”
麦铎:“这个钿儿!”
欧阳芙蓉有些紧张:“阿铎,这么多人?我的心‘扑扑’直跳。”
麦铎挽着她的手:“你只当是正常的操典好了。”

3、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客厅里灯火通明。
麦鑫夫妇、麦铃、梅若雨、钿儿坐在客厅里闲聊,麦苗像牛皮糖一样粘在钿儿身上,口里嚷嚷着要钿姑教她唱儿歌。
钿儿教道:“点虫虫,虫虫飞,飞到荔枝基。”
麦苗稚声稚气地跟着她唱。
钿儿又教:“荔枝熟,摘满屋,屋里红,绊住个细蚊公。”
教到最后一句,钿儿用手指点着麦苗的鼻尖。
麦苗学一遍,说:“再教,再教。”
钿儿作势拧眉:“小讨厌,你究竟有完没完。”
麦苗不理会:“教嘛,教嘛。”
麦鑫:“苗苗,外面铃响了,你去看看是不是你铎叔回来了。”

麦铎和欧阳芙蓉已出现在客厅门口。
众人眼前为之一亮,穿着军装的欧阳芙蓉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麦鑫:“铎弟,也不给大家介绍一下?”
麦铎:“这是我的女朋友,欧阳芙蓉。”
欧阳芙蓉脸上升起了一层红晕。
麦铎又指着大家一一介绍给欧阳芙蓉。
欧阳芙蓉点头微笑着。
当介绍到梅若雨时,麦铎回避了她的目光:“若雨,我的同学。”
欧阳芙蓉:“若雨姐。”
梅若雨幽幽地:“阿铎,你可真会打埋伏呀?”
麦铎有些尴尬:“我……”

4、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客厅中,叶剑英和恽代英面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一张茶几。
看门的老伯把茶端上来,放在叶剑英面前。
叶剑英用手指点点茶几:“谢谢。”
老伯退了下去。

恽代英含笑看着叶剑英:“剑英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叶剑英:“听说南昌暴动在潮汕失败,我为你们捏了一把汗,黄绍他们几乎把家底都押上了,志在必得。”
恽代英:“我们不怕失败,哪怕失败一百次,总会有成功的时候。省委军委已经决定,我们将在广州及广东各地举行武装暴动!”
叶剑英双眼一亮。
恽代英:“太雷同志已赴中央汇报在广州及广东各地举行暴动的计划,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带回……

5、时间接上。上海某街道。中共临时中央所在地。
这是一间较宽敞的会议室,瞿秋白、周恩来、李维汉、任弼时、罗亦农、苏兆征、张太雷等三十多名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委员和候补委员围坐在一张大方桌前。
坐在桌首的瞿秋白把手中的笔记本合起来:“我们这次中央临时政治局扩大会议,较好地总结了南昌暴动以来党的斗争策略,恢复了各部委组织,确立了工、农、军委等负责人,通过了《中国革命与共产党的任务决议案》。会议结束后,我们要迅速把会议精神贯彻下去,用以指导我们的行动,继续地、坚决地在全国各地组织武装暴动,把中国革命迅速推向最高潮!”
瞿秋白的语调虽不高,但语气十分坚决。
会议室一片静谧。
瞿秋白又扫视全场:“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对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坐在方桌一侧的张太雷:“能否请中央就广州暴动形成正式决议?”
瞿秋白:“中央对广州暴动的决心是明确的,但暴动计划有待完善。恩来,你看呢?”
瞿秋白扭头看着他左侧的周恩来。
周恩来:“我意请太雷同志继续留在上海一段时间,和兆征、亦农及共产国际的同志一同制定一个完整的暴动计划,一待时机成熟,立即组织实施!”
瞿秋白、张太雷等点了点头。

6、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麦鑫招呼大家:“坐,坐。”
钿儿走过去牵着欧阳芙蓉的手:“芙蓉姐姐,我一猜就准。”
麦鑫笑道:“钿儿,你什么时候成算命先生了?”
钿儿:“大哥,你不知道,我说芙蓉姐姐保准是铎哥的女朋友,大姐还不相信呢。”
麦铃:“你……”
钿儿:“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对不对?”
麦铃看钿儿老气横秋的样子,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对,对,你说的有什么不对!”

麦苗正箍着麦铎的腿,仰着脸做了一个拉钩的手势。
麦苗:“苗苗,别围着铎叔转,去叫奶奶出来。”
钿儿妈从客厅后门走出来:“来啦,来啦。”
钿儿把欧阳芙蓉拉到她妈面前:“妈,这就是芙蓉姐姐。”
欧阳芙蓉:“伯母,您好。”
钿儿:“芙蓉姐姐,叫错了吧?”
欧阳芙蓉顿时满面通红。
钿儿妈嗔怪道:“钿儿,就你刁钻。”
钿儿妈仔细端详着欧阳芙蓉。
麦鑫:“妈,您先坐下来吧,您不坐,我们只好跟您陪站。”
钿儿妈在藤沙发上先坐了,对欧阳芙蓉招招手,让她在身旁坐下,拉着她的手,一种说不出的怜爱表情。
欧阳芙蓉低着头。
钿儿:“妈,你都把芙蓉姐姐看得不好意思了。”
钿儿妈咂咂有声:“好水灵的姑娘,是不是你们老家那儿的水分要养人一些?”
麦鑫开玩笑:“妈,看您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
钿儿妈:“我当然高兴喽。”
麦鑫:“妈,既然高兴,按我们广州的规矩,可是要派利是的。”
钿儿妈:“看我高兴的,差点把这事忘记了。”
钿儿妈从怀中摸索出一个手帕包,层层剥开,里面是一个玉手镯。
钿儿妈把玉手镯套在欧阳芙蓉的手上:“这是铎儿他爸当年和我定亲时的聘礼,有一对,一只给了铎儿他大嫂,这一只就交给你保管了。”

梅若雨轻轻抿着嘴。

7、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恽代英和叶剑英的谈话仍在继续。
恽代英:“太雷同志去上海前,特地委托我约你再次来香港见面,主要是了解我们能掌握、控制及策反的敌武装力量情况。”
叶剑英:“根据省委军委的指示,我已成功说服张发奎和黄琪翔把军官教导团调进了广州。从目前情况看,最有把握还是这支部队,它的根底你是清楚的。”
恽代英点点头。
叶剑英:“除开党在军官教导团中的基础外,目前还有一个极有利的因素,张发奎正是用人之时,可说是到了非用这支部队不可的地步。”
恽代英感兴趣地:“哦?”
叶剑英:“到香港来之前,我去见过张发奎。他和李济深的矛盾越来越深,李济深想把他赶到国外去休养。张发奎十分恼火,催生了犯上的想法。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翻脸,甚至兵戎相见。”
恽代英双目炯炯地看着他:“你估计有几成可能?”
叶剑英:“十之八九。”
叶剑英稍稍停顿了一下:“有鉴于此,我向他进言,军官教导团是四军中惟一和李济深没有渊源的部队,在与李济深部队的作战中可担当主力。张发奎深以为然,已经把军官教导团全部装备起来了。”
恽代英眉飞色舞:“太好了!如果张发奎和李济深干起来,必给我们造成极有利的机会,而军官教导团,正是一把锋利的双面刃……”

8、夜晚。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四军作战室灯火通明。
黄琪翔挺立在地图前。
参谋甲站立在他的一侧,用红蓝铅笔指着地图:“我们已基本接防完毕,惟第二十五师尚在赴东江途中,两天内可抵惠州。”
黄琪翔:“黄绍的部队有什么异动?”
参谋甲:“回师西江的部队已抵梧州,粤东惟东江与广九路两个营正在换防。”
黄琪翔“哦”的一声,盯着参谋甲:“换防部队所处何位置?”
参谋甲用红蓝笔指着东边广九路方向:“接防的那个营已抵这附近。”
黄琪翔用手挟着下巴,沉思片刻,对参谋甲:“通知军官教导团麦营长立即到我这儿来一趟。”
参谋甲:“是!”
参谋甲转身朝外走去。
黄琪翔脸上浮起一丝难已觉察的笑纹。

9、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陈鹤平走进大楼大门。
大楼大厅灯火辉煌,梁思钊、李侠武正和几个工人纠察队员在书写标语。
花花绿绿的标语纸铺满一地,上书“要求释放政治犯”、“恢复‘四·一五’以前的工人利益”等字样。
陈鹤平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静静地看了一会。
李侠武书写完一张,转身来晾在地上,发现了陈鹤平:“陈委员。”
梁思钊一回头:“咦,你来啦。”
陈鹤平:“写得差不多了吧?”
梁思钊:“差不多了。”
梁思钊把手中提着的毛笔搁在砚盘上,抓张废纸擦了擦手,问:“和阿铎联系了没有?”
陈鹤平:“还没来得及。”
梁思钊:“不要耽误了,把我们罢工委员会这支两千多人的工人纠察队训练好了,完全可以当正规武装用。”
陈鹤平点点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张发奎不是有扶助工农一说么?”
梁思钊:“要快,越快越好。”
陈鹤平:“听说阿铎回西关了,我赶回去会他一下。”
梁思钊:“军官教导团新近组织了一个士兵委员会,好像就是阿铎负责的。他们专门在研究城市战斗的特征,侧重指导部队进行巷战中的攻击、射击、投弹、爆破、刺杀及夜战训练,其中不乏尖子好手,你让阿铎选几个人来。”
陈鹤平点了点头。
梁思钊:“另外,工人赤卫队同样需要人指导训练。”
陈鹤平:“场地呢?”
梁思钊朝外呶呶嘴:“这不是现成的。”
陈鹤平:“那明天把骨干们集中一下吧?”
梁思钊点点头:“好。”

10、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梅若雨站在院子回廊的阴影里,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戚,眼角也是星星点点。
麦铃走出来,手搭在他的肩上:“若雨。”
梅若雨低下头去,眼泪却顺眼角流下来。
麦铃:“若雨,我真不知如何和你说才是。”
梅若雨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铃姐……”
麦铃:“都怪阿铎!”
梅若雨:“与他无关。我反复想了想,人其实要有缘分的。”
麦铃:“话虽这么说,但从内心而言,我还是希望……”
梅若雨:“铃姐,不要再说了。”
麦铃:“可是……”

大门上的白铜铃“丁零零”响起来。
麦铃三步做两步跑过去,打开门,是一个传令兵。
传令兵:“请问,这是麦营长家吗?”
麦铃:“什么事?”
传令兵:“我找麦营长,有紧急公务。”
麦铃转身冲前厅方向叫道:“阿铎,阿铎。”
阿铎从里面跑出来:“姐,什么事?”
麦铃:“有人找。”
传令兵快步上前,“啪”地立正,一个军礼:“报告麦营长,黄军长请你立即赶往军部见他,车在外面等着。”
麦铎干脆地:“好,我马上就来。”
麦铎转身朝前厅走去。
麦铃跟在他后面,担心地问:“阿铎,什么事这么急?”
麦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11、时间接上。广州西关小巷。
舒缓轻快的唢呐声悠悠传来,在明明暗暗的麻石小巷中回荡。
身套鸡公榄的男人不疾不缓地游行在小巷中。
在一张简陋的趟栊门前,他前后睃了一眼,见前后无人,迅速揭开门框边的一块青砖,从鸡公肚中拈了一颗橄榄塞了进去,又把青砖填回去,恢复原样。
唢呐声未停,小巷显得安静而幽深。

12、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陈鹤平出现在通向麦家的小巷中。
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夜空中,隐隐约约有唢呐声传来。
他走近麦家大门,院子的灯倏地熄灭了。
他轻轻敲了敲大门,白铜铃发出“丁零零”两声脆响。

程伯正朝台阶上走去,闻声又折转来,隔着门问:“谁呀?”
陈鹤平轻声:“程伯,是我。”
程伯打开门:“是表少爷。”
陈鹤平问:“程伯,阿铎回来没有?”
程伯:“回来了,又急急忙忙走了。”
陈鹤平:“这么急?”
程伯:“部队上来人找,可能是有急事。”
陈鹤平:“哦?”
程伯:“本来,阿铎的女友第一次上门,大少爷在‘陶陶居’安排了夜茶,结果被这事给冲了。”
陈鹤平诧异地:“阿铎带女朋友?”
程伯:“是啊,也是一个女兵,挺有模样的,老夫人那个高兴呀,都合不拢嘴了。”
陈鹤平:“那倒错过了一个机会。”
程伯:“全家人差不多都回了,连梅小姐也来了,过节一样。”
陈鹤平:“是么?”
程伯掩上门:“表少爷早点歇息吧。”
陈鹤平点点头:“程伯您也早点歇息。”

陈鹤平沿着回廊的一侧朝后院走去。

13、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黄琪翔办公室。
麦铎站在黄琪翔办公室门口,大声喊道:“报告!”
黄琪翔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招招手:“来,来。”
麦铎走进去。
黄琪翔指着一侧的沙发:“坐。”
麦铎坐下去:“军长……”
黄琪翔看着他:“军官教导团现在的情况如何?”
麦铎:“基本正常,尤其是发放了武器装备后,大家的情绪很高,有一种急于投入战斗的想法。”
黄琪翔点点头,问:“叶剑英到团里去过没有?”
麦铎摇摇头:“还是交接时去过的。”
黄琪翔又问:“朱鹏呢?大家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麦铎沉吟道:“这个……”
黄琪翔盯着他:“在我面前,有话但说无妨。”
麦铎:“应该说,朱参谋长还是有军事才能的,但他的行事做派就很难说了。”
黄琪翔:“训练管理部队呢?”
麦铎:“一如他的做派,大家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黄琪翔叹了口气:“本来我考虑是让你去主持团里工作的,但张总指挥……好了,我们先不谈这件事,现在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
麦铎蹭地站起来。

1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陈鹤平走过回廊,正沿青石巷走向后院。
钿儿在墙后的暗角处转出来:“平哥。”
陈鹤平有些奇怪:“是钿儿,怎么还没有休息?”
钿儿:“我……我……”
陈鹤平笑道:“是不是见到了新嫂子兴奋呀?”
钿儿:“你也知道了?”
陈鹤平:“刚才听程伯讲的。”
钿儿:“挺招人喜欢的。”
陈鹤平:“以你哥的目光,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钿儿无声地笑了,露出一排均匀的白瓷一样的牙齿,随即含羞地勾下头去。
陈鹤平也蓦然意识到什么,一时沉默。
隔了一会,钿儿又抬起头来看着陈鹤平,双眼闪烁着炽热的光泽。
陈鹤平回避着她的目光,轻声道:“钿儿,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好么?”
钿儿轻轻“嗯”了一声。

15、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大院操坪中。
天顶上,一轮半圆的月亮挂在中天,月的周围环绕着一圈月晕。
葵棚和远远近近的景物都是朦朦胧胧的。

突然,大院操场上响起了“嘟嘟嘟”的紧急集合哨声。
全副武装的麦铎站在操坪中央。
二营人马纷纷朝操坪跑去。

16、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葵棚中。
朱鹏站在葵棚宿舍的窗口前,正注视着麦铎在操场里集合二营的队伍。
王圣夫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参谋长,他们这是……”
朱鹏阴沉着脸:“这是军部直接点的将。”
王圣夫:“为什么?”
朱鹏:“你还不知道他是黄军长倚重的红人?”
王圣夫一时语塞。

操场上,麦铎已带领部队朝外跑去。

朱鹏和王圣夫眯疑缝着,注视着队伍消失在朦胧的月色里。
王圣夫吞吞吐吐地:“参谋长,我怎觉得他们……”
朱鹏用手理了理头上油光闪亮的分头:“今后多留点心。”
王圣夫:“是!”
朱鹏:“但不要打草惊蛇,重要的是掌握证据,懂么?”
王圣夫:“我明白了。”
朱鹏又把头发往后抹了抹。

17、时间接上。广州郊外。广九路旁的小道上。
麦铎带领队伍从小路跑过来,在靠近铁路的地方,做了个停的手势,队伍停了下来。
麦铎看了看两边茂密的草丛,点点头:“就在这里。”
他转向队伍,大声道:“大家就地隐蔽好,做好战斗准备,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队伍一分为二,隐蔽在两边的草丛中。
麦铎隐蔽在一个小土包后面,目光朝铁路方向望去,朦胧的月光下,铁轨闪烁着幽幽青光。

铁路对面传来了一阵声响。
一支队伍在月色下蠕动,越过铁路朝麦铎他们这个方向移过来。
这支队伍显得十分杂乱,衣服敞开的,帽子歪戴的,枪横扛斜挂的,吹口哨的,中间还夹杂着挑夫和骡马大车。
有人骂骂咧咧:“换个鸡巴防,有完没完?”
有人接话:“完?做你的千秋大梦!当官的一句话,当兵的跑断腿,谁叫你他妈不给你祖宗坟上多烧点香呢?”
前面一个歪戴着帽子的军官一声恶吼:“吵死!”
挨骂的人声音小了些:“凶个鸡巴!”

队伍从麦铎他们面前经过。
待歪戴着帽子的军官走到跟前时,麦铎朝天“叭”“叭”两枪,站起来大吼:“站住,不许动!”
队伍中一阵慌乱,他们有的趴在地上,有的朝旁边的草丛躲去,但小道两边草丛中刺刀如林,他们这才发觉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歪戴着帽子的军官手按在枪把上,颤抖着问:“你们……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麦铎吼道:“少罗嗦,叫他们放下枪!”
两个军官教导团士兵冲出去,挟着歪戴着帽子的军官,下了他的枪。
歪戴着帽子的军官扭动着:“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麦铎走过去,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干什么?瞎了你的狗眼!”
歪戴着帽子的军官龇牙咧嘴的:“你……你……你是什么人?我……我要报告黄总指挥!”
麦铎左右开弓又是两个耳光:“我揍的就是黄总指挥的人!”
一个军官教导团士兵用刺刀抵着歪戴着帽子的军官的肚皮:“快,叫你的部队马上放下枪,不然捅了你!”
歪戴着帽子的军官吓坏了,哭丧着脸:“弟……弟兄们,都……都放下枪。”
长短枪陆陆续续扔下去,堆了一地。
麦铎:“叫他们把裤带都解下来。”
歪戴着帽子的军官:“弟……弟……弟兄们,把……把……裤带解……解下来。”
歪戴着帽子的军官和他的部队都哆哆嗦嗦地把裤带解下来,扔在地上。
麦铎在歪戴着帽子的军官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滚!”
歪戴着帽子的军官提着裤子,带着一群同样提着裤子的兵,急伧伧朝前跑去。
看着他们的狼狈样,军官教导团士兵禁不住笑出声来。
麦铎也开心一笑。

18、清晨。广州维新路。省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走进办公室,顺手把礼帽挂在帽架上。
秘书匆匆从外面走进来,附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李济深越听越吃惊,近乎一种愕然的表情。
秘书说完退身下去了。
李济深还是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样子。

梁思源从外面走进来:“李主席。”
李济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梁思源觉察到了什么:“李主席,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李济深叹口气:“我们从东江调到广九路换防的那个营,让他们缴械了。”
梁思源瞪圆双眼:“不至于吧?”
李济深焦灼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说什么,又猛然打住。
梁思源:“李主席打算如何处置?”
李济深无奈地:“我能怎么着?但黄绍彻底火了,秘书说,一早追了三个电话过来了,要把移师广西梧州和驻防粤东的部队调回来,针尖对麦芒!”
梁思源连连摇手:“不妥,不妥,这样一动,势必会出现多方打乱仗的局面,于事无补。”
李济深又在屋子里绕了两个圈:“但是,我们也不能干吃一闷棍!”
梁思源眼轮一转:“我倒有个主意。”
李济深看着他:“哦?”
梁思源走到他身侧,嘀咕了几句。
李济深:“朱晖日拒不执行怎么办?”
梁思源:“越过他,以省政府名义直接向警察分局发施号令。”
李济深:“好,立马办!”

19、白日。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梁思钊兴冲冲走进罢工委员会大楼。
大楼前面的大坪里已集合了不少工人纠察队骨干,三三五五待在一起闲聊,其中混杂着部分工人赤卫队骨干,还有部分工人纠察队员携带着武器。
李侠武也在其中。
一些人和梁思钊打招呼或点头示意。
梁思钊:“见到陈委员没有?”
李侠武:“早到了,在里面布置开会的事宜。”
梁思钊点点头,朝大楼里面走去。

突然,两辆满载警察的大卡车在大门外停下来。
警察队长从前面的驾驶室跳下来,挥舞着手枪,冲车上的警察:“快,快!”
近百名警察们一窝风从车上跳下来,朝大门冲去,端枪结阵,包围了大楼。
大坪里的工人纠察队员和工人赤卫队骨干迅速汇集成一堵人墙。
李侠武冲身后一个工人纠察队员:“快去报告梁委员和陈委员。”
警察们步步紧逼,包围圈越来越小。

20、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客厅中。
汪精卫一身乳白色的西装,端坐在高脚转椅上,正侃侃而谈。
梅若雨坐在汪精卫对面的沙发上,采访本平铺在膝上,低头认真记录。
记录完一段,她又抬头发问:“当年,汪主席是积极推动中山先生联俄联共和扶助工农的主将,并对中国革命产生过巨大影响,但后来却产生了不少芥蒂,那么,不知汪主席如何评价这一过程?今后还会联俄联共吗?还会坚持扶助工农的政策吗?”
汪精卫:“你都看到了,一切矛盾根由皆从共产党有野心、阴谋夺权开始,苏俄也起了极不好的推动作用。经验告诉我们,不铲共除共,国无宁日!党无宁日!人民无宁日!我们和共产党已站在势不两立的地位!至于扶助工农吗……这是我们一以贯之的政策,今后我们仍将一如既往地持续下去,但,要严防共产党借工农运动的名义破坏国民革命!”
梅若雨记录完,合上采访本:“谢谢汪主席接受我的采访。”
汪精卫站起来,极具风度地伸出手:“接受你这么漂亮的小姐采访,我感到很愉快。”
梅若雨笑笑,和他握了握手。

21、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警察已逼到和工人纠察队面贴面的距离。
陈鹤平和梁思钊从大楼里面联袂出来了。
梁思钊在大楼台阶上一声大吼:“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梁思钊目光紧逼警察队长:“你们有什么权力到这里来捣乱!”
警察队长:“你他妈才捣乱!我们奉省政府命令,从即时起,关闭罢工委员会大楼,停止其罢工委员会的一切活动,收缴其所有工人纠察队员的武器枪械,如有违令不从者,格杀勿论!”
人群中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有工人纠察队员端起了枪。
有人义愤填膺:“你们这是破坏工农革命运动的反革命行为!”
有人表达决心:“我们要誓死捍卫罢工委员会的革命成果!”
……
警察队长扬起手,做了一个预备射击的手势。
警察们“噼噼啪啪”拉动着枪栓。

梁思钊双眼冒火:“狗日的,我给你们拼了!”
陈鹤平紧紧拉住他的手:“不要冲动!”
梁思钊:“那我们难道任由他们宰割不成?”
陈鹤平俯在梁思钊的耳边:“硬拚会要吃亏的!”
梁思钊满面痛苦:“可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陈鹤平:“现在不是咽不咽得下这口气的问题!”

陈鹤平、梁思钊和一些工人纠察队骨干被警察赶到了离大门不远的地方。
院墙处的大铁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原来贴满布告的地方,又贴上了一张崭新的布告,省政府的大印鲜红夺目。
几张新旧不一的布告排列在一起,构成了一道迥异的风景。

一群警察仍用枪驱赶着陈鹤平他们。
梁思钊怒气冲冲,抻着脖子往前拱:“不行,我一定要和他们把理论清楚!”
陈鹤平拉住梁思钊:“你不要冲动!”
陈鹤平拖着梁思钊朝外走去。
梁思钊狠狠一甩手:“嗨!”

22、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前院子中。
张发奎背抄着手,在院子里悠然踱步。

“笛、笛”两声,一辆“雪佛来”轿车径直开到院子中停下来。
张发奎睨了一眼,继续散步。
黄琪翔从车上下来,脸上挂着笑意。
张发奎:“他们有何反应?”
黄琪翔:“听人说,黄绍 暴跳如雷,想和我们动武,但被李济深给压下来了。但他们也没闲着,派人封了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张发奎连声:“好,好!”
黄琪翔有些不解地看着张发奎。
张发奎:“让他们和工人们去争去斗么,正所谓鹬蚌相争,我们安心作个渔翁好了。找准了机会,再给他浇点油。”

23、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陈鹤平、梁思钊、李侠武正凑在一起紧急商讨对策。
梁思钊余怒未消:“如果我们不进行坚决反击,不夺回罢工委员会这个阵地,工人运动就会遭受巨大打击,短时间内根本恢复不了元气。”
陈鹤平:“要反击,要斗争,这是毫无疑义的。问题是我们采取什么方式,才能达到最有效的目的?”
梁思钊:“游行、示威、罢工,声势越大越好,罢工委员会工人、海员、铁路工人、火柴工人、人力车夫,凡能集合起来的统统集合起来,首先在声势上威慑震撼他们!”
陈鹤平:“如此一来,党在工会中的基础就会暴露无遗。”
梁思钊:“不要畏惧他们!”
陈鹤平:“不是畏惧不畏惧的问题,是要把斗争策略和斗争方式结合起来,形成最有利的斗争局面。”
梁思钊:“那什么才是最有利的斗争局面?”
李侠武:“既要达到我们的斗争目的,又要最大限度地保护我们自己。”
陈鹤平点了点头。
梁思钊:“这种典型的折中方案,行不通!”
陈鹤平摇摇头:“未必。我想了一下,汪精卫不是到了广州么?他们不是又在高唱扶助工农么?我们发动部分工人群众向他请愿,一是要恢复工会和工人的权利,二是要求归还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梁思钊:“我们还能相信他们?反共屠杀中,武汉、长沙、南昌,他们势力所能及的地方,哪里不是血流成河?”
李侠武:“但我们未必不能试探一下。”
陈鹤平:“是啊,如果他能满足我们的要求当然最好,如果得不到回应,也可趁机揭穿他的假‘左派’面目,擦亮群众的眼睛。”
梁思钊:“如何组织?”
陈鹤平:“我看,就以省港罢工工人、铁路工人为主,结合部分行业工人,人数在四到五千左右为好。”
梁思钊:“不要怕人多,像火柴厂,有五六百被裁减的火柴工人,他们喊出的声音最有感染力!”
陈鹤平点点头:“也好。”
梁思钊:“时间、地点、游行路线如何确定?”
陈鹤平:“明天上午9时在东较场集合,然后向汪精卫下榻的葵园公馆请愿,之后视情况再作决定。如果汪精卫能够答应广大工人群众的要求,我们的请愿活动就此结束;如果不行,我们向惠爱路进发,沿途再吸纳工人群众,形成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
梁思钊:“既然如此,情绪就要激昂些,气氛就要热烈些,打红旗,挥舞彩色标语,呼喊革命口号,亮出我们的底色!”
陈鹤平沉吟道:“这就与反动当局有摊牌的意味了。”
梁思钊:“不怕,摊牌就摊牌!”

24、时间接上。广州东较场。广场上。
红旗猎猎,彩旗飘舞。
工人队伍从四面八方朝东较场广场拥来。

陈鹤平、梁思钊、李侠武已神采飞扬地站在那里。
梁思钊兴奋地:“你看看,这就是工人群众的巨大力量,势不可挡!”
陈鹤平:“好像比我们预料的人数要多。”
李侠武:“除我们组织的外,还有许多行业工会和工人自觉参加了。”
梁思钊:“人数远远超过了我们的预料,我不信汪精卫他们不畏惧,不认输!”
陈鹤平对梁思钊:“人都快齐了,你去给他们动员几句。”
梁思钊:“好!”

梁思钊跃上一个高台,面对工人,扯开了他洪亮的嗓门:“工友们!”
人声嘈杂的广场一下静下来了。
梁思钊挥动他的手臂:“工友们,昨天省政府出动大批警察,再次查封了我们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收缴了我们罢工委员会纠察队的武器,还要驱赶我们罢工委员会工人,我们怎么办?”
下面一片吼声——
“这是与我们工人阶级为敌!”
“我们坚决不答应!”
“我们和他们干到底!”
……
梁思钊双手往下压了压,继续挥动他的手臂:“工友们,几天前轮船公司作出决定,开除了参加了省港大罢工的工人,用没有参加工人运动的工贼代替,我们怎么办?”
下面又是一片吼叫声——
“这是要断绝我们的生路!”
“把他们从工会中赶出去!”
……
梁思钊:“现在,国民党主席汪精卫已经来到了广州,我们去向他请愿,要求恢复工人的正当权力好不好?”
下面轰的一片叫好声。
梁思钊一挥手:“走!”

红旗彩旗汇成了一条河流。
陈鹤平、梁思钊兴冲冲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

25、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
一辆小轿车急匆匆停在公馆的大门口。
朱晖日急匆匆从车上下来,朝会客厅走去。
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坐在客厅里,看见朱晖日连忙站起来:“朱局长。”
朱晖日劈面便问:“李主席呢?”
秘书:“李主席和汪主席他们正在楼上会议室开会。”
朱晖日:“你赶紧告诉李主席,说我有急事禀报,请他出来一下!”
朱晖日一脸慌急的神情。

26、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二楼会议室。
二楼会议室里,汪精卫、李济深、梁思源等五六个人正在召开“国民党中央”会议。
汪精卫手中把玩着一支铅笔,口中却不绝地款款而谈:“要召开党中央四中全会,我们必须取消南京特委会,最低限度要停止其职权……”
秘书推门进去,俯在李济深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李济深站起来,对汪精卫:“汪主席,我告假一小会儿,有点紧急公务。”
汪精卫看了他一眼:“好吧。”

27、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一楼会客室。
朱晖日在会客室焦灼地转圈子。
李济深从楼梯上下来。
朱晖日迎了上去。
李济深:“朱局长,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
朱晖日:“有大批工人集合闹事,正朝这里赶过来?”
李济深:“朝这里赶过来?”
朱晖日:“估计是向汪主席请愿的,可能还有些背景,公开打出了红旗。”
李济深沉吟了一下:“哦,警戒工作准备得怎么样?”
朱晖日:“我正调集大批警察赶来。”
李济深:“你回去做好应变准备,四周的主要街道要布置军警,铁甲车保安队要拉出来,人手不够的话,可向张总指挥求援……嗯,你也再想一些办法。”
朱晖日:“如果他们采取暴力手段,可不可以开枪?”
李济深犹豫了一下:“你视情况决定吧。”
朱晖日:“好,我回去准备了。”
朱晖日敬了个礼,急匆匆朝外走去。

28、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二楼会议室。
汪精卫几个人等呆坐在那儿。
李济深回到会议室,向汪精卫通报道:“汪主席,有一批工人要到这里来闹事。”
汪精卫诧异地神情:“还有这种事?”
李济深:“发奎兄扶助工农的口号一喊,此风日炽。”
汪精卫蹙了蹙眉头:“不要紧吧?”
李济深:“翻不了天!”
汪精卫:“我们继续开会吧。”

29、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
阳光洒照在麦家大院内,有一种清新安逸的情调。
程伯拿着一个扫帚在打扫回廊卫生。
程妈戴着老花镜在做针线功夫。

二楼小姐闺房,钿儿正坐在窗前读书,窗口露出她的侧影。

突然,白门铜铃“丁零零”响起来了。
程伯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有些神情颓丧的麦鑫。
程伯有些诧异地:“大少爷,是你?”
麦鑫“嗯”了一声,径直朝客厅走去。
程伯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麦鑫走进正厅,走到木制榨汁机旁,塞了一截甘蔗进去,狠狠地摇了几下,接了半杯汁,一饮而尽,然后坐在藤椅上闭目喘息。

30、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中。
“丁零零”,客厅中的电话响了。
副官拿起电话听了一会,捂着话筒,对张发奎:“朱局长的电话。”
张发奎接过电话:“我是张发奎。”
他拿着话筒听了一会,问:“李主席怎么说?”
话筒里说着什么,他“嗯”“嗯”两声,说:“好,我马上派人来。”
张发奎又“嗯”“嗯”两声,放下电话,对副官:“去告诉黄军长,派军官教导团部分兵马参加警戒行动,但最好不要动手,让警察去撑着好了。”
副官:“是!”

31、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前。草坪地。
一大队荷枪实弹的警察跑步赶来。
警察队长一手拎着驳壳枪,一手朝后面挥动着:“快,快。”
警察们排列成一堵人墙。

32、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钿儿从二楼楼梯上下来,看到了客厅中喘息未定的麦鑫,十分诧异:“大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麦鑫瞅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
钿儿:“大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麦鑫不吱声。
钿儿:“是不是工厂出了什么问题?”
麦鑫:“还工厂?工厂关门了!”
钿儿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麦鑫叹息一声:“唉。”
钿儿有些着急:“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麦鑫:“钿儿,这不是该你问的事。”
钿儿:“大哥,你说嘛!”
麦鑫看了她一眼:“工人都在闹事,车间里快走空了!我和大东亚公司签订的供货合同今天到期,五万只灯泡,谁装箱?谁运货?这笔生意砸了,我的工厂只有倒闭了。”
钿儿:“是不是你和他们闹纠纷?”
麦鑫摇摇头:“是全市工人的大行动,几乎所有产业工人都卷进去了。”
钿儿:“你是说工人们游行示威?没听人说呀。”
麦鑫:“你待在小姐闺房里,当然听不到。你去东较场看看,怕是集中了几万人。我听说,牵头的就是鹤平和梁少爷;我还听说,警察局和军队正在调集人马,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收场。”
钿儿愣了一会,突然一蹭而起朝外面跑去。
麦鑫:“钿儿,你去干什么?”
钿儿:“我出去一下。”
麦鑫大声道:“钿儿!”
钿儿:“大哥,你放心!”
钿儿已不见身影。

33、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前。草坪地。
请愿的队伍出现了。
最先进入视野的是猎猎的红旗。
陈鹤平、梁思钊、李侠武和游行的人群相继出现在视野中。
队伍越来越近,每一张脸都露出了清晰的面庞。

警察队长举枪在手,用公鸭般的嗓子大声喊:“站住!”
警察们的枪口抬起来了。

请愿的队伍又继续朝前行走了一段,直到离警察不足两米远的地方,由陈鹤平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队伍才停止下来。
陈鹤平:“请你让开,我们要见汪主席!”
警察队长一声冷笑:“汪主席有多少忙不完的国家大事,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
梁思钊:“你无权拦阻我们!”
警察队长:“无权拦阻你们?笑话,你们非法集会,我可以统统把你们抓起来!”
梁思钊往前大跨一步,正义凛然:“你敢!”
警察队长把手扣在枪扳机上了。
李侠武一步跨出来,车转身,向着工人队伍:“工友们,这些警察不让我们见汪主席,怎么办?”
人群中发出如潮的怒吼:“请汪主席出来接见我们!”
梁思钊振臂高呼:“我们强烈要求恢复我们工人的权力!”
工人们也振臂高呼:“我们强烈要求恢复我们工人的权力!”
梁思钊:“恢复我们工人的工作!”
工人们:“恢复我们工人的工作!”
梁思钊:“恢复我们工会的活动!”
工人们:“恢复我们工会的活动!”
……
警察们被这种声势震慑了,你挤我,我挤你,有的还往后退了几步。

34、时间接上。广州长庚路。轿车中。
梅若雨提着一个硕大的照相机支架,站在长庚路与惠爱路交汇的丁字路口,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梅若雨拉开车门跨了进去。
司机:“小姐,去哪里?”
梅若雨:“东较场。”
司机:“小姐,对不起,警察封路了。”
梅若雨:“那就从德宣路绕。”
司机:“德宣路也封了。”
梅若雨:“越秀路呢?”
司机:“那要绕很远的路。”
梅若雨:“没关系,绕吧。”
司机一踩油门,车启动了。

35、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二楼会议室中。
外面的口号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扑向会议室。
会议室一时静默。
墙上的自鸣钟“当当”几声,时针正指在11点的标示上。
汪精卫突然把手中的铅笔往桌上一扔,站起身来。
李济深和梁思源等也站了起来。
汪精卫走到窗户口,掀开窗帘一角,眉头便蹙起来了。
李济深探过头一看,工人队伍和警察正僵持着,唯那些如林的红旗十分抢眼夺目。
梁思源站在他们身后,从缝隙中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梁思钊,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的神色。
汪精卫摇摇头:“这绝不会是简单的工人闹事。”
李济深话中有话:“这倒不是常见的景象呢,清党以来,这是第一次!”
汪精卫斜睨着李济深:“李主席言下之意,是兆铭之过喽?”
李济深:“岂敢、岂敢,我是想向汪主席请示机宜。”
汪精卫:“以李主席的雄才大略,这等区区小事,岂要兆铭多嘴多舌?”
李济深浅浅一笑:“汪主席太抬举我了。”
汪精卫走回原位:“我们继续开会吧。”

36、时间接上。广州惠爱东路。路口。
几辆铁甲车“隆隆”从大街上碾过。
铁甲车顶上伸出口径粗大的机枪,露出一排排硕大的子弹。
铁甲车在惠爱东路路口停下来,一字儿横排着。

附近,到处都是穿黑衣的警察。

在离路口不远的小巷中,邹汉标带着机器工会的人马在奔跑。
他们的手中提着枪棍、斧头。

37、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十字路口。
麦铎带领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官教导团士兵跑步至惠爱东路的十字路口,成一字队形散开。
有士兵在路中央架设路障。
有士兵架设机枪。
麦铎四处观察着。
一个军官跟在他的身后,悄声问:“营长,我们真……”
麦铎也悄声:“明堵暗放。”
军官:“万一与警察面对面呢?”
麦铎:“尽量使绊子,实在不行……”
麦铎用手掌做了一个切砍的动作。
军官点点头:“我明白了。”

《羊城风暴》第七集

1、白日。广州葵园公馆。二楼会议室。
口号声仍一浪浪扑向会议室。

墙上的自鸣钟又响了,时针已指向“12”的标示。

汪精卫:“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形成的几项决议当马上在报上公布。”
李济深站起来,用拳头捶了捶腰,眼睛却看着汪精卫:“那些人还没散呢。”
汪精卫有些恼火:“叫人去应付一下,先把他们支开再说。”

2、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前。草坪地。
工人队伍和警察们仍在对峙。
工人队伍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有人开始往前涌动。
警察越来越紧张,端枪亮刺,如临大敌。

突然,工人队伍中有人说:“看,有人出来了。”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望去,那个秘书模样的人正朝草坪地走来。
成千上万双目光一齐聚集在他的身上。
秘书模样的人走到距工人队伍不远的地方,先心虚地“咳”了一声,鼓足勇气说:“汪主席委托我出来告诉大家,他正在召开中央的一个重要会议,实在无暇和大家见面。他说,等有时间了,再专门……”
人群中一阵骚动,吼声如潮——
“我们要见汪主席!”
“请汪主席马上出来接见我们!”
“你算什么东西?能代表汪主席?”
……
秘书模样的人害怕了,边退边说:“好,好,我去请示汪主席。”
他一转身,一溜小跑朝公馆走去。

3、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一楼会客室。
汪精卫正在公馆会客室里焦灼地踱来踱去。
李济深和梁思源等坐在沙发上,看着汪精卫,像看戏一样。
秘书模样的人苦着脸从外面进来。
汪精卫问:“怎么样?”
秘书:“他们非见您不可!”
汪精卫又快步踱了几个来回,猛地打住:“既然要找没趣,那就见好了,叫他们派代表来好了,人数不能超过六个,不,四个!”
秘书模样的人:“是!”
他又转身出去了。

汪精卫看着李济深和梁思源等,没好气地:“你们也陪同见见?”
李济深十个手指摇摆着:“不,不,不。”
坐在梁思源旁边的一个粤籍中央委员:“我们……我们还有点……有点小事……”
李济深站起身来:“对,对。”
汪精卫冷冷看着他们,鼻孔中哼了一声。
他们几个人朝楼上走去。
汪精卫蹙着眉:“思源兄,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梁思源在楼梯口打住脚步,迟缓地转过身来,不情愿地:“好吧。”

李济深他们刚上楼,梁思钊、李侠武带着四个工人代表进来了。

汪精卫坐在沙发上目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梁思源坐在汪精卫的一侧,用目光狠狠地剜了梁思钊一眼。
梁思钊用同样的目光回敬着他。
两人斗眼鸡一样鼓瞪着眼球。
汪精卫睃了他们一眼。
梁思源脸上便是一种悻悻的神情。

4、时间接上。广州东较场。
一辆人力车在马路上飞快地转动着,人力车夫挥汗如雨。
钿儿满面焦急地坐在车上,口里仍不停地催促道:“师傅,快,快,再快一点。”
人力车夫把车拉到东较场入口,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小姐,到了。”
钿儿探头一看,大坪里空空如也。
离入口处不远的地方,有一位大嫂在摆凉茶摊,钿儿问道:“大嫂,你知道游行队伍到哪儿去了?”
摆凉茶的大嫂:“早到葵园去了。”
钿儿又对人力车夫:“快,去葵园。”
人力车夫:“小姐,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钿儿急了:“那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人力车夫:“小姐,要不你换坐一辆车吧。”
钿儿四处张望,哪有什么车换,急得要哭了:“师傅,求您了,行不行?”
人力车夫打起精神:“好吧,我发一回狠。”
人力车夫又拉着车跑了起来。

5、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一楼会客室。
汪精卫依然是一脸倨傲的神色。
秘书模样的人看了看他,轻蔑地对工人代表:“汪主席的时间宝贵,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梁思钊看着汪精卫:“汪主席,我们是工人们推举的几名请愿代表,请汪主席就工人失业、工会被解散、工会领袖被抓捕、工人活动被限制等问题,倾听我们的陈述,提出解决的办法。”
汪精卫双眼看着天花板:“我想,你们找错了人,这不是我职权,我不能也不便干预。”
梁思钊怒火上升:“可你是国民党主席,你不负责谁负责?”
汪精卫傲慢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事是政府职权,政府自会依法处置。我个人无能为力,也无从回答你,我看你们还是回去静候吧。”
梁思钊恨恨地一跺脚:“我们和他无话可说了,走!”

6、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前。草坪地。
陈鹤平他们正引颈相望。
看着梁思钊他们从里面急匆匆出来,陈鹤平急切地:“怎么样?”
梁思钊:“什么也不和我们谈,一推了之!”
另一个工人代表:“那神态简直就是一个流氓!”
陈鹤平猛一转身:“工友们,你们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所谓的革命‘左派’,这就是口口声声高唱扶助工农的领袖人物,你们看看他对我们工人的恶劣态度!你们说,我们对这样的人还会抱希望吗?”
队伍中响起一片叫骂声——
“打倒汪精卫!”
“把汪精卫赶出广州去!”
“汪精卫,滚!滚!滚!”
又有人带头高呼革命口号——
“我们拥护CP!”
“CP万岁!”
……
梁思钊热血沸腾,劈手夺过旁边一个人手中的红旗:“走!”
陈鹤平也转弯大步朝前走去。
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紧跟在他们身后。

7、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附近。
出租车在距葵园公馆前不远的地方停下。
梅若雨拎着照相机盒子从车上下来,她看到,长长的游行队伍正朝惠爱东路开去,前不见首。
她略一思考,朝一条小巷奔去。

8、时间接上。广州惠爱东路。路口。
警察队长叉腰站在铁甲车的一侧,衣服敞开着,驳壳枪斜插在宽大的腰带上。
一个穿着便装的探子气喘吁吁跑过来:“队长,他们来了。”
警察队长:“还有多远?”
探子:“快了,快了,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前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阵激昂的口号声。

警察队长对一个警察:“叫机器工会那班人先冲上去!”
警察:“是!”
警察队长的目光在周围警察的身上溜了一圈:“你们,主要是抓捕那些首要分子,一个也不要放跑了,放跑一个,我拿你们是问!”
警察队长说完,跃上中间一辆铁甲车。

一个警察嘟哝了一句:“叫人家拼命,自己却当缩头乌龟。”

铁甲车上的机枪枪口转动着,正瞄着马路方向。
金黄的子弹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游行队伍越来越接近铁甲车队了。
陈鹤平、梁思钊、李侠武走在最前面。
梁思钊手持大旗,李侠武护卫在一侧。
陈鹤平带头呼口号:“打倒汪精卫!”
众人齐呼:“打倒汪精卫!”
……
喊口号的空隙,陈鹤平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梁思钊,朝前呶呶嘴:“喽。”
梁思钊看了一眼前面的铁甲车阵,头一昂:“不怕!”
陈鹤平还欲说什么,话又被口号声淹没了。
游行队伍勇往直前。

9、时间接上。广州惠爱东路。小巷中。
人力车行走在高低不平的麻石小巷中,车身左右簸动着。
人力车夫已是精疲力尽,不时用衣角抹擦着如雨流淌的汗水。
转了一个弯,人力车突然停下来了。
钿儿急促地:“师傅,怎么啦?”
人力车夫上气不接下气:“不……不行,前面……前面走不通。”
钿儿探头一看,大惊失色,前面小巷中挤满机器工会的人,正提枪持棍的朝前涌去,并发出嗜杀斗狠的“哇哇”怪叫声。
钿儿连忙跳下车,掏出几张纸币塞在人力车夫手中。
人力车夫捏着钱,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

钿儿转身朝另一条小巷跑去。
钿儿看到了游行的队伍。
钿儿跑到更快了,木屐在麻石地板上敲得“梆梆梆”直响。
钿儿跑到巷口了,连游行队伍中小彩旗的字迹都清晰可辨了。
钿儿不顾一切地朝前奔去。

10、时间接上。广州惠爱东路。骑楼走廊上。
在距惠爱东路路口不远的骑楼走廊上,梅若雨喘息未定,正手忙脚乱地支架相机。
架好相机后,她屏住呼吸,调整方向,把焦距对准了路口的铁甲车方向。
镜头中,一支匣子枪从铁甲车的顶盖处伸出来。

11、时间接上。广州惠爱东路。路口。
“叭”“叭”两声枪响。
警察队长从铁甲车上伸出一个头来,手枪举在半空,枪口仍散发出一丝丝白烟。
几辆铁甲车启动了,“隆隆”朝游行队伍碾过来。
游行队伍顿时大乱。
机器工会的人也冲进了游行队伍,挥舞枪棍乱扫乱劈。
工人们赤手空拳和他们扭打着——
有人血流满面。
有人扑倒在地。
……
一部分警察们挥舞枪托乱砸,另一部分警察和便衣趁势冲上前去抓人。
陈鹤平、梁思钊成为了警察抓捕的目标。
梁思钊拿着大旗横扫,一个警察抓住了旗帜的一角。
梁思钊摆动旗杆,拖着警察左摇右晃,踉跄了几个来回。
另一个便衣警察悄悄从后面袭上来,拦腰抱住了梁思钊。
梁思钊蹬腿甩臂,不停地扭结着,但后腰已被警察牢牢抱住。
前面又有三四个警察扑过来,抓手的抓手,提腿的提腿,很快将梁思钊临空架起来,往外拖去。
李侠武大吼一声“放开他”,不顾一切地扑过来,袭击抓着梁思钊手臂的警察。
警察躲闪不及,被打翻在地。
梁思钊趁势抽出一只手来,乱捶乱砸,几个警察左右躲闪,松开手来。
又有几个警察拥上来,和他们俩扭打在一起。

12、时间接上。广州惠爱东路。骑楼走廊。
梅若雨在骑楼走廊不停地转动照相机镜头方向。
“嚓”的一下,镁光灯一闪,便是一个个定格的镜头——
机器工会的打手抡着大棒正朝工人砸去。
工人与警察奋勇搏斗的情景。
工人血流满面的特写。
工人伏尸街头的情形。
……
她的镜头转到路口,陈鹤平、梁思钊出现在里面。
她的心一下悬起来了,瞪着嘴,忘记了摁快门。

13、时间接上。广州惠爱东路。路口。
陈鹤平正和一个警察滚在地上厮打着,双双手脚并用。
陈鹤平的长袍被警察撕扯得七零八落。
警察的脸上留下了陈鹤平的抓痕。

梁思钊和几个工人被几个警察圈在一起。
警察挥舞棍棒和枪托乱砸。
梁思钊像一头困兽一样四处转动,但总有警察在前面挡着,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往前冲,一个警察一枪托砸过来,正砸在他的臂膀上,砸得他龇牙咧嘴,一连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李侠武一个纵步从后面托住了他。

钿儿从人群中钻到了离陈鹤平他们搏斗现场不远的地方。
她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陈鹤平身上。
陈鹤平已经力竭,举手提腿动作十分缓慢。
又一个警察上前摁住了他。
警察把陈鹤平朝外拖去。
钿儿急惨了,声嘶力竭地大叫:“平哥,平哥……”

钿儿的声音引起了正打杀得红眼的邹汉标的注意。
他“嘿嘿”一笑,向钿儿挪过去。
钿儿全身心倾注在陈鹤平那儿,声带哭腔:“平哥,平哥……”
邹汉标猛地往前一扑,抓住了钿儿的手臂,往后拖去。
钿儿“啊”的一声厉叫。

梁思钊一抖。
他看到邹汉标正拧着钿儿往外拖,满脸淫邪的样子。
梁思钊顿时血往上冲,如急怒的豹子一样,猛地一声怒吼,扑过去劈手夺下一个机器工会打手手中的棍棒,横冲直撞,直朝钿儿那儿奔去。
邹汉标用手臂夹着钿儿的腰,快把钿儿悬空了。
钿儿无助地挣扎着。
梁思钊赶上去,照邹汉标的后脑狠狠一棍劈下去。
邹汉标翻了几下白眼,懵懵转圈子。
梁思钊趁机拖着钿儿就朝后跑去。
钿儿像失去了知觉,头却仍向后张盼,口中呻吟一样:“平哥,平哥……”

陈鹤平已被押上了囚车。
他的脸紧贴着铁窗口。
囚车开动了。

14、时间接上。广州惠爱东路。骑楼走廊。
梅若雨的镜头正对着开动的囚车,她摁下了快门。
镁光灯一闪,定格。
她的目光又四面巡视。
陡然间,她的眼瞪大了。
她看到梁思钊扯着钿儿在艰难地奔跑,后面几个机器工会的打手在追赶,再后面又有几个警察。

15、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十字路口。
打斗和喧哗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麦铎身边的军官问他:“我们要不要……”
麦铎:“沉住气。”

游行的工人潮水一般退过来了。
跑在最前面几个工人看到荷枪实弹的士兵,脚步犹豫起来。
麦铎给军官使了个眼色。
军官摆摆手,警戒的士兵让出了一条通道。
游行的工人从他们身边跑过去。
突然,麦铎看到了拖曳着钿儿艰难跑动的梁思钊和追赶的机器工会的打手,浓眉一耸:“拦住那几个打手!”
梁思钊看到了麦铎,气喘吁吁地:“阿……阿……”
麦铎朝他呶呶嘴。
梁思钊扯着钿儿跑过去。
几个打手“哇”叫着冲过来,差点撞到了士兵们的刺刀上。
一个打手:“哎,哎,错了,错了,我们是自己人!”
麦铎脸一沉:“谁和你是自己人?抓起来!”
士兵们拥了上去。
几个机器工会的打手慌了,其中一个扭身想跑,被一个士兵一枪托砸倒在地。
后面几个警察赶过来,一个头目样的喊:“抓错了,抓错了,跑掉的才是共党分子!”
麦铎呶呶嘴,几个士兵朝警察扑过去。
警察看出了不善,转身就跑。
麦铎回头看了一眼,梁思钊和钿儿已消失在小巷中。

16、时间接上。广州公安局监狱。牢房中。
穿过一条黑暗幽长的通道,是一排污秽窄小的牢房。
警察把陈鹤平和一群被抓捕的工人押到了这里。
几张牢门打开了。
警察一个个打开他们的手镣,往牢房里推。
推到陈鹤平时,他肩一掼。
警察有些诧异,“嘻嘻”一笑:“你倒蛮有脾气的,好!”
他猛地在陈鹤平屁股上踢了一脚:“去你的吧!”
陈鹤平一个踉跄,连跄五六步,摔倒在牢中。

牢门大锁“咔”地锁上了。

17、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钿儿痴痴地坐在客厅的藤沙发上,像没有从惊恐中醒来。
麦鑫在客厅中走来走去,走到钿儿前面打住,猛然地:“你……”
钿儿没有半点反应。
麦鑫长长地叹了口气。
麦铃从藤椅上站起来,坐到钿儿身边,手搭在钿儿肩上,和声细语:“钿儿,告诉大姐,是怎么一回事?”
钿儿仍是呆呆的。
麦铃:“你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钿儿还是没反应。
麦鑫急了,大声道:“小祖宗,你说话呀,是不是要把人急死!”
钿儿突然“哇”的一声大哭,随即一冲而起,“咚咚咚”朝楼上跑去。
麦鑫和麦铃面面相觑。

钿儿妈突然出现在客厅后门处,手颤抖着指着麦鑫和麦铃:“你们……你们两个要把我气死是不是?”
麦鑫一脸的无奈:“妈。”
钿儿妈:“你以为我没听到是不是?你以为我耳聋了是不是?又吼又叫的,钿儿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吓坏了她我和你没完没了!”
麦鑫哭笑不得:“妈!”
钿儿妈赌气地:“我不是你妈!”
麦铃拉着钿儿妈坐下来:“妈,你先熄熄火。”
钿儿妈还是拉着脸。
麦铃:“妈,是这么一回事儿,刚才,思钊把钿儿送到我那儿,什么没说就跑了。钿儿痴痴的,问什么也不说,我赶紧把她送过来,听大哥说钿儿是他过来后才跑出去的,大哥给她讲了街上工人游行的事,我猜她可能是在游行现场遇上了什么,受了惊吓。”
钿儿妈瞪了麦鑫一眼:“还不是你惹的祸!”
麦鑫苦笑着摇了摇头。
麦铃:“妈,钿儿已经哭出来了,哭出来就不会有大事了。”
钿儿妈半信半疑。
麦铃:“妈,你先坐着,我去问问钿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麦铃朝楼上走去。
钿儿妈在后面叮嘱道:“好点问,别吓着她。”

18、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梁思钊在粥店里屋子中焦灼地踱来踱去。
李二姑匆匆从外面进来,气息未平,脸上汗水淋漓。
梁思钊:“什么情况?”
李二姑摇摇头:“现场一片混乱。”
梁思钊:“那鹤平……”
李二姑:“太乱了,谁也说不上一个准信。”
梁思钊一屁股坐下去,脸上蒙上了一层黑云。

19、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二楼小姐闺房。
钿儿正伏在床上抽泣。
麦铃推门进去,走到床前:“钿儿,钿儿。”
钿儿的抽泣声却越来越大了,肩头耸动着。
麦铃坐在床边,手摇着钿儿的肩头:“钿儿,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姐姐好不好?”
钿儿蹭的坐起来,抱着麦铃,哭出声来:“姐,平哥被他们抓走了!”
麦铃一下愣了,猛地抓起钿儿的双肩:“怎么会?谁抓的?”
钿儿一抽一缩:“他们,他们抓的。”
麦铃着急地:“你说的他们是谁?”
钿儿:“还不是那些可恶的黑皮狗!”
麦铃:“为什么要抓他?”
钿儿:“是……我也不知道。”
麦铃发了一会怔。
钿儿捉着麦铃的双手:“姐,你要救救他。”
麦铃似乎变得十分漠然:“怎么救?我救不了。”
钿儿:“姐,你一定要救救他,你有办法的。”
麦铃:“我有什么办法?”
钿儿泪眼看着她:“你可以找姐夫呀。”
麦铃:“可是……”
钿儿:“姐夫一定可以想出办法的,姐夫也只听你的。”
麦铃不吱声。
钿儿泪眼婆娑:“姐……”
麦铃轻咬嘴唇,摇了摇头。
钿儿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又是“哇”的一声,大喊道:“你走,你走,我没有你这个姐……”
麦铃:“钿儿……”
钿儿一跺脚:“你走啊!”
麦铃犹豫了一下,朝外走去。
钿儿“啪”地把门关上了。

20、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李侠武匆匆赶到粥店门口。
正在灶台前忙碌的吴老板朝里面呶呶嘴。
李侠武径直朝里屋走进去。
梁思钊蹭地站起来,急切地:“有消息吗?”
李侠武紧捏拳头:“被他们……抓走了。”
梁思钊痛苦地一击掌:“嗨!”
几个人一时缄默。
李二姑毅然地:“丧气没用,我看我们还是想办法如何组织营救吧!”
梁思钊:“有没有可能……武装劫狱?”
李侠武摇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采用这种办法。公安局监狱戒备森严,难保成功;再说,我们手中也缺少武器。”
梁思钊:“那怎么办?”
李侠武:“我们先要弄清楚狱中情况,才好做决定。”
梁思钊在桌子边坐下来,支着下颚思考了一会:“那这样,从现在开始,以我们几个人为主成立一个营救小组。我先到监狱附近活动,尽量获取第一手真实可靠的情况;其后再视情作出营救决策,或买通关系,或武装劫狱,或通过其它途径,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可能把鹤平弄出来!”
李侠武:“你已多次抛头露面,怕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梁思钊:“不怕,监狱看守只守那方土,我机警点就是了。说实在话,要找个像我这样能接近那些黑皮狗的人还真不容易。”
李二姑:“我看也无不可。”
李侠武:“还得安排一两个人,以亲属的名义探监,利于了解狱中情况,相通消息。”
李二姑:“交给我吧。”
梁思钊点了点头。

21、晚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
客厅里,梁思源正心神不宁地走动着,一会儿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扫两眼,一会儿又放下。
麦铃从外面推门进来。
梁思源:“阿铃。”
他赶快上前,殷勤接过麦铃手中坤包。
麦铃顺势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梁思源顿时喜笑颜开:“你到哪里去了?把我急坏了。”
麦铃白了他一眼:“你还有这份好心?”
梁思源指指天花板:“上苍可作证。你不知道,外面工人闹事,政府出动了几千军警平暴,连铁甲车队也出动了,我怕你贸然撞到那儿去。说实在话,有人认得你是梁夫人,但枪子……”
麦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想我早点死,好娶二房,是吧?”
梁思源“哎哟”一声:“你看你说到哪儿去了?”
麦铃把脚上的高跟鞋一甩:“帮我去把拖鞋拿过来。”
梁思源听话的把她的拖鞋拎过来,弯腰放在她的脚前。
麦铃又叫道:“水。”
梁思源又去倒了一杯水,递到麦铃手中。
麦铃喝一口,随即“唬”地喷出来,顿时双目瞪圆:“你要把我烫死是不是?”
梁思源连忙做出自抽耳光的手势:“该死,该死。”
看着他小丑般表演,麦铃禁不住“扑哧”一笑。
梁思源趁势坐在麦铃身边,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麦铃:“我知道你的德行,再怎么样,都是给我打马虎眼,当着面恨不得叫亲姑奶奶,转过背说不上就在诅咒我。”
梁思源的手不老实地游动着:“阿铃,你这是天大的冤枉,天地良心,谁也没有你在我心中的位置重要。”
麦铃:“如此说,你还有一股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气概喽?”
梁思源:“那还用说?”
麦铃冷哼一声:“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语。”
梁思源举起一只手:“我可对天发誓。”
麦铃妩媚地看了她一眼:“誓么?我也不要你发了,但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儿。”
梁思源:“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给你办!”
麦铃睨着他:“说话算话?”
梁思源:“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
麦铃稍微斟酌了一下:“我娘家的表兄你不会不认识吧?”
梁思源:“你说的是陈表兄?”
麦铃:“是他。今天,钿儿吵着要他带去逛街,在惠爱东路正赶上那档子事,警察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也抓进去了,我要你让人把他放出来。”
梁思源面露难色:“这个……”
麦铃脸一沉:“我早知道你那德行!”
梁思源苦着脸:“阿铃,不是我不给你办,是确实不好办;再说,他又不是你们的亲表兄,赶这趟浑水干什么?”
麦铃生气地:“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痛!你知道他家和我家的渊源吗?你知道他家对我家的恩惠吗?当年他父亲和我父亲一起搞同盟会的时候,对我家有多大帮助?现在人家有难处了,你就撒手不管,还是人吗?我告诉你,这事妈都发了话!”
梁思源无奈地:“我又没说我就撒手不管。”
麦铃:“那你给我一句话,救,还是不救?”
梁思源咬咬牙:“我尽力去办,行了吧?”
麦铃:“这还是句人话。”
梁思源苦笑了一下:“其实,你应该知道我的难处,现在的公安局长朱晖日是张发奎的人,未必会买我的账,但我又不是李济深的嫡系,在他那里也不可能得到充分信任。唉,我是在夹缝中间为人,两面讨好,但两面又都不落好,有点……有点……不过,这件事我既然应承了,就会去转圜。”
麦铃倒在他身上,抚摸着他的下颊:“我相信你不会坐视不管。”
梁思源:“阿铃,我也有一句话想对你说,不知你听不听得进去?”
麦铃仰面看着他:“你说吧。”
梁思源:“你们要报恩,我可以理解。但据我观察,你这位陈表兄未必清白,他父亲就是因为煽动罢工,被港英当局以共产嫌疑毙掉的,现在他和我那不争气的老弟搅在一起,可能……可能是干的要杀头的事,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免得将来受牵累。”
麦铃一蹭而起:“你可别瞎说,这不是闹着玩的。”
梁思源:“你别紧张,我不会说什么的,只是给你提个醒。”
麦铃又吻了他的脸颊一下:“行,我记着了。”

22、白日。广州市公安局监狱附近。“潮州人”茶馆。
西装革履、头发铮亮的梁思钊手拎一把折叠扇,晃悠晃悠来到了市公局监狱斜对面的茶馆门口。
他抬头瞄了瞄门上方古色古香的“潮州人”牌匾,抬腿进去。
侍者迎上前:“先生,喝茶?”
梁思钊“哼”了一声。
侍者又殷勤地问:“先生坐什么地方好?”
梁思钊朝临窗的茶座一呶嘴:“喽。”
侍者把梁思钊引导到靠窗的茶座前坐下。
茶馆十分幽静雅致,里面的布置充满着书香情调,雕梁画壁、楠木屏风、诗词书画,无一不透出潮汕茶艺文化流溢的风情韵味。
一群穿着对襟小褂的侍茶小姐,又为茶馆添色不少。
梁思钊的目光朝窗外望去。
茶馆正遥遥面对着市公安局监狱大门,连牌子上的字都隐约可见。
监狱大门门口站着两个懒洋洋的警察。

一个侍茶小姐走过来,莺声燕语:“请问先生,喝什么茶?要点什么小食?”
梁思钊回过头来,目光在侍茶小姐那光洁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说:“一壶饶平岭头单丛,要极品,另外一碟百花煎瓤鸭掌,一碟飘香凤爪,一碟时令瓜果,先要这些。”
侍茶小姐:“先生,请稍等。”
梁思钊的目光又转向窗外。
这时,从监狱门口走出一个挂小手枪、扎武装带的警察,一摇三摆地朝茶馆走来。
梁思钊嘴角溢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纹。
侍茶小姐把功夫茶的茶具拎过来,一一拿出来摆放好,然后静神凝气端坐,右边大腿上放一块包壶茶巾,左边大腿上放一块擦杯白巾,再点火煮水候汤。
梁思钊朝后面的侍者打了个手势:“小姐,请琴师出来弹奏一曲。”
后面的侍者也打了个手势。
一个身穿长裙、怀抱古筝的小姐款款而来,低眉俯首,面目含情:“先生想听什么样的曲调呢?”
梁思钊:“捡高雅清幽或明快些的弹吧。”
弹琵琶的小姐欠了欠身子坐下来,先焚香静气,然后一扬手,纤纤手指灵巧地拨动着琴弦,优美雅致的岭南音乐《倒垂帘》在茶座间流溢。

23、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办公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和梁思源头凑在一起,正在办公桌前商议什么。
电话铃响了。
李济深拿起话筒:“我是李济深……”
话筒中传出怒气冲冲的声音:“李主席,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李济深一愕,听出了是黄绍的声音:“绍 兄,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中传出黄绍的吼叫:“还怎么回事!张发奎派李汉魂的第二十五师赴东江接防,冷不防包围了惠州警备司令部,将惠州所有警备部队全部缴械,第十八师师长兼警备司令胡谦也被他们扣压,目前下落不明!”
李济深:“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弄错了?”
话筒中,黄绍一声冷笑:“错?有这样的错法?”
李济深愣了一会:“我找张发奎。”
话筒中:“你找吧,不要哪天我们自己的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掉的!”
说完,对方“乒”的放下了电话。
李济深又愣了好大一会。

梁思源在一旁摇头:“真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李济深眉头紧蹙,摁了摁话筒健:“我找张发奎。”

24、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
电话铃“丁零零”响了。
张发奎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漫不经意地抄起话筒:“谁呀?”
话筒中传出李济深的声音:“发奎兄吧,是我。”
张发奎:“李主席,是您。”
话筒中:“发奎兄,我刚接到报告,你们到东江换防的第二十五师部队,把惠州警备部队缴械了,连胡谦也扣押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发奎一副诧异地口吻:“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话筒中:“如此说,发奎兄并不知情喽?”
张发奎:“您不说,我还是两眼一抹黑,他们出发后,我一直未接到报告。”
话筒中:“我还以为他们是在执行发奎兄的命令呢。”
张发奎:“岂敢,岂敢,我怎能做那种大逆不道之事?”
话筒中:“那你看如何处置为好?”
张发奎:“我立马追查,如属犯上作乱,必严惩不贷!”
话筒中:“好,我等你的消息。”
张发奎:“李主席请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对方的话筒“啪”地挂上了。
张发奎拿着话筒的手悬在半空中,少顷又偏着头看了一眼,像是在看着李济深一般,嘴角一丝笑纹漫开来。

放下话筒,张发奎对副官叫道:“你过来一下。”
副官从里间走出来:“总指挥,有何吩咐?”
张发奎:“立即致电李汉魂,将胡谦就地枪决!”
副官:“是!”
张发奎:“还有,要他们在惠州城里多贴些布告,以营私舞弊罪昭示公众,布告的落款日期,也可适当提前一到两天。”
副官:“是!”
张发奎:“另外,叫他们肃清周围的残余部队,不留任何尾巴。”
副官仍看着张发奎。
张发奎一挥手:“去办吧。”
副官:“是!”

25、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办公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梁思源看着李济深:“他怎么说?”
李济深叹口气:“还能怎么说?什么都不知道。”
梁思源:“我们要不要派人去交涉?”
李济深:“我出面他都如此搪塞,其他人交涉还会管用吗?”
梁思源:“那我们……”
李济深叹了口气。

26、时间接上。广州市公安局监狱附近。“潮州人”茶馆。
《倒垂帘》优美的旋律在茶馆回旋。
壶中的水已开,侍茶小姐冲壶、烫杯、洗杯、冲茶、淋茶、烘茶、刮顶……把一串功夫茶动作做得极为流畅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冲好茶,侍茶小姐把杯敬奉给梁思钊:“先生,请用茶。”
梁思钊点点头,端起了杯。

扎着武装带的警察走进了茶馆。
侍者殷勤地:“狱长,您来了。”
被称为狱长的警察冷傲地“哼”了一声,眼睛却在茶舍流连,最后不自主地落在梁思钊身上。
梁思钊正端杯闻香,那是一种十分陶醉的感觉,双眼微闭,鼻翼微耸,像在吮吸着一缕缕清香。
侍者:“狱长,您坐什么地方?”
狱长朝梁思钊前面的茶座一呶嘴:“就那里。”
梁思钊像进入了情境,放下杯,仍闭目回味。
少顷,他又端杯送到嘴边,先用舌尖轻轻点一点,又小饮一口,之后口中“嗒”“嗒”出声:“好茶,好茶呀!”
狱长频频向梁思钊这个方向张望。
梁思钊放下茶杯,目光像漫不经意地转动,与狱长投过来的目光遇个正着,便是一愣的模样。
狱长早被梁思钊的气度所征服,露出讨好的笑容,点点头。
梁思钊:“这位长官好像在哪里见过?”
狱长起身过去:“您是……”
梁思钊做了个请坐的姿势,像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是在大新公司娱乐场?大三元酒楼?还是沙面?总有那么一点印象。”
狱长:“是,是,我也觉得好面熟。”
梁思钊叫侍茶小姐:“添一套茶杯。”
狱长:“这……这不合适吧,怎么好搅扰先生。”
梁思钊:“既然有过印象,也就是缘分了。何况,独自品茶,未免有些寂寞。”
狱长:“那倒是,那倒是。”
侍茶小姐给狱长斟了茶。
狱长端起茶杯倒扣过来,摇了两下,拿起闻香杯凑在鼻子底下,头左摆右晃,有点像猪拱食。
梁思钊禁不住想笑。
狱长放下品茶杯,连声赞叹:“极品,极品!”
梁思钊:“看来长官是茶道中人。”
狱长:“哪里,哪里,胡乱饮两口。不好意思问一句,先生在哪里发财?”
梁思钊:“发什么财,在德宣路口混口饭吃而已。”
狱长的眼睛瞪大了:“先生在省政府?”
梁思钊微笑不语。

27、时间接上。广州市区。街道上。
一个车夫拉着一辆人力三轮车在一条不宽的街道上飞奔。

钿儿坐在三轮车上。
她的膝上抱着一个藤编提篮。
她的目光在两边的商业街区流溢着,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28、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院子中。
打扮一新的麦铃提着一个坤包从别墅中出来,款款地朝停在院子中的“雪佛兰”轿车走去。
司机为她打开车门。
麦铃弯腰坐进去。
司机也坐进驾驶室,打着火,问:“夫人,去哪里?”
麦铃:“市监狱。”
司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麦铃的眉头一蹙,不悦地:“开车吧!”
司机一踩油门,车启动了。

29、时间接上。广州市公安局监狱附近。“潮州人”茶馆。
狱长看着梁思钊犹豫地问:“不知先生在省政府哪个部门?”
梁思钊比划了一个书写动作。
狱长做出抽打自己耳光的样子:“你看我这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嗨!”
梁思钊:“快别这么说,省政府那么多机构,一个小秘书,早被人流淹没了。”
狱长又是肃然:“您太谦虚了,在我看来,却是高不可攀。”
梁思钊:“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这里的监狱长,姓胡,对不对?”
狱长受宠若惊:“您真好记性。”
梁思钊仍似漫不经意的样子:“胡狱长近来忙么?”
狱长:“别说了,清党以来,牢里就没空过,昨天又抓了一拨子,四十多个。”
梁思钊:“你是说游行示威的那些人吧?”
狱长:“据说背景很复杂,说不上还有共产党的头头脑脑,朱局长下令了,要严审彻查,弄个水落石出。”
梁思源摇摇头:“老朱未免有点小题大作。你想想,要真是共党首要分子,岂会台前台后地跳?让你在公开场合逮个正着?没那么笨。依我看,这都是一些饿昏了逼急了的工人闹事,只是活该他们倒霉,谁叫他们撞在枪口上。”
狱长:“您说的在理上。说实在话,我也有些烦了,天天和这些穷鬼打交道,审又审不出名堂,榨又榨不出油水,干受累。”
梁思钊:“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算了,犯不着太认真。”
狱长:“在理,在理。”
梁思钊又端起一个茶杯喝了一口:“我们换个话题吧,在这种地方说这些扫兴的事,未免大煞风景。”
狱长点点头:“是啊。”

弹琵琶的小姐弹完一曲,又换上一曲《步步高》,梁思钊合着节奏一点一点,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
狱长的眼滴溜溜转,落在侍茶小姐光洁的大腿上。
侍茶小姐回避着他的目光。
狱长伸出他的手,在她的大腿上掐了一下。
侍茶小姐躲闪着,脸上挂满委屈的神情。

30、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会客室。
汪精卫和张发奎并排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陈公博坐于一侧。
汪精卫身穿白衬衫、背带裤,头发梳得溜光,显得风流洒脱。
陈公博身穿长袍,眼戴圆边眼镜,像个教书先生。
汪精卫面带微笑,看着一身戎装的张发奎:“发奎兄,你可能还不知道,李济深在我面前告了你一状。”
张发奎:“哦?是不是为惠州一事?”
汪精卫点点头:“他说你不打任何招呼,把他的第十八师师长胡谦给枪毙了。”
张发奎:“这仅仅是敲山震虎而以。”
陈公博笑道:“看来发奎兄还有进一步的动作?”
张发奎:“目前尚未考虑成熟,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李济深也不是什么善人,我返粤,他逼我出洋;汪主席来穗,他叫人散布言论,说此偏安之地,非汪主席这等中心人物的久居之所。其不良用心昭然!因而,与其到时受他挟制,不如先下手为强!”
陈公博:“有没有足够把握?”
张发奎:“应该说,我们已经掌握了部分主动权,东江地区已为我控制,广州的治安权亦在我手中,唯广州地区防务由黄绍掌管着,所以,下一步是要迫黄绍移交防务。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其它则不足为虑。”
陈公博:“黄绍可不是轻易就范的人。”
张发奎:“不怕。我想了一下对策,一压二吓。”
陈公博开玩笑道:“看来发奎兄使用的是恐吓政策。”
张发奎:“压,是从政治层面上给他压力,迫他一点点让步,如改组省政府,如移交治安权,都是这样达成的;吓,就是敲山震虎了,前面缴了他一个营的械,这次宰了他一个师长,他未必能吃得住劲。”
陈公博:“如果再不行呢?”
张发奎:“那就只有归‘打’字一途了。”
陈公博:“有几成军事优势?”
张发奎:“在广州及周围地区,有我两个师又一个团,要解决他们也不是难事,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一步。”
陈公博笑着摇了摇头。
汪精卫吐出两个字:“时机。”
少顷,汪精卫又补充道:“适当的时机!”
张发奎双眼放亮:“有你们这话,我就可以大胆准备了!”
汪精卫:“务必要形成绝对优势!”
张发奎:“没问题。”
陈公博:“你的部队会不会和李济深有些牵扯?”
张发奎:“是有不少旧识,但已谈不上感情了,何况,我还预备了一支与他毫无干系的部队。”
陈公博眼睛一亮:“哦?”

31、时间接上。广州东郊。石井兵工厂前面的马路上。
麦铎率领军官教导团二营在石井兵工厂前的马路上飞跑。
士兵们都气喘吁吁的。
麦铎朝后挥动手臂:“快,快,跟上来!”

中共地下团党委委员甲跑到了麦铎的身旁。
麦铎朝兵工厂大门方向呶呶嘴:“注意了没有?”
团党委委员甲睨了一眼,兵工厂大门站着两个哨兵,从大门望去,里面还有几道小门,每道门都有岗哨。
团党委委员甲:“好像戒备森严。”
麦铎:“前面不远是他们的兵营,可能有一个连左右的兵力。”
他们朝左前方望去,是一排与军官教导团宿舍相仿的寮棚,几个士兵在前面坪里活动。
团党委委员甲:“要收拾他们倒不难。”
麦铎点点头。
他又回头朝后面的部队一挥手:“快,跟上去!”

32、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门口。
人力三轮车在距监狱大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钿儿下车,提着提篮朝监狱大门走去。
门岗哨位上站岗的警察手一拦:“干什么?干什么?”
钿儿怯怯的:“这位大哥,我来探监。”
警察:“探监?谁批准你了?”
钿儿:“我……”
警察双手一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钿儿咬咬嘴唇,又上前一步:“大哥……”
警察一挥手:“去,去,别在这儿捣乱!”
钿儿急得团团转,踮着脚朝里面张望。

33、时间接上。广州市公安局监狱附近。“潮州人茶馆”。
一曲《步步高》弹奏完毕,余音袅袅。
狱长的头跟着音乐节奏一晃一晃,这会儿附庸风雅地:“好曲,好曲。”
话未说完,他的眼光拉直了。

一辆轿车朝监狱大门开过去了。

狱长连忙站起来,对梁思钊抱抱拳:“对不起,兄弟有急事,先一步告退。”
梁思钊也抱抱拳:“请便。”
他朝窗外看去,眼睛一下也直了。

《羊城风暴》第八集

1、白日。广州公安局监狱门口。
一辆轿车驶过来,停在监狱大门口。
车门打开,麦铃从里面钻出来。
狱长连忙一路跑上前,看着雍容华贵的麦铃,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麦铃眉头一蹙,冷“哼”一声。
钿儿跑上前,拉住麦铃的手,满面欣然:“姐!”
麦铃有些意外:“你?”
狱长灵醒过来:“梁夫人,您……您怎么上这里来了?”
麦铃淡淡的:“你就是监狱长吧?”
狱长:“是,是,鄙姓胡,以前见过夫人。”
麦铃仍是淡淡的:“是么?”
狱长:“鄙职深为夫人的风范所折服。”
麦铃:“我到这里来,是要找个人。”
狱长有些诧异:“夫人找见什么人?”
麦铃:“一个远房亲戚,前天在街上看热闹时,可能被人误抓了。”
狱长:“有这种事?”
麦铃:“我来找一找,查证一下。”
狱长:“这个……”
麦铃不怒而威:“不行?”
狱长双手直摇:“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夫人别误会。我是说那里面又脏又暗,怕夫人……”
麦铃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你找个人带路吧。”
狱长走在前面:“请夫人跟我来。”
钿儿跟在麦铃背后,冲站岗的警察扮了个怪相。

2、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会客室。
张发奎还在卖关子,汪精卫和陈公博都眼盯盯地看着他。
陈公博猜度:“你是说军官教导团?”
汪精卫恍然:“就是武汉军事政治学校那些学员?”
张发奎:“没错。现在驻扎在四标营,刚进行了调整,新配发了武器装备和军用物资,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
汪精卫颌首:“有时间,去和他们见个面,我还是喜欢和革命的热血青年交流,他们朝气蓬勃……”
汪精卫一副悠悠然的神情。
张发奎:“能不能请汪主席选定一个确切的时间?”
汪精卫:“就明天吧。”
张发奎:“好。”
汪精卫沉吟道:“还有一个问题,也应该引起你的警觉。前天我看工人请愿游行,明显有共产党操纵的色彩,不能任由他们胡闹下去,过去的教训深刻啊!”
张发奎:“主要是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那些人,他们从香港过来,时间待久了,也待油了,毫无顾忌。”
陈公博:“依我看,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汪精卫和张发奎都看着他。
陈公博:“他们总是人么,是人就有弱点。人致命的弱点是两个,一为利,一为情。他们在外待久了,会缺钱,会想家。以此攻之,无往不利。”
张发奎连连点头:“妙,妙着!”

3、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牢房中。
陈鹤平坐在地上,头靠着铁栅栏,正闭目休息。
他的衣上已沾满血渍,脸也有些浮肿。

过道中响起了脚步声,陈鹤平的眼睛倏地睁开,立即又佯装闭上。
狱长殷勤引导着麦铃和钿儿来到了关押陈鹤平的牢房前。
麦铃用手帕捂着鼻子。
狱长:“夫人,这两天送过来的人都关押在这几个牢房里。”
钿儿一眼看到了陈鹤平,扑到栅栏前:“平哥,平哥。”
陈鹤平没有任何反应,像熟睡了一样。
麦铃瞧出了端倪,对狱长:“你先出去吧。”
狱长:“这个……”
麦铃看着他:“不放心?”
狱长:“哪里,哪里,鄙职先告退了。”
狱长转身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远去,陈鹤平睁开眼睛,小声地:“钿儿。”
钿儿十分惊喜:“平哥,你醒着,我还以为你真睡着了呢。”
陈鹤平扶着栅栏站起来,挪到靠门的地方,低声:“钿儿,你怎么来的?”
钿儿朝麦铃呶呶嘴。
麦铃仍用手帕捂着鼻子,用含怨的目光幽幽看着他。
陈鹤平一时也呆了:“你……”

4、时间接上。广州公安局监狱。牢房中。
麦铃看着衣衫褴褛的陈鹤平,眼中闪过一种十分复杂的神情。
这一瞬,她想起了年少时和他在荔枝湾泛舟的情景――
夏季的荔枝湾,是一片明艳的色调。岸边的荔枝树长得十分茂盛,刚熟的荔枝一挂挂下垂着,倒映在水中,像无数鲜红的宝石浸在水中一样。才十六七岁模样的陈鹤平和麦铃,打扮得青春亮丽,划着一条小船,穿行在弯弯曲曲的水道上。水面点缀着碧绿的荷叶和粉红色的荷花,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陈鹤平坐在船头划着桨,额头上沁出了滴滴汗珠,麦铃坐在船尾,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麦铃眼一红,垂下了她的眼帘,轻咬嘴唇,轻轻转过身去。
她的睫毛上有了星星点点的珠光在闪动。

钿儿扑到栅栏处,手抚着陈鹤平身臂:“平哥,他们……他们折磨你了?”
陈鹤平:“不碍事。”
钿儿的眼红了:“可是……”
陈鹤平:“真的不碍事,你看……”
说话间,陈鹤平举起双手一晃,手铐上的铁链“哗哗”一响。
钿儿想给他一个笑脸,泪水却不争气地涌出去来,连忙低下头,低声道:“我们给你带吃的东西来了。”
她掀开提篮盖,取出零零杂杂的食物,从牢门送饭的窗口递进去。
陈鹤平接过食物,捏了钿儿的手一下。
钿儿感觉手中塞入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纸团,连忙又捏紧了。
陈鹤平耳语般:“给阿钊。”
钿儿会意地颔了颔首。

麦铃偏头看了他们一眼:“钿儿,我们走吧。”
陈鹤平目光转向麦铃:“阿铃,谢谢你。”
麦铃默默地点了点头。
钿儿目视陈鹤平:“平哥,那……我们走了。”
陈鹤平冲她粲然一笑。

5、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办公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和梁思源并排坐在沙发上。
梁思源拿着一纸电文在游览,看完,他把电文纸轻轻搁在茶几上。
李济深睨了他一眼。
梁思源缓缓地:“黄绍 怎么看?”
李济深:“这是他的主意。”
梁思源点点头:“请陈铭枢回国,和蔡廷锴共同主持粤东局面,恢复第十一军建制,与西江部队形成遥相呼应之势,倒不失为一着妙棋。问题是,张发奎恐怕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坐大。”
李济深:“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梁思源:“听说他们准备解散罢工委员会?”
李济深生气地:“还不是拿着我们的钱折腾!”
梁思源:“哦?”
李济深:“我们多次和英海关当局磋商,才说服他们从海关税中抽出部分给我们……结果,张发奎祭起了汪兆铭这尊法宝。当初煽风点火、高唱扶助工农的是他们,如今忍不住跳出来又是他们。我们倒成冤大头了,一百多万的现钞就这样打了水漂……”
李济深一脸痛楚的模样。

6、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轿车中。
轿车行驶在惠爱路街区,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店铺。

朱晖日坐在副驾驶位上。
陈公博大刀阔斧坐在后座中央位置,圆边眼镜袭出一丝丝白光。
前面不远有一群人在围观什么,阻塞了道路,司机摁响了喇叭。
陈公博侧目,便看到了骑楼柱上张贴的布告。
陈公博:“效果还不错么。”
朱晖日回过头来:“按照要求,凡省港罢工工人集中的地方,如罢工委员会大楼、长堤、沙面、车站、码头,都派人张贴了,基本达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
陈公博:“今天这一役一定要打好。说实在话,这些工人大多是受人指使,并没有什么主见,打好了这一役,能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即使CP分子想阻止,亦无力回天。”
朱晖日得意地一笑:“我已经安排了一场好戏。”
陈公博:“是么?那我倒要当一回看客了。”
朱晖日:“不行啊,这出戏缺了你这个主角可演不成。”
陈公博:“不至于吧?我们这些‘口水佬’,大抵只能耍耍嘴皮子。”
朱晖日:“今天借重地就是你这张利嘴。”
陈公博爽朗地:“如此说,我就来扮个白脸儿,但千万别让我唱独角戏。”
朱晖日:“怎么会?”

7、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罢工委员会大楼。
邹汉标叉腰站在距罢工委员会大楼不远的小巷中。
一大群机器工会的打手提枪带棍跑来,个个都是气喘吁吁的。
人未站稳,一个打手急切地:“头,又有什么需要我们打拚的?”
邹汉标白了他一眼:“就知道砍砍杀杀!”
打手摸着后脑勺:“除了砍砍杀杀,我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邹汉标照他的腿上一踢:“蠢货!”
打手“嘿嘿嘿”的傻笑着。
邹汉标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打手连忙走过去,邹汉标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打手眼瞪得滚圆:“头,你不骗我吧?”
邹汉标又是一脚踢过去:“去你的!”
打手喜笑颜开,把手中的棍棒一扔,大声喊道:“弟兄们,扔了手中的家伙,跟我走!”
机器工会的打手们纷纷扔了手中的枪棍,一窝风朝罢工委员会大楼方向卷去。

8、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梁思钊带着钿儿急匆匆地赶抵出租屋门口。
李二姑正在灶台前忙碌,看见他们满面笑容,迎过来拉着钿儿的手:“小妹,你来啦。”
说话间,她朝梁思钊使了个眼色。
梁思钊朝里屋走去。
李侠武在屋子里等他们。
梁思钊一进屋,兴奋地:“有消息了!”
李侠武蹭地站起来:“真的?”
梁思钊:“钿儿去探过监了,带回了这个。”
梁思钊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纸片来。
李侠武接过纸片,看完点点头:“这就好了。”
李二姑和钿儿也从外面走进来。
李侠武问钿儿:“你亲眼见到陈委员了?”
钿儿点点头。
李二姑:“怎么样?还好吧?”
钿儿眼一红,咬着嘴唇:“他们把他……”
梁思钊叹口气:“严刑拷打,刑讯逼供,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李二姑骂了句:“这群畜牲!”
李侠武问钿儿:“你是怎么进监狱的?”
钿儿:“他们不给进,刚好我姐也去探监,她带我进去的。”
李侠武诧异地:“哦?”
梁思钊解释道:“鹤平与麦家有很深的渊源。”
钿儿:“是啊,我妈发了话,要我姐姐、姐夫出面,他们不想帮都不行。”
梁思钊:“问题在于,一旦知道了鹤平的身份,他们想帮也不敢帮了,尤其是我那个老兄。”
钿儿摇摇头:“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李侠武略一思索:“既如此,我们要立即着手我们的营救准备工作。”
李二姑忽然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大家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9、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办公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梁思源看着李济深:“我还听说,汪兆铭准备去四军军官教导团讲演。”
李济深:“哦?”
梁思源:“据我所知,这个团的成员大多是武汉军事政治学校的激进分子。”
李济深点点头:“不仅如此,而且是四军中惟一与我们没有渊源的一支部队。”
梁思源:“那他去的目的是什么?不仅仅是热情吧?”
李济深看着梁思源:“你说呢?”
梁思源沉吟片刻:“会不会是……”

他双手握拳,相向一撞。
李济深:“现在还不好说,但我们也不可不防,尤其是广州地区,我们的防卫力量十分薄弱。对了,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事怎么样?”
梁思源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济深:“就是你的内弟……”
梁思源:“我已经和他说了,他现在就在军官教导团任职。”
李济深双眼一亮:“哦?有没有可能为我所用?”
梁思源沉吟道:“可能性肯定是有的……”
李济深:“你告诉他,不要有什么顾忌,只要他过来,我马上签委任状,如果他一时抹不开面子的话……也可暂时不过来,只要为我们工作,我一样重用。”
梁思源点了点头。

10、时间接上。广州惠爱东路。轿车中。
一支小型车队行驶在通向四标营的马路上,前后各一辆载着武装警卫的吉普车,中间一辆铮亮的“雪佛兰”轿车。
马路两旁林荫遮隐,大多是高大的小叶桉,间或点缀着一两棵榕树和木棉树。

西装革履的汪精卫和一身戎装的张发奎并排坐在车后座上。
张发奎:“对我们的活动,李济深可能警觉了。”
汪精卫:“有什么异常?不过,以他那温吞的禀性,能够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
张发奎:“不尽然。据我来看,这回他是费了一番苦心的,可说是绞尽脑汁。”
汪精卫有些诧异:“是吗?”
张发奎:“蔡廷锴跑到福建去了吧,李济深专门派人把他们接了回来,准备摆放在潮汕地区,并确定恢复第十一军建制;陈铭枢本来在日本逍遥吧,李济深已专门去电,要他火速赶回任职。这两个人是他的老部下,又都是广东人,又都和我有些龃龉,所以,他想玩一把粤人治粤人的把戏。”
汪精卫沉吟道:“这一手确实有一些八卦推手的味道。”
张发奎:“另外,黄绍赶回广西,听说在梧州备战,恐怕也是冲我们来的。”
汪精卫:“发个电报去,催他回来,就说我找他。”
张发奎:“他未必就会老老实实听招呼。”
汪精卫:“如此说,广东的形势不容乐观?”
张发奎:“是啊,所以说时间对我们非常重要,必须先下手为强。”
汪精卫暧昧地笑笑:“你也可以先在粤军中做做工作么?”
张发奎:“我试探了一下李福林和薛岳,他们对广西人长期统治广东早有不满,若许以利害关系,大抵是可为我所用的。”
汪精卫:“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蒋公已向我们发出了和解的信息。”
张发奎:“他不是下野跑到日本去了吗?”
汪精卫叹口气:“痛定思痛么。”
张发奎:“如果合流,对付宁方和西山会议派就易如反掌了。”
汪精卫:“蒋公已委派宋子文来穗,是带着合作条件来了,党政军如何安排,如何理清是非,仍会有多个回合,但分权而治的趋势不会改变。最好的话,是蒋公专务军事,恢复先总理留下的法度。若这样,未免不能营造一个新的革命局面。广东,则很有可能成为二次国民革命的大本营。”
张发奎仿若又看到了金灿灿的前程:“反正,我是追随汪主席的鞍前马后。”
汪精卫矜持地笑了笑。

11、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轿车驶过来,在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前距围墙铁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陈公博、朱晖日从车上下来。

围墙铁门仍然紧闭着。
旁边的门柱上,几个新旧不一的布告旁又张贴了一张崭新的大布告。
铁门前不远的地方,摆上了一长排长条桌。
每张桌上,都摆放着厚厚的钞票、厚厚的债券和一个白纸本。
白纸本上写着“省港罢工工人遣散登记簿”字样。
每张桌前,省港罢工工人的队伍排成了一线长龙。
十多条长龙汇集在一起,黑鸦鸦一片。
机器工会的那些人也混杂其中,不少还排在最前面。
队伍旁边,有不少警察在维持秩序。

12、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李二姑说完,梁思钊一拍案:“二姑,好主意!”
李侠武:“此计确实可行,但我们必须拟定一个详细的方案。”
梁思钊:“来往监狱,还是让钿儿出面好了。”
钿儿:“没问题。”
梁思钊:“至于疏通关系,狱长那儿,我还可以去周旋一下,但狱医……”
李二姑:“我认识纺织厂一个女工,和狱医有亲戚关系。”
梁思钊:“那太好了!”
梁思钊又对李侠武:“你负责行动小组的准备工作,必要时不惜启动内线。”
李侠武点点头。
梁思钊:“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头行动!”
大家脸上都有一种凝重的表情。

13、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操坪中。
小型车队在教导团前面的大操坪中停下来,汪精卫、张发奎从轿车中钻出来。
朱鹏、王圣夫、熊国文、麦铎等教导团军官在操坪中迎候。
朱鹏上前敬礼、报告。
汪精卫和他握了握手,又朝其他人挥了挥手。
朱鹏腰一弓,做了个手势:“汪主席、张总指挥,请!”
一行人簇拥着汪精卫、张发奎朝内院走去。
汪精卫看到硕大的欢迎牌和花花绿绿的欢迎标语,心花怒放:“我好像又回到了黄埔军校尤像初创时充满革命朝气的黄埔军校。”
张发奎:“汪主席是黄埔军校和党军的党代表,对黄埔军校倾注的心血,对于革命人才的培养,是有过极大贡献的。”
汪精卫:“黄埔军校么,主要是廖仲恺先生和蒋公一手操办的,兆铭不过是徒有虚名而以。”
张发奎:“汪主席太谦虚了。”
汪精卫:“不过,军校当时对于学员的革命理想和奋斗精神的培养,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对建立党军也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唉,可惜……有始无终,不尽遗憾。”
汪精卫摇了摇头。
张发奎:“汪主席,您可别忘记了,军官教导团的学员们大多仍是军校的一分子哟。”
汪精卫连声:“对,对,学员们呢?”
朱鹏:“都在内院集合好了,正准备聆听汪主席的教诲呢。”
汪精卫:“走,先去见个面。”

一行人簇拥着汪精卫朝内院走去。

14、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陈公博、朱晖日朝长桌中央走去。
晃动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张表情不一的脸。
朱晖日的眼睛在四周溜了一圈,回到了面前桌上,他笑道:“公博先生,现在怕是顾不得斯文了,我们上桌吧?”
陈公博:“这倒是很别致。”
有人搭好了凳子。
陈公博和朱晖日顺凳子爬到桌子上,居高临下面对众人。
朱晖日双手往下压了压,大声道:“大家安静了。”
众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他们身上。
朱晖日:“下面,我们请省民政厅陈厅长给大家讲解有关的遣散事宜。”
陈公博目光先巡视了一周,面带笑容:“工友们,我们应该是老相识了。两年多前,你们从香港到这里来参加支持国民革命的行动,就是从这里送我们踏上北伐征途的。现在,国民革命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我又到这里来送你们平安返家!”
陈公博停顿片刻。
下面静悄悄的。
陈公博:“大家可能都看到政府关于遣散的布告了,这是政府对大家的关心和爱护。这一年多来,大家放弃了工作,放弃了亲情,作出了极大牺牲。基于此,政府在财政十分困难的情况下,拿出一百多万现金、八十万债券,补贴大家的生活。从即时起到后日的三天内,凡签名登记遣返的,每人发放五十五元现金、三十五元债券……”
下面“嗡”一声,到处是交头接耳的面孔,议论声四起——
“九十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是啊,足足十个月的工资!”
“有了这笔钱,回去可以开个小店铺了。”
“下南洋也够了!”
“怎么办?”
“还怎么办,领了开路!”
“对,对,再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没人管我们的老婆孩子。”
……
陈公博双手压了压:“我希望大家领了钱之后,立即收拾行李返家。不返家也不成了,政府已决定立即解散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并且期限一过,立即拆除罢工工人集体宿舍,解散食堂,收回所有出租房屋,届时,政府还将进行强制清理,强制遣返。不过,我相信不会要走这一步。”
陈公博略略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全场一圈,看着一张张引颈倾听的面孔,脸上浮出了笑意,大声道:“从现在起,马上可以签名登记了。”

站在队伍前面的人犹豫着,你看我,我看你,左右盼顾。

15、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内院。
四标营内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四面都是葵棚,唯面南方向一条通道。
教导团官兵已在内院列队站好。
队列方阵前面,摆放着一张方桌。

汪精卫、张发奎在朱鹏等陪同下从通道进来。
朱鹏仍走着他怪异的步子,且边走边把双手高举过头顶,做鼓掌的手势。
教导团队列中响起参差不齐的一阵掌声。
汪精卫面带微笑挥手致意。
朱鹏走到桌前:“同学们,汪主席、张总指挥从百忙中抽出宝贵时间来看望大家,我们对汪主席、张总指挥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下面又是参差不齐的一阵掌声。
朱鹏:“汪主席是我们党的伟大领袖,是中山先生忠实的学生和遗愿的真正继承者,下面我们请汪主席对我们进行革命精神的教育。”
朱鹏后退几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汪精卫走到桌前,先屏了一口气。
队列中上千双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16、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在桌前负责登记的人又重复了一句陈公博的话:“现在可以签名登记了。”
突然,犹豫观望的队伍中,排在最前面的机器工会的一个打手跨出了第一步,拿起毛笔在登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在名字上摁下了手印。
负责登记的人数了几张纸币、几张债券给他。
打手拿着钱和债券,猛地蹦起来大喊:“我领到钱喽!我领到钱喽!”
队伍中一阵骚动。
几乎同时,排在队列前面的几个机器工会的人都朝桌子扑去。
后面的工人也开始往前涌动。

陈公博和朱晖日站在轿车旁看着这一幕。
朱晖日感叹:“现在我算是理解‘文官动动笔,武官跑死马’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陈公博有些自得:“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朱晖日:“我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去了这团毒瘤,广州要安静得多。”

17、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内院。
汪精卫以一种凝重的语调开始了他的演讲:“同学们……”

欧阳芙蓉站在队列中央,她扯扯前后左右的人,把手中的几张字条递给他们,每递一张,便低声吩咐一句。
接过字条的人扫一眼后,便往周围递了出去。

汪精卫开始了他的演说:“今天我们又见面了,看着你们一张张充满朝气的面孔,我内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一种莫名的激动……”
四面都好像回荡着汪精卫那声情并茂的声音。

18、时间接上。广州永汉路。街道上。
李侠武行色匆匆地行走在骑楼走廊上。
前面不远的骑楼柱旁,一群人正围在那里观看什么。
李侠武好奇地走了过去。
墙上张贴着省政府遣散省港罢工工人的布告。
观看布告的人边看边在议论——
“有这种好事,不会是骗局吧?”
“起先我也以为是骗局,结果不是,听人说好多地方都开设了登记点,当场签字,当场兑现。”
“没错,朱晖日和陈公博还亲自到罢工委员会大楼的登记点讲了话。”
“他们说什么来着?”
“还不是讲遣散的事,听说只有三天登记时间,三天一过,当局就要采取强制手段。”
“看来当局这回是下了狠心。”
“有人拿到钱了吗?”
“何止拿到钱,好多人都在收拾行李,准备开拔了。”
“耗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去看看吧。”
“走!”
……
李侠武走上前大声道:“工友们,你们不能去!”
大家都诧异地回过头来,一下把目光集在他身上。

19、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内院。
汪精卫仍在演讲:“我们为什么要重返广州呢?造成我们革命挫折又是什么呢?因为我们遇到了恶势力!阻挠我们革命的恶势力……”

下面队列中,几张字条仍在传递着。
一张字条传到了熊国文手中,他低头瞄了一眼,连忙揉成一团,目光朝欧阳芙蓉望去,手也朝她摇了几摇。
欧阳芙蓉望着他不明所以。
熊国文掏出笔,在纸的背面匆匆写了几个字,要人往回传。

汪精卫滔滔不绝:“当前国内有两种恶势力,一是腐化,一是共产恶化,不断地向我们进攻。我们对腐化势力奋斗的时候,共产恶化的势力便来袭击我们;我们对共产恶化势力斗争的时候,腐化恶势力便也来袭击我们。这奋斗是不容易的,我们是在夹缝中求奋斗,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的奋斗……

另有一张字条传到最边上一个士兵手中,他低头看着。
王圣夫已悄然踱过来。
另一个士兵赶紧撞了看字条的士兵一下。
看字条的士兵一缩,赶紧想收起来,但已来不及了,被王圣夫劈手夺了过去。
王圣夫一看,字条上写着:“一齐跺脚抗议!”
王圣夫的目光立即朝欧阳芙蓉剜去。
欧阳芙蓉不屑地一扬头。
王圣夫咬着牙,正准备朝朱鹏走去,有人开始跺脚了。
王圣夫急了,眼睛瞪得鼓圆。

20、时间接上。广州永汉路。街道上。
李侠武上前猛地把骑楼柱上的布告扯下来,转身大声道:“工友们,这是反动当局的阴谋,是破坏工人运动的毒招!”
人群中传出“嗡嗡”的议论声。
李侠武:“你们想一想,他们口口声声说扶助工农,为什么却不惜出动军警,枪杀抓捕工人群众?为什么要封掉我罢工委员会大楼?他们见用武力达不到目的,又企图用软的一手分化我们,我们千万不能上他们的当!”
人群中有人摇摇头走开了。
又有人问:“那我们怎么办?”
李侠武:“和他们针锋相对地干,发动大家抵制他们的行动!”
问话的人黯然摇了摇头,也走开了。
李侠武眼中要喷出火来。

21、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内院。
汪精卫的讲演正在兴头上,手扬了起来,口中语气激昂:“我们一定……”
跺脚声“咚咚”响起,先是三五个人的声音,继而几十个人的声音,继而成百上千个声音,汇成了一股洪流,仿佛地在抖,葵棚在抖,天也在抖。
汪精卫的手僵在半空中,目瞪口呆。

王圣夫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停住!他妈的都给我停住!再不停我毙了你们!”
跺脚的声音更大更齐整了,“咚咚”“咚咚”,像敲击着鼓点一样赋有韵味和节奏。

汪精卫脸色铁青,把手一甩,扭头就走。
张发奎一路小跑跟上去:“汪主席,汪主席。”
汪精卫仍气冲冲朝前走。
张发奎:“汪主席,这只是个别激进分子……”
汪精卫匆地刹住脚步,手指一点一点:“发奎兄,危险啊!”
张发奎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22、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钿儿从二楼楼梯口下来,问等候在客厅中的程妈:“程妈,鸡蛋煮好了吗?”
程妈端着一个装满茶鸡蛋的菜碗:“煮好了。”
钿儿走过去,在菜碗中翻动着,挑了一个个大的鸡蛋:“程妈,麻烦你把这些鸡蛋装在提篮里。”
说着,钿儿又朝二楼走去。
程妈:“钿姑娘,你……”
钿儿:“程妈,我很快就下来了。”

23、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二楼小姐闺房。
钿儿上楼走进闺房,闩上门,走到桌前坐下。
她把鸡蛋尖在桌上轻轻地磕了两下,拿起针,轻轻挑开了豆点大的一块蛋壳,用挖耳勺把里面的蛋黄蛋白掏出来,掏出了一个洞。
接着,钿儿拿起桌上压在书下的一张字条,匆匆扫了一眼,把它卷成棒状,塞进了鸡蛋中,又用一点蛋白封住了口子。
做完这些,她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朝楼下走去。

2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程妈已把鸡蛋放进了提篮中。
钿儿揭开篮盖,把手中的那个鸡蛋放进了提篮的一角。
程妈忐忑不安地看着她:“钿姑娘,你真的要一个人去探监呀?”
钿儿:“程妈,你放心吧。”
程妈不放心:“要不,老婆子跟你一起去?”
钿儿摆摆手:“你一去,妈就知道了。”
程妈:“可是……”
钿儿提着提篮朝外走去,走两步又回头冲程妈一笑:“保密。”

25、时间接上。广州公安局监狱附近。“潮州人”茶馆。
梁思钊依旧一副阔少派头,晃悠悠踏进茶馆时,监狱长已经在临窗的座位品茶了。
看见梁思钊,狱长连忙站起来,抱抱拳:“您来啦?”
梁思钊:“看来狱长真是茶道中人。”
狱长:“瞎凑凑,早晚喝两口,提提神儿。对啦,您请坐,今天我做东。”
梁思钊:“还是我做东。”
狱长:“您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了!”
梁思钊:“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梁思钊在他对面坐下来。
狱长对侍茶小姐:“去,把琴师叫过来。”
梁思钊制止了他:“别,今天我们清谈几句如何?”
狱长看了梁思钊一眼,像读到了什么内容:“好,听您的。”
梁思钊对侍茶小姐:“你也去,到时再叫你。”
侍茶小姐欠了欠身子:“先生慢用。”
侍茶小姐起身离去了。
梁思钊端起紫砂壶,先给狱长斟了茶,又给自己倒满,端杯品了品:“嗯,台湾高山茶,当出在南投县境。”
狱长瞪大了眼睛:“先生真神了。说实在话,我能粗略品出个好歹来,也能说出大致方位,但要如此精妙,却是万万不能。”
梁思钊无声地一笑。

26、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门口。
提着提篮的钿儿又出现在监狱门口,她稍一犹豫,径直朝里面闯去。
警察准备拦阻,随即记起来了:“又是你。”
钿儿连忙笑道:“是啊,是啊。”
警察犹豫着:“这个么……”
钿儿看了他一眼,从编织袋中拿出一张纸币塞在他手中。
警察拿着纸币晃了晃,指着提篮:“里面是什么?”
钿儿:“鸡蛋。”
警察:“揭开看看。”
钿儿慢慢揭开了篮盖。
警察弯下腰去,手在鸡蛋里面扒拉,这个拈拈,那个捡捡。
钿儿的眼睛紧张地跟着他的手指转动着。
最后,警察拈了两个鸡蛋在手中,朝里一摆:“去吧,快点出来。”

钿儿进去,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27、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
李副官推开客厅门,张发奎从外面进来。
坐在沙发上的叶剑英站起来:“张总指挥。”
张发奎愣了一下:“老叶,你不是去香港了吗?”
叶剑英:“去了,又回来了。”
张发奎摘下帽子递给李副官,对叶剑英:“你坐。”
叶剑英坐下去。
张发奎在叶剑英对面坐下来:“回来好,我正考虑要不要给你发个电报催请你回来。”
叶剑英:“这么说,我回得恰逢其时喽?”
张发奎笑笑:“你也和我一样,是受累的命。”

仆人送上茶,张发奎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剑英食、中指在茶几上点了点。
张发奎先端着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看着叶剑英:“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陈铭枢准备回国了。”
叶剑英端着茶杯,没喝又放了下去:“他回来干什么?”
张发奎:“出任第十一军军长。”
叶剑英:“第十一军?”
张发奎:“李济深准备把蔡廷锴的部队从福建调回来,扩充为第十一军。”
叶剑英愕然的样子:“这岂不是司马昭之心?”
张发奎:“是啊,还有一点你可能也不知道,李济深已决定成立临时军事委员会,自任军委主席,并提议撤销第二方面军番号,想直接指挥第四军。”
叶剑英:“不行,这绝对不行!”
张发奎点点头:“四军上下莫不愤慨,正秘密酝酿着驱李行动。”
叶剑英:“算上我一份!”
张发奎吩咐副官:“去,你把那个签名本拿来。”
副官:“是。”
他转身朝楼上走去。

29、时间接上。广州公安局监狱附近。“潮州人茶馆”。
狱长喝了一口茶,看着梁思钊,试探地:“先生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梁思钊犹豫了一下:“怎么说呢?”
狱长:“难得你我投缘,但说无妨。”
梁思钊:“唉,也是我多嘴。昨天在办公室聊天,无意间说到喝茶遇到你的事,结果……唉,真是说者无意,听者用心。”
狱长:“哦?”
梁思钊:“前两天送到你们这里的人中,有一个叫陈鹤平的吧?”
狱长想了一会:“好像是有,嗯,有。”
梁思钊:“他是我同事的亲戚,同事托我向你求个情。”
说话间,梁思钊从口袋中挟出几张票券,推到狱长面前:“这是大新公司专门给省政府赠送的代用券,在大新公司的商场、娱乐场、游艺场等随意消费,请笑纳。”
狱长面露难色:“这个,这个……”
梁思钊一笑:“哦,他想托你照看一下,少受些皮肉之苦,行一些方便。”
狱长似有些不相信:“就这些?”
梁思钊:“是啊。”
狱长就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以为……你知道的,我这个芝麻点大的监狱长,职权有限得很。”
梁思钊:“你还以为找你放人?”
狱长:“说实在话,你就是给座金山银山,我也没那个狗胆。”
梁思钊:“这个你不用担心,同事也是有背景的,正在……”
梁思钊跷着大拇指朝上指了指。
狱长突然想起一样:“看来这姓陈的真还不是凡物。”
梁思钊不解地看着他。
狱长贴近梁思钊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梁思钊惊诧的样子:“哦?你没看错吧?”
狱长:“那还假得了,有几个梁夫人呀?”
梁思钊:“那你更应该照应点。”
狱长:“你放心吧。”
梁思钊朝茶几上呶呶嘴:“喽。”
狱长:“这个,不必要吧?”
梁思钊:“收了吧,不然我不好向朋友交代。”
狱长把钱纳在口袋:“不好意思。”
梁思钊端起茶:“喝茶。”
狱长也端起茶杯:“喝茶,喝茶。”

30、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牢房中。
一个看守监牢的警察走到入口处大声喊:“陈鹤平,陈鹤平。”
陈鹤平慢慢挪到牢门处。
钿儿走了进来。
警察对钿儿:“快一点,别磨蹭。”

钿儿看到陈鹤平,扑了过去:“平哥!”
陈鹤平:“钿儿,你怎么又来啦?”
两人隔着铁栅栏相望。
钿儿:“平哥,他们有没有再折磨你?”
陈鹤平摇了摇头。
钿儿:“可是……可是……”
陈鹤平笑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钿儿点点头。
陈鹤平:“钿儿,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不要……”
钿儿截断他的话:“平哥,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钿儿揭开篮盖,先挑了那个有记号的鸡蛋塞在陈鹤平手中,用目光示意。
陈鹤平明白了,暗暗颔首。
钿儿又把鸡蛋一一递进去。

31、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里。
副官从楼上下来,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本薄薄的签名册递给张发奎。
张发奎转递给叶剑英:“四军所有高级军官基本都参加了。”
叶剑英边翻看边朝副官伸出一只手:“笔。”
副官找了一支毛笔递到叶剑英手中。
叶剑英在签名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剑英把毛笔、签名簿一并递还给副官。
张发奎颔了颔首。
叶剑英:“这样的话,要趁他们没调整好之前行动。”
张发奎叹口气:“我巴不得立马动手,但苦于兵力不足。”
叶剑英:“他们在城区和四周没多少部队,用军官教导团当主力呀。”
张发奎脸一沉:“快别说这个军官教导团了!”
叶剑英愕然:“怎么?”

32、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军官教导团团部。
朱鹏、王圣夫站在团部办公桌前。
王圣夫把小字条、小册子摊在桌上。
朱鹏弯腰看了一会:“好像有些窍门。”
王圣夫点点头:“这都是一个人所为。”
朱鹏拿起那本小册子翻了翻,翻到了写着好几个麦铎名字的那一页,眉头蹙起来:“他?”
王圣夫:“虽说不是他,但也差不多。”
朱鹏:“欧阳芙蓉?”
王圣夫:“正是!”
朱鹏睨着王圣夫,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王圣夫:“要不要把她先关起来再说?”
朱鹏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不过一条浮在表面的游鱼,搅起的浪花虽大,但没有多少分量,大鱼还沉在水底,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王圣夫:“可是……”
朱鹏:“安排几个机灵一点的人,秘密跟踪他们,了解他们的活动规律,尤其要搞清是哪些人在活动?在哪些地方活动?摸查清楚了,到时我们再……”
朱鹏捏着一个拳头,往桌上一叩。
王圣夫双腿一并:“是!”

33、时间接上。“潮州人”茶馆。
梁思钊和监狱长仍在相对品茶。
梁思钊的目光时不时睨着窗外。

一个警察走进来,在狱长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
狱长看着梁思钊:“先生,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
梁思钊:“哦,有公干?”
狱长:“还不是那点破事,省政府正在实施解散省港罢工工人的方案,怕共产党从中阻挠,准备抓人,要我们也早做准备。”
梁思钊点点头。
狱长朝侍茶小姐招了招手。
梁思钊拦阻道:“我来埋单。”
狱长脸上带着谦恭的笑:“这个……这个不好吧?”
梁思钊:“那有啥?谁埋不一样?”
狱长抱抱拳,转身走了。

梁思钊的目光又转向窗外,一下怔了。
钿儿正从监狱门口出来,像是在擦拭着什么。
梁思钊呆呆地望着。
钿儿走到监狱前面不远的地方,拦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走了。
梁思钊仍是呆呆的,不自觉地紧捏着手中的茶杯。
“潮汕炉”上的“玉书畏(陶制水壶)”已在“扑、扑、扑”地哄动着。
一个侍茶小姐走过来:“先生,水开了。”
梁思钊没好口气地:“埋单。”
他从口袋中掏出几张钞票扔在茶几上,起身就走。
侍茶小姐有些莫名其妙。

34、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牢房中。
牢房中的牢友大多在分食着钿儿送去的鸡蛋。
陈鹤平走到一角,面对墙角,磕开那只带着特殊印记的鸡蛋,从里面抽出那条小纸棒来,展开来扫了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个牢友问:“陈委员,你怎么不吃?”
陈鹤平把字条揉成一团,放进口中咽下去:“吃。”

35、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
叶剑英不解地看着张发奎。
张发奎余怒未消:“汪主席到军官教导团训示,一大半官兵竟集体跺脚捣乱,把汪主席都气跑了!”
叶剑英诧异地:“有这种事?”
张发奎叹口气:“汪主席真是气坏了,回到驻地手都还在颤抖,要我拿出一个惩治办法出来,说是有共产党在作祟。琪翔他们听说后,建议把它撤销,充实到其他部队去,我正考虑要不要走这一步?”
叶剑英不吱声。
张发奎:“老叶,我知道军官教导团是你建议保留下来的,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到广州,可眼下这么一闹,的确成为了众矢之的,我想袒护也没理由。”
叶剑英:“本来么,军官教导团已与我没有任何干系,人家爱怎么就怎么,但从大局考虑,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两句。”
张发奎看着叶剑英。
叶剑英:“不过,我先问您一声,爱听真话还是爱听假话?”
张发奎“嘿”的一声:“老叶呀,你和我绕什么圈子,有话就痛痛快快说吧。”
叶剑英:“我不知道今天汪主席的讲话中,有没有刺激军官教导团学员们的地方,但就我与他们朝夕相处的过程中,曾了解到学员们对汪主席当时解散军事政治学校、遣散学员是抱有极大不满。说实在话,学员们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眼中容不得沙子,这一次会不会是那种情绪的强烈反弹?要说学员们有什么政治预谋,我倒不大相信。”
张发奎沉吟道:“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问题在于别人不会这么看。”
叶剑英摇摇头:“别人怎么看,我倒觉得无关紧要,问题是我们怎样掌握和使用这支部队?说实在话,现在人家怎么说三道四,都是没经过检验的空谈之言,更多的是凭猜测,而衡量一支部队是否真实可靠,是要在战场上考验的,是要看在关键时候能否发挥作用!”
张发奎:“你是说……”
叶剑英:“这个过程不是转瞬即到么?”
张发奎颔首:“有一定道理,我再考虑考虑。”

36、黄昏。广州四标营。围墙外树林中。
熊国文、麦铎等几个中共团党委员在小桉树林下的空坪地里席地而坐,围成一圈。
熊国文看着麦铎,朝外呶呶嘴,一种问询的目光。
麦铎:“都布置好了。”
熊国文:“好,我们开个简短的团党委会。”
几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熊国文:“大家都清楚今天跺脚事件,是迄今为止我们和汪精卫、张发奎发生的最直接的对抗。从性质看,这是一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从后果看,目前虽无法预测,但必然是严重的!”
几个团党委委员相互交流了一下眼色。
熊国文表情严峻:“它等于告诉敌人,我们在军官教导团中的存在,也必然吸引反动当局的注意,给我们将要展开的工作带来极大的被动!”
沉默片刻,团党委委员甲:“这应当是无心之失,动机是好的。”
团党委委员乙:“教导团几经挫辱折磨,早憋了一肚子气。”
团党委委员丙:“是啊,不瞒你们说,我也是打算有所行动的,但还没想好,就接到了递过来的条子;后来制止的那张条子,传到我手中,就被我掐断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反动军官的阴谋。”
团党委委员丙把那张小字条拿了出来。
气氛一时有点沉闷。
麦铎:“依我看,再讨论这些没有太大的意义。我们迫切要解决的是,这个事件可能产生的后果及我们的预防措施。”
团党委委员丙:“大不了和他们一拼!”
熊国文严厉地:“拼能解决问题吗?要拼的话我们早拼了!党赋予我们这支队伍重大使命,寄予了重大希望,我们岂能以个人的好恶来取舍?”
团党委委员丙闷声闷气地:“既然如此,我请求处分。”
熊国文看了麦铎一眼。
麦铎沉缓地:“我建议,给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人欧阳芙蓉留党察看半年的处分,其余参与的团党委委员和党内同志均口头警告。”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麦铎身上。
麦铎:“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防止反动分子对我们……”

突然,不远的草丛中“咳”“咳”两声。

树林中,一个黑影在飘来闪去。

麦铎和熊国文飞快地对视一眼。
熊国文:“分头撤。”
几个人朝不同方向散开去。

《羊城风暴》第九集

1、夜晚。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粥店里热气腾腾的。
暗黄的灯光下,有十多个人散坐在餐桌上吃粥。
有的人在边吃边聊。

梁思钊坐在一个边角上,双手举着一张报纸正认真阅读。
报纸上偌大一个标题:当局花巨资遣散省港罢工工人。
他的眉头蹙成了一个结。

李二姑端着一钵粥走了过来:“先生,粥来了。”
梁思钊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李二姑把粥放在他面前桌上,低声道:“我已找过狱医了,他答应尽量帮忙。”
梁思钊:“靠得住吗?”
李二姑:“应该没问题。”
梁思钊:“那告诉钿儿早做准备。”
李二姑:“我已经和她说了。”
梁思钊点了点头。

李二姑朝灶台处走去。
梁思钊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吃粥。

2、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厨房。
程妈正在厨房中专心致志地洗碗。
钿儿提着一长串晒干了朝天椒蹑手蹑脚走进去,在程妈身后叫道:“程妈。”
程妈吓了一跳,手中的碗落在木质的洗碗盆里,溅起一片水珠。
钿儿抿嘴一笑。
程妈转过头来,叹口气:“是钿姑娘,把老婆子的胆都吓出来了。”
钿儿:“程妈,求你个事儿。”
程妈:“钿姑娘吩咐就是了。”
钿儿举起那串朝天椒,贴近程妈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程妈疑惑道:“表少爷不是吃不了辣椒么?”
钿儿:“学着吃嘛。”
程妈指了指那串朝天椒:“可是……”
钿儿:“你不管,做好就是了。”
程妈犹豫着:“好吧。”

3、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
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大楼前已是一片寂静,一排空荡荡的桌子摆放在那里。
地上一片狼藉。

李侠武出现在距大门不远的地方。
他点燃了一支烟,闪动的烟头映照着他严峻的表情。
他的脚步异常沉重。

前面不远的暗角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李侠武警惕地:“谁?”
梁思钊从暗角处转出来:“侠武。”
李侠武:“是梁委员,你也来了。”
梁思钊环视着狼籍的现场:“今天来签名兑现的人多不多?”
李侠武叹口气:“怎么不多?几个兑现点都是排长龙!”
梁思钊:“这么踊跃?”
李侠武:“他们抓住了省港罢工工人思家心切的弱点,形成了致命打击,我虽然发动工人纠察队骨干进行拦阻劝说,但效果甚微。”
梁思钊:“这么说,已是颓势难留?”
李侠武:“最好的结果是将部分工人纠察队保留下来。”
梁思钊:“尽全力去做工作,多保留一个就多一分力量。”
李侠武点点头。

4、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卧室。
二楼卧室宽敞而豪华。
墙上挂着梁思源和麦铃的结婚照,照片上的麦铃坐在高靠背椅上,梁思源扶着靠背站在她的身后。
麦铃背塞枕头,斜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蚊帐顶出神。
楼梯口响起了脚步声。
麦铃连忙把背上的枕头一扯,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梁思源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又轻轻地掩上,之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麦铃像沉入了梦乡。
梁思源坐在床边,弯腰朝麦铃吻去。
当梁思源的嘴快接近麦铃的脸蛋时,麦铃突然睁开眼,一把推开他。
梁思源面带尴尬的笑容:“阿铃,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麦铃没好气地:“我睡没睡关你什么事?”
麦铃把身子一拧,面朝里边,眼又闭上了。
梁思源脱了衣服,换上睡袍,坐到被子里,两个手指拎着一个信封,悬在麦铃眼前:“阿铃,你看。”
麦铃忍不住睁开眼,看到信封,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劈手夺过去。
梁思源身子往下一缩,躺下去。
麦铃双手并用,从信封中抽出两张纸,展开,上面一张是“释放证”,下面一张是“悔过书”。
麦铃蹭地侧身,俯在梁思源面前:“什么意思?”
梁思源:“很简单,只要他在悔过书签个字,警局就会在释放证上填上他的名字,当场释放。”
麦铃沉吟不语。
梁思源:“怎么样?”
麦铃:“我担心他会不会签这个字。”
梁思源:“这有什么?认个错,今后不再参加这类激进活动了,不就结了。”
麦铃:“你不知道他的性格,外柔内刚,一旦认定的事,唉……”
麦铃摇摇头。
梁思源:“你去劝劝他,做人不要认死理,尤其是那些子虚乌有的理想呀、主义呀,为此付出代价划不来、值不得!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奔个前程?搞个一官半职,对自己,对亲友,也有个交代么。”
麦铃幽幽叹口气:“和他讲这些,怕是没有用处。”
梁思源:“我得和你说明白,只此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我还是托了好几个人,才把这两张纸弄到手的。”
麦铃:“我承你这个情,还不行么?”
麦铃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梁思源顺势抱住了她。

5、清晨。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钿儿打扮一新,从前厅里走出来。
程妈提着提篮站在台阶上,见钿儿出来,把提篮递给她。
钿儿揭开篮盖,咋舌不止。
提篮里的几个菜碗中,都是通红的朝天椒,已淹没了菜的颜色。
钿儿盖好盖,朝外走去。
程妈叮嘱道:“钿姑娘,路上小心点。”
钿儿:“程妈,放心吧。”

6、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梁思源埋着头,行色匆匆地走在省政府办公大楼的走廊里。
有人迎面走来,和他打招呼:“梁执委。”
梁思源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他径直朝李济深办公室走去。

李济深正拿着一张报纸在阅读。
梁思源在门口:“李主席。”
李济深一抬眼:“思源兄,来,来,坐。”
梁思源火急火燎地:“李主席,我有个重要消息向您报告。”
李济深把报纸搁在办公桌上:“什么消息?这么急。”
梁思源:“宋子文今晚抵穗!”
李济深诧异地:“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呀?”
梁思源:“和他们直接联络的,他们封锁了消息,我也是刚从租界的英国朋友那儿听说的。”
李济深站起来,边踱步边自言自语:“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梁思源:“你想,这意味着什么?”
李济深眉头紧锁,踱步一圈:“蒋、汪之间的交易?”
梁思源:“八九不离十,合流,党政军合流。”
李济深:“这岂不又成汪、蒋搅在一块和南京特委会唱对台戏?”
梁思源点点头:“有这种意味。”
李济深:“这就热闹了。早一段时间,李宗仁、白崇禧就南京特委会一事让我表态,我留了一点余地,想汪蒋都非轻易俯首之人,必定还有一番较量,果不然!”
梁思源:“其实,他们怎么唱对台戏都没关系,从某种意义说,越热闹越好,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问题是他们要把台搭在哪里?”
李济深:“上海?抑或南京?”
梁思源:“若是广州呢?”
李济深摇手:“万万不可!”
梁思源:“你又焉知他们没有这种打算?”
李济深深叹一口气:“那就岌岌可危了!”

7、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牢房中。
陈鹤平和几个牢友凑在一起,坐成一圈。
钿儿提篮中的那几盘辣菜摆在中央:辣椒排骨,辣椒牛肉,辣椒炒生姜。
牢友甲抻长脖子看了一眼,叫道:“妈呀,这不会把人辣死才怪!”
陈鹤平:“试试,都试一试。”
牢友乙拈了一块辣椒排骨放在口中,嚼了两嚼,立时跳起来,手在嘴边扇动着:“辣,辣,辣死我了!”
大家都笑了。
又有几个人相继拈了几块辣椒排骨、酥炸鱼吃了,都吃不住劲,有人把眼泪都辣出来了。
陈鹤平朝他们挤挤眼,端起那只排骨碗:“看我的!”
他拈了一大块粘满辣椒的排骨塞入口中,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猛然间,他眉一蹙,脸一苦,眼泪涌到了眶边。
他口中也“呼哧”“呼哧”直喷热气。
他干脆把眼一闭,索性又拈了一块塞入口中,大嚼特嚼。
顷刻间,他头上布满了汗珠,额上青筋直暴。
但他仍一块接一块地拈着辣椒排骨往口中塞。
几个牢友看傻了,像瞪着天外来客。

8、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附近。“潮州人”茶馆。
梁思钊依然是那副少爷做派,晃晃悠悠晃进了茶馆。
侍者迎上前,殷勤地:“先生,喝茶?”
梁思钊朝临窗的座位呶呶嘴:“喽。”
他走到临窗的座位处坐下,眼不由自主地朝监狱方向望去,一下便吸引住了。

9、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门口。
一辆铮亮“雪佛兰”在监狱大门口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麦铃从车中钻出来。
哨位上站岗的警察傻愣愣看着她们。
麦铃蹙了一下眉头:“你们狱长呢?”
警察还是傻愣愣地:“狱长……狱长……”
狱长从里面跑了出来,谦卑地:“梁夫人,您来啦。”
麦铃拉开坤包,从里面扯出一张纸,两个手指拈着递给狱长。
狱长接过去扫了一眼,脸上堆满笑容:“上司早已通知我了。”
麦铃:“那知道怎么做了吧?”
狱长:“知道,知道,您先到办公室坐一会儿,我叫人把他带出来,只要他履行了手续,在悔过书上签了字,我立马放人。”
麦铃不自主地拧了一下眉头。
狱长腰一弯,手一伸:“您请。”
麦铃朝里走去。

10、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和梁思源仍在交谈。
梁思源:“我以为,当前我们首要的是要阻止他们在广州搭台。”
李济深:“如何阻止?他们鬼鬼祟祟,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
梁思源暧昧一笑:“再隐秘,也不可能滴水不漏吧?”
李济深试探地:“有没有可能……”
梁思源摇头:“那样太被动了,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更好的办法是主动出击,透露他们合作的意向,引起大家的注目。一旦成为注目的中心,事情的发展就不一定由他们控制了。”
李济深颔首:“嗯。”
梁思源笑笑。
李济深:“可是,怎么透露出来?我们不好直接站到前台去。”
梁思源:“这个问题并不难。”
李济深:“对了,不是有个你熟悉的香港女记者么?”
梁思源:“你是说香港东方通讯社的梅小姐吧?我看不错,先让她发一个宋子文秘密抵穗的消息。”
李济深:“这个消息由香港报纸发,比我们捅出来有说服力,最好让她再采访一下宋子文。这个梅小姐比较刁,说不上还能挤对出一些我们有用的东西。”
梁思源:“宋子文未必会见他。”
李济深:“不见正好说明他们有鬼。”
梁思源:“那倒是。”
李济深:“你去找一下梅小姐?”
梁思源点点头:“好吧。”

11、时间接上。广州公安局监狱。牢房中。
看守牢房的警察拎着一串钥匙走到牢房门口:“陈鹤平,陈鹤平。”
陈鹤平抬头看了一眼。
警察:“谁是陈鹤平?”
陈鹤平慢吞吞站起来,挪到牢门口:“我。”
警察看着他:“你?”
陈鹤平:“我!”
警察冷哼一声,打开了牢门。
陈鹤平:“要带我到哪儿去?”
警察横了他一眼,为他打开了手铐脚镣。
陈鹤平活动了一下手腕,人仍站在那儿。
警察没好气地:“走吧,外面有人要见你。”
陈鹤平这才朝外走去。

12、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狱长办公室。
麦铃面无表情地站在办公室靠近窗口的地方,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
不远处是监狱围墙。
高高的围墙上拉着铁丝网、长着凌乱的杂草。

狱长从门口走进来,谦恭地:“梁夫人,人带来了。”
麦铃回转身来,便看到了衣衫褴褛的陈鹤平。
陈鹤平也有些吃惊:“是阿……梁夫人。”
麦铃轻轻咬了咬嘴唇:“鹤平,坐。”
陈鹤平在她对面缓缓坐了下去。

狱长站在距门口不远的地方。
麦铃:“狱长,我能不能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狱长的表情有些尴尬,人朝外退去:“可以,当然可以。”
他轻轻掩上了门。

13、时间接上。广州公安局监狱附近。“潮州人”茶馆。
梁思钊目不转睛地望着监狱方向。
侍茶小姐站在他面前:“先生。”
梁思钊没有半点反应。
侍茶小姐略略提高了一些声调:“先生!”
梁思钊回过头来,想了想,摸出一张钞票扔在茶几上,起身朝外走去。

14、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狱长办公室。
屋子里一阵沉默。
陈鹤平抬眼看着麦铃:“梁夫人,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麦铃:“鹤平,你……”
陈鹤平:“麦夫人……”
麦铃截断他的话:“鹤平!”
陈鹤平叹了口气。
麦铃有些动情:“鹤平,你……你变得太厉害了。”
陈鹤平坦然看着她。
麦铃的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情绪慢慢恢复了正常。
陈鹤平:“麦……阿铃,你不会是无因而来吧?”
麦铃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从坤包中拿出那张悔过书递给了陈鹤平。
陈鹤平接过去扫了一眼,缓缓地摇摇头:“这个字,我不能签。”
麦铃急切地:“为什么?签了字立即能够恢复你的自由。”
陈鹤平:“如果要出卖我自己的良心良知,我宁愿不要这种自由!”
麦铃:“可是……”
陈鹤平用手势阻止她:“阿铃,不要再说了。”
麦铃仍不甘心:“要不,我代你签这个字?”
陈鹤平坚决地摇摇头。
麦铃脸上便是一种茫然的表情。
陈鹤平站起来:“阿铃,谢谢你来看我。”
说完,他径直朝监狱里走去。
麦铃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狱长从外面进来:“梁夫人。”
麦铃睨了他一眼,淡淡地:“你知道了?”
狱长:“梁夫人,他可能是鬼迷心窍……”
麦铃眉一蹙:“他是我们家的亲戚,告诉你,如果在你这儿出了事,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拿你是问?”
狱长涨红着脸:“我……”
麦铃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狱长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梁夫人……”
麦铃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启动了,扬长而去。
狱长脸上的表情明明暗暗的。

15、黄昏。广州四标营。葵棚宿舍中。
夕阳西下,余晖把一字儿排开的葵棚染得灿红。
麦铎走到欧阳芙蓉她们的葵棚门口,叫道:“芙蓉,芙蓉。”
里面没有声响。

葵棚中,欧阳芙蓉正斜躺在木板床上,头脸朝里。
曾大姐站在她的床边,轻轻地摇着她的身子:“芙蓉,芙蓉。”
欧阳芙蓉没有任何反应。
麦铎又在外面叫:“芙蓉,芙蓉。”
欧阳芙蓉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曾大姐在她的床边坐下来,把她的身子掰过来:“芙蓉,是不是和麦营长吵架了?”
欧阳芙蓉摇了摇头。
曾大姐:“是不是麦营长……”
欧阳芙蓉还是摇头。
曾大姐:“哪你怄的哪门子气?”
欧阳芙蓉:“大姐,我……”
曾大姐拉了她起来。
欧阳芙蓉还在犹犹豫豫,曾大姐把她推到门口:“去吧。”

16、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
梁思源焦灼地在客厅中转圈子,不时伸长脖子朝外张望,不时又掏出怀表看一下。

17、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操坪里。
麦铎站在她们门前的操坪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犹豫着,欧阳芙蓉出现在葵棚门口。
麦铎急忙走过去:“芙蓉。”
欧阳芙蓉轻轻地咬着嘴唇。
麦铎:“我们外出走走?”
欧阳芙蓉不吱声。
麦铎热切地看着她。
欧阳芙蓉突然挪动脚步,朝前走去。
麦铎笑了笑,紧跟过去。

18、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葵棚宿舍中。
在一个葵棚宿舍窗口,王圣夫那双阴沉的眼睛在注视着麦铎他们。
夕阳把操坪里麦铎、欧阳芙蓉成双成对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圣夫朝后招招手:“你过来。”
一个瘦瘦的有些“猴”相的矮个子士兵走过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看着王圣夫。
王圣夫朝操坪呶呶嘴:“你跟着他们,他们到哪里你跟到哪里,看他们到底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但一定不要被他们发觉了。”
士兵:“是!”

19、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
梁思源在客厅中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十分焦灼。

麦铃从外面懒洋洋地推门进来。
梁思源迎上去:“阿铃,你到哪儿去了?把我急得!”
麦铃眉一耸:“怎么?我出去还要向你打报告吗?”
梁思源双手直摇:“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麦铃:“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梁思源:“我有个约会,需要你一同出面。”
麦铃断然地:“我不去!”
梁思源:“阿铃,你不能不去,我约的是你的好朋友。”
麦铃冷哼一声:“胡扯。”
梁思源:“真的,我约了梅小姐一起吃晚饭。”
麦铃眼就瞪圆了:“好呀,胆量不小,敢单独约女士吃饭了?”
梁思源赔着笑:“阿铃,你想到哪儿去了?是李主席托我找她谈点事儿,我这不非要等到你回来才敢去吗?”
麦铃:“我不去!”
梁思源又打恭又作揖:“阿铃,求你了,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
麦铃叹口气:“依你一回。不过,这可不是你的面子,我是看在若雨的份上。”
梁思源:“行,行,只要你去,怎么都行!”
梁思源殷勤地接过麦铃手中的坤包,很绅士地一摆手:“夫人,请。”
麦铃朝外走去。
梁思源紧跟在她身后。

20、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营院前的土公路上。
夕阳已沉入西山,天边只剩下一线残红。
四周的颜色沉黯下来。
麦铎和欧阳芙蓉顺着公路并肩朝前走去。
欧阳芙蓉低着头。
麦铎看了她一眼:“还在闹情绪?”
欧阳芙蓉不吱声。
麦铎叹息一声:“芙蓉,有些问题不知道你仔细想过没有?”
欧阳芙蓉用眼角的余光睨了他一眼。
麦铎:“事实上,由于你的鲁莽,已经给党的工作造成了极大的被动!甚至……”
欧阳芙蓉打住脚步,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错愕有加。
麦铎:“你知道么,党为了保存这支可供驱策的武装,花费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可是,因为你的一时冲动,可能导致无数同志的心血付诸东流!现在,敌人已加紧了对这支武装的控制,同时我们还无法预料敌人对这支武装会进一步采取什么行动。如果真出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你不觉得你会要终身悔恨吗?”
欧阳芙蓉错愕交加:“我……我……”
麦铎叹口气:“革命不能仅仅凭一时的热情,凭一时的冲动。对敌斗争是长期艰巨而复杂的,要讲究斗争的策略和艺术,要用脑思考!”
欧阳芙蓉惶急地:“那……那我怎么办?”
她的眼眶边有泪珠在打转。
麦铎从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喽。”
欧阳芙蓉接过手帕,抹了抹。
麦铎:“重要的是吸取教训,尤其要心存大局观念。”
欧阳芙蓉轻轻“嗯”了一声。
麦铎朝前呶呶嘴。
两人依偎在一起,朝前走去。

21、时间接上。广州沙面。海鲜馆。
海鲜馆临江而建,前面一泓江水,背后是树荫遮隐的西式小楼。
隐藏在树阴中的霓虹灯已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珠江在斑斓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多姿多彩。

梅若雨坐在一个临江的包厢里,双手支头,目光散漫地江面上。

梁思源挽着麦铃的手走进去。
麦铃:“若雨。”
梅若雨回头,站了起来,说:“你们总算来了,我还以为是梁执委寻我的开心呢。”
麦铃:“他敢!”
梁思源:“不好意思,有点公事耽误了一小会。来,请坐。”
三个人各据一方坐下去。
英式打扮的侍者上来,用铁夹递上热毛巾:“先生,人到齐了?”
梁思源边用热毛巾擦着手边问:“老板呢?叫他来。”
侍者:“好的,先生请稍等。”

22、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营院前的土公路上。
麦铎和欧阳芙蓉漫步在土公路上,边走边聊。

跟踪的士兵躲在公路一侧的树林中,飞过来,闪过去,监视着他们。

麦铎睨到了侧后的黑影,朝欧阳芙蓉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有狗。”
欧阳芙蓉有些紧张:“怎么办?”
麦铎略一思索:“走,我们去四军军部。”
欧阳芙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麦铎笑笑:“我去见见黄琪翔。”
欧阳芙蓉一愣,随即明白了,会意地一笑。

23、傍晚。广州珠江。乌篷船中。
“嚓”的一声,梁思钊划燃火柴,点燃了挂在篷顶的马灯。
柔和的灯光映照着船舱中的梁思钊、李侠武。
梁思钊看着李侠武:“营救准备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李侠武:“一切都在按计划实施。”
梁思钊:“那好,我们立即着手行动准备!先这样安排,车由你负责,记住,最好是出租车司机工会中我们自己的同志,车也要不常露面的;同时,由你负责挑选行动小组营救人员,最好是身手敏捷些、有些武功基础且熟悉路径的工人赤卫队骨干。”
李侠武:“好。”
梁思钊:“我来跟踪鹤平的情况,负责组织行动的掩护工作,并把握全局。总之,不管怎么样,要争取一击成功!”
他的双眼炯炯发光,手捏拳重重地扣在船舷上。

一位老伯站在船头,不疾不缓地摇着船桨。
夜幕初降的珠江,有了繁华的迹象,尤其是是沙面一带,灯火通明,不时传出喧哗笑语。

24、时间接上。广州沙面。海鲜馆。
一个胖乎乎的老板一溜小跑从里间跑出来,看见梁思源,一愣:“原来是梁执……”
梁思源急忙向他摇了摇手。
老板把半截话咽回去,在梁思源面前躬下腰:“您想吃点什么?”
梁思源:“有什么鲜活?”
老板满面笑容:“您真好口福,大英邮轮刚从入海口带过来几桶鲜活,有龙虾,有鲍鱼,有圆贝,有石斑,有白鳝,对了,还有……”
老板贴着梁思源的耳朵嘀咕了两句。
梁思源笑了:“这个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老板悻悻一笑。
梁思源:“鲍鱼煲汤,一只龙虾,一条盘龙白鳝,一盘粉丝蒸圆贝,清蒸石斑,再来两个小菜。先要这些。”
老板:“喝点什么?”
梁思源转向梅若雨:“梅小姐,想喝点什么?”
梅若雨:“我什么也不喝。”
梁思源:“还是喝点吧,吃海鲜要去去腥。”
梅若雨:“那就来支威士忌,加冰。”
老板:“好的,马上就来。”

老板一走,麦铃立即问梁思源:“他刚才嘀嘀咕咕说什么?”
梁思源笑道:“他给我推荐专供男人吃的东西。”
麦铃:“看他那样子,一肚子的坏水。”
梅若雨:“阿铃,男人都是这德性。”
梁思源:“梅小姐,你这打击面也太宽了吧?”
梅若雨:“除非你不是男人。”
梁思源做出一副苦着脸的样子:“完了,完了,一棍子打死了。”

25、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四军军部大楼门口。
麦铎和欧阳芙蓉出现在四军军部大楼前面。
欧阳芙蓉朝后呶呶嘴:“跟过来了。”
麦铎会意地点点头。
他们朝军部大门走去,在进门的一瞬,麦铎突然回头睨了一眼。
跟踪他们的那个士兵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见状连忙朝军部大楼的墙角闪去。
麦铎和欧阳芙蓉相视一笑,走进大门。
门口的岗哨“啪”的立正,行注目礼。
麦铎和欧阳芙蓉边回礼边朝军部大楼走去。
两人走到军部大楼台阶上。
麦铎:“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欧阳芙蓉:“好。”
麦铎走进了大楼。
欧阳芙蓉站在大楼的门柱旁,目光朝大门望去。
跟踪的那个士兵在大门口探头探脑。
欧阳芙蓉冲他扮了个鬼脸。
那个士兵连忙把头缩回去了。
欧阳芙蓉开心一笑。

26、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四军军部大楼黄琪翔办公室。
黄琪翔倚窗而立。
从窗口望过去,珠江像一条色彩斑斓的彩带,在夜色中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魅力。

麦铎站在门口:“报告!”
黄琪翔站立未动:“进来吧。”
麦铎走到黄琪翔的身后:“军长……”
黄琪翔举手阻止他说下去,朝大楼大门前呶呶嘴:“看到没有?”
麦铎朝大楼大门前望去,跟踪他们的那个士兵在大门前的马路上转悠。
麦铎:“我知道。”
黄琪翔:“你猜是谁派的?”
麦铎沉吟片刻,吐出一个字:“朱!”
黄琪翔睨了他一眼:“哦?”
麦铎叹口气:“他谁也不信任,军官教导团都成特务队了,盯梢,告密,打小报告,搞得人人自危。”
黄琪翔:“你们也闹得过分了一些。”
麦铎:“您知道的,大家都憋着一口气么。”
黄琪翔不吱声了。
麦铎:“我有一个重要情况要向军长报告。”
黄琪翔转过头来看着他。
麦铎:“李济深在试图拉拢我,并准备委以警卫团团长一职。”
黄琪翔:“哦?你怎么回答他的?”
麦铎:“我说需要考虑考虑。”
黄琪翔缓缓地:“你不妨和他虚与委蛇。”
麦铎看着他。
黄琪翔:“从现在的情形看,我们和他不可避免地有一战,这是了解他动向的一个途径。”
麦铎:“可是,我担心有人拿着做文章。”
黄琪翔:“怕什么?有我担当着。”
麦铎:“好,我按军长的指示办。”
黄琪翔点了点头。

27、时间接上。广州沙面。海鲜馆。
酒桌上已摆好了几样菜,酒已备好。
梁思源端着杯:“来,干杯!”
梅若雨和麦铃都端杯,三个杯“咣”地碰了一下。
梅若雨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看着梁思源:“梁执委,你找我来,不仅仅是为了吃海鲜吧?”
梁思源笑笑:“主要是吃海鲜,顺便么,有一个秘密消息要告诉你。”
梅若雨眼中立即露出职业热情:“哦?”
梁思源压低声音:“宋子文今晚秘密抵穗。”
梅若雨:“这尊‘财神爷’要来?使命呢?”
梁思源:“这正是玄机所在。你想想,宋是蒋身边的红人,来又封锁了所有消息,连李主席也蒙在鼓里,仅与汪、陈接触,内中岂无玄机?”
梅若雨:“消息确切?”
梁思源:“十足十。”
梅若雨:“这倒是独家新闻,若是能把宋子文来穗的使命弄清楚,那就出彩了。”
梁思源:“还不是要看你梅大记者的本事。”
梅若雨:“你猜呢?”
梁思源:“不好妄猜,但作为当今两大政治势力的高层接触,不仅仅是为了叙旧吧?”
梅若雨点点头:“一语中的。”
梁思源:“我还可以透露给你,宋子文将和汪精卫一起住在葵园公馆。”
梅若雨:“那好,明天我杀上门去。”
梁思源笑了笑。

麦铃:“看你们两个,像要酝酿一场军事政变一样。菜都凉啦。”
梁思源筷子一伸:“吃,吃。”
梅若雨端起酒杯:“梁执委,感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消息,这顿该我请才是。”
梁思源也端起酒杯:“没女士请的道理,但我也有一个条件,千万不能透露消息来源,半点也不能。”
梅若雨:“没问题,我用‘某人’代替就是了。”
梁思源:“那好,干杯!”
梁思源又转向麦铃:“阿铃,来。”
麦铃懒洋洋端起杯:“若雨、‘某人’,干!”
三个杯“咣”地撞在一起了。

28、白日。广州天字码头。
一辆“雪佛兰”轿车停在距天字码头出口处不远的暗角里。
陈公博坐在副驾驶位上,礼帽盖住了大半个额头。
他的目光从礼帽下袭出来,紧盯着出口处。

西装革履的宋子文由一个提着皮箱的仆从陪伴走出来。
他在出口处四处张望着。

陈公博连忙推开车门迎上去。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宋子文满面笑意:“公博先生,麻烦你亲自来……”
陈公博轻轻摆摆手:“此地不是说话处,上车再说。”
宋子文点点头。
几个人疾步走到轿车处,钻了进去。
车启动了。

又一辆车从另外一个暗角转出来,不即不离地跟踪着他们。

29、白日。广州市公安局监狱。牢房中。
“哎哟”、“哎哟”的叫唤声,远远地从牢房中传出来。

陈鹤平抱着肚子在牢房地上打滚。
几个牢友面面相觑。
牢友甲:“都是那些辣椒惹的祸!”
牢友乙“嘘”了一声。
牢友甲:“可是,你看他那难受的样子。”
牢友丙:“那怎么办?”
牢友乙想了想:“我们叫人吧?”
牢友丙:“可是……”
牢友甲:“就说是得了传染病。”
牢友乙:“好。”
几个牢友走到牢门边,大声喊叫起来——
“来人呀,这里有人病了。”
“赶快来呀,他得的是伤寒病,会传染的。”
“我们不能陪死呀!”
“病得这样还不赶快送医院,太不人道了!”
……
几个牢友的喊叫声仍此起彼伏。

陈鹤平仍在地上打滚呻吟。

30、时间接上。 广州葵园公馆。会议室。
“哗”的一声,秘书模样的人拉起窗帘,把会议室遮得严严实实。
汪精卫、陈公博、宋子文相继走进会议室。
汪精卫打横坐下,陈公博、宋子文分坐两侧。
汪精卫对秘书模样的人:“你去照看一下,来电、来人一律回绝。”
秘书模样的人走出去了。

汪精卫转向宋子文:“子文,我们开始吧?”
宋子文点点头。
汪精卫:“按常理,你远道而来,我们应该好好为你接风洗尘,但你衔蒋总司令重要使命而来,事急且从宜,你得原谅我们的无礼。”
宋子文:“国事为重,国事为重。”
汪精卫单刀直入:“不知蒋总司令对当前时局有何看法?”
宋子文:“汪主席,蒋总司令认为,时下党国搞成这个样子,盖源于桂系捧出西山会议派那些素有反骨的遗老遗少们,妄图谋夺党权、政权,进而改变先总理治国的法度,结果真让他们搅混了一锅水。”
汪精卫:“蒋总司令所见极是。桂系确是罪魁祸首,李宗仁、白崇禧之流野心勃勃,想学那曹孟德的样子,篡夺军权,挟天子以令诸侯,结果把轰轰烈烈的国民革命给断送了。”
陈公博哈哈一笑:“我看,英雄所见略同么。”

31、时间接上。市公安局监狱。牢房中。
喊叫声仍是此起彼伏。
看管牢房的警察满面怒容地走进来,吼道:“吵,吵个鸡巴火,想死了!”
牢友甲:“这里有传染病人!”
警察:“放你的狗屁!”
牢友乙:“不信你自己来看。”
警察:“什么东西,我来看!”
牢友甲:“你不看,死了人谁负责?”
牢友丙:“这是传染病,难道让大家都等死吗?”
牢友乙:“你们还讲不讲理,讲不讲人道?”
警察有些心虚:“哦,哦,都蹦起来了,我就不信你们能翻得了天。”
牢友甲:“你们如果不赶紧把他拉出去治疗,我们集体绝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牢友们纷纷吼起来:“对,绝食!”“绝食!”……
警察一看不对劲,扭头朝外走去。

32、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会议室。
会谈仍在进行中,汪精卫看着宋子文:“这种局面已到了非改变不可的时候了,不知蒋公有何良策?”
宋子文:“蒋总司令一再要我转告汪主席,如今要重燃北伐时代的革命烈焰,必须从党权军权入手,不统一党内思想,不统一政令,其它一切无从谈起,所以嘛,蒋总司令希望汪主席挑起这副重担,力挽狂澜。”
汪精卫叹了一口气:“如今是武人的天下,党权也好,政权也好,必须以军事做后盾,不知蒋公可否愿意出山?”
宋子文:“蒋总司令说,只要汪主席愿意,他愿助一臂之力。”
陈公博点点头:“是了,是了,时下的中国,唯蒋先生与汪先生携手共进,方能再造新的革命。但,不知蒋先生何时能回国?”
宋子文:“若无意外,近期可别东瀛。”
陈公博:“哦?”
宋子文:“蒋总司令还让我转告汪主席,如果你们不反对他南下,他愿意到广州来重新练兵,再度北伐。”
汪精卫:“欢迎犹来不及,何至反对?他若来,我亲到港岛迎接;他若办军校,我仍当军校党代表。”
宋子文:“有了汪主席这句话,我来穗的目的就达成了。我立即致电蒋总司令,请他安排起程日期。”
汪精卫打趣道:“子文,那你作何打算呀?”
宋子文一笑:“我么,当然愿意跟随蒋总司令来穗。”
陈公博也笑了:“好!不过,依我看,宋先生呢,还是适合给汪先生做财政部长。”
宋子文双手直摇:“不!不!我得请陈先生向相关人士说明一下,我若来穗,绝不做财政部长,也无所谓职权。只要跟着汪主席和蒋总司令,愿为革命的马前卒。”
汪精卫:“若都有子文这种胸襟,革命不早成功了?”
陈公博:“我们也就不要费煞这么多苦心。”
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哈哈大笑。

33、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坐在办公桌前,梁思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梁思源:“有什么动静?”
李济深:“宋子文一抵广州,直接进了葵园公馆后,今天8时左右,陈公博登门拜访,现在可能还未离去。”
梁思源:“这更加确信无疑了。”
李济深点点头。
梁思源:“要不要派人上门再打听一下?”
李济深摇摇头,又问:“你那里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梁思源:“消息应该今天可以见报,最晚也不会超过明天。”
李济深:“他们总不至于无动于衷吧?”

34、时间接上。广州市公安局监狱。狱长办公室。
外面罩着白大褂的狱医走到狱长办公室,在门口便听到留声机的“吱吱呀呀”声。
狱长正闭目躺在躺椅上,双脚随粤剧曲调的节奏一拍一拍,头也一晃一晃,一副沉痴入迷的样子。
狱医走过去站在一旁。
狱长的眼睁了一下,狱医以为看到他,想开口说话,但狱长的眼又闭上了,话便吞了回去。
一曲终了,狱长伸手去换唱片。
狱医小心翼翼:“狱长。”
狱长换完唱片,才漫不经心地望了他一眼:“看过了?”
狱医:“看过了,看过了。”
狱长:“怎么样?死不了吧?”
狱医:“可能是伤寒。”
狱长一挺坐起来:“伤寒?”
狱医:“是啊,发高烧,说胡话,虚汗,脉搏时强时弱,从症状看,是伤寒无疑。”
狱长盯着他:“你敢肯定?”
狱医:“八九不离十。”
狱长:“能治吗?”
狱医摇摇头:“中医治伤寒没有特别见效的方药,有也是抽丝的效果,远不如西医来得快。问题还不止他一个人,牢房就这么一点大,挤了那么多人,怕就怕传染开去,恐怕……”
狱长蹙着眉:“伤脑筋。”
狱医:“总得想个法子,要不把他隔离开来?”
狱长没好气地:“往哪儿隔?本来就人满为患了,他们还在源源不断送来。”
狱医:“要不,送外留医?”
狱长:“实在没办法,只好送了。问题在于,上面对这几个人盯得紧,如果有个什么三差两失,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狱医:“这……”
狱长:“送吧,多派几个人,二十四小时寸步不能离,手铐脚镣也不能除,要做到万无一失。”
狱医:“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狱长把留声机一关,骂道:“他妈的,麻烦!”

35、时间接上。“潮州人”茶馆前。轿车中。
一辆半新不旧的轿车停靠在茶馆前不远的地方。
梁思钊坐在副驾驶位上,眼上戴着一副墨镜,端着的报纸遮住了大半脸庞,目光从上方袭出去,紧盯着斜对面不远的监狱门口。

监狱门口,停放着一辆医院的救护车。

突然,监狱门口一阵骚动,随即几个警察将一副担架抬出来了。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
几个警察连担架带人抬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车门一关,“呜呜呜”鸣叫着启动了。

救护车从旁边开了过去。
梁思钊把手中的报纸往下一塞,吩咐司机:“跟着前面那辆救护车,千万不要跟丢了。”
司机:“放心吧,丢不了。”
司机一踩油门,轿车跟了上去。

36、时间接上。广州葵园公馆。会客室。
陈公博把一张报纸往茶几一扔:“果不其然,捅出来了!”
宋子文拿起一看,报纸上大字标题赫然写着“宋子文秘密抵穗”的字样。
宋子文把报纸搁在茶几上:“这样一捅,已无秘密可言。”
陈公博:“问题在于‘消息灵通人士’,究竟谁是‘消息灵通人士’?”
宋子文:“怕是不言而喻吧?”
陈公博点点头。
宋子文:“不过也不要紧。蒋总司令接到我们的催请电后,会立即起程回国,目前恐怕已在筹划回国事宜。”
陈公博:“越快越好,给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宋子文:“他们未必会安安静静吧?”
陈公博轻吐两个字:“当然。”

37、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和梁思源也在对坐密谈。
梁思源:“报纸上一捅,他们自然无法掩饰视听了。”
李济深:“但他们可能会有进一步的动作,我刚接到黄绍 从南宁发来的电报,他抵南宁还没安顿下来,就接到了汪精卫邀请晤谈的电报,里面有没有文章?”
梁思源:“黄绍 如何打算?”
李济深:“他向我征求意见,说即便返回,也要先整军备战,把撤回梧州的部队安顿好。”
梁思源沉吟道:“我看早一点回来也好,广州的防务需要他掌管起来,无论如何是不能交出去了。”
李济深点点头。
梁思源:“南京方面有何反应?”
李济深:“李宗仁回电,他们对汪、蒋可能合流的消息非常震惊,现在正酝酿终止南京特委会的使命,提议宁、粤、蒋三方会谈,在沪召开党的二届四中全会。”
梁思源:“若这样,足可以挫败他们在广州安营扎寨的企图;而且,汪精卫一旦离穗,张发奎失去依靠,也无法像现在这样上蹿下跳了。”
李济深:“他么,使绊子有可能,但要翻天还不敢吧?”
梁思源暧昧地一笑。

《羊城风暴》第十集

1、白日。广州市公立医院。大门口。
救护车一路鸣叫过来,停靠在广州市公立医院的门口。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跑出来,和警察一同抬着担架朝里走去。

轿车始终跟随在救护车后面不远的地方。
看着担架抬进医院大楼,梁思钊对司机:“你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车停下来,再想办法和救护车司机套套近乎,摸摸情况。注意,不要让人起疑心。”
司机点头:“好。”

2、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内。
梁思钊下车,拉拉衣角,朝医院走去。
进入医院门诊大厅,梁思钊逮住一个小护士问:“刚才监狱送过来的急救病人呢?”
小护士想也未想:“送二楼留医处了。”
梁思钊径直朝二楼走去,但在二楼走廊刚一探头,立马又缩回来。
两个警察把守在二楼最北端的走廊上。
梁思钊靠在楼梯口思索了一瞬,毅然朝二楼走廊北端走去。
有医生护士在走廊最北端的病房出出进进。
梁思钊装做漫不经意地朝前走。
还有两三丈远,警察大声喝止:“站住!”
梁思钊装出很突然、很吃惊的样子:“怎么啦?”
警察不耐烦地:“走,走,这里有重要病人,不许打扰!”
梁思钊嘟哝了一句:“我还以为是到了警察局呢。”
他又睨了一眼旁边的医房号,转过身去。

3、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大门口。
梁思钊从医院出来,司机已经在车里等他了。
梁思钊拉开车门进去,问:“问清楚没有?”
司机:“问清楚了。”
梁思钊拍拍司机的肩膀:“我们走。”
司机打火启动了车。

4、夜晚。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
一辆轿车从林阴道驶过来。
警戒的哨兵打开了铁栅栏大门。
轿车驶进院子里停下来,陈公博推开车门,匆匆下车。
张发奎穿着一身白绸衣服在门口迎接。
陈公博抱抱拳:“事关紧要,深夜来打扰,顾不得礼数了。”
张发奎做了个请的姿势:“屋里谈。”
两人走进客厅。
还未落座,陈公博问:“黄将军在么?”
张发奎:“在。”
陈公博:“把他请过来一起商量。”
张发奎吩咐李副官:“你去把黄军长请来。”
李副官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张发奎和陈公博这才落座。
陈公博:“我刚从葵园过来,家未进,直奔你这儿来了。”
张发奎:“那一定有什么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陈公博:“蒋公已从日本出发,直抵上海!”
张发奎:“那……什么时候抵广州?”
陈公博摇了摇头。
张发奎一愕:“不来了?”
陈公博:“不来了!他已向汪主席发出邀请电,就在上海举行四届二中全会预备会议。汪主席已决定,邀李济深一同前往。你想想,这岂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发奎回过神来,一拍大腿:“确实是千载难逢!”
陈公博:“汪主席还约了黄绍 来广州,可能在明后天抵达。”
张发奎:“那就更妙了。我们可以……”
说话间,张发奎双手合拢,做了一个合围的姿势。

黄琪翔从楼梯口下来:“公博先生。”
张发奎招手:“琪翔,来,来,有要事相商。”
黄琪翔在他们对面坐下来。
张发奎:“是这样的……”

5、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门口。
深已深,街道上十分清冷,罕有行人的踪迹。
吴记粥店也已打烊。
梁思钊走到粥店门口,左右看了看,轻轻地叩了叩店门。
“吱呀”一声,门张开一线缝。
梁思钊挤身进去。
门又悄然掩上了。

6、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里屋中袭出灯光来。
梁思钊兴冲冲地走进去:“成了!”
屋子中的李侠武、李二姑都蹭地站起来。
李二姑急切地:“陈委员已送医院了?”
梁思钊:“市公立医院二楼留医处!”
李侠武:“这就好了,我们马上动手,早一天动手早放心,免得夜长梦多!”
梁思钊对李二姑:“你帮我找支笔、找张纸来。”
李二姑找了一支铅笔、一张纸递给梁思钊。
梁思钊把台灯挪到面前,站立着勾勒了几笔,画出一张医院简图,说:“你们来看。”
几个人都围拢过来。
梁思钊用铅笔在简图上指画着:“这是医院大门……”

7、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中。
黄琪翔:“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可是……”
张发奎看着他:“有什么担心的?”
黄琪翔:“李济深已确定成行了吗?”
陈公博:“消息刚到,还没有。”
黄琪翔:“广东是他的一块禁脔,他不可能毫无戒心。”
张发奎搔搔头皮:“有这个问题。”
陈公博笑了:“李济深所惧何人?发奎兄也!我们何不开顺风船,让他安安心心走呢?”
张发奎一拍大腿:“对!对!他一直想让我出洋考察,我还没满足他的心愿。这一次虽走不了那么远,去香港还是可以的嘛!”
陈公博:“你一走,黄绍 一来,就等于给他吃定心丸了。”
张发奎点点:“军事上的事,琪翔安排好了。我看就以第二师和军官教导团作行动主力,行动前可知会李福林,如果他愿意一起行动,自然圆满不过;如果他不愿出兵,就让他隔岸观火好了。不过,不宜过早知会他,免得走漏了风声。”
黄琪翔:“明天我就着手部署。”
陈公博:“我呢,再找老朱商量一下,让他们也动起来。”
黄琪翔:“他们主要还是负责市内治安,不要顾此失彼。”
张发奎:“是啊,要避免共产党闹事,千万别把广州变成了第二个南昌。”
陈公博摇摇头,像自问自答:“可能么?不可能!”
张发奎:“可是,共产党有共产党的难缠之处,冷不防杀一枪,叫你目瞪口呆。”
陈公博:“所以,还是有句古话说得好,除恶务尽,这一点一定要告诉老朱,千万不能手软,尤其是对那些共产党的头头脑脑。”
张发奎点了点头。

8、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梁思钊把铅笔往纸上一扔,站直身来:“大致情况如此。”
李侠武:“从二楼楼梯口到病房有多远?”
梁思钊:“约四五丈远的样子。”
李侠武:“这是一个问题。从楼梯口到病房有这么远,如何接近他们?万一行动企图被他们觉察,不仅仅营救行动要失败,还会把陈委员推入火坑。”
梁思钊:“我粗略地思考了一下,就以他们有两个看守来计划,一是找他们活动的空隙,他们总不可能都寸步不离,我们瞅准这个机会下手,分开对付比合在一起对付要容易得多;二是要想方设法搅乱他们的视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李二姑突然插话:“你说病房后面不远是太平间?”
梁思钊:“是呀,就隔一个小操坪。”
李二姑:“有了,我们安排几个人在后面燃放鞭炮,放那种最响的雷鸣炮,几挂同时放。鞭炮一响,势必会要吸收他们的注意力;即使他们觉察了,我们也可以强行动手,鞭炮声足可以把枪声盖掉。”
李侠武:“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不仅在医院后面要安排人燃放,前面、马路上也要安排人燃放,打乱仗,搅乱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根本摸不清东南西北。”
梁思钊:“还有人手的安排和配合也非常关键,首当其冲是劫人的行动组。”
李侠武:“我来挑选几个工人纠察队骨干,身手应该是没说的。”
梁思钊看着他:“对了,罢工委员会工人纠察队的情况怎么样?”
李侠武:“留下了三成,四百多人,但大多是骨干。”
梁思钊点点头:“这次行动至少要安排四到五个人,两个人对付警察,两个人背人,鹤平仍带着手铐脚镣,需用床单包裹着,免得背出院门时惊俗骇世,也给行动带来不便。此外,行动组人员应派两至三个人以探视或住院的名义,提前进入二楼的其它病房中,既可以对看守情况进行监视,行动时又可以出其不意。”
李侠武和李二姑点了点头。
梁思钊:“我们具体这样分工,我负责行动组行动,侠武负责行动组人员组织,二姑负责组织接应、掩护。具体行动计划,我们这样安排……”
他又用手指着草图,把几个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9、白日。广州市公立医院。二楼留医处216房。
一瓶点滴挂在病床床头,点滴瓶中翻滚着气泡。
陈鹤平躺在病床上,不时地发出呻吟声。
他的手上戴着手铐,打点滴的针头斜插在手铐上方不远的地方。
他的脚上戴着脚镣,有铁链从床栅的空隙间露出来。
每呻吟一阵,他便会大声地发出痛苦的“哎哟”声。

看守的两个警察坐在门口,一个门里,一个门外。
警察甲:“妈的,这种好差事就摊给我们了。”
警察乙打了个哈欠:“还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你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警察甲骂道:“他妈的,最好挺直了,省了我们的麻烦!”
正好陈鹤平发出“哎哟”一声,警察甲恶狠狠地:“你叫个死!”
警察乙:“算了,和他生气有什么用?”
警察乙捅了警察甲一下,低声耳语了一句。
警察甲一瞪眼:“真的?”
警察乙也瞪眼:“我还骗你不成?”
警察甲瞪着他:“你他妈不是吊我的瘾的吧?”
警察乙:“你看你,一副乡巴佬像,告诉你,馆中不独烟膏好,烧烟的都是十七八岁的靓妹,一掐,真他妈掐出水来。”
警察甲:“得呀,我们还傻怔怔地待在这里干什么?”
警察乙:“要去,也只能一个一个去。”
警察甲:“你先去还是我先去?”
警察乙:“看你猴急的样子,你先去吧。”
警察甲:“怎么认门?”
警察乙:“闭着眼也摸得着,左拐,半里路的样子,叫‘波霸楼’,一块抢眼的大广告牌,上面一杆大烟枪,一个光着大腿的美女斜躺着……”
警察甲一蹭而起:“操,我去啦。”
警察乙挥挥手:“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警察甲把枪往肩中央挪了挪,嘴里哼着小调,歪歪斜斜朝外走去。

10、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二楼留医处210房。
与216病房相距两张门的病房里,一个工人赤卫队员正斜躺在病床上,背后高枕着一床被子,眼睛却睨着门外走廊上。
梁思钊眼戴墨镜,背对着走廊。
警察甲从面前走廊走过。
工人赤卫队员朝梁思钊暗暗点了点头。
梁思钊走到病房窗口,取下墨镜,潇洒地划了半个圈。

11、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太平间前。
钿儿和李二姑守候在医院后面操坪对面的太平间前。
钿儿一副小媳妇打扮。
李二姑手中提着一个大竹篮子。

看到梁思钊的信号,钿儿点了点头。
李二姑把篮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扯出了一大挂鞭炮。

12、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门诊大厅。
李侠武头戴礼帽,坐在门诊大厅的椅子上,锐利的目光从帽檐下射出来。
门诊大楼里人来人往。
警察甲从楼梯口下来,朝大厅外走去。
李侠武朝旁边不远的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呶呶嘴,站起身来。
两人朝楼梯口走去。

13、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前。杂货铺。
医院门诊大楼前面不远的杂货铺,有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在挑选鞭炮。
他眼的余光睨着门诊大门处。
看着警察甲出门诊大楼朝大门走去,他扔了几个银毫给店主,抱着鞭炮就走。

14、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前。墙根拐角处。
医院大门外墙根的拐角处,停放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轿车。
轿车车牌已摘去。
戴着鸭舌帽的司机双手支撑着伏在方向盘上,目光盯着街道的过往行人。
看见警察甲从车前走过,他打火启动了车。

15、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前。街道上。
市公立医院斜对面有一间临街的一个凉茶铺。
铺子前面摆放着一排凉茶罐子。
凉茶罐的旁边,竖着一块块小牌子,上面写着“王老吉”、“清凉补”等凉茶名。
铺子里面几张简陋的桌子。

一个挑着水豆腐挑子的小贩匆匆从凉茶铺前走过,拎起铜铃摇起来。
“丁零零”,铃声急骤而清脆,伴随着他高亢起伏的叫卖声:“卖水豆腐来,刚出锅的热烫烫的水豆腐!”

随着叫卖声,街道两旁的小巷中,有工人队伍迅速在汇集。
街道两边的商铺中,也陆续有人钻出来。
街道两旁的骑楼阳台上,有人拿起了木棍,有人拿起了竹竿,有人拿起了衣叉,这些杆子上面,均吊着一串串鞭炮。

16、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作战室门口戒备森严。
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站在门口。

作战室里,第四军二十多个高、中级军官分坐方形长桌的两侧。
叶剑英、薛岳、朱鹏、王圣夫、麦铎等均在座,个个表情肃然。

黄琪翔从外面走进作战室。
所有军官都蹭地站起来,立正。
黄琪翔走到方桌首位,双手往下压了压:“请坐。”
军官们又蹭地坐下,目光均集中在黄琪翔身上。
黄琪翔扫视大家一眼,严肃地:“现在,在我们广州有一股逆流,企图迫走汪主席,要挟李主席,同时视我们第四军为眼中钉、肉中刺,多方刁难与阻挠,想更进一步吞噬第四军!这股逆流就是黄绍为首的桂系部队!”
几个军官相互交换着眼色。
黄琪翔稍作停顿,大声道:“广州是我们广东人的广州,不是广西人的,我们不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必须予以坚决铲除!”
作战室一片静谧,似乎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黄琪翔对叶剑英:“叶参谋长,请你介绍一下敌我态势。”
叶剑英站起来,走到台前靠墙壁的地方,拉开布帘,露出了一幅巨大的广州地区作战地图。
叶剑英拿起指挥杆,指着地图:“桂系部队在广州地区的兵力部署如下,这是第八路军总指挥部,约有警卫部队500人左右……”

17、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紧盯着梁思源:“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梁思源:“张发奎亲口说的呀。”
李济深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我有点不明白,他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这种想法来了?”
梁思源:“他说太累了,想休养休养。”
李济深站在梁思源面前:“你说说,会是真话吗?”
梁思源沉吟道:“目前还不能断言。不过我想,他可能是看到大局已定,部队已在广东扎下根来,可以安心休养了吧?”
李济深:“会不会有什么预谋?”
梁思源摇摇头:“真去香港的话,能闹出什么事来?若留在广州,倒真还有些担忧。”
李济深:“我也这样想,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梁思源叹道:“这是张发奎做事太过张扬、不顾及袍泽之谊所留下的阴影!”
李济深:“所以,这几天我的脑子一直在琢磨着……”
梁思源看着他。
李济深:“李宗仁他们已正式来电邀我出席在沪召开的国民党四中全会预备会议,这次会议势必涉及到政党、军队等权力的分配,从某种意义说,是一种国家政权的形式确立,所以李宗仁他们叮嘱我无论如何也要前往出席,大抵希望我能敲敲边鼓。”
梁思源:“李主席的意思是……”
李济深沉吟道:“从我来说,能够尽力动员他们在南京或上海建立政权中心,形成多方联合的格局,让广州脱离是非的旋涡,那是最满意不过的结果。何况,汪兆铭也已正式邀我一同前往。那么,去还是不去?去的话,所虑正是怕后院失火;不去的话,又有负李宗仁他们,于情于理也不合。你说呢?”
梁思源沉吟着:“这个……”

18、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太平间前。
“噼噼啪啪”,一阵鞭炮声猛地爆响了。
鞭炮的碎屑四处飞溅,硝烟冲天而起。
李二姑的嘴一扯,大声哭丧:“我的儿呀,你怎么就丢下你娘走了呢;我的肉呀,你怎么这么狠心呢……”

19、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二楼留医处。
鞭炮剧烈的爆炸声在留医处的走廊中回响。
警察乙的眉头蹙了起来,啐了一口:“妈的,晦气!”
他走到病房窗口处朝外张望,操坪上四处都是浓烟,把对面的一切都遮隐了。
他又慢慢踱回来。

李侠武和那个工人赤卫队员走到了走廊中央。
梁思钊在210病房门口张望。
李侠武一招手:“快!”
四个人朝前奔去。
他们接近216病房门口了。

警察乙已走回病房门口,口中在嘟嘟哝哝念叨着什么。
逼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一抬头,李侠武他们就在他眼前了。
他的眼瞪大了,嘴张开了:“你们……”
李侠武手一扬,一颗拇指大的铁球射过去,正击在警察乙的太阳穴上。
警察乙眼翻转两下,身子顺着门框滑下去。
李侠武和两个工人赤卫队员从他身上跳过去。
李侠武一挥手:“快,卷起来抬着走。”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拔掉了陈鹤平手上的针头,另一个工人赤卫队员把白被单朝陈鹤平身上卷去。

梁思钊看着歪在门口的警察乙,想弯腰把他拖开。
警察乙又弹动了一下。
梁思钊连忙捡起警察乙的那支枪,用枪托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警察乙的头一软。
梁思钊把他拖到了一边。

两个工人赤卫队员已把陈鹤平抬起来朝外冲去。
李侠武:“梁委员,你开路,我断后!”
梁思钊提着枪往前一蹿:“好!”
几个人风一样朝外卷去。

20、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门诊大厅。
梁思钊他们从楼梯口冲下来。
梁思钊冲在最前面,挥舞着手中的枪,枪刺寒光闪闪:“闪开,都闪开!”
两个工人赤卫队员扛着陈鹤平紧跟在后面。
李侠武押后。
门诊大厅的人群纷纷躲避。
他们几个风一般卷出了门诊大厅。

一挂鞭炮落在他们的脚跟后面炸烈开来。
一股浓烟朝门诊大厅涌进来。

21、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大门口。
梁思钊他们冲到了大门口。
轿车驶到了他们面前。
李侠武抢先一步拉开车门。
两个工人赤卫队员把陈鹤平塞在轿车后座上。
梁思钊风风火火跨进驾驶室副座:“开车!”
司机一踩油门,轿车朝前飚去。
后面,无数串鞭炮炸响了。
爆炸声震耳欲聋。
硝烟遮天蔽日。

22、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第四军作战会议仍在进行中。
叶剑英放下手中的指示杆:“这就是桂系部队及指挥机关在广州地区的具体分布情况,大家有没有不清楚的?”
没人吱声。
叶剑英朝黄琪翔点点头,走回原位。
黄琪翔:“刚才叶参谋长已向大家介绍了桂系部队在广州地区的分布情况,下面,我宣布作战命令。”
大家立即正襟危坐。
黄琪翔稍作停顿:“新编第二师!”
薛岳蹭地站起来。
黄琪翔:“命令你部集中优势兵力,负责解决第八路军之总指挥部、临时军委会警卫团、桂系驻广州地区新编第四军军部警卫部队、桂系第七军驻广州办事处。”
薛岳大声地:“是!”
黄琪翔:“军官教导团!”
朱鹏蹭地站起来。
黄琪翔:“命令你部……”
黄琪翔铿锵的声音在作战室里发出一种金属般的颤音。

23、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办公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梁思源仍是吞吞吐吐的样子。
李济深看着他:“但说无妨。”
梁思源:“去,我认为应该去!你所虑者,无非是张发奎,他一走,尽可释然了。再说,黄绍 不是要来广州么?有他坐镇,大可放心。”
李济深:“他已到梧州,后天中午可抵广州。”
梁思源点点头。
李济深:“你再去找一下张发奎,把消息弄确切了。如果他去香港,我就和汪兆铭一同去上海。”
梁思源:“好。”
李济深:“另外,我走之前能不能安排你内弟来见我一下?”
梁思源:“这个……”
李济深:“军委会临时警卫团招募了不少新兵,但还没形成战斗力,主要是缺少一个当家做主的人。”
梁思源:“好吧,我来安排。”

24、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前。街道上。
警察甲斜背着枪,在马路上摇摇晃晃走着,嘴中哼着小调。
身后传来了连珠爆响的鞭炮声。
警察甲并没在意,过了好一会才突然愣醒一样。
他一回头,一辆轿车正朝他这个方向开过来,后面硝烟四起。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哎哟”一声,伸手端枪,拉动枪栓。

挑水豆腐卖的小贩就在警察甲身后不远的地方,见状忙一撂挑子,抽出扁担扑过来。
警察甲已端枪瞄准。
小贩一扁担扫过去,正扫在警察甲的腰眼上。
警察甲住前跌了个狗吃屎,枪摔在一旁,牙齿磕出了血。
小贩又一脚把枪踢得远远的。
警察甲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小贩,一副狰狞的面目。
小贩嘲弄地看着他。

轿车从他们身边开过去了。

警察甲和他对峙了一会,有些胆怯了,突然弯腰捡起枪,朝前面跑去。

警察队长带着一大队人马从前面跑过来,与警察甲迎面相逢。
警察队长吼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甲结结巴巴:“劫……劫……劫人了。”
警察队长厉声问:“劫走了什么人?怎么劫的?”
警察甲:“在……在押犯,从……从医院劫走的。”
警察队长:“他们人呢?往哪儿跑了?”
警察甲指着警察队长身后绝尘而去的轿车:“就……就在那个车上。”
警察队长:“妈的废物,还不赶快追!”
警察们掉转头,一窝蜂朝前冲去。

这时,从他们头顶的骑楼阳台上,伸出了吊着鞭炮的数根木、竹竿。
几乎同时,鞭炮炸响了。
鞭炮在马路上空开花,碎屑四处飞舞。
整条马路淹没在硝烟中。
警察被炸懵了,到处躲避。

硝烟中,又有无数人影向马路当中汇集。
工人们从商铺和各条小巷中拥出来,形成了游行队伍。

25、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
朱晖日拿着话筒,蹭地从办公桌前的座位上站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话筒中:“在市公立医院留医的犯人被劫走了。”
朱晖日:“那你他妈还不快追!”
话筒中:“我们正在追,可是……可是……”
朱晖日:“可是个鸟,立即封锁大街小巷!”
朱晖日“啪”地挂下话筒,朝外冲去。

警报声大作。
警灯闪烁,几辆满载着警察的警车和大卡车从大门呼啸而出。

26、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里。
张发奎正拿着金鱼食一小团一小团的地往金鱼缸中扔,看金鱼在水中夺食,搅起细微的一纹纹的浪花。
李副官走进来,悄声说:“来啦。”
张发奎一笑:“赶快把道具摆好,戏要演得像模像样。”
李副官连忙把墙角的两个大皮箱拎到客厅中央。
张发奎得意一笑,念了一句戏曲《十字坡》的道白:“着啊,任你奸似鬼,也不能不吃老娘这盆洗脚水。”

27、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作战室里,会议已临近尾声。
黄琪翔问大家:“还有谁不明白的?”
没人吱声。
黄琪翔:“那好,大家回去立即做好战斗准备,等候命令。我要特别强调的一点是,必须绝对保密,如果谁泄露了行动计划,以军法从事,决不姑息!”
会议室一片静谧。
黄琪翔宣布:“散会!”
大家陆续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叶剑英边收拾文件夹,边给了麦铎一个眼色。
麦铎会意,落在最后。
两人并肩朝外走去时,叶剑英小声道:“报告军委。”
麦铎点点头。

28、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前。街道上。
鞭炮声停了,硝烟渐渐飘散。
警察们你看着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前面不远的地方,一支近千人的工人游行队伍正朝他们方向走来。
工人们边走边呼喊口号——
“坚决反对反动当局剥夺我们的工作权利!”
“坚决要求恢复四·—五前工会的权益!”
“我们要生存!”
……
警察队长看着傻怔怔的警察们:“冲过去,快他妈冲过去给我追!”
警察们朝前冲去,被工人队伍挡住了去路。
警察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很多被工人挤压到骑楼走廊上去了。
警察队长气急败坏地举起匣子枪,“叭叭叭”朝天开了四五枪。
工人队伍一阵混乱,和警察们搅成一团。
警察们迷失了方向,在队伍中被工人们撞来撞去,有的弄丢了帽子,有的被人扯破了衣服,有的枪支被人拖来扯去……

29、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里。
张发奎满面笑意地站在客厅,迎接走进院门的梁思源。
梁思源远远一抱拳:“发奎兄。”
张发奎也一抱拳,做了一个谦让的手势:“思源兄,快请进,快请进。”
梁思源跟张发奎走进客厅,看着客厅中央的皮箱,一愣神:“发奎兄,真的说走就走?”
张发奎:“明天下午的票,后天一早就可到香港太平山看风景了。”
梁思源:“准备这么多行李,莫非发奎兄打算长住?”
张发奎:“唉,怎么说呢?请坐,请坐。”
张发奎指着沙发说,两人并排坐了下去。
副官把茶端了上来。
张发奎端起茶杯,用茶杯盖轻轻磕碰着茶杯边,又吹了吹:“早想出去休息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未能脱身。事烦呀,几万人马拖回来,要吃要喝要穿要住,简直愁白了头。现在稍微清闲了一点,打算忙里偷闲……”
梁思源摇摇头:“这未必是发奎兄的真心话吧?”
张发奎:“何以见得?”
梁思源含笑不语。
张发奎:“思源兄,你可能在误解我。”
梁思源:“我刚从李主席那儿来,他打算和汪主席一同去上海出席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预备会议。”
张发奎看着梁思源:“什么时候成行?”
梁思源:“近日吧。”
张发奎:“他放心得下?”
梁思源:“你说呢?”
张发奎哈哈一笑:“玩笑话,玩笑话。”
梁思源:“我随便过来看看,权当送行,发奎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跑腿,尽管吩咐好了。”
张发奎:“我还是那句老话,一笔难写两个粤字。过去多有关照,我都牢记在心,但今后还请思源兄多多关照才是。”
梁思源:“这一点,请向发奎兄放心,我也还是那句老话,‘文梁武张’么。”
张发奎哈哈一笑:“对,对,对。”
梁思源站起身来:“那我先告辞了。”
张发奎也站起身来,朝副官丢了一个眼色。
李副官贴上去,悄悄地把一个信袋塞进梁思源的皮夹中。
梁思源:“这……这……”
张发奎亲热地拉着梁思源的手:“思源兄,你我心知肚明,对不?”
梁思源:“对,对。”

目送梁思源离去,张发奎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李副官问:“我们怎么安排好?”
张发奎:“明天要琪翔派人送行,一切要像真的一样。我们在中途下船,潜回广州!”

30、时间接上。广州市公立医院前。街道上。
工人和警察仍在打乱仗。

“呜呜呜”,警笛声大作,又有大批警察赶到了。
赶来的警察封锁了路口,架枪瞄准了工人队伍。
混杂在工人队伍中的一个骨干大吼一声:“撤!”
工人队伍四散,朝周围的小巷中退去。
不大一会工夫,工人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狼狈不堪的一些警察呆在马路上。
马路上也是一遍狼藉,满地鞭炮碎屑,满地彩旗碎纸。

朱晖日沉着脸走过来,走到警察队长面前。
警察队长的双腿索索发抖。
朱晖日:“人呢?”
警察队长指着前面:“朝……朝那个方向跑了。”
朱晖日咬牙切齿:“这必定是共产党的要犯,否则,他们不会如此大动干戈!搜!”

31、时间接上。广州丰宁路。小巷口。
半新不旧的轿车在大街小巷中拐来拐去,停在丰宁路的一个小巷口。
两个工人赤卫队骨干从小巷中跑出来,拉开车门,抱了陈鹤平出来。
梁思钊拎着枪出来:“快,动作快一点!”
两个工人赤卫队骨干抬着陈鹤平朝小巷中跑去。
梁思钊尾随过去。
轿车退出去开走了。

32、时间接上。广州丰宁路。小巷中的小屋。
两个工人赤卫队骨干把陈鹤平抬到小巷深处的一间小屋前。
梁思钊:“快,快抬进去。”

屋子里几个人在等候着。
两个工人赤卫队骨干把陈鹤平放在床上。
梁思钊走过去,揭开盖在陈鹤平身上的被单。
陈鹤平睁开眼,有些吃力地:“思钊。”
梁思钊紧握住陈鹤平抖抖索索伸出的手:“鹤平,让你受苦了。”
陈鹤平艰难地咧嘴笑笑:“没啥。”
陈鹤平还想说什么,梁思钊制止他:“鹤平,你现在什么也不应说,安心养伤养病,好吧?”
陈鹤平点了点头。
梁思钊叫等候在旁边的几个人:“来,先砸掉手铐脚镣。”
两个人搬着一个大铁墩过来放在陈鹤平的床边。
另外两个人拿着铁锤和锉子等工具过来。
他们先把手铐放在铁墩上,“乒乒乓乓”敲开了。

李侠武从门外走进来。
他走到床边,看着陈鹤平。
陈鹤平双眼紧闭,像进入了睡眠状态。
梁思钊朝李侠武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侧。
梁思钊:“后续情况怎么样?”
李侠武:“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敌人不会就此罢手,大搜捕行动可能马上就会开始。”
梁思钊点点头。
李侠武:“我们还是要多防一手,这里也不能久待。”
梁思钊:“我看还是送他回麦家为好,由钿儿她们照顾,既周到,又安全。”
李侠武:“什么时间送?”
梁思钊:“晚上吧。”

不远处有“呜呜”的警笛声传来。
梁思钊对几个正在锤手铐的人摆了摆手。
几个锤手铐的人停了下来,屋子里一片静谧。

33、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看着梁思源:“怎么样?”
梁思源端着一杯热茶,口轻轻吹了两口气,又慢饮一口,这才慢条斯理地:“没问题,明天下午的票。”
李济深:“你肯定?”
梁思源:“东西都已收拾齐整,总不至于专门做戏给我看的吧?”
李济深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梁思源犹豫了一下:“我在想,我们是不是高估了他的本事?虽说他的样子吓人,未必真能掀起大浪。”
李济深摇摇头:“你我虽然和他共事多年,但不一定摸得准他的脉。”
梁思源:“这个,这个么……”
李济深:“暂且不管这么多,他离开广州就好。可以告诉汪兆铭了,明天走。”
梁思源:“可是,黄绍 ……”
李济深:“已来电告之,最晚明天中午抵广州。”
梁思钊:“最好当面有个交代。”
李济深“嗯”了一声。
梁思钊:“那么,晚上的安排……”
李济深略一思索:“还是到我家里来吧,机密些。”
梁思源点了点头。

34、夜晚。广州丰宁路。小巷中。
小巷深处的小屋门“吱呀”一声,张开了一线缝。
梁思钊从缝中探出头来,左右张望。
小巷静悄悄的,暗黄的灯光袭照下,青石地板闪烁着一种黑黝黝的青光。
他打开门,朝后招了招手。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扶着陈鹤平走了出来。
陈鹤平穿长袍、戴礼帽,脖子上围着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
李侠武拉着一辆人力三轮车从拐角转出来,停在他们面前。
梁思钊扶陈鹤平上车。
梁思钊:“等一会我赶过来。”
陈鹤平点了点头。
李侠武拉着三轮车朝巷口方向跑去。

35、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军官教导团团部。
朱鹏紧盯着王圣夫:“你没有看错?”
王圣夫:“绝对没错,是省政府的车把他接走的。”
朱鹏挟着下巴,脸突然阴下来:“会不会是……”
王圣夫也瞪大了双眼:“向李济深告密?”
朱鹏:“如果这样就糟了!我们的作战计划会暴露无遗!”
王圣夫急切地:“怎么办?”
朱鹏:“赶快报告黄军长!”

36、夜晚。广州长堤。李济深别墅客厅。
梁思源带着麦铎走进李济深的别墅客厅。
李济深从宽阔的太师椅上站起身来,含笑伸出了手。
麦铎“啪”的一个军礼:“老主任,您好。”
李济深一愣,随即满面笑意,握着麦铎的手:“好,好,若不是你主动提起,我还想不起我们在黄埔有这么一段渊源。唉,我虽兼任军校教练部主任,但徒有其名,现在看来未免不是一件憾事。”
麦铎:“我们那时经常听主任讲课,记忆犹新。”
梁思源:“现在再续这段师生情谊,岂不是美事一桩?”
李济深哈哈一笑:“对,对。”
他又指着沙发:“我们坐下谈。”
几个人坐了下去。
李济深看着麦铎:“听说你已去四军军官教导团任职?”
麦铎:“刚去不久。”
李济深:“这个团的班底好像是武汉军事政治学校的学生兵?”
麦铎:“这在四军中是一个另类,无根无底,一直受排挤打击。”
李济深“嗯”了一声,端着茶喝了一口,又看着麦铎:“思源兄和你说了吧?”
麦铎点了点头。
李济深:“临时军委会警卫团是由我的直属警卫营扩编的,武器装备和待遇应该是没有什么可说的,现在缺少的是一根主心骨,如果你愿意的话……”
梁思源眼盯盯看着麦铎。
麦铎沉吟片刻:“我愿意为老主任效力。”
李济深轻轻一击掌:“好!”
他的秘书走过来,从文件夹中抽出一页纸递给他。
李济深接过来,放在麦铎面前:“这是委任状,我吩咐下去,你找机会先熟悉一下情况,待我从上海开完会回来,再正式安排你到职。”
说话间,李济深朝秘书伸出手,秘书又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他。
李济深搁在委任状上:“这是警卫团营连主官和编制名册,一并交给你了。”
梁思源:“阿铎,还不感谢李主席的关照和厚爱。”
麦铎:“谢谢老主任。”
李济深含笑拍了拍麦铎的肩膀。

37、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四军军部大楼黄琪翔办公室。
朱鹏双手垂立,毕恭毕敬站在黄琪翔的办公桌前。
黄琪翔正伏案疾书,像没有看到他一样。
朱鹏进退两难,嘴角扯动着。
黄琪翔终于把毛笔搁在端砚上,抬起头来:“就这个事?”
朱鹏急切地:“是啊,是啊。”
黄琪翔:“这是我安排的。”
朱鹏目瞪口呆:“可是……”
黄琪翔:“怎么?你怀疑我?”
朱鹏一脸尴尬:“岂敢,岂能。”
黄琪翔不再理会他,又拿起了毛笔。
朱鹏:“不过,我看麦营长还是未必干净。”
黄琪翔悬笔看着他。
朱鹏:“我怀疑他是共党分子。”
黄琪翔眉一蹙:“有证据吗?”
朱鹏:“这个……有很多迹象。”
黄琪翔:“那你说他到底是共党分子还是李济深的人?哼?”
朱鹏:“这个……”
黄琪翔把手中的毛笔往端砚上一拍:“我劝你还是少打这些歪主意,多把心思用在怎样带好部队为好。”
朱鹏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突然,他敬了个军礼,转身怒冲冲朝外走去。
黄琪翔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38、时间接上。广州西关。小巷中。
隐隐约约的,唢呐声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在小巷中飘荡。

梁思钊走在小巷中青石板路上。
在离麦家大门不远的转弯处,他拈起那把小罗扇瞧了一会,无声地咧嘴一笑。之后,他走近大门,叩了叩,门上的白铜铃“丁零零”一响。

铃声未停,麦家大门“吱呀”打开了。
门口露出了程伯的脸:“是二少爷。”
梁思钊:“程伯,鹤平呢?”
程伯:“在房间里。”
梁思钊:“哦。”
他快步朝后院房间走去。

39、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陈鹤平平躺在床上。
钿儿在桌上的脸盆上搓手巾。
脸盆中热气腾腾的,升腾的热气散布在钿儿的头脸处,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
钿儿搓好手巾,拧干,走到床边:“平哥。”
陈鹤平:“钿儿,不用了。”
钿儿:“平哥,你听我的,伤口不清洗上药,会化脓的。”
陈鹤平:“总是麻烦你……”
钿儿:“平哥,你说什么呀。”
钿儿弯下腰去,用热手巾擦抹着陈鹤平脸上、脖子上的一条条伤痕。
陈鹤平感觉了钿儿吹气如兰的气息,轻轻地阖上了眼皮。
钿儿抹到他的脖子处,又动手解他胸前的衣扣。
陈鹤平睁开眼睛:“钿儿,真的不用了。”
钿儿:“你别动!”
钿儿解开他胸前两颗衣扣,便露出了横七竖八的皮鞭印痕。
钿儿的嘴悸动着,眼中蒙上了一层晶莹的亮光。
陈鹤平:“钿儿,怎么啦?”
钿儿几近咽泣:“他们的心好狠!”
陈鹤平就笑了:“没啥,就当是蚊子叮了一下一样。”
钿儿:“哪有这么厉害的蚊子?”
陈鹤平:“大概是臭水沟里的毒蚊子吧。”
钿儿禁不住“扑哧”一笑,宛若带雨梨花。
陈鹤平又轻轻阖上眼睛,但嘴边溢出了笑纹。
钿儿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胸前擦抹干净,把手巾放回脸盆中,又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玻璃瓶,用小勺挑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来。
陈鹤平脑袋挪动了一下。
钿儿:“别动,别动。”
陈鹤平睁开眼,看着钿儿轻柔的动作。
钿儿把粉末均匀地撒在他胸前的伤痕上。
陈鹤平轻轻闭上了眼睛。

40、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外。
梁思钊走到后院房间外面,正要推门,想想又打住了。
他从门缝里朝里望去,看到了钿儿的背影。

41、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钿儿给陈鹤平的头上完药,把瓶盖拧紧,转头在脸盆里洗了手。
干完这些,钿儿有一种愉快的心境和表情:“平哥……”
她的话有一半咽回去了。
陈鹤平已入梦,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钿儿站在床前深情地注视着陈鹤平。
钿儿脸上的神情十分奇特。
钿儿弯下了腰。
陈鹤平在梦中发出了轻声的呓语。
钿儿的嘴唇凑近了陈鹤平的嘴唇……

42、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外。
梁思钊呆呆地目睹着这一幕,手中的小罗扇坠落在地。
他似乎不忍卒睹这一幕,双目紧闭,身体往墙边一靠,慢慢瘫下去。
又发了一会愣,他好像觉得手触到了什么,摸起来一看,是那把小罗扇。
他傻傻地一咧嘴,把小罗扇扔了出去。
小罗扇在半空飘了一线弧,又落在前面不远的青石地板上。

屋子里传出了木屐的“嗒嗒”声。
梁思钊连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顺巷墙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捡起那把小罗扇,复走着之字路朝前跄去。

后院房间门“吱呀”一下拉开了,一线灯光从门缝中袭出来,露出了钿儿的身影。
梁思钊已在青巷中消失。

《羊城风暴》第十一集

1、夜晚。广州四标营。军官教导团团部。
朱鹏敞衣露怀坐在办公桌上,口中呼呼喘气。
王圣夫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小心地:“参谋长……”
朱鹏一掌拍在桌上,恶声恶语:“我不相信他能脱得了干系!”
王圣夫:“恐怕我们是找错了人。”
朱鹏看着他。
王圣夫朝麦铎所住的葵棚方向指了指:“他与黄军长的关系非同一般。”
朱鹏:“哦?”
王圣夫:“听说在北伐的南昌战役中,他救过黄军长的命。”
朱鹏恍然:“难怪!”
王圣夫:“我还听说,黄军长曾有意让他接任我们军官教导团的团长。”
朱鹏双眉一拧,阴沉沉地看着王圣夫。
王圣夫连忙道:“我是听军部的人说的。”
朱鹏冷哼一声:“做他的千秋大梦!你留意他的动静,一旦抓到真凭实据,我直接报告张总指挥!”

2、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李济深办公室。
一身戎装的黄绍站在李济深办公室的门口:“李主席。”
李济深从文件夹中抬起头来,惊喜地:“是绍 !”
他立即站起来,远远地伸出了手。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李济深:“你赶回来,太好了,我还担心我走之前你赶不回来,这下好了,我可以放心走了……”

3、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陈鹤平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服坐在藤椅上,头上缠着白纱布,脸仍然有些肿,但神色好多了。
钿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
陈鹤平:“钿儿,辛苦你了。”
钿儿甜甜一笑。
她先放下粥,拿了一条湿毛巾递给陈鹤平:“你擦擦,我喂你吃粥。”
陈鹤平接过毛巾,草草地擦了一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钿儿接过毛巾放好,端起粥,掏了一勺喂过去:“来,吃粥。”
陈鹤平欲拒不能,张口接了粥。

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后院房间。
梁思钊一步跨进门:“好温馨呀!”
钿儿一回头:“是钊哥,快请坐。”
梁思钊坐下去,问陈鹤平:“怎么样,好一点没有?”
陈鹤平:“没事,马上可以投入工作了。”
梁思钊笑了:“倒也不至于急成这个样。”
陈鹤平:“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梁思钊叹口气:“有些不好的消息,你入狱期间,工人组织遭到了较大破坏,尤其是省港罢工工人被他们遣散了,使我们的工运力量去了十之六七。”
陈鹤平黯然:“这可是我们几年的心血!”
梁思钊:“不过,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张发奎即将发动兵变,准备驱逐李济深和桂系部队。”
陈鹤平双眼一亮:“是么?”
梁思钊:“这次张发奎下了狠心,恐怕连李济深的根都要拔掉。”
陈鹤平:“这样的话,我们也要做好应变的准备。”
梁思钊:“省委要我们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发展我们的力量。同时,省委已将共产国际代表纽曼派往广州,指导我们的工作,很快要抵达了。”
陈鹤平眉微蹙:“哦?”

5、时间接上。广州珠江。客轮上。
一艘“粤港直达”的客轮正徐徐行驶在珠江广州段。
客轮的舷边上,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高个子洋人和一个近三十岁的西装男子。
两人用俄语进行交谈。
西装男子:“纽曼先生,前面广州天字码头,几年前,苏联支援中国革命的人员和物资,大部分是从这里抵岸的。”
纽曼:“这么说,这个码头在中国革命的历史上,可以书写一笔喽?”
西装男子黯然:“可惜,轰轰烈烈的国民革命失败了!”
纽曼:“依你之见,中国革命失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西装男子:“从内因上来说,是党的路线方针及指导思想的失误,过分依赖国民党,对他们采取了退让绥靖政策;从外因上,是国民党背叛了孙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背叛了革命,走上了反革命的道路。”
纽曼摇摇头:“我不这样看。”
西装男子:“为什么?”
纽曼:“这个问题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共产国际对此进行了专题分析,主要原因是没有正确理解和执行共产国际的指示……”

6、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
梁思钊弓腰俯身,双手支撑在天字码头的铁栅栏上,目光落在宽阔的江面上。
江水淼淼,在阳光的照射下粼光闪闪。
江面上,有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游弋。
下游不远处,一艘客轮正朝码头方向驶来。

码头入口处人声嚷嚷,一片杂乱的景象。
突然,一阵整齐的“咚咚”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凶神恶煞般的吼叫:“让开,让开,快让开!”
梁思钊一侧首,便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跑步而来,到码头入口处一分为二,隔开了一条足有丈余宽的通道。
梁思钊连忙取墨镜遮在眼上,眼的余光却仍紧张地睨着那个方向。

几辆轿车鱼贯开过来,在入口处停下。
张发奎、黄琪翔、叶剑英等相继从轿车中走出来。
张发奎一身银灰色的西装,与黄琪翔、叶剑英身上的军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张发奎煞有介事地抱抱拳:“琪翔,剑英,广州的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黄琪翔:“张总指挥,你放心休养吧,这里有我和叶参谋长呢。”
黄琪翔朝叶剑英挤挤眼。
叶剑英笑笑。
张发奎正想说什么,突然他的眉头一蹙,随即脸上又浮起了笑意,目光眺过他们的肩头,朝后看去。
黄琪翔和叶剑英回头,便看到了风姿绰约的梅若雨。
她手中提着一个小皮箱,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梁思钊也看到了梅若雨,连忙转脸,用背对着这个方向。

江中“呜”的一声长鸣,从下游驶近的客轮发出了靠岸的信号。
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正徐徐靠岸的轮船。
梅若雨的目光在梁思钊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若有所思。

7、时间接上。广州珠江。客轮上。
汽笛“呜”的一声鸣叫,客轮徐徐靠近天字码头。
纽曼朝码头入口处呶呶嘴:“喽,那是为什么?”
西装男子一抬头,便看到张发奎他们那大队人马,神色有些紧张:“不会是走漏了消息吧?”
纽曼:“你不要紧张,那不是抓人的架势。”
西装男子又看了一眼:“好像是张发奎。”
纽曼:“就是我们要打交道的主要对手?”
西装男子:“他是国民党第二方面军军事总指挥,也是驻广州地区部队的主要军事将领。”
纽曼:“很有意思么,到广州的第一天便和主要对手邂逅,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呢?”
西装男子:“他好像是准备乘船。”
纽曼开了句玩笑:“是吗?我来了,他就走了,很不友好嘛。”
西装男子看到了梁思钊,低声说:“我们的同志已在岸上等候了。”

8、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
梅若雨落落大方地朝张发奎他们走来。
张发奎笑吟吟地:“梅小姐,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梅若雨笑道:“我说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把这里围得铁桶一样,原来是张将军。”
张发奎:“见笑了,见笑了。”
梅若雨的目光落在叶剑英身上:“这位有些眼生,请问是……”
张发奎开玩笑:“梅小姐,你的目光毒呀,跳开我们这些半老头子,专捡我们的青年才俊招呼。好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四军参谋长叶剑英将军。”
梅若雨:“哦,大名鼎鼎的铁军参谋长,听说当时你是军中第一个领衔通电反蒋的高级军官?”
叶剑英淡淡地:“早已过去的事了,不值一提。”
梅若雨:“光这份勇气就足以让人佩服了!”
梅若雨伸出手:“有幸相识,请多关照。”
叶剑英和梅若雨握了握手:“哪里,还得请梅小姐笔下留情,到时别把我们涂抹得太黑了。”
张发奎笑了起来:“惺惺相惜吧?”
梅若雨把目光转向张发奎:“张将军,打扮得这么风度翩翩,是出行呢还是接人呢?”
张发奎:“外出走走,休息一段时间。冒昧问一句,梅小姐你呢?”
梅若雨:“通讯社里开例会,顺便回家看看。”
张发奎:“这么说,梅小姐也是搭这趟船去香港喽?”
梅若雨:“这样看来,张将军也是去香港喽?”
张发奎哈哈大笑:“我正担心旅途寂寞,想不到有梅小姐这等佳人相伴,那是最惬意不过的事了。”
梅若雨:“张将军不怕梅某刺探你的隐私?”
张发奎:“不怕。一来,美色当前,还有什么隐私;二则,张某虽才识平平,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自我欣慰的,如古戏中衙府大堂上高悬的牌匾一样——正大光明。”
梅若雨:“可是,事实上古戏中爱悬匾的那些人大多是贪官或是昏官。”
张发奎:“梅小姐不是绕着弯子骂张某吧?”
梅若雨:“岂敢,岂敢。”
张发奎:“遇上梅小姐这么一张利嘴,我只有认输。”
梅若雨:“言不由衷吧?”

9、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教导团团部。
军官教导团十多个军官散乱地围绕在团部的几张桌子前。
朱鹏面前的桌上摊着一张军用地图,上面画了几个蓝圈。
朱鹏手里抓着一支铅笔,轻轻在地图上敲打着:“我们的作战任务是攻打临时军委会警卫团、石井兵工厂、虎门要塞、第十三师驻省部队,捉拿黄绍等桂系头目。嗯,我考虑了一下,有几块难啃的骨头,一个是临时军委会警卫团,人数与我们不相上下……”
朱鹏的眼睛在众人脸上睃动着。
麦铎:“我有一个智取的方案。”
大家的目光一下集中在麦铎身上。
朱鹏:“说说看。”
麦铎:“李济深想在我身上做文章,经请示黄军长同意后,我与他们进行了接触……”
朱鹏和王圣夫对视了一眼。
麦铎:“李济深拟任命我为临时军委会警卫团团长,签发了委任状,提供了营连军官和编制情况。这正好为我所用,我以履任新职的名义,召开一个营连军官见面会,争取兵不血刃解决问题。”
朱鹏:“这个……有把握吗?”
麦铎:“应该不成问题。”
朱鹏:“好吧,警卫团交给你们营。另外一块难啃的骨头是石井兵工厂,有两个连的防守兵力,是黄绍从第八路军特务连抽调去的,配备的武器十分精良。这个么……”
麦铎:“参谋长,把这块难啃的骨头一并交给我们营啃吧。”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麦铎身上。
麦铎:“我们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这些天的早操,我们都是去黄花岗,返回时绕道兵工厂方向,对周围的地形和哨位都比较熟悉。”
朱鹏:“我恐怕你们贪多嚼不烂。”
麦铎:“我敢立军令状!”
朱鹏:“好,一并交给你们。”
王圣夫朝朱鹏使眼色。
朱鹏像没看到一样:“至于一营么,负责解决虎门要塞和黄埔军校兵工团;三营么,负责解决第十三军驻省部队和捉拿桂系头目;女生队负责战场救护,分配到各个营。”
王圣夫:“如果那些桂系头目逃跑或反抗怎么办?”
朱鹏沉吟半晌,阴森森的:“实在不行的话,把他们干掉好了!”
王圣夫:“黄绍呢?”
朱鹏:“一个样!”

10、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
轮船已靠岸停泊。
纽曼和西装男子上岸朝码头走去。

码头入口处的人从另一侧开始上船。
张发奎和梅若雨、副官等走在专用通道上。
相交错的时候,纽曼盯着张发奎看了一会。
张发奎和梅若雨在说着什么。

梁思钊在出口处迎接他们。
西装男子:“思钊兄……”
梁思钊悄声道:“这里情况复杂,跟我走。”
西装男子和纽曼跟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朝外走去。
几辆人力车在距出口处不远的地方等候他们。
梁思钊对西装男子呶呶嘴。
西装男子点了点头。
梁思钊对人力车夫:“去大新旅馆。”
几辆人力车相距不远,沿着沿江路奔跑。

11、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教导团团部。
会议已散,团部只剩下朱鹏和王圣夫。
朱鹏正准备把桌上的地图卷起来。
王圣夫:“参谋长,你不觉得有些异常吗?”
朱鹏看了他一眼。
王圣夫:“你看他那咄咄逼人架势,好像军官教导团就他的二营。”
朱鹏就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没有想明白呢?”
王圣夫明显有些不服气。
朱鹏:“我问你,若把攻打警卫团或石井兵工厂的任务交给你,你有没有把握拿下来?”
王圣夫:“也未必拿不下来。”
朱鹏:“别自己骗自己了,别说是两块硬骨头,就是一块也够你啃的。现在他主动求战,我正求之不得,打好了,功劳是大家的,打不好,哼……”
王圣夫:“我还是觉得里面有文章,尤其是兵工厂。”
朱鹏不解地看着他。
王圣夫:“你想想,兵工厂是李济深、黄绍的命脉所在,里面有大量刚制造的武器弹药,恐怕可以武装一个团,或者更多。”
朱鹏:“他们还不至于达到藏私的地步吧?”
王圣夫:“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他们和共产党的工会组织勾结起来,里应外合,盗取战利品。”
朱鹏蹙着眉头。
王圣夫:“张总指挥喊出‘扶助工农’的口号,最积极的莫过于他们了,每个礼拜天,他们都派人上街散发传单、公开演讲,散布十分激烈的言论,听说,他们还派人秘密培训工人武装。”
朱鹏:“有确凿的证据吗?”
王圣夫摇摇头:“还没拿到。”
朱鹏白了他一眼:“证据,重要的是证据!明白吗?”
王圣夫咬咬牙:“我会拿到的!”
朱鹏点点头:“至于兵工厂,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任何图谋得逞。”
王圣夫:“可是……”
朱鹏看着他:“我问你,我们是杀鸡取蛋好呢?还是等鸡生下蛋后再杀鸡好呢?”
王圣夫脸上有了笑意:“我明白了!”
朱鹏冷冷一笑。

12、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宿舍中。
欧阳芙蓉坐在小凳子上,正专心致志地擦拭她那支小撸子。
枪已擦得油光闪亮。
地上的油纸上,摆着几颗黄灿灿的子弹。

麦铎在门外喊:“芙蓉,芙蓉。”
欧阳芙蓉站起来走到门口,摊着双手:“我正在擦枪呢。”
麦铎:“赶快收拾收拾,和我走一趟。”
欧阳芙蓉:“什么事,这样急?”
麦铎走拢几步,低声:“战斗任务已经下达,我们先解决了临时军委会警卫团再说。”
欧阳芙蓉:“怎么解决?”
麦铎笑笑:“杯酒释兵权。”
欧阳芙蓉也粲然一笑:“鸿门宴?安排好了吗?”
麦铎点点头。
欧阳芙蓉:“什么时候?”
麦铎:“马上准备出发了。”
欧阳芙蓉立即明白了:“好,我就来。”
麦铎叮嘱道:“穿便服。”
欧阳芙蓉:“我知道了。”

13、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大楼李济深办公室。
李济深和黄绍仍坐在沙发上晤谈。
办公室上的电话铃响了。
李济深过去拿起话筒,随即两声“好”“好”,放下了话筒。
黄绍看着他。
李济深:“汪兆铭离开葵园公馆了,要我和他去码头会合。”
黄绍点点头。
李济深看着黄绍:“绍 ,广州的事你就多担待一点。”
黄绍:“你放心吧。”
李济深拿起衣架上的礼帽:“那好,我走了。”
两人一同走出办公室。

14、时间接上。广州珠江。客轮上。
太阳西下,橘红的阳光斜照过来,丝丝缕缕的。
客轮在夕阳的照射下,徐徐靠近了黄埔码头。

梅若雨站在甲板上,四下张望。
珠江在此变得宽阔而复杂,几支汇流,几个小岛横亘江中。
码头前方,是军事要地蟹山炮台。
码头对面,是郁郁葱葱的黄埔岛。

客轮靠近码头后,有人离船上岸,有人离岸登船。
一个豪华船舱的舱门口,张发奎的副官伸出头来,四下观察了一会,又缩了回去。
张发奎:“怎么?”
副官:“那个女记者在甲板上。”
张发奎锁着眉:“最好不要让她发觉了。”
副官:“怎么办?”
张发奎:“上岸再说。”
副官:“要是她跟过来了呢?”
张发奎:“能摆脱固然好,摆不脱也无所谓。”
说话间,他摸起一顶礼帽遮在头上,把帽檐压得低低的,走出船舱,朝岸上走去。
副官紧跟在他身后。

梅若雨依然在甲板上,江风撩起她的头发,有一种飘逸飞扬的神采。
她转动目光,无意间落在张发奎和副官的背影上,便是一愣。
张发奎和副官已走上码头,正快步朝出口处走去。
梅若雨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15、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堤岸。
夕阳在西边只剩下半张血脸,余晖把江水染得通红。
江中,风帆点点,船只来往穿梭。

麦铎和欧阳芙蓉都一身便装,并肩漫步在长堤堤岸。
欧阳芙蓉有些不解:“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有……”
麦铎悄声道:“我先约了人在这儿会面。”
欧阳芙蓉:“谁?”
麦铎笑笑:“见面你就知道了。”
欧阳芙蓉看了他一眼,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突然,前面几辆轿车鱼贯而来。
麦铎瞄了一眼,连忙扯了一下欧阳芙蓉,转过脸去,面对珠江。
轿车从他们身后开过去了。
麦铎看着轿车的背影:“这是省政府和军部的车。”
欧阳芙蓉:“是吗?”
麦铎不解:“他们这是到哪儿去?”
欧阳芙蓉:“谁知道。”

太阳在西山沉落了,天边一片红霞。
麦铎把目光转向西天:“芙蓉,我在想,等革命成功的时候,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欧阳芙蓉:“我实在想不出。”
麦铎:“老头子、老太婆?”
欧阳芙蓉:“啊,那么漫长?”
麦铎笑了:“嫌长?”
欧阳芙蓉:“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那么远。”
麦铎:“也许,我们都等不到那一天……”
欧阳芙蓉:“快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麦铎看着她急切地表情,有一种感动:“芙蓉。”
欧阳芙蓉凝视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里有一种情愫在默默的流动着。

16、时间接上。广州黄埔。轿车中。
轿车行驶在树阴遮隐的马路上。
张发奎大刀阔斧地坐在后座上,问:“那个香港女记者有没有觉察?”
副官从前面回过头来:“应该没有。”
张发奎:“这就好,别让她搅了局。”
副官:“即使发觉也已经无能为力了,下一站要到中山才靠岸,一个多小时的航程,她想赶过来,也要明早才行。”
张发奎笑笑:“从这里到市区最快要多长时间?”
李副官:“一个小时足够了。”
张发奎:“正好。”
李副官:“先去哪里?”
张发奎:“指挥部。”
说话间,张发奎轻轻地阖上了眼睛。
轿车朝前飚去。

17、时间接上。广州珠江中。
“呜”的一声长鸣,轮船渐渐离岸,驶向江心。
梅若雨的目光漫不经意地看着码头出口处。
突然,她一惊,意识到了什么,“咚咚咚”朝张发奎他们的船舱方向跑去。
她跑到张发奎的船舱前,猛地推开了船舱门。
里面空空如也,但两个皮箱还搁在行李架上。
梅若雨踩在脚踏上,拎起皮箱,又是一惊。
她把皮箱搁在卧铺上,风风火火掀开来,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几本破书。
她一旋身,跑到驾驶室,问正在观望的船长:“到中山港要什么时候?”
船长好奇地看着她:“早着呢,要一个半小时。”
梅若雨十分生气:“嗨!”

18、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
暮色已降临,江面上像蒙上了一层雾,一艘客轮已离岸驶向江心,渐渐远去。

梁思源、黄绍等几个人回转身,朝各自的轿车走去。
黄绍拉开车门,又打住了,冲梁思源喊道:“思源兄。”
梁思源一条腿已跨进车门,闻声又退了出来:“黄将军,你喊我?”
黄绍走过去:“晚上有应酬?”
梁思源摇摇头。
黄绍:“走,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梁思源有些犹豫:“这个……”
黄绍:“怎么?不方便?”
梁思源“嘿嘿”两声:“不好意思,未曾向夫人告假。”
黄绍“哈哈”一笑:“思源兄的惧妻症果然不假?但我看嫂夫人那模样,不像河东狮吼么。”
梁思源:“温柔一刀才更厉害呢。”
黄绍:“你叫司机回去告个假,就说我把你拉走了,你坐我的车走。”
梁思源犹豫一下,说:“好吧。”
梁思源低下头,朝司机交代了两句。
司机把车开走了。
黄绍拉开自己的车门:“思源兄,请。”
两人坐进车后座,几乎同时关上了车门。
梁思源:“这一段时间几乎天天迎来送往,连轴转,把人都搞昏头。”
黄绍:“正好放松放松,走,去东亚酒家!”
司机一踩油门,车滑了出去。

19、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堤岸上。
麦铎和陈鹤平倚着堤岸的围栏,面江而立。
陈鹤平:“什么时候动手?”
麦铎轻声:“今晚。”
陈鹤平点点头:“省委军委指示我们,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
麦铎:“我们营除解除临时军委会警卫团武装外,另一个主要任务是攻打石井兵工厂,我考虑,打下兵工厂后,可以趁机转运部分武器给武装工人队伍。”
陈鹤平:“可否组织赤卫队侧应?这样,打下兵工厂后,可以及时转运部分武器?”
麦铎:“我亦有此考虑,问题是他们对兵工厂熟悉吗?”
陈鹤平:“有好几个工人赤卫队员是兵工厂的,李侠武同志在参加罢工委员会工作前,也在兵工厂干过好几年,对兵工厂情况了如指掌。”
麦铎:“那太好了。”
陈鹤平:“等会我找人先给你画个草图,到时再派人接应引路,但要转运武器的话,还要认真筹划一下……”
麦铎:“这个不要担心,到时我安排自己人警戒,但你们要选择好藏匿地点。”
陈鹤平:“我来安排。”
麦铎看着陈鹤平:“那就这样确定了?”
陈鹤平点点头,叹道:“要是如愿以偿地转运出部分武器,可为我们工人赤卫队解决一大难题。”
麦铎:“我会倾全力的。”
陈鹤平:“不过,你也要把情况设想得复杂一些,兵工厂也是张发奎他们关注的重点,必然是众矢之的,所以,动作要快,要不留尾巴。”
麦铎点点头。

20、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堤岸一棵榕树下。
在距他们不远的地方,一棵大榕树下,欧阳芙蓉和钿儿也面江而立。
钿儿:“芙蓉姐,你家乡也有江么?”
欧阳芙蓉:“有啊,湘江。”
钿儿:“那你说,是珠江美呢?还是湘江美呢?”
欧阳芙蓉:“一样美,但也不尽相同。”
钿儿兴致盎然:“芙蓉姐,说说看。”
欧阳芙蓉:“湘江和珠江差不多宽,我家就住在南岸距湘江不远的地方,对面是岳麓山,江中央有橘子洲。这个时节的湘江最美,江水碧绿碧绿,对面岳麓山的枫叶红了,倒影映照在江水中,如红云一般。可是……”
欧阳芙蓉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
钿儿:“有机会,我一定到你家乡去看看,我们一起去游湘江、摘红叶,好不好?”
欧阳芙蓉:“好啊。”

麦铎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欧阳芙蓉:“钿妹,我们得走了。”
钿儿:“芙蓉姐,你们去哪儿呀?”
欧阳芙蓉笑笑:“我们还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办。”
钿儿有些留恋:“是吗?”

21、夜晚。广州一德路。大东亚酒家。
黄绍和梁思源在酒家包房中边喝酒边聊天。
黄绍端着酒杯,摇头:“唉,我担心的是广东的局面今后怎么收场,当初让张发奎回粤压根儿就是一个错误!”
梁思源叹口气:“算了,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喝酒,来,来,干杯!”
梁思源端起酒杯,凑到黄绍的酒杯前碰了一下。
黄绍把酒一口干了,空杯仍捏在手中:“事关大局,不可不虑。”
梁思源也把酒一口干了:“现在的时局风起云涌,各派势力斗得不亦乐乎,未来充满着变数。以我的经验,稳坐钓鱼台,用不变应万变。”
黄绍放下酒杯:“可是……”
梁思源:“黄将军,当年我也不是这个样子,纵横驰骋在各派系之间,嬉笑怒骂都来得,不然的话,也不会与张发奎齐名。但是,见多了,经历多了,心就疲了,那一份炽热之情,早化作了灰烬。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想想,光广州这个舞台上就换了多少角?谁都想当主角,可最终谁是主角?”
黄绍就叹口气。
服务生又给他们斟满了酒。
梁思源端起杯:“来,暂且莫想它,干了它!”
黄绍正要凑过杯去,包厢门被人“梆梆”敲响了。
黄绍眉一蹙:“谁呀?进来。”
梁思源的司机推门进来,神情惶惶,头上汗水直冒。
梁思源:“是不是夫人……”
司机:“梁执委,大事不好了!”
梁思源和黄绍面面相觑。

22、夜晚。广州长堤。广州三园酒家包厢中。
这是一间宽敞的酒家包厢,雕梁画栋,镜屏字画,楠木桌椅,显得古色古香的。
十多个军官围着一张大圆桌而坐,正议论纷纷。
一个年轻军官朝主位呶呶嘴,问一个坐在主客位上的年纪稍大的军官:“参座,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年纪稍大的军官:“我也不清楚,听说是李主席钦定的。”
年轻军官:“看这架势,恐怕又是一个公子哥儿。”
年纪稍大的军官:“谁知道呢?这年头,什么鸟人都有。”

这时,另一个军官陪着麦铎和欧阳芙蓉走了进来。
围桌而坐的军官都蹭地站了起来。
陪同来的军官指着麦铎介绍道:“诸位,这是你们新来的麦团长,年轻有为,有勇有谋,又是黄埔军校一期生,今后你们要多向他请教。”
桌上的军官们相互交换着眼色,大概为麦铎的年轻而惊讶。
麦铎抱抱拳:“麦某无德无能,惭愧。”
军官们也陆续抱抱拳:“哪里,哪里。”
陪同来的军官看着麦铎:“我们还是坐下说话?”
麦铎做了个手势:“请。”
陪同来的军官连忙:“你先请,你先请。”
麦铎先坐了下去。
军官们也陆续坐下去。
麦铎问:“都到齐了吗?”
年纪稍大的军官:“都到齐了,一个不缺。”
麦铎:“好,我们准备开始吧,边吃边聊。”
他朝欧阳芙蓉使了个眼色。
欧阳芙蓉会意,走出包厢一招手。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拐角冲出去,冲进包厢,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桌上的军官们。
桌上的军官们大惊失色。
陪同来的军官蹭地站起来,手朝手枪摸去。
欧阳芙蓉用小撸子顶着他的腰:“别动,否则不客气了!”
陪同来的军官的手不情愿地放了下去,人也悻悻地坐下去。
麦铎:“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几句!”
麦铎锋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军官们噤若寒蝉,怔怔地看着他。
麦铎:“大家知道,桂系部队长期占据广东,为所欲为,鱼肉百姓,广东人民深受其害。现在,张总指挥、黄军长决定发动驱逐广西军阀的战争,把他们赶出广东!在座的想必大多是广东人吧?我希望你们反戈一击,命令你们的部队放下武器。如果谁想助纣为虐,别怪我不客气!”
麦铎的手往桌上一叩。
包厢中一片静谧。

23、时间接上。广州珠江。客轮上。
客轮航行在珠江下游,两岸漆黑,惟前面两盏探照灯雪白的,成扇面在江面撒开。
梅若雨守候在驾驶室里,焦灼地:“还有多远?”
船长双目注视前方:“快了,快了。”
梅若雨:“可是……”
船长:“你看,看得见影子了。”
梅若雨朝前方望去,果然,在前面的暗黑里,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她连忙跑回舱中,提起行李,守候在甲板上,焦急地走来走去兜圈子。

岸上的灯火渐渐明朗,客轮靠近了码头。
梅若雨走到出口,不待舷梯放稳,猛地往前一冲,跳上了岸。
船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哎,哎,干什么?”
梅若雨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24、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轿车急驶过来,停在第四军军部门口。
张发奎推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急冲冲朝军部作战室走去。

作战室灯火通明,黄琪翔、叶剑英和几个军官正围绕在地图前面讨论什么。
张发奎出现在门口。
门口的卫兵“叭”地立正。
黄琪翔和几个军官都抬起头来,又都立正。
黄琪翔:“张总指挥!”
张发奎:“情况怎么样?”
黄琪翔:“一切均在按计划实施,刚接到报告,军官教导团已顺利将敌临时军委会警卫团解除了武装。”
张发奎:“太好了,立即通知所有作战部队,11时出动,12时正式打响!”
黄琪翔吩咐一个参谋:“按张总指挥的吩咐,立即下达作战命令!”
参谋:“是!”

25、时间接上。广州一德路。大东亚酒家。
梁思源直愣愣瞪着他的司机:“怎么回事?”
司机:“张发奎要发动兵变了!”
黄绍一蹭而起:“什么?你说什么?”
梁思源懵懵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黄绍:“谁说的?哪里来的消息?”
司机:“千真万确。是财务厅厅长冯祝万跑过来说的,他又是从四军内部的人那儿听到的!听说,他们已经把临时军委会警卫团给解决了。”
黄绍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脸惨白:“完了,完了,我早料到会有今日!”
梁思源:“那……那我们怎么办?”
黄绍苦眉苦脸:“临时军委会警卫团给解决了,手边再没有可调的兵力了,还能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梁思源:“可是……”
黄绍站起身来,拖开椅子:“别什么可是不可是了,渡过这一关再说。”
梁思源:“那你……往哪儿去?”
黄绍:“大沙头,顺江搭船跑吧。”
梁思源:“可是……”
黄绍:“思源兄,你就别犹豫了,我可不能再陪你了!”
说话间,黄绍转身就走,梁思源也紧跟出来了。

26、时间接上。广州一德路。大东亚酒家前。
黄绍和梁思源惶惶急急从酒家出来。
司机都把车启动了。
黄绍拉开车门,一步跨进去,又探出头来,似乎想说什么,愣了一瞬,复缩回去,对司机:“走!”
司机:“去哪里?”
黄绍:“西关?”
司机不解地:“西关?”
黄绍吼道:“你他妈开车呀!”
司机狠劲一踩油门,车往前一窜,朝前一溜烟开过去。

梁思源也急急忙忙钻到车副座上。
司机:“去哪里?”
梁思源:“东山。”
司机启动车:“可是,夫人去西关了。”
梁思源似乎在想什么,没听清:“什么?”
司机:“夫人回西关了。”
梁思源:“那我们也去西关,快!”
司机使劲把方向盘一扭。

27、时间接上。广东中山。轿车中。
轿车在野外公路上飞驰。
四周一片漆黑,仅两束圆光柱在前面上下晃动着,遮着一条坎坷不平的土公路。
两边的树影一闪而过。
梅若雨:“能不能再快一点?”
司机:“我这已经是最快了。”
梅若雨:“可我怎么觉得像爬行一样?”
司机:“你这是心急。”
梅若雨:“是吧?到广州要多久时间?”
司机:“两个多小时。”
梅若雨抬腕看了一下表。
司机:“你这是运气好呀,整个中山就这一辆车,本来老爷是打算去惠州办事的,听说你要,二话没说,说先给你用。”
梅若雨:“他是我家世伯,几代人的交情了。”
司机:“那就难怪喽。老爷这个车,别人别说借,摸一下都要发脾气。”
梅若雨:“是么?”

车在夜色中飞速行驶着。

28、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操坪中。
紧急集合哨尖厉地响起来了。
葵棚中的灯光一个个熄灭了,营地顿时一片漆黑。
只有不停地“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向操坪中央汇拢。

全副武装的麦铎和朱鹏站在一起。
朱鹏:“你们营能投入战斗的还有多少人马?”
麦铎:“除八连和七连部分部队在看管俘虏外,还有两个半个连可投入战斗。”
朱鹏:“够么?要不要从一营或三营调配部分部队归你指挥?”
麦铎摇摇头:“我们营能拿下来。”
朱鹏就“嘿嘿”两声。

部队迅速汇集成几个矩形方阵。
值勤官整好队,大喊一声“立正”,转身跑到朱鹏面前,大声报告:“报告参谋长,部队已集合完毕,请指示!”
朱鹏一摆手:“立即行动!”
值勤官又跑回原位置,大声道:“各营注意了,按计划立即行动!”

几支队伍朝不同方向撒开去。

29、时间接上。广州西关大街。
梁思源的轿车驶入了西关大街。
西关大街依旧平静而热闹。
两边商铺大都开着门,灯火通明。
街道上人来人往。
套公鸡榄的男人在悠然吹着唢呐。
推小推车的小贩在沿街叫卖。
挑担卖水豆腐的在大声吆喝。
……
梁思源有些困惑:“你看看这里?哪里像要兵变的样子?没搞错吧?”
司机:“这种绝密消息,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知道?只怕子弹落到他们头上,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梁思源一拍脑门:“我急糊涂了。”
前面有人群拦住了轿车,司机“呜呜”摁响喇叭。
梁思源焦急地伸出头,便看到了人群前面几丈远的地方,有一辆轿车在向前蠕动。
梁思源:“那是不是黄绍 的车?”
司机:“哪里?”
梁思源:“人群前。”
司机一看:“有点像。”
梁思源:“可是,他不说去大沙头么?”
司机:“这个时候的话,恐怕当不得真。再说,从大沙头上船,沿江有好几个关卡,南岸还有李福林的部队,他敢去?”
梁思源:“看来是骗我,追上去看看。”
司机狠劲摁喇叭,前面的人群躲闪着,挪开了一条通道。
司机狠踩油门,加快车速追上去。
前面的车好像发现了什么,同样加快了车速,且在前面一个大转弯,很快消失了。
司机问梁思源:“怎么办?”
梁思源:“在小巷口停吧,你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车藏起来,不要让人发觉了。”
司机把车开到小巷口停下来。
梁思源急伧匆匆地下了车。

30、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兵工厂附近。
麦铎带领教导团第二营部队进入了石井兵工厂前面不远的一堵矮墙后。
麦铎从矮墙边缘观察着兵工厂的情况。
兵工厂大门口哨位上,一左一右两个哨兵站在那里。

他朝矮墙方向看了看,神情有些焦灼。

31、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绍别墅。
树阴遮隐的别墅院墙大门处,一个哨兵懒洋洋站在那里,暗黄的路灯灯光照着他惺忪的面孔。

别墅一侧,一支队伍悄悄摸到了院墙转角处。
王圣夫伸出半截脸悄悄张望。

门口的哨兵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王圣夫一招手,他身后的几个士兵朝门口哨兵扑去。
哨兵哈欠未落,朦胧中看见几条黑影正朝自己扑来,大吃一惊,顿时灵醒过来,伸手去取肩上的枪,口中喝道:“谁?”
一个士兵迅速扑上去锁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紧。
哨兵扑腾两下,腿一软,瘫了下去。
王圣夫指挥部队团团包围了别墅。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看着王圣夫:“怎么办?”
王圣夫眉一拧:“冲进去!”
一个士兵冲上前,几脚踢开了大门。
王圣夫带人冲进院子中。
闻声,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仆人从别墅中跑出来,看着拥进来的大群士兵,张目结舌:“你们,你们……”
一个士兵把他一拨:“站一边去!”
仆人被拨拉到墙角处。

32、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兵工厂附近。
麦铎脸上不安的情绪更浓重了,频频朝矮墙方向张望。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轻轻的两下击掌声。
麦铎回应着轻轻击了一下掌。
李侠武汗淋淋地从暗角处跑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工人赤卫队员。
麦铎:“老李,情况怎么样?”
李侠武:“一切正常,你来看,他们画了一个简图。”
说话间,李侠武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来。
麦铎用手蒙着手电头,摁亮,用从指隙中漏出的亮光观察着纸片——一张手描的简陋的地形图。
李侠武指着地图:“兵工厂警戒部队分布在这三处地方,一是左侧兵营,这是他们
主要兵力所在……”

33、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绍别墅客厅中。
士兵们一窝蜂冲进别墅。
王圣夫:“搜!”
士兵们分开来四处搜索。
王圣夫叉着腰站在客厅里,四下打量着。
客厅正墙上,悬挂着一把日本军刀。
王圣夫走过去,取下军刀,抽出来,寒光闪闪的。
他用手指试了试刀锋,发出一种细微的“嚓嚓”声。
他“嘶”的一声怪笑。

34、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兵工厂附近。
李侠武:“这是敌人的主要分布情况。”
麦铎关掉电筒,沉吟道:“可不可以隐蔽接近,打一个出其不意?”
李侠武:“我琢磨了一下,由我带着他们几个赤卫队员摸掉大门岗哨。因为他们是本厂工人,大多脸熟,不会太注意;如果失利,再发动强攻不迟。不过,这只能对付大门和内院岗哨,仓库警备要森严得多,警戒线在几丈之外,且有一挺手提式机关枪把门,根本无法接近。”
麦铎:“只要进入内院,转入强攻亦无妨。”
李侠武:“如无大的意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麦铎:“那好。由五连攻打正门,我带队;六连攻打兵营,由副营长带队;七连攻打嘹望哨,由七连长带队!”
麦铎握着手电头看了一下表,抬起头来,双目炯炯的:“以枪声为号,十分钟后发动攻击!”

李侠武朝几个青年工人呶呶嘴:“你们按我分工的带路。”

部队分为几支队伍,朝不同方向撒开去。

《羊城风暴》第十二集

1、夜晚。广州黄沙。珠江堤岸。
一辆轿车在黄沙附近江堤的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来。
黄绍急匆匆推开车门下车。
下游不远的沙面依然是灯火通明。
前面不远的江边上,一条小划子停泊在那里,船舱中隐隐约约有灯光袭出来;船头闪烁着一明一暗的烟火,显然有人在吸烟。
司机下车跟在他身后。
黄绍:“车上有衣服吗?”
司机一愣:“只有一套工装。”
黄绍:“快拿过来。”
司机掀开车后盖,拿了一套工装过来。
黄绍接过工装:“你把车开远一点藏起来。”
司机:“那我……”
黄绍:“我在这儿等你。”
司机将信将疑,但还是把车开走了。
黄绍赶紧换了衣服,朝江边走去。

2、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中。
搜索的士兵陆续返回客厅,纷纷地:“报告,没有发现黄绍”、“报告,没有发现黄绍”……
王圣夫偏着头,眼一转:“把屋子里的人都带过来。”
门外的仆人和屋子里的几个女仆都带到了客厅中。
王圣夫面无表情,盯着他们看了一圈。
几个仆人都回避着他的目光,惶惶不宁的神态。
王圣夫:“黄绍 呢?嗯?”
几个仆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人回答。
王圣夫猛地扬起军刀,朝茶几劈下去,“嚓”的一声,茶几被劈下了一只角。
几个仆人吓得索索发抖。
王圣夫:“我问你们呢!”
男仆人:“他……他回来一下,坐都没坐,又……又走了。”
王圣夫:“什么时候?”
男仆人:“中……中午。”
王圣夫:“晚上没回来?”
男仆人:“没有。”
王圣夫瞪着眼:“真没有?”
男仆人:“真……真没有。”
王圣夫:“他妈的,肯定是谁走漏了消息!”
军官模样的人问:“那我们怎么办?”
王圣夫:“报告军部,封锁车站、码头,我们追,我不信他飞得上天去!”

3、时间接上。广州黄沙。珠江边。
江边小划子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渔民正抱着竹烟筒在吸烟。
黄绍走拢去:“这位大哥,还没休息呀?”
渔民看了他一眼:“水里捞饭吃,什么休息不休息的。”
黄绍:“大哥,我有急事过河,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渔民朝沙面方向呶呶嘴:“那里就有大船渡河,何必在我这儿遭这个罪?”
黄绍:“家有急症病人,要过河请郎中赶急。”
渔民把竹烟筒在船帮上磕了磕,搁在船舱,顺手提了竹篙站起来:“上船吧。”
黄绍一脚跨进船舱,小划子立即左右摇晃,身子也左右摇摆,忍不住“哎”“哎”叫起来。
渔民用竹篙撑稳船:“你坐下去,坐稳了。”
黄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
渔民:“看来你是从未上过小划子的。”
黄绍:“小弟是做茶叶生意的,与这个船呢打交道确实不是很多,所以……”
渔民:“坐好了。”
他一点篙,小划子朝前一窜,朝中央滑去。

司机藏好车赶过来,小划子已在江心了,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司机十分生气:“滚你妈的蛋!”

4、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兵工厂大门前。
麦铎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兵工厂大门方向。

李侠武带着一个工人赤卫队员正朝大门走去。
大门口的两个哨兵漫不经意地看着他们。
哨兵甲突然喝问:“干什么的?站住!”
李侠武:“我们是来加夜班的。”
哨兵乙疑惑地:“我怎么没见过你?”
李侠武边朝工人赤卫队员使眼色边说:“不会吧?”
说话间,工人赤卫队员早跃身朝哨兵甲扑过去,哨兵甲还怔怔的。
哨兵乙已发觉势头不对,伸手取枪,李侠武手一扬,一颗小铁球正击在他的太阳穴上,他旋了一个圈,软沓沓瘫下去了。
工人赤卫队员也用右手锁住了哨兵甲的喉,左拳顺势在他脑上一砸,哨兵甲的眼白翻了两翻,双脚一伸,没有了声息。

麦铎把手一挥:“上!”
部队朝大门方向冲去。

5、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正厅。
梁思源在客厅中焦急地走来走去。
麦铃和大嫂坐在藤沙发上。
麦铃看着梁思源踱来踱去,有些不顺眼:“你少在面前晃来晃去好不好?”
梁思源一摊手:“我……”
麦铃:“我什么?”
梁思源挂免战牌:“好,好,我不晃了行不行?”

钿儿妈从里面出来,看到他们有些诧异:“你们怎么都来了?”
梁思源:“我……”
麦铃朝梁思源横了一眼:“妈,我们来看看您。”
梁思源连忙转口:“是啊,是啊。”
麦苗从外面跑进来,箍着钿儿妈的腿:“奶奶,他们撒谎骗人。”
钿儿妈睨了麦铃一眼,弯下腰:“苗苗,那你告诉奶奶,好不好?”
麦苗:“奶奶,大姑他们……”
麦铃:“妈,没什么大事儿。”
钿儿妈看着梁思源:“你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梁思源:“这个……”
麦铃抢着回答道:“妈,具体的我们也不大清楚,听说是张发奎的部队和黄绍的部队要打起来了。”
钿儿妈眉头一蹙:“怎么又打起来了?”

6、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兵工厂内院。
李侠武和青年进入了内院。
内院院门只有一个哨兵在站岗,但他很警惕,老远就喊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李侠武先发制人:“你没听说吗?”
哨兵确实弄呆了:“听说什么?”
李侠武手一扬:“这个呀!”
小铁球飞过去,正击在哨兵的口中,哨兵“呜呜”两声,血从口中涌出去。
李侠武飞步上前,一手抓住哨兵的枪管,一手劈过去,把哨兵砍昏了。

麦铎带着部队跟进了内院。
士兵们纷纷占领有利地形。
麦铎从内院门口朝里观察,便看到了十来丈外的武器仓库,和仓库旁的哨兵、碉堡,及碉堡孔中黑洞洞的枪口。
麦铎枪口朝天,朝门口的几个士兵呶呶嘴。
几个士兵做好了撞门射击的准备。
麦铎的右手食指朝扳机扣去。

7、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钿儿妈在屋里环视一圈,像发现了什么机窍:“鑫儿和钿儿呢?”
大嫂满面忧容:“阿鑫还守在工厂里。”
钿儿妈:“那钿儿呢?”
没人吱声。
钿儿妈喊道:“程伯,程伯。”
程伯在外面“哎”了一声。
麦铃连忙:“妈,程伯说钿儿和鹤平一起出去办事去了。”
钿儿妈面露愁容:“这孩子,越来越没轻重了。”

程伯站在门口:“表少爷为人稳重,钿姑娘跟着他出去不会有事的。”
钿儿妈半信半疑地望着程伯。

8、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街道上。
陈鹤平和钿儿像一对恋人样依偎在一起,行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街道上。
他们的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街道上已是冷冷清清的,除他们两个人外,罕有人迹。
街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突然,陈鹤平的眉头跳动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钿儿:“平哥……”
陈鹤平“嘘”了声,耸起了耳朵。
钿儿不解地看着他。
陈鹤平:“好像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钿儿竖眉凝神,果然听到了一阵齐整的“嚓嚓嚓”的脚步声,似大队人马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嚓嚓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
陈鹤平赶紧拉了钿儿一下,两人连忙朝小巷中隐去,藏在暗角里。
钿儿有些紧张:“平哥。”
陈鹤平捏了捏她的手,目光却瞄着街道上。

“嚓嚓嚓”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似乎就在耳边了。
一大队教导团人马从他们面前的街道上跑过去。

“嚓嚓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鹤平松了一口气,发觉钿儿的手还紧抓着他的手,但已是汗晶晶的了。
钿儿:“平哥,我好紧张,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陈鹤平一笑,冲手的方向:“喽。”
钿儿一看,连忙松开手,脸上有些羞色。
陈鹤平:“看来行动已经开始了,我们得马上赶到石井兵工厂去才行。”
他伸出头看看,跑过去的队伍已在街转角消失。
钿儿也探出头来张望。
陈鹤平拉着她的手:“走!”
他们朝前走了一段,转入另一条小街。

9、时间接上。广州市郊。轿车中。
梅若雨焦急地:“还要多久才能到广州?”
司机:“到了,到了,已到郊区了。”
梅若雨往外一看,果然,窗外的灯火渐浓,城市的轮廓渐渐凸现出来。
梅若雨正要松一口气,突然“乒”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夜间的沉寂。
紧接着,爆豆一样的枪声骤然响起,伴随着“轰隆隆”的爆炸声。
梅若雨兴奋地指着枪声爆起的方向:“快,快,我们去那里。”
司机期期艾艾的:“这个……这个……”
梅若雨诧异地看着司机:“你这是怎么啦?”
司机回避着她的目光:“梅小姐,枪子无情,不长眼睛!”
梅若雨有些生气:“你不敢去,我自己开车去好了。”
司机:“可是……”
梅若雨:“你是担心车吧?你放心,我会对世伯有个交代的。”
司机不高兴地停了车,嘟嘟哝哝下去了。
梅若雨挪到驾驶位上,使劲一踩油门。
车尾冒出一股浓烟,车随即往前猛一冲,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10、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兵工厂后门。
大门口的枪声一响,后门嘹望哨上的哨兵愣住了。
距嘹望哨不远的断墙处,数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瞄准着嘹望哨。
哨兵突然意识到什么,端起枪四处张望。
“啪啪啪”“啪啪啪”,数条火焰从断墙处吐出来。
哨兵一头从嘹望哨上往下栽。

11、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兵工厂兵营。
一具士兵的尸体横躺在营房门口。
教导团官兵从尸体上一跃而过,朝营房扑去。

营房宿舍里,赤身露体的士兵在乱钻乱窜,有的在找衣服,有的在摸枪,有的往外跑。
教导团官兵冲进来,用刺刀逼住了他们。
一个粗壮的士兵偷偷摸枪,教导团官兵的几把刺刀同时刺在他胸口上,血往外一涌。
其他士兵吓坏了,乖乖举起了双手。

12、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兵工厂仓库。
“轰”的一声,一颗手榴弹在仓库前碉堡处炸裂开来。
正“突突”冒火的碉堡射击孔停顿了片刻。
麦铎带着部队朝前冲去。
突然,射击孔又“突突”冒出火焰。
麦铎身旁的一个士兵中弹倒地。
麦铎和其他人连忙匍匐在地上。
子弹在他们四周打得星火四溅。
麦铎半侧身,摸了一颗手榴弹在手中,拧开盖,之后一跃而起,大吼:“掩护我!”
几颗手榴弹飞出去,相继在碉堡周围爆炸,浓烈的烟雾弥漫开来。
借着烟雾的掩护,麦铎朝碉堡冲去。
一颗子弹击在麦铎的右臂上,他不为所动,一口气冲到了碉堡墙根处。
距麦铎头顶不远的射击孔里,机枪枪口蹦得正欢。
麦铎用嘴咬着手榴弹拉环,使劲一扯,把冒烟的手榴弹塞进了射击孔中。
“轰”一声闷响,手榴弹在碉堡里爆炸了,一股浓烟从射击孔里冒出来。

部队趁机冲上去。
有士兵踢开碉堡门,里面躺着几具尸体。

欧阳芙蓉和几个女兵紧跟着赶过来。
欧阳芙蓉一眼看见了麦铎那被血洇透的衣袖:“你受伤了,快,我来给你包扎一下。”
麦铎:“不要紧,你赶快帮我把侠武叫过来。”
李侠武从烟雾中钻出来:“我在这里。”
麦铎朝仓库方向呶呶嘴:“快,快,我组织人警戒!”
李侠武会意,打了个唿哨,几个青年工人围拢过来。
李侠武带着他们打开了仓库大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摞摞的长方形木箱。

13、时间接上。广州芳村。珠江边。
小划子靠近了南岸芳村的珠江边。
不等停稳,黄绍起身往岸上一跃。
岸边湿滑,黄绍脚下一溜,不小心落进了江里。他手忙脚乱地捞住岸边的一丛草,才没有继续下滑,但半截身子已浸在江水中了。
渔民:“不要紧吧?”
黄绍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尴尬地:“没事,没事。”
渔民:“你也太性急了一点,就是去救火,也得有个章法。”
黄绍口中应道“是啊,是啊”,人却朝堤岸走去。
渔民摇了摇头。

黄绍刚走到堤岸边,对岸突然传出“轰”的一声巨响,随即枪声如潮。
他回头,对岸火光冲天,子弹流线像漫天的萤火虫飞舞一样。
他一屁股墩在堤坡上,一拳砸在大腿上,如泣如诉:“完了,完了!”

1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外面的枪声一阵接一阵的。
梁思源站起来又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来,一副十分猴急的样子。
钿儿妈看了他一眼,起身朝里屋走去。
麦铃:“妈……”
钿儿妈平静地:“你们休息吧。”
麦铃和大嫂对视了一眼。
大嫂脸上也满是惶急的神情。

麦苗从院子外跑进来:“妈妈,外面在放鞭炮,好热闹。”
屋子里的人都心事重重的,没人吱声。
麦苗:“真的……”
大嫂喝止道:“苗苗,别在这里吵,睡觉去。”
麦苗:“我不嘛,我要看热闹。”

里屋传来了木鱼声。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不绝如缕的声音像一首低吟的民谣。
客厅中一时静默。

15、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兵工厂大门。
几排教导团士兵在大门口列队警戒。
麦铎站在前面,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大门口不时有工人赤卫队员扛着长木箱晃过的身影。

一辆轿车朝大门方向开来,两束灯光袭照在麦铎和士兵们身上。
麦铎打了个停车的手势。
轿车在他们面前丈余远的地方停下来,熄火,关灯。
梅若雨从车上下来,欢欣地:“阿铎。”
麦铎有些诧异:“若雨,怎么是你?”
梅若雨笑吟吟地走拢来:“怎么不能是我?”
麦铎摇摇头:“一个人瞎闯,太危险。”
梅若雨:“这有什么?”
梅若雨的目光落在麦铎手臂包着的绷带上,一声惊呼:“怎么,你受伤了?”
麦铎:“没啥,擦破了一点皮。”
梅若雨一把抓住麦铎的手臂:“来,给我看看。”
麦铎欲挣不能,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
欧阳芙蓉从里面出来,正看到这一幕。

陈鹤平和钿儿伏在距大门不远的草丛中,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大门口。
钿儿有些兴奋:“是铎哥、芙蓉姐和梅姐姐他们。”
她想站起来,陈鹤平拉住了她:“有人来了!”

又有两束暗黄的灯光朝兵工厂大门口袭照过来。
麦铎连忙大步上前。
一辆吉普车停在轿车旁边。
朱鹏从车上跳下来。
麦铎立正,欲举手敬礼,但手抬到胸前就抬起不上去了。
朱鹏的目光在麦铎手臂上停留片刻,问:“情况怎么样?”
麦铎:“报告参谋长,一切顺利,歼灭和俘获敌两个连,占领了兵工厂,我仅一死两伤。”
朱鹏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好。军械仓库呢?”
麦铎:“完好无损。”
朱鹏:“走,我们去看看。”
士兵们让出一条路。
麦铎在前面引路。
朱鹏刚走两步又打住了,目光斜睨着梅若雨:“她是谁?”
梅若雨自告奋勇:“香港东方通讯社记者梅若雨。”
朱鹏的眉头蹙起来:“你的鼻子还很灵敏嘛。”
梅若雨:“我听说朱参谋长留过洋、受过文明洗礼,这样未免太失绅士风度了吧?”
朱鹏有些诧异:“你还知道得不少,那你说说,什么才是绅士风度?”
梅若雨:“最起码,该懂得如何尊重女士。”
朱鹏扯开嗓子猛然大笑,发出尖厉的怪声,之后又猛然刹住,冷冷吐出两个字:“胡扯!”
梅若雨十分生气:“你……”
朱鹏大步朝内院走去。
麦铎跟在他身后,悄悄地朝大门一侧的李侠武摆了摆手。

草丛中,陈鹤平拉着钿儿:“我们走!”
钿儿边走,目光边朝兵工厂大门口张望。

16、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兵工厂仓库。
麦铎陪朱鹏走到仓库门口。
朱鹏一进仓库门,眼中立即袭出一种贪婪的光芒。
麦铎:“这里是他们的成品仓库。”
朱鹏:“打开看看。”
几个士兵撬开了一个木箱。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支支崭新的大盖枪。
朱鹏喜笑眉开:“他妈的,鸟枪换炮,足够装备一个团了!”
麦铎:“那我们……”
朱鹏:“立即装车,运回去!”

17、时间接上。广州石井镇。一间小屋中。
“梆、梆、梆”,几下轻轻地敲门声。
门悄然打开,一个工人赤卫队员探出头来:“是陈委员。”
陈鹤平“嘘”一声。
他和钿儿悄声进屋。
李侠武和几个工人赤卫队员在屋中。
陈鹤平急切地:“怎么样?”
李侠武朝地上一呶嘴:“刚转运了三箱,他们就来人了。”
陈鹤平看着地上的几个大木箱:“打开看看。”
李侠武和工人赤卫队员撬开一个木箱,从里面拿了几支崭新的大盒枪出来。
陈鹤平接过一支大盒枪,“哗”的拉动枪栓,又看看枪膛,叹道:“好枪,真是好枪!”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问问:“陈委员,这是什么枪?”
陈鹤平:“这是三八盖枪,相对我们平常所见的汉阳造,不仅枪膛好、射程远、不卡膛,而且刺刀又长又好又管用。”
问话的工人赤卫队员拿起另一支大盖枪,作势瞄了瞄,煞有介事地:“是好枪。”
另一个工人赤卫队员:“你这是猪鼻子插大蒜——装象。”
大家“轰”地笑了。
陈鹤平对李侠武:“我们要想办法把这些武器尽快运进城,武装工人赤卫队!”
李侠武点了点头。

18、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张发奎出现在灯火通明的作战室门口。
黄琪翔、叶剑英和几个参谋站了起来。
张发奎:“情况怎么样?”
黄琪翔:“一切顺利,第八路军军部、新编第四军军部、第七军驻广州办事处、第十一和十三师驻省部队、石井兵工厂等均已为我解决,仅虎门要塞、黄埔军校方向仍在战斗,估计天亮前可以结束战斗。”
张发奎:“好!”
黄琪翔:“可惜的是,让黄绍 跑了。”
张发奎:“哦?”
黄琪翔:“是从黄沙方向逃跑的,车扔在长堤边的树丛里,随身衣服也扔在堤上,估计是化装逃过江去了。目前还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张发奎:“暂且不管它,要紧的是迅速结束市内的战斗,组织对桂系部队的追击。”
黄琪翔:“我马上安排。”
张发奎:“还要造成必要的声势,仗打赢了,不能输理。”
黄琪翔点了点头。

19、早晨。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天色微明,晨曦从大门透进来,正厅里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麦铃和大嫂和衣歪倒在藤沙发上,头发有些凌乱。
梁思源仰面躺在睡椅上,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里屋的木鱼声依然“梆梆梆梆”的传来。

梁思源睁开惺忪的眼,盯着屋顶愣愣看了一会,突然他“哎哟”一声跳起来,喊:“程伯,程伯。”
程伯提着扫帚站在大门口:“大姑爷。”
梁思源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程伯……外面还在打吗?”
程伯:“枪声早停了。”
梁思源似有些不信:“早停了?”
程伯:“是啊,天还没透亮就停了。”
梁思源自言自语:“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呢?”
程伯:“大姑爷……”
梁思源摆了摆手。
程伯退回院子里。
梁思源在厅里转圈子,口中念念有词。
麦铃早被惊醒了,但她没动,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睨着梁思源:“你安静点好不好,一大早就搅得人神鬼不宁的。”
梁思源有苦难言的样子:“我……嗨!”

这时,大门口的白铜铃传来了急骤的“丁零零”声。
麦铃一弹而起,站起来朝外走去。

20、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铃声仍在急骤地响个不停。
程伯把扫把靠在院墙上,走过去开门,口中不迭地:“来啦,来啦。”
打开门,梁思钊一头闯进来。
程伯:“是梁少爷,这么早。”
梁思钊满面春风,点点头,径直朝里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程伯,我早和您说过了,不要叫什么梁少爷,叫我思钊好了。”
程伯:“好,好,下次改,梁少爷。”
梁思钊“扑”的一笑:“您这改得了吗?”
程伯也笑了,摇摇头:“老了,老糊涂了。”

麦铃已站在台阶上,明显有些失望:“怎么是你?”
梁思钊反问:“怎么不能是我?”
麦铃问得一愣:“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怎么这么早就赶过来了。”
梁思钊:“报喜啊!”
麦铃:“报喜?”
梁思钊:“是啊,李济深、黄绍完蛋了,广州城翻天了!”
麦铃有些茫然:“是吗?”
梁思源也出来了,站在麦铃身边:“消息确切吗?”
梁思钊看到他,有些意外:“确切不确切,你上街一看不就知道了。”
梁思源:“可……”
梁思钊不再理他,转身问:“程伯,鹤平在吗?”
程伯:“表少爷和钿姑娘昨晚出去办事,一直没回来,大家正为他们担心呢?”
梁思钊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是么?”

21、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街道上。
陈鹤平和钿儿从惠爱路附近的小巷中出来。
街道上已是人声鼎沸。
两边的骑楼柱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标语和告示——
“打倒黄绍,驱逐新桂系!”
“坚决反对南京特委会!”
“坚决拥护张发奎、黄琪翔两位将军的护党救国行动!”
……
在告示前,围着一大群人,边看边议论。
陈鹤平挤进人群,看到了告示上“黄绍背叛党国,迫走汪主席,挟持李主席,应予以坚决铲除”的字样,告示的落款是黄琪翔、李福林、薛岳。
钿儿踮着脚看,但被人群挡住了视线,正团团转间,陈鹤平从里面钻出来了。
钿儿:“怎么一回事儿?”
陈鹤平喜形于色:“张发奎已经把黄绍赶跑了!”
钿儿惊喜地:“是吗?”
陈鹤平:“钿儿,你出来一个晚上了,赶快回去报个平报,免得你妈担心。”
钿儿:“你呢?”
陈鹤平:“我还有一些紧要事要办。”
钿儿点了点头。

22、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
一大群拿着照相机、采访本的记者守候在军部前面。
一袭红衣的梅若雨也在其中。
他们眼巴巴看着军部门口。

有人说:“来啦,来啦。”
梅若雨抢先一步钻到了前面。

张发奎在几个人的簇拥下从军部走出来。
记者们纷纷朝前涌动。
张发奎走到记者面前,当他看到梅若雨,不禁一愣,随即满面笑意:“梅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不简单,不简单!”
梅若雨也是满面笑意:“张将军的金蝉脱壳之计炉火纯青,佩服,佩服!”
张发奎哈哈一笑,笑罢,潇洒地一扬手:“大家请提问。”
记者甲问:“请问张将军,为什么要发动这次广州事变?”
张发奎:“我要给你更正的是,这不是一次事变,而是广东正义军人发动的护党救国运动,是为了反对桂系军阀企图危害本省的革命行动,也是为了巩固广东革命基础的重要步骤。”
记者乙问:“那么,能不能请张将军谈一谈桂系军阀危害党国和本省的事实?”
张发奎:“桂系军阀的首要分子,当无需我明言吧?你想想,他们在南京成立非法的中央特委会,试图把持中央,控制党国,使党国成为‘家’天下;在广东,他们挟持李主席,控制了广东政治分会,乱政害党,打击排挤第四军,试图与南京形成遥相呼应之势。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梅若雨:“可是,今天一早采访时,我却听到了一些不利于张将军的说法。”
张发奎眉头一耸:“哦?”

23、时间接上。广州沙面。大新旅馆房间。
陈鹤平走上旅馆楼梯,在楼梯口回头观望了一眼,见没人,拐到了二楼走廊上。
二楼走廊静悄悄的。
陈鹤平走到一间客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客房门打开了一线缝,露出了梁思钊的半边脸。
陈鹤平挤了进去:“都到了吗?”
梁思钊掩上门:“就差你了。”

24、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
梅若雨在继续发问:“民众说,张将军是李主席的老部下,李主席曾多次对张将军提拔重用,有师长之情、袍泽之恩。何况,张将军这次回粤,李主席也从财力、物资、地盘等方面给予了大力支持,算得上至情至理。可是,现在却由张将军发动了这次主要是针对李主席的行动,是不是有忘恩负义、反目成仇之嫌呢?”
张发奎脸上的表情明明暗暗,但听梅若雨说完时却笑了:“你也这么认为吗?”
梅若雨笑笑。
张发奎收起笑容,目光面对大家:“刚才梅小姐告诉我,有人说我们发动的这场护党救国运动,是对李主席的忘恩负义之举。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错了!其一,我们发动护党救国运动,主要是针对桂系小集团的,李主席被这个小集团所挟持,是受害者,我们清除乱源,正是缘于对李主席的爱护;其二,在党国利益和个人恩怨之间,孰重孰轻?当不言而喻吧?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记者甲:“那么,张将军能否预测一下这次行动产生的影响?”
张发奎:“我想,我说不算数,你们很快就能看到的。”
记者乙:“张将军……”
张发奎抱手拱拱:“我还有些公务急着处理,恕不奉陪了。”

副官在前面拨开一条路出来,几个人簇拥着张发奎走出去。
轿车已在外面等候。
副官打开车门,张发奎跨了进去。
上车后,张发奎偏过头来又看了梅若雨一眼。

25、时间接上。广州沙面。大新旅馆房间。
房间里已汇聚了好几个人:杨殷、周文雍、纽曼、陪同纽曼的西服男子。
陈鹤平冲他们点点头。
梁思钊走过来:“我们开始讨论吧?”

26、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大门口的白铜铃“丁零零”一响,接着传来了麦鑫和程伯的说话声。
麦铃和大嫂连忙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麦鑫走进正厅,和她们迎面相逢。
大嫂急切地:“阿鑫,没事吧?”
麦鑫:“没事,外面闹腾了一晚,但没有危及工厂。”
大嫂:“这就好,总算落下这颗心了。”
麦铃:“大哥,大嫂担心你,一夜都没合眼。”
麦鑫看到麦铃:“你们也过来了,思源呢?”

梁思源从里面出来,一副憔悴的样子。
梁思源:“外面平静了么?”
麦铃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懂跑出去看看。”
梁思源叹口气:“唉,你知道什么。”
麦铃:“我不知道别人还不知道你?你不就是怕人家捉了你开刀!真是没用的废物。你一不带兵,二不管财,怕什么怕?当初你不是为张发奎回粤说过话么?当年你和他号称文梁武张么?就这德性?”
梁思源给她说得脸红脸白的。
麦鑫喝止她:“阿铃,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麦铃:“我只是说了几句大实话。”
麦鑫:“他有他的难处么。对了,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阿铎可能受伤了。”
麦铃紧张地:“你怎么知道的?要不要紧?”
麦鑫:“应当无大碍。喽,若雨的报道。”
麦鑫把手中的报纸递给麦铃。
麦铃接过去匆匆扫了一眼:“这个若雨,也不写清楚一点。”
麦鑫笑了:“她不知道我们铃小姐要读报呀?”
麦铃也笑了:“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27、时间接上。广州长堤。驻军医院留医处。
欧阳芙蓉把手中的报纸往麦铎面前一递:“你看看你的高大形象。”
麦铎的右臂上吊着绷带,他用左手接过报纸,边看边笑了:“我是这个样子吗?”
欧阳芙蓉:“略微有些夸张,但事实没错。不过,从梅小姐的神态中我看得出,她对你还是很关心的。”
麦铎:“老同学么。”
欧阳芙蓉:“仅仅是老同学?”
麦铎:“是老同学嘛,不然还是什么?”
欧阳芙蓉剜了他一眼:“欲盖弥彰。”

28、时间接上。广州沙面。大新旅馆房间。
面对陈鹤平和梁思钊,纽曼正用俄语说着什么。
西服男子翻译:“纽曼同志说,我们必须弄清楚的是,张发奎和李济深之间发生的这场冲突的性质,是小资产阶级与地主阶级发生的冲突?还是革命与反革命之间发生的冲突?我们是以暴力方式还是以非暴力方式解决问题?”
陈鹤平沉吟道:“我以为张发奎的这次军事行动,已开始了广东的流血战争。这里,我们要看清楚的是,张发奎这次军事行动的真正意义,是蒋、汪和桂系两大阵营的对垒。”
梁思钊:“我同意鹤平的意见,张发奎和李济深之间的冲突只是派系间互相争夺地盘、加重屠杀剥削工农群众的战争,所以我们只有率领工农群众起来反对这种战争,利用他们互相厮杀、内部瓦解之时,发动我们的暴动,建立自己的政权,永远消灭这种战争!”
陈鹤平和梁思钊发言时,西服男子在给纽曼翻译。
纽曼的眉头微蹙,不等西服男子翻译完,他便用俄语说道:“如此说,我们只能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有没有可能用军委会的名义和他们对话?甚至结成军事同盟?”
陈鹤平摇摇头,也用俄语:“怎么会有这种可能?”
纽曼:“为什么?张发奎不是与我们有合作的倾向么?”
陈鹤平:“这是一种天真的想法。我们同任何军阀都是没有共同利益的,我们的任务是唤起民众,打倒和消灭他们!”
纽曼沉默不语。

29、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麦铃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来,拎着坤包,一副准备外出的模样。
梁思源连忙问:“阿铃,你去哪里?”
麦铃不耐烦地:“出去走走。”
梁思源:“可是……”

这时,麦苗从外面走进来,人未露面,奶声奶气的童谣先传过来:“猜呈沉,呈沉剪,呈沉包,呈沉糯米叉烧包,老鼠唔食香口胶,要食豆沙包……”
麦鑫:“苗苗。”
麦苗奔过来,大声喊道:“爸!”
麦铃制止道:“小祖宗,轻一点,奶奶一个通宵没睡,刚躺下,别把她吵醒了。”
麦鑫诧异地:“怎么一回事儿?”
麦铃:“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你没回,阿铎在打仗,钿儿又跟鹤平跑出去了,你说她怎么放心?敲了一晚上的木鱼。”
麦鑫:“钿儿跑出去干什么?”
麦铃:“鬼才知道!现在的钿儿已不是往日的钿儿了,干点事神神秘秘的,还说不得,一说就跳起来。”
麦鑫:“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麦铃:“你不信?”
麦鑫:“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小孩子心性么。”
麦铃:“大哥,我已和你说过了,钿儿不小了,过了成人节了!”
麦鑫笑了:“谁叫她是老幺呢,总是一个长不大的印象。不过,是不小了,你在这个年龄已经出嫁,我们也该考虑一下她的终身大事了。”
麦铃:“她会听我们安排?上次她姐夫想给她介绍一个银行家的公子,人家是英国剑桥毕业的高才生,结果她和我们拧着,差点让我们下不了台。”
麦鑫:“婚姻这个东西是强迫不得的。”
麦铃就叹口气。
麦鑫:“阿铎受伤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妈妈,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麦铃:“她老人家为我们操了一辈子心,总没个完。”
麦鑫:“对了,再过二十多天就是她老人家的六十大寿了吧?”
麦铃:“上次已合计好了,我们再好好筹划一下,让她老人家开心一次。”
麦鑫:“可惜我的工厂已是举步维艰,不然我可以多腾出些精力,把它办得热闹风光一些。”
麦铃关心地:“还能坚持下来吧?”
麦鑫叹口气:“硬撑着,说不上哪天说垮就垮了。”
麦铃沉默少许:“生日的事我来筹划吧,不过,你也要拿出点大哥的气派来,告诉阿铎他们,一个也不能缺!”
麦鑫:“好。”

麦铃朝外走去。

30、时间接上。广州沙面。大新旅馆房间。
杨殷看着大家陷入沉默中,说:“我看我们先别急于下结论。他们的冲突刚发生,还不是显山露水的结局,我们可以静观其变,同时报告省委和中央,等候省委和中央指示再行决定。”
周文雍:“这样也好。”
其他人没再吱声。

31、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张发奎、黄琪翔、叶剑英等站在作战地图前。
叶剑英指着地图:“黄绍已经组织反击,准备分两路向广州进发,一路由西江东进,一路由湘南经北江南下。此外,陈铭枢的第十一军已开始从福建分水陆两路向潮州、梅县进发。如果不及时阻止这种合围趋势,后果难以设想。”
张发奎点点头:“形势比较严峻,尤其是东线,陈铭枢的实力还比较完整,又是下山之虎,比较难缠。”
叶剑英:“我建议捏紧拳头,找他们的弱处下手。黄绍刚从广东败退梧州,纠集的是残兵败将,虽号称四个师之多,终是乌合之众。我们全力以赴,速战速决!一旦解决了黄绍,他们的合围之势就瓦解了。”
张发奎又点点头。
叶剑英:“我们以第十二师、第二十六师开赴肇庆、梧州一线,进击黄绍的主力,以教导第二师黄镇球部增防西江,以薛岳、李福林各一个团前往江门、四邑,以钳制的态势向敌第十三师逼进,形成重拳出击的态势。”
黄琪翔:“可是,第十二师出动的话,市内的警备力量会很空虚。”
叶剑英:“我有一个想法。”
张发奎看着他:“哦?”

32、时间接上。香港铜锣湾。海滩上。
夕阳西下,把海面映照得灿红一片。
浪花涌动,波光滟滟。
张太雷和聂荣臻漫步在海滩上。
张太雷看了聂荣臻一眼:“我听说你对广州暴动持反对意见?”
聂荣臻坦然道:“是的。”
张太雷:“为什么?”
聂荣臻:“局势所然。”
张太雷打住了脚步。

33、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叶剑英:“我建议,把原临时军委会警卫团扩、改编成我们的直属警卫团。”
黄琪翔:“怎么扩改法?”
叶剑英:“临时军委会警卫团虽号称一个团,但事实上仅两个营。那么,我们何不变虚为实,干脆再扩充一至两个营,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一个警卫团?应该说,兵员问题不是很大,社会上游兵散勇有不少,除李济深、黄绍部队中一些死硬分子外,其余都可以吸纳,还有一些社会青年,也想当兵吃粮;至于武器装备,我们这次行动缴获的足可以装备一个团。”
黄琪翔和张发奎对视一眼:“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张发奎:“团长人选呢?”
黄琪翔:“麦铎如何?”
张发奎不吱声。
黄琪翔:“在这次攻打桂系的战斗中,麦铎的二营发挥了核心作用。”
张发奎:“正因为这样,我们不要动军官教导团的主要骨干,从这次驱逐桂系的表现来看,今后军官教导团仍是我们倚重的一支重要力量。”
黄琪翔:“可是,除此之外,我们去哪儿找合适的人选?”
张发奎看着叶剑英:“老叶,你有没有考虑?”
叶剑英沉吟一许:“我同意你的意见。军官教导团的团长人选尚未最后确定,再抽调主要骨干,不利于发展,但我们可以从基层军官中考虑。对了,我记得北伐时有一个很能打仗的连长,好像是琼州人,但名字我不记得了。”
黄琪翔:“你说的是梁秉枢吧?”
叶剑英:“对,就是他。”
黄琪翔:“这倒也是个人选,保定军校毕业,打过不少漂亮仗。”
张发奎:“那就是他了。”
张发奎又看着叶剑英:“老叶,主意是你拿的,这个事恐怕还得你来干。”
叶剑英摇摇手,推辞道:“还是找其他人吧。”
张发奎:“找谁去?我和琪翔都要忙于战事,近段还要到前线走一趟,你就不要再推了。”
叶剑英:“这又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要是给黄绍知道了是我在折腾,不把我恨之入骨才见怪呢。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黄绍以为这次驱赶他的行动是我主谋,已两次派人伏击暗杀。好在我还算机警,逃过了这一劫。”
张发奎吃惊地:“是吗?”
叶剑英:“不信?你们去看看我的坐驾,车壳上还有弹痕。”
张发奎:“那你更应该做这个工作了,以牙还牙!”
叶剑英:“好吧。不过话说明白,我还是要从教导团抽调部分骨干过去,不然撑不起来。”
张发奎:“该调的还是调,都交给你了。”
叶剑英:“那好,我先走一步,去落实这个事。”
张发奎点点头:“好。”

34、时间接上。香港铜锣湾。海滩上。
张太雷看着聂荣臻。
聂荣臻:“你想想,敌人在广州四周集结了多少反动武装?张发奎的第二方面军,黄绍的第八路军,还有陈济棠、李福林等一些杂牌部队,总人数不下二十万之众!”
张太雷:“可是,现在正是粤桂军阀开战、双方水火不容之际,正是我们利用敌人矛盾,举行暴动的最佳时机。”
聂荣臻:“从暴动的时机选择来说,当然无可非议。问题是,我们毕竟是两大阵营的对垒,是无产阶级革命与反动军阀的生死斗争。不管他们的矛盾有多深,不管他们如何刺刀见红,但一旦意识到与我们的生死存亡关系,便会合力来对付我们。”
张太雷:“这么说,暴动的结局是预定了的?”
聂荣臻叹了口气,不吱声。
张太雷:“以你的估计,若暴动胜利,能坚持多长时间?”
聂荣臻仍不吱声。
张太雷:“一个月?半个月?”
聂荣臻轻声道:“或者更短。”
张太雷默默地点点头。
两人一时都沉默,气氛十分凝重。

35、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作战室只剩下张发奎和黄琪翔两个人。
张发奎往一个靠背椅上一坐,一副松驰的样子。
黄琪翔有些犹豫:“你真能放心让老叶去……”
张发奎有些诧异地看着黄琪翔:“老叶到底怎么样,这些天你不都看到了吗?”
黄琪翔:“我总有一种担心……”
张发奎:“你不要想得太复杂了,别说老叶和共产党扯不上关系,就是真共产党我也想找他们谈谈。我已经找人递话给广州的共产党地下组织,约他们的相关负责人谈合作事宜。”
黄琪翔吃惊地:“你真要和共产党合作?”
张发奎笑笑:“作为安定广州的手段总可以吧?最起码的,让他们感觉一点甜头,近段别大举闹事。”

36、时间接上。香港铜锣湾。海滩上。
聂荣臻看了张太雷一眼,打破沉默:“当然,这只是我个人……”
张太雷摇摇手:“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我心中有数。不过,在广州举行暴动是中央的决策,我们必须无条件实施!我火速从上海赶回,就是为了执行这一崇高使命!”
聂荣臻一震,看着他。
张太雷表情严肃:“中央的决心是十分坚决的。鉴于现在的国民党已经完全堕落为军阀的工具、国民革命军已是军阀部队通用名词之缘故,中央还决定抛弃国民党的旗帜,改用红旗!”
聂荣臻:“废除国民党的旗帜后,该如何称谓?”
张太雷:“以后的军队及工农讨逆军一律改称工农革命军,打出的红旗以铁锤镰刀为标志,与共产国际的旗帜相同。”
聂荣臻叹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动作。”
张太雷:“反动派向我们大开杀戒,共产党人血流成河,革命的信念受到了摧残,我们必须以我们特殊的方式,发出我们坚定的声音,以重振我们推翻反动统治的信心!”
聂荣臻从他的话语中感到了一种悲壮:“我保留我的个人意见,但我坚决执行中央的决定!”
张太雷点点头:“我已通知广州的同志过来汇报情况,一待时机成熟,立即发动!”

夕阳已近西山,天边一片血红。

《羊城风暴》第十三集

1、傍晚。广州长堤。江边树下。
一辆敞篷吉普驶上长堤,在一处靠近树阴的地方停了下来。
叶剑英提着钓鱼竿和鱼桶从车上下来,对司机:“你先回去吧,天落黑再来接我。”
司机:“好的。”
叶剑英朝江边走去。

江边有人在垂钓。
叶剑英走拢去,垂钓的人回过头来,是陈鹤平。
叶剑英点点头,在距他几步远的坐下去,没上食便把鱼钩放入了水中。
陈鹤平“呵呵”一笑:“姜太公钓鱼?”
叶剑英也禁不住笑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么。”

2、时间接上。广州沙面。大新旅馆房间。
旅馆房间中,梁思钊和纽曼面对面而坐,西服男子坐在一侧。
纽曼用俄语说:“张发奎几次向我们发出了谈判邀请,你们要赶紧拿出一个方案来。”
西服男子翻译。
梁思钊神情激动:“和他谈?无异于与虎谋皮!”
纽曼双手一摊:“为什么?”
梁思钊:“张发奎纯粹是想利用我们!”
纽曼:“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他?”
梁思钊:“张发奎这个人善变,不可能和我们站到一个阵营来。你参加了南昌暴动,应该比我清楚,当时我们是对他寄予了希望的,结果呢?临阵变卦不说,围剿我们丝毫不比别人手软么?我们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不要再吃第二次亏!”
纽曼:“你这种看法是有一定道理,但我们也要看到,张发奎回广东后,是了支持工农运动的,采取了许多令人瞩目的措施!”
梁思钊:“那是演戏,想博取民众的支持。”
纽曼:“演戏?在与反动工会的对峙中,张发奎的军队不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了工人队伍么,那也是演戏?”
梁思钊硬邦邦一句顶过去:“当然是演戏!”
纽曼生气了:“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广州市委的意见?”
梁思钊:“既是我的个人意见,也是大多数同志的共识。”
纽曼眉一耸:“不行,我们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梁思钊不示弱地:“要谈,我们也要先请示省委,等省委有了明确意见再谈!”
纽曼面红耳赤瞪着他:“你……”
梁思钊也瞪着眼看着他。

3、时间接上。广州长堤。江边树下。
陈鹤平看着叶剑英:“张发奎他们下一步将如何动作?”
叶剑英:“他这次是捅马蜂窝了,听说南京、上海反应特别激烈,尤其是桂系几个大佬,正准备发动对汪精卫、张发奎他们的讨伐。黄绍逃到梧州去了,正在集结力量反攻。”
陈鹤平:“是够他喝一壶了。”
叶剑英:“这一点毫无疑问,他的重心已全部落在防御反击上,广州及广州附近的部队恐怕也得出动。再加上政治上的压力,经济上的危机,足可让他顾此失彼!”
陈鹤平:“这正是我们暴动的绝好时机!”
叶剑英:“是啊,广州几乎会成一座空城。”
陈鹤平叹口气:“可惜,我们的工人武装还不成气候,可掌握控制的军队又只有一个军官教导团,要是再能掌握那么一到两支正规武装就好了。”
叶剑英:“现在有一个契机,张发奎已正式授命我扩充、改编警卫团。”
陈鹤平双眼一亮:“那太好了!”
叶剑英:“原军委会警卫团有两个营,我准备整改的基础上再扩充两个营。”
陈鹤平:“具体有何考虑?”
叶剑英:“团长人选已确定了梁秉枢,我们的人;另外,我已让麦铎同志在军官教导团中挑选部分骨干。至于兵员,主要还是从社会招募,可否从工人武装中抽调部分过来?”
陈鹤平:“工人赤卫队还没成气候,暂不宜动。不过,原省港罢工工人遣散后,还有四五百名工人纠察队骨干保留下来了,可把他们分散充实进去。”
叶剑英:“行,我叫人特设几个招募点。”
陈鹤平:“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你和麦铎同志商量一下,要挑选一批得力的同志过去,至于说部队成立后如何控制,待我请示省委军委后才做决定。”
叶剑英点了点头。

太阳已临近西山,余晖把江水映得灿红。
叶剑英面前的浮标扯动了两下,猛往下一沉。
陈鹤平急切地喊道:“快,快,鱼咬钩了!”
叶剑英一扯,一条小树枝钩在鱼钩上弹出了水面。
陈鹤平和叶剑英相视大笑。
叶剑英:“我还真以为要演绎‘愿者上钩’的典故呢。”

4、时间接上。广州沙面。大新旅馆房间。
梁思钊和纽曼仍然对眼相瞪。
西服男子连忙出来打圆场:“现在争论无益,还不是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么?依我看,先报告省委,多议议总有好处。另外,我听说张太雷同志已从上海返回香港,带回了中央的指示精神,我们结合中央的指示精神,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话间,西服男子朝梁思钊使了个眼色。
梁思钊生气地一摆手:“好吧。”

5、白日。广州四标营。二营营部。
麦铎伏在营部办公桌前,左手抓着一支铅笔,正别别扭扭地在写写画画。
他的右手仍然吊着绷带。
突然,他的眼皮跳动了两下,目光飞快地朝门口一睨,随即又落在面前的花名册上。
花名册上,有的名字前画上了勾。

钿儿悄悄地潜进麦铎办公室,猛然大喊:“哥。”
麦铎笑了,看着钿儿:“钿儿,你这种老把戏吓不倒你哥,再说,你还没进门,我就嗅到你的气息了。”
钿儿:“太玄了吧?”
麦铎:“玄?半点也不玄。对了,今天怎么想起到这儿来?”
钿儿:“哥,听说你受伤了,不打紧吧?”
麦铎:“给蚊子叮了一下,破了一点皮,不打紧的。”
钿儿:“没骗我?梅姐姐的文章里说‘鲜血染红了白绷带’,看得我们心惊肉跳。”
麦铎晃了晃右手:“你看看像不像要让你心惊肉跳的样子?写文章的人总爱夸张点,不然别人怎么爱看呢?”
钿儿:“铎哥,你这样说,对梅姐姐有点不公吧?”
麦铎笑了:“要打抱不平?”
钿儿:“哪里,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辜负了好人心。”
麦铎:“不错呀,教训起你哥来了。”
钿儿开心一笑。
麦铎的目光又落在花名册上:“你还有什么事没有?”
钿儿:“有!”
麦铎抬起头看着她。
钿儿:“你知道吧,再过十多天就是妈妈的六十大寿了,大哥大姐正在筹备这事儿,他们要我告诉你,绝对不许缺席!”
麦铎一笑:“好,好,我绝不缺席就是了。”
钿儿:“还有芙蓉姐姐。”
麦铎:“你亲口去和她说吧。”
钿儿:“她在么?”
麦铎:“在。”
钿儿一转身:“那我去了。”
麦铎看着钿儿的背影,摇头笑笑,又低头看着花名册。

6、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张太雷和陈鹤平面对面地坐在会议室里。
张太雷双目炯炯地看着陈鹤平:“鹤平,今天主要请你谈谈广州的情况,尤其是武装斗争的准备情况。”
陈鹤平沉吟片刻:“一句话概括,有利亦有弊。有利的一面,粤、桂两派军阀之间狗咬狗的争斗正趋白热化,黄绍他们正在组织对广州的反扑,张发奎、黄琪翔忙于应付,正准备亲赴前线督战……”
张太雷:“消息确切吗?”
陈鹤平:“军内的同志提供的情况,近日他们将轮流去北江、西江。”
张太雷点点头。
陈鹤平:“他们一走,广州市内的敌兵力十分空虚,仅剩四个团。这四个团中,我们党能掌握的军官教导团,及其部分掌握着新扩改的警卫团……”
张太雷频频颔首。

7、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宿舍中。
欧阳芙蓉盘腿坐在床上,正专心致志地擦拭她那支小撸子。
小撸子闪耀着一层油光。

钿儿站在门口:“芙蓉姐姐。”
欧阳芙蓉一抬头:“是钿儿,快进来。”
钿儿走进去,坐在欧阳芙蓉的身旁,眼睛落在小撸子上,充满羡慕的神情:“芙蓉姐姐,这是你的枪?真漂亮。”
欧阳芙蓉有些得意:“漂亮么?”
钿儿:“我猜,要是你佩带着,更漂亮。”
欧阳芙蓉笑了笑。
钿儿:“芙蓉姐姐,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欧阳芙蓉用擦枪布抹干上面的枪油,递给钿儿。

门外不远的地方,晃过王圣夫的身影。

钿儿拿着枪比划,手指扣在扳机上,朝门外比划。
欧阳芙蓉:“钿儿,别,别,枪里有子弹。”
话音未落,钿儿已把扳机扣下去,“乒”的一枪。
钿儿一下傻眼了。

王圣夫在门外不远的地方,这一枪把他吓得一跳,随即扑倒在地上。

欧阳芙蓉也吓傻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夺过钿儿手中的枪,把钿儿往边上一推,人朝门口走去。

8、时间接上。香港某街道。中共广东省委机关所在地。
陈鹤平:“这是对我们有利的一面,但也有不利的一面。”
他略作停顿,端着水杯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主要是工农力量的被削弱。‘四·一五’反革命大屠杀以来,广州的工人运动遭到了极大破坏,加之前一段张发奎又遣散了我们最具实力的省港罢工工人队伍,使我们工运力量遭受了重大损失。广州周围地区的农运情况也不例外。”
张太雷沉思片刻:“如果我们即时举行暴动,能够集中参战的工人武装有多少?”
陈鹤平:“三千,或者更多一些。目前,我们组织了七个工人赤卫队联队,进行了必要的军事政治培训,初步具备了参战能力。苦恼的是武器弹药奇缺,前一段时间陆续找了一些,军官教导团攻打石井兵工厂时又转运出一些,但加起来枪支总数也不过几十支,另外,地下武器制造小组制造了几百枚土制手榴弹。”
张太雷笑了:“无论是人数还是武器,都不算少了。我们要看到革命的号召力、感染力,如果我们夺取了政权,登高一呼,必然有更多的工农群众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来!”
陈鹤平:“这点当无疑义,广州的革命基础还是十分牢固的。”
张太雷:“当然,我们也要考虑到不利因素的影响,但不管如何,我们在广州暴动的决心不变!”

9、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宿舍前。
王圣夫吓了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左瞄瞄,右瞧瞧,见没动静,才准备爬起来。
欧阳芙蓉正拉着钿儿出门,王圣夫一见愣醒过来,跳起来,用手指着欧阳芙蓉:“好啊,你……你敢……谋……谋害长官!”
欧阳芙蓉:“王营长,对不起,是擦枪走火了。”
王圣夫:“你还狡辩,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圣夫怒气冲冲地朝团部方向走去。

钿儿仍愣在那儿。
欧阳芙蓉拉着她:“快,到你哥那儿去。”
钿儿看着欧阳芙蓉:“我……”
欧阳芙蓉使劲一推她:“快呀。”
钿儿朝二营营部方向跑去。

10、时间接上。广州沙面。珠江边。
天阴沉沉的,飘着霏霏细雨。
陈鹤平打着一把油纸伞,出现在沙面附近的江边上。
江中白鹅潭方向一片嘈杂的景象,有大大小小的轮船停泊着,有警察的巡逻船在来往穿梭。
两艘轮船之间,夹杂着一条外表灰绿、半大不小的邮政船。
一艘乌篷船则停在岸边上。
陈鹤平正准备朝乌篷船走去,突然发现不远处一个戴墨镜、呢帽、穿黑唐装的家伙正朝他走来。
陈鹤平连忙蹲下身,把伞挟在肩窝处,装做系鞋带的样子。
那家伙一步步走近了,突然摁住了伞尖。
陈鹤平:“你……你要干什么?”
那家伙突然笑起来,是梁思钊的声音。
陈鹤平松了一口气,站起来:“你这家伙,开玩笑也不看看地方。”
梁思钊:“我是看看你还认不认得出我?”
陈鹤平:“你不出声,我真还认不出。”
梁思钊:“那就对了,你看看,大家都这身打扮。”
陈鹤平扫视四周,果然有好几个同样打扮的人在晃动。
陈鹤平低声问:“怎么想到在这种地方……”
梁思钊:“太雷同志的决定,他说目前的情况是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陈鹤平点点头:“走!”
两人朝江边的那艘乌篷船走去。

11、时间接上。广州西关大街。街道上。
西关大街依然热闹非常。
身着便服的欧阳芙蓉和曾大姐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眼睛里充满好奇。
一阵舒缓轻快的唢呐声传来,身套鸡公榄的男人出现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
曾大姐朝鸡公榄的方向呶呶嘴:“喽,那是干什么的?”
欧阳芙蓉:“鸡公榄。”
曾大姐:“鸡公榄?”
欧阳芙蓉:“就是卖……”
说话间,前面骑楼围栏处探出一个小女孩的头来,冲套鸡公榄的男人打了个手势,套鸡公榄的男人从鸡公榄肚中拈了一包橄榄扔上去,小女孩又把银毫子熟练地扔到了鸡公榄肚的钱格中。
欧阳芙蓉和曾大姐不禁相对嫣然一笑。
曾大姐:“芙蓉,好像听说麦营长家就在这一带吧?”
欧阳芙蓉指着前面的小巷子:“喽,从那里进去,再走十来丈远就是他家了。”
曾大姐:“要不要进去看看未来的婆婆和小姑呀?”
欧阳芙蓉摇摇头。
曾大姐:“不好意思?”
欧阳芙蓉:“那倒不是,过几天是他妈的六十大寿,还要来的。”
曾大姐:“你那个小姑蛮可爱的。”
欧阳芙蓉:“那天枪走火,可把她吓坏了。”
曾大姐:“王圣夫没有再找你的麻烦吧?”
欧阳芙蓉:“他敢!关了我两天禁闭,已够让我憋气的了。”
曾大姐:“他可是喜欢含血喷人。”
欧阳芙蓉:“我也不是他随便能欺负的。他一口咬定我是有意谋害他,我死咬定是擦枪走火,他也没招。”
曾大姐笑笑。

有一个戴着礼帽、穿着黑绸服的人跟在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他的帽檐压得低低的。

前面不远有一家商铺,曾大姐拉了欧阳芙蓉一下:“走,进去看看。”

穿黑绸服的人连忙闪在骑楼柱后,掏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

12、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街道上。
同样一个戴着礼帽、身穿黑绸衣的人躲躲闪闪地行走在长寿路街道上。
他略微抬了抬头,露出半截脸,是邹汉标。

李二姑提着竹篮,一身小贩打扮。
离“吴记粥店”不远了,李二姑回头盼顾了一下。

邹汉标连忙把头低下去,阴冷的目光却从帽檐间袭出来。

13、时间接上。广州白鹅潭。邮政船上。
邮政船约两丈多长、丈余宽,中间竖着一根十字杆,飘着一面蓝底白边的三角水纹旗,上面一个大大的“邮”字。
船四周已被帆布遮得严严实实,船舱中一片黑暗。
一盏方形镜灯点亮了,光漫开来,照亮了船舱中一船人,约十三四个。
周文雍、杨殷、黄锦辉、恽代英、黄平、陈郁、聂荣臻、纽曼等均在座。
船头的帆布掀开了,一线亮光透进来,随即张太雷弓身进来。
张太雷身穿藏青色唐装,戴一副金丝厚镜眼镜,胸前横挂着细长的金表链,颇像个银行职员。
他边和大家点头示意,边盘腿坐下去:“怎么样,同志们,都到齐了吗?”
周文雍:“只差思钊和鹤平了。”
梁思钊在舱口答:“来啦,来啦。”
那艘乌篷船已停泊在邮政船旁,梁思钊已上邮政船,陈鹤平也正收雨伞上船。

陈鹤平上邮政船后,乌篷船摇走了。

梁思钊和陈鹤平先后进入船舱。
张太雷示意他们坐下,又取出怀表扫了一眼:“开始吧。”
船舱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太雷身上。

1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玩具商铺中。
欧阳芙蓉和曾大姐走入玩具商铺中。
曾大姐的目光一下落在柜台的动物玩具上,她走拢去,指着一个洋铁皮料的小鸭子:“老板,请把这个拿给我看一眼。”
店老板取了玩具鸭子递到曾大姐手中。
曾大姐举在手中左右看了看,问店老板:“多少钱?”
店老板伸出两根手指。
曾大姐掏了两个银毫子递给他。
两人转身朝外走去。
欧阳芙蓉:“给孩子买的?”
曾大姐笑了笑。
欧阳芙蓉:“大姐,想孩子了吧?有时候,你做梦都在喊宝宝。”
曾大姐叹口气:“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行军打仗的时候倒不觉得怎么样,但一闲下来就想得慌。”
欧阳芙蓉:“也难怪,这是人之常情。”

穿黑绸衣的人仍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15、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透过灶台上热气腾腾的雾气,吴老板看见了李二姑和跟在她身后不远的邹汉标。
他眉一蹙,放下手中添料的铁勺子,拿块抹布包起一钵热粥。
李二姑走到店门口,略略停顿了一下。
吴老板朝她使了个眼色。
李二姑会意,快步朝里间走去。
邹汉标跟过来,眼睛跟着李二姑的背影,人也朝里闯去。
吴老板端着粥一步横抢过来,直撞在邹汉标身上,粥钵“叭”的摔在地上,粥溅起来,有不少溅在邹汉标的裤脚上。
邹汉标吓了一跳,随即破口大骂:“你他妈想死!”
吴老板满面歉意:“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邹汉标瞪着眼:“去你妈的,一句对不起就想打发你大爷!”
吴老板:“弄脏了先生的裤子,我给你抹干净。”
吴老板作势蹲身,做着举起抹布要给邹汉标抹裤子的样子。
邹汉标跳着脚躲开了,朝外退去,口中骂骂咧咧。

店中吃粥的几个人看到这情景,忍不住发笑。

16、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里屋。
李二姑走进里面,把篮子放下来,掀开了米桶盖,三扒两扒,把米堆扒出一个坑。
她从篮子取出几颗手榴弹,埋在米堆中。
埋好,她又把篮子塞在床脚下。
之后,她拍拍手上的灰,坦然朝外走去。

17、时间接上。广州白鹅潭。邮政船上。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太雷高扬的手上。
张太雷使劲一挥:“同志们,中央和省委已正式决定在广州举行工农兵大暴动了!”
“嗡”的一声,船舱中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是我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广州早该赤化了,还等什么?”
……
梁思钊的声音盖过他们的声音:“太雷同志,什么时候动手?”
张太雷:“今天我就是来和你们商议的,反正要尽快!说实在话,我们忍耐够了!国民党太反动了!上海、武汉杀不够,又在广州大开杀戒!我们不是软柿子,不能被他们捏,我们要反抗,要拿他们开刀!”
说到这里,张太雷索性站起来:“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毛泽东同志在湘赣边成功领导了秋收暴动,十分解气,十分痛快!真是了不起!”
张太雷越说越激动,手挥动着,胸前的金表链也一晃一晃的。
周文雍:“毛泽东在乡下,我们在城里,城乡合起来一起干,那才叫痛快!”
黄平:“对,对,一起干!”
张太雷把眼镜取下来,用手帕抹了抹,又戴上去:“暴动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不仅需要革命豪情,也需要充分的准备工作。省委决定,从现在起,除预留部分驻港工作人员外,省委机关搬至广州工作;也是从现在起,立即进入准备工作阶段,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动手!还是那句话,尽快!”

18、时间接上。警察所办公室。
警察队长背着手在屋子里急匆匆踱了两个来回,倏地在邹汉标面前打住:“你敢肯定?”
邹汉标:“八九不离十,你想想,她一个粥店老板娘,三天两头往外面跑什么,每次去都装扮不同,有时像村妇,有时像小贩,有时又像老板娘,而且总是提篮背袋的。”
警察队长边听边点头:“是有些窍门。”
邹汉标:“要不要……”
他做了个砸打的手势。
警察队长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打打杀杀的。”
邹汉标:“那……”
警察队长:“放长线,钓大鱼。从今天起,你派人把粥店监视起来,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看看他们有什么异动,及时向我报告。”
邹汉标双腿跟一并:“是!”

19、时间接上。广州白鹅潭。邮政船上。
纽曼用俄语和西服男子耳语了几句什么。
西服男子翻译说:“纽曼同志说,如果能用非暴力方法解决问题,不要放弃,尽可能与张发奎进行谈判。即使谈判破裂,举行暴动也只能以工人总同盟罢工示威游行的方式进行。”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静默。
张太雷坐下去:“大家说呢?”
陈鹤平摇摇头:“恐怕这行不通。”
梁思钊:“对,不能放弃武装暴动的形势!”
陈郁接口:“现在恐怕谈是解决不了问题啦,要拿起枪来解决问题!”
……
船上的气氛又渐渐热烈起来了。

20、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院子中。
一辆轿车从林阴道驶过来,驶进别墅院子里。
梁思源坐在车后座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突然,他看到黄琪翔从大门口走出来,连忙推门下车。
黄琪翔走拢来:“思源兄。”
梁思源抱抱拳:“黄军长。”
黄琪翔拉着梁思源的手:“思源兄到哪里逍遥去了?”
梁思源:“到香港去休息几天。”
黄琪翔:“休息是假,躲避是真吧?”
梁思源有些尴尬:“哪里,哪里。”
黄琪翔哈哈一笑:“你一‘休息’,可把我害惨了。事情千头万绪,张总指挥急于找你,数次派人登门,每次都是铁将军把门,他临去西江前线还交代我,一定要把你找到,我又好几次派人去,才遇到贵夫人,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梁思源:“惭愧,惭愧。”
黄琪翔手一摆:“走,屋里谈。”

21、时间接上。广州白鹅潭。邮政船上。
张太雷站起身,双手往下一压,船舱中静下来。
张太雷:“大家刚才进行了充分讨论,就暴动准备工作形成了几点意见,归纳起来:一、招集全体工会同志一致活动,筹备总同盟罢工,当然,此罢工非向反动当局示威,而是领导暴动的总罢工,纽曼同志偏重于这个意见,并建议在白日进行,大家也还有一些看法,姑且存疑,但要按此方案积极准备;二、组织赤卫队,筹备武装暴动,赤卫队总人数当不少于三千,更重要的是要武装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梆梆梆”几下敲击声。
船舱中一片静谧。
张太雷:“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纽曼站起来,朝张太雷摇摇手:“我去。”
他和西服男子钻出船舱,站在甲板上。

一艘水警船停靠在邮政船边上。
两个水警正朝邮政船上张望,似乎想上船检查。
纽曼眉一蹙,用俄语说了几句什么。
两个水警茫然地望着他。
西服男子翻译道:“你们想干什么?是想上船检查吗?”
两个水警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回答:“这个……我们听说有人利用邮船走私。”
西服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个水警犹豫着。
纽曼又用俄语说了几句什么,神态却有种恼怒的模样。
西服男子:“船长先生说,你们想检查的话,随便检查好了。不过,这是大英帝国的邮船,你们是无权检查的,只要你们踏上甲板,他将向张发奎将军控告你们!”
两个水警打消了登船的念头,其中一个哈了哈腰:“误会,误会。”
他们把水警船开走了。
纽曼轻蔑地一笑,转身走进了船舱。

22、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中。
黄琪翔和梁思源并排坐在客厅沙发上。
梁思源的神情有些拘谨。
黄琪翔端着茶杯送到嘴边,轻轻吹了两口气,突然又放下,“嘿”的一笑。
梁思源不解地看着他。
黄琪翔:“思源兄,你可能对我们有些误会。”
梁思源:“哪里……”
黄琪翔:“其实,这不奇怪。我们发动驱逐黄绍 的行动,很多人以为我们是为了一己之私利,争地盘,争权益,这是曲解了我们。”
黄琪翔看着梁思源。
梁思源回避着他的目光。
黄琪翔:“你想想黄绍 的作为?他倚军权挟持李主席,把持广东,与李宗仁、白崇禧的南京特委会遥相呼应,想控制党权政权。你再想想,真让他们控制了,党还是国民党吗?政权还是国家的政权吗?是桂系的党!桂系的军权!”
黄琪翔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我们的行动就是为了护党除恶,尤其是维护本省的地位,巩固本省的国民革命基础。可是,不独不少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连李主席也在误解了我们,说不上还对我们恨之入骨,恨我们忘恩负义。”
梁思源:“这个……可能是个误会吧?”
黄琪翔:“误会?你看看!”
黄琪翔顺手拿起身边的一叠报纸,扔在梁思源面前。
梁思源扶了扶眼镜,拿起了报纸。
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是李济深、桂系、西山会议派抨击汪精卫、张发奎、黄琪翔的消息(报纸叠印)。

23、时间接上。广州白鹅潭。邮政船上。
看着纽曼进来,张太雷用俄语问:“怎么样?”
纽曼:“已经走了。”
张太雷点点头:“我们继续吧。”
他又问大家:“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陈鹤平:“工人武装问题。”
张太雷:“这项工作由杨殷、周文雍、黄平、陈鹤平、梁思钊等同志负责;三、我们加紧对张发奎军队内的工作,使暴动有相当的军队投入到工人方面来,尤其要巩固现有的成果,组织工作由恽代英、聂荣臻、黄锦辉、陈鹤平等军委的同志负责。在此基础上,还要加强市郊农民的暴动,对广州的暴动形成强有力的支持!”
张太雷的目光扫视全场,众人脸上有一种庄重的神色。
纽曼正与西服男子低声交谈着什么。
张太雷问:“你们有不同意见吗?”
西服男子:“纽曼同志说,他同意暴动,但建议我们还是不要放弃和张发奎的谈判。”
张太雷的眉头微微一蹙:“大家看呢?”
杨殷:“我们虽不抱大希望,但也不妨一试。”
陈鹤平:“要谈的话,我建议由恽代英、梁思钊两同志出面。恽代英同志有在国民党军事政治学校任职的经历,与张发奎、黄琪翔都有过不少交道,梁思钊同志长期在广州从事地下工作,熟悉情况,可先草拟一个会谈条件。”
张太雷:“对,会谈绝不是无原则的!”
纽曼听完西服男子的翻译,耸了耸肩。
张太雷:“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分头去准备暴动工作,我再强调,一切要从速尽快!”

24、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中。
梁思源放下手中的报纸,神情尴尬,低声嘟哝了一句:“想不到李主席的反应这么剧烈。”
黄琪翔:“我也不隐瞒,李主席除动员桂系大员、西山会议派的元老及另一些派系大佬对我们口诛笔伐外,还在积极准备对我们采取军事行动。这不是个了局,我们已派人他们赴上海消释嫌隙,也想请你向李主席进一言。”
梁思源抬起头来:“可是……我的话他未必能听。”
黄琪翔:“你和他毕竟是多年的老关系了,说话分量不一样。”
梁思源:“这个……”
黄琪翔:“你就劝劝他,别把事情闹僵,免得将来不可收拾。”
梁思源沉吟半晌:“我试试吧。”
黄琪翔:“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也想请你出面周旋。”
梁思源有些惶惑地看着他。
黄琪翔:“你知道的,我们返粤后,对工农运动采取了比较积极的扶持政策,可是,他们并不怎么配合,弄出了不少麻烦,原因吗……可能是共产党人在后面撑台。现在广州处于非常时期,百废待举,我们想通过一些渠道,和他们沟通一下。”
梁思源双手一摊:“可是,我与他们并无联系?”
黄琪翔:“这一点我清楚,不过嘛,你长期在广州,情况比我们熟悉。我还听说,你兄弟和你夫人的表弟曾经都是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的骨干?”
梁思源神色大变:“我与他们也钉是钉、铆是铆。”
黄琪翔:“你不要紧张,我没说他们一定是共产党。但是,省港工人罢工委员会与共产党组织是有密切联系的,可否从这里入手?”
梁思源心虚地:“好吧。”
黄琪翔:“对了,张总指挥临去前线时还交代我,从政府经费中拨出部分由你开销。我们是老朋友了,今后合作的时间还长。”
黄琪翔似笑非笑地看着梁思源。
梁思源点点头,额头的汗水沁了出来。

25、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大门上的白铜铃“丁零零”一响。
钿儿脆脆的声音:“来啦,来啦。”
钿儿打开门,是麦铃,有些诧异:“大姐,是你。”
麦铃:“有些失望吧?”
钿儿噘着嘴:“大姐,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尖刻了。”
麦铃拖着脚朝客厅走去:“我倒是觉得我们家钿小姐酸溜溜的了。”
钿儿在她身后扮了个怪相。
麦苗正在回廊玩耍,看见钿儿的怪相,“嘻嘻嘻”笑了。
麦铃回头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26、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程妈正拿着抹布在神龛前擦拭。
看见麦铃进去,程妈:“大小姐。”
麦铃往藤沙发上一坐,叫道:“程妈,帮我榨杯鲜果汁。”
程妈放下抹布去洗手。
钿儿喊住了她:“程妈,我来吧。”
钿儿走到木质榨汁机旁,放了两个柠檬进去,摇动手柄“吱呀呀”搅动着,接了满满一杯果汁。
钿儿问麦铃:“要不要加糖?”
麦铃有气无力地:“加。”
钿儿加了两块冰糖进去,端到麦铃面前。
麦铃冲茶几呶呶嘴:“放在那儿吧。”
钿儿放下果汁,有些不满:“你的大小姐派头倒是越来越足了。”
麦铃白了她一眼:“你懂啥呀?”
程妈接口道:“大小姐是在为太太的寿辰忙碌吧?”
麦铃:“跑了一整天,骨头都散架了。”
钿儿:“什么事到你那里就玄乎了,搞得像总理大臣一样。”
麦铃:“玄乎?你去跑跑看?接送宾客要租车吧?要请裁缝师傅为妈添置几套像样的衣服吧?要请戏班子唱几折戏吧?要请蒸粉师傅做糕点吧?要预先订做寿面吧?要印制礼帖吧?要……”
钿儿瞪大眼:“这么烦琐?”
麦铃:“烦琐?到你结婚时更烦琐,还要准备凤冠、霞帔,长衫、马褂,喜幛、彩屏,桌围、椅垫,以及吹拉弹唱的一伙子,数都数不过来。”
钿儿:“那我不结了。”
麦铃冷笑道:“不结?我恐怕你巴不得立马嫁出去。”
钿儿:“你才巴不得立马嫁出去呢。”
麦铃:“我早嫁了。”
钿儿:“再嫁一次!”
麦铃被她孩子气的话气得一笑,端着果汁喝了一口,却呛了,“咳”“咳”几声。
钿儿笑道:“报应来了吧。”
麦铃不想和她斗嘴,问程妈:“鹤平在不在?”
程妈:“好几天没看到表少爷了。”
麦铃又问钿儿:“你也不知道?”
钿儿摇了摇头。
麦铃似不相信:“不可能吧?”
钿儿有些不高兴:“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麦铃转向程妈:“程妈,鹤平回来后你转告他,要他抽空帮忙写点楹联。”
程妈:“好的。”

27、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这是一间临街的简陋的房间,窗户的花玻璃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陈鹤平正俯在桌前笔走龙蛇。
他的对面,一个工人赤卫队员拿着宣传标语的纸头;旁边,另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在磨墨,梁思钊、李侠武和几个工人赤卫队员在周围观看。
地上,花花绿绿的标语已摊满一地。
陈鹤平写完最后一笔,把笔搁在砚盘上,长“嘘”了一口气。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赞叹道:“陈委员这笔字,简直绝了!”
梁思钊:“这下你们知道了吧,与敌人斗争,不仅要靠枪杆子,同样需要笔杆子。”
另一个工人赤卫队员:“我们要修炼到陈委员这个样子,不知要修炼几辈子才行。”
陈鹤平:“你把它想象得太艰难了,我也只是读私塾时练过几年字。”
工人赤卫队员:“不会吧?”
陈鹤平笑笑:“侠武,今晚安排人把这些标语贴出去,多往热闹和重要的场所张贴。”
李侠武:“我已经安排了十个组,三人一组,一人望风,一人刷糨糊,一人张贴。”
梁思钊:“敌政府机关、军事部门要不要张贴?”
陈鹤平:“恐怕有些力不从心。”
梁思钊:“我们可以让敌军内的同志来完成。”
陈鹤平点点头:“行,我来联系。”
梁思钊:“这么一来,就够张发奎他们忙一阵的了。”
陈鹤平:“我们就是要让他们感到震惊和害怕。对了,谈判方案有了腹稿吗?”
梁思钊:“我弄了一个草案,正让太雷、代英同志审阅,但如何谈?在哪里谈?什么时间谈?还没有底。再说,也不知道张发奎他们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底牌?”
陈鹤平:“他们内困外忧,恐怕是想打缓和牌。我想,不管他们如何花言巧语,我们坚守我们的底线。”
梁思钊点了点头。

28、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客厅。
麦铃从外面走进客厅。
梁思源从沙发上一蹭而起:“阿铃,你回来啦?”
麦铃“嗯”了一声,走到鞋架前换上木屐,径直在沙发上坐下来。
梁思源端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麦铃睨了他一眼。
梁思源挨着她坐下,“嘿嘿”两声。
麦铃:“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梁思源:“哪里,哪里。”
麦铃:“你肚子里有些什么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么?”
梁思源又是“嘿嘿”一笑:“这个当然,这个当然。其实也不是什么事,我想问你一声,这两天你见到你陈表兄了么?”
麦铃一下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梁思源:“你别紧张,是这样的,张发奎和黄琪翔想找共产党人谈判,商谈一下共同保卫广州的事宜,你陈表兄嘛……想通过他向共产党高层人物透个话。”
麦铃:“你怎么知道他会是共产党?”
梁思源:“这个嘛……我也没说他一定就是共产党。不过,他是搞工人运动的,和共产党总有扯不断的关系。”
麦铃:“是想把他抓起来还是其他什么阴谋?”
梁思源竖起一只手:“我敢对天发誓,绝没有其他意思。”
麦铃沉吟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梁思源把手搭在麦铃肩上:“夫人,拜托你,好不好?”
麦铃又睨了他一眼。

29、夜晚。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办公大楼前小巷中。
离省政府办公大楼不远的小巷中,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隐约可见是一个赤卫队员的面孔。

30、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办公大楼前。
省政府办公大楼大门前,一个哨兵在站岗,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走到一旁的墙根边,背过身拉开裤子“放水”。

观望的工人赤卫队员一招手,另两个工人赤卫队员冲出去,一个拿着刷子在围墙上大刷几下,另一个把一张标语贴上去,伸开手掌往下一抹,之后都退回小巷。

哨兵撒完尿,提了提裤子,转过身。
面前清静如常。

31、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门口。
一个站岗的警察在大门口游动着,走了一个来回,他靠在左边的门柱上,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用火柴擦火。
擦燃一根,被风吹灭了;再擦,怎么不出火星;他扔掉火柴杆又去掏,却只剩一个空盒了。
他恶狠狠地把空盒往地上一砸:“去你妈的!”

对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了“香烟、洋火、冰糖、米花糖”的吆喝,随即一个挑担的小贩出现在视野里。
站岗的警察招招手:“你过来,过来。”
小贩挑着担过来,破毡帽下露出的是李侠武的面孔,他堆着笑:“您要点什么?”
警察:“火。”
李侠武放下挑子,拿了一盒火柴扔给他。
警察接过火柴,低头擦然点烟,贪婪地吸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来,撩着眼皮看着李侠武,一怔的模样:“好面熟呀?”
李侠武:“做点小本生意,这条街常走的。”
警察:“不会吧?我怎么没这个印象?”
李侠武:“您说笑了。”

他们对话时,两个工人赤卫队队员正在距他们不远的地方张贴标语,李侠武正挡住了警察的视线。

警察:“你这里都有些什么烟?”
李侠武:“老刀牌、三炮台、哈德门,您吸什么牌子?”
警察弯腰翻腾一阵,拈一包在手中:“来包三炮台吧。”
李侠武:“这烟挺顺的。”
警察把烟插在口袋里:“钱么……”
李侠武爽快地:“送您了,在这条街常来常往,您照看点就是了。”
警察摆摆手:“去吧,去吧。”
李侠武晃悠悠挑起担子,吆喝着走开了。

张贴标语的工人赤卫队队员早没了踪影。

32、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大门前。
麦铎率领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地行进在长堤堤岸,朝四军军部大楼方向走去。
四军军部大楼前哨位上的哨兵闻声探出头来,拉动枪栓大喝道:“谁,口令?”
麦铎:“梧桐。回令?”
哨兵:“木棉。”
哨兵松了口气,看清楚是麦铎,赔着笑:“原来是麦营长,这么晚了还在忙?”
麦铎:“没办法,上头下达的巡逻任务。怎么样,没情况吧?”
哨兵:“风平浪静的。”
麦铎:“那好。”
哨兵缩回去了。
队伍前行一段,麦铎朝队列中呶呶嘴。
两个士兵跑出去,飞快地将一张标语张贴在军部前的灯柱上,又飞快地跑回队列。
队伍继续朝前走去。

33、清晨。广州惠爱路。轿车中。
一辆“雪佛兰”轿车行驶在惠爱路街道。
街道上还十分清冷,大部分商铺还没有开门,路上的行人也十分稀少。
麦铃坐在副驾驶位上,漫不经意地望着车窗外。
骑楼柱上,隔三隔五地贴着或红或绿的宣传标语。
麦铃心一动,叫道:“停一下。”
司机把车停了下来。
麦铃下车,走过去,看着骑楼柱上的宣传标语。
标语上写着“打倒汪精卫、张发奎和一切戴着假面具的新军阀!”的字样。
麦铃想了想,揭下这张标语,折叠好放在坤包中,朝轿车走去。

34、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门口。
另一辆轿车行驶到公安局门口,司机“呜呜”摁响了喇叭。
门口站岗的警察连忙立正站好。

朱晖日坐在车后座上,突然他看到了右面墙壁上的标语,连忙叫道:“停车,停车!”
司机把车停在大门口。
朱晖日推开车门下来,看到标语内容,脸立即阴沉了,勃然大怒:“昨晚是谁站岗,给我滚出来!”
站岗的警察吓得直打哆嗦:“我……我……不知道!”
朱晖日瞪着眼:“你去把他们都叫出来,一个都不能少!”
站岗的警察连忙跑进去了。
朱晖日双手叉腰,气喘吁吁的。
六七个警察陆陆续续出来了,有的衣冠不整,有的哈欠连天。
朱晖日一声怒吼:“都给老子站好了!”
几个警察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朱晖日指着墙上:“瞪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人家把你们宰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几个警察看了标语,你望我,我望你,都摇头。
朱晖日:“我非叫你们……”
一个警察“咚咚”跑过来,双脚一并:“报告。”
朱晖日恼怒地:“有什么屁,快放!”
警察涨红着脸:“各警察所报……报告,各……各个重要场所和……和街道,都……都被贴上了反动标语。”
朱晖日双眼喷出火来:“叫他们立马给我查,我不信他们能翻得了天!”
说罢,朱晖日怒冲冲朝里面走去。

35、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麦铃坐在茶几边,伏身在一张纸上匆匆书写着什么。
程妈站在一旁。
麦铃书写完,折成一个蝴蝶形,塞进信封里,问:“程妈,有糨糊么?”
程妈:“真不巧,昨天我糊鞋底子,都用完了。要不,我到邻居家讨点来?”
麦铃:“算了。钿儿呢?”
程妈:“钿姑娘还在睡觉呢。”
麦铃:“这条懒虫。”
麦铃走到楼梯口,叫道:“钿儿,钿儿。”
钿儿在小姐房应了一声:“谁呀?就来了。”
麦铃坐回沙发上,把信抽出来,想想又塞了进去。
钿儿惺忪着眼,从楼梯口下来,看见麦铃:“知道是你,一大清早就来瞎嚷嚷。”
麦铃:“钿儿,姐有个事求你,帮我送封信给鹤平。”
钿儿:“我到哪儿去找他?”
麦铃:“我知道你能找到他,我找他有急事,算我求你好不好?”
钿儿:“你也有求人的时候?好吧,等一下。”
钿儿又上楼去了。

36、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中。
一辆“雪佛兰”一直开进了黄琪翔的院子里。
黄琪翔站在院子中迎接。
车门打开,张发奎从车上下来。
黄琪翔上前,和张发奎握手:“张总指挥,辛苦了。”
张发奎微微一笑:“琪翔,还好吧?”
黄琪翔:“好。”
两人并肩朝客厅走去。
在客厅门口,黄琪翔稍微谦让了一下,请张发奎先进客厅。
走进客厅,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黄琪翔:“北江情况如何?”
张发奎:“第十一军部队几乎已全部集中在潮汕地区,正与我接壤的方向运动。据侦察情报看,旬日之内可能会发动攻击。”
黄琪翔:“这就非常紧迫了。过两天,我去一下西江前线,检查一下布防情况。从现在的情况看,前景不容乐观。不管他们从哪边发难,我们都无兵可调了,更别说东西两边同时发难了。”
黄琪翔“唉”地叹了一口气。
张发奎沉默少许:“也别把他们想得那么可怕。陈铭枢、蔡廷锴虽号称一个军,能打的不过是原有的第十师,其余的不足为虑;黄绍新败,也难组织强有力的进攻。”
黄琪翔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羊城风暴》第十四集

1、白日。广州永汉南路。小巷中。
人力三轮车在永汉南路附近的小巷口停下来。
钿儿从小编织袋中掏了一张钱递给车夫,下车朝小巷走去。
小巷中静悄悄的,只有钿儿的木屐踏在青石地板上的“嗒嗒”声。
木屐声渐渐停下来。
钿儿站住了,从小编织袋中掏出了那个信封。
钿儿伸出两个手指从信封中挟出了那张蝴蝶形的信。
钿儿看着“蝴蝶”,欲展开,又打住了,想想还是塞回了信封中。

小巷中又回响起木屐的“嗒嗒”声。

2、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中。
张发奎看了黄琪翔一眼,眉头微蹙:“对了,市内的情况怎么样?与共产党接触了吗?”
黄琪翔:“讯息早发出了,还没有回应。”
张发奎:“还是找他们谈一谈。”
黄琪翔:“这个时候和他们谈,恐怕筹码不菲。”
张发奎:“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黄琪翔笑笑:“只怕是一个天价。”
张发奎:“能谈成对我们固然有益,谈不成拖一拖也好,但不要扩大影响,免得授人把柄,又惹出风风雨雨来。”
黄琪翔:“我已让梁思源参预此事。”
张发奎摇摇头:“此举欠妥。梁是墙头草,风吹两边摆的人,如果让他捅到李济深那里,徒添一条罪责。”
黄琪翔:“索性把他拖进来好了。”
张发奎:“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黄琪翔:“另外,刚才公博先生来电话,说朱晖日告诉他,昨晚市内张贴了大量反标,连省政府、公安局、四军军部等要地全贴到了。”
张发奎冷笑一声:“我们早领教过共产党这种背后一刀的本事!”

3、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陈鹤平和衣躺在硬木板床上。
他的睡姿安详平和。

钿儿走到小屋前,一个工人赤卫队员正从屋中出来。
工人赤卫队员:“靓妹,是你。”
钿儿:“平哥在么?”
工人赤卫队员朝屋里指了指。
钿儿进门:“平……”
钿儿把话吞回去了。
钿儿蹑手蹑脚走到陈鹤平身边,仔细端详着他。

又一个工人赤卫队员从外面进来,兴冲冲喊:“陈委员……”
陈鹤平一翻而起,睁眼便看到了钿儿的面庞,满是惊奇:“钿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钿儿羞涩地:“刚到。”
那个工人赤卫队员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场景,吐了吐舌头。
陈鹤平看到了,问:“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奋?”
工人赤卫队员:“那些标语把狗崽子们吓坏了,满街都是黑皮狗,在查,在撕。”
陈鹤平:“好呀。”
工人赤卫队员:“我去告诉大家,高兴了再给他们补补火。”
工人赤卫队员转身出去了。
陈鹤平看着钿儿:“钿儿,找我有事吗?”
钿儿眼帘低垂:“大姐要我送封信给你。”
陈鹤平:“哦?”
钿儿从编织袋中拿了那封信,递给陈鹤平。
陈鹤平拿出信来,展开,眉头微蹙。
钿儿看着他。
陈鹤平:“你姐找我,说是有要事相告。”
钿儿不解地:“要事?”
陈鹤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4、黄昏。广州大沙头。江堤上。
天阴沉沉的,江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
偶尔有白帆从江中央飘过。
陈鹤平双肘撑伏在江边的护栏上,观看着江中的景色。

麦铃悄悄出现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陈鹤平的背影像凝固了一样。
麦铃心潮激荡地:“鹤平。”
陈鹤平回转身来:“阿铃,你来啦。”
麦铃走到陈鹤平的身边,也观看着江中的景色,一时无语。

5、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操坪中。
一阵尖厉的哨声响起。
王圣夫站在大操坪里,鼓着腮憋足劲吹哨,吹完又大喊:“集合了,全团到内院集合,聆听朱参谋长训示!”

欧阳芙蓉从葵棚窗口探头望了一眼,又缩进去边取皮带边说:“听到他鬼吵鬼吵的,心里就烦得要命。”
曾大姐正往腰上扎皮带,忍不住笑了:“怕是前世宿仇吧?”
两人边说边朝外走。

麦铎和熊国文从不同方向走到了团部门口。
熊国文靠近麦铎,低声道:“怎么突然想到要训话,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麦铎:“我也不清楚,见机行事。”
熊国文点点头。

不远处,王圣夫阴森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们。

6、时间接上。广州大沙头。江堤上。
陈鹤平:“阿铃,你约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麦铃用含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是他找你。”
陈鹤平一愣,随即明白了:“他?”
麦铃:“是张发奎、黄琪翔委托他找你的,想通过你找你们的人谈判。”
陈鹤平良久不语。
麦铃从坤包中掏出那张折叠的标语,无声地递给他。
陈鹤平略一展开,立时明白了。
麦铃叹息一声:“鹤平,以你的才华,以你的学识,以你的品格,干什么不是出类拔萃的?干什么不能出人头地?为什么非要选这么一条危险的道路?像我父亲,你父亲……”
陈鹤平:“你不觉得为拥有这样的父亲自豪吗?”
麦铃:“可这是一条不归路!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陈鹤平:“很简单,为理想。”
麦铃冷笑一声:“理想?理想能当饭吃?”
陈鹤平:“不一定能当饭吃,但这是一切快乐与幸福之源。”
麦铃摇摇头:“太空乏了。”
陈鹤平:“那我问你,以你目前的状况,该是什么都不缺吧?钱、地位、房子、车子,虽说不上一呼百应,但也是锦衣玉食、张口饭来,可你觉得你幸福吗?满足吗?”
麦铃一时语塞。

7、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教导团内院。
教导团全团已列队站好。
朱鹏站在队列前,先“呵呵”两声狞笑,这才扯开嗓子说:“同学们,还记得当初我到这里上任时怎么说的吗?”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我说过,只要跟着我好好干,听张总指挥的指挥,前途一片光明。不错吧?在这次驱逐桂系军阀的战斗中,我们团立下了汗马功劳,得到了张总指挥、黄军长的高度赞赏,我们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该升迁的升迁了,该奖赏的奖赏了。我再说一次,只要紧跟着我,追随汪主席、张总指挥,做中山先生的忠实信徒,不怕没有你们的官做,不怕没有你们的风光!”
他又停顿了一会,眉毛一拧:“可是……哼,广州现在并不平静,不法分子、尤其是共党分子的气焰还十分嚣张,他们乘我们出兵讨伐桂系军阀的机会,图谋不轨,策动工人闹事,张贴反革命标语,干些无法无天的勾当!”
他阴森的目光在队列中扫过一遍,猛然地:“我们军官教导团也不是一块净地!也有人参加了不法勾当!”
队列中,熊国文的手悄悄地捏起来了,欧阳芙蓉和曾大姐对视了一眼。
朱鹏恶狠狠地:“我这里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何人、何时、何地,我一清二楚!我暂且不追究,但我有言在先,如果谁再敢参加这种不法勾当,一经核实,必严惩不贷,决不饶恕!到时可别说我预之不告,嘿嘿嘿!”
内院中回荡着他那阴森森的似笑非笑的声音。

8、时间接上。广州大沙头。江堤上。
麦铃内心激荡:“可是……”
陈鹤平轻声道:“其实,人什么都可以缺,惟独不能缺理想。尤其当你把理想与大多数人的幸福与利益联系在一起时,你更会觉得它的珍贵,它的魅力,足让你为之奋斗一生,甚至整个生命。”
麦铃:“我……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陈鹤平缓缓地:“以你目前的生活状态,是很难产生这种感受,甚至别人也无法要求你。”
麦铃的脸上一阵迷惘:“你是说,我无法达到这种境界?”
陈鹤平笑了笑:“阿铃,我感谢你对我的关心,感谢你为我所做的许多工作,不过请放心,我绝不会连累你……”
麦铃连忙:“鹤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我对你……”
陈鹤平:“我们依然是很好的朋友呀。”
麦铃眼圈一红,委屈地:“我……”
陈鹤平:“阿铃,好多事是不由人的。对了,今天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我们改天再聊吧。至于谈判的事,我一定把话带到。”
说完,陈鹤平把标语纸揉成一团扔在江中,转身离去。
麦铃看着他的背影:“鹤平……”
陈鹤平回头看着她。
麦铃紧咬嘴唇,艰难地摇了摇头。
陈鹤平咧嘴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两行泪水从麦铃眼中涌了出来。

9、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大操坪。
天色昏暗,暮已至。
麦铎和熊国文在大操坪边散步边聊天。
熊国文:“从今天的训示看,他们好像已经嗅到了什么气味?”
麦铎:“应该还没有抓到真凭实据,否则不是这个样子。”
熊国文:“但是,无风不起浪。”
麦铎:“我猜,他们是怀疑我们了。这段时间,大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说话行事都有些无忌,尤其是庆功的几次酒会,有人趁着酒劲骂汪精卫、骂张发奎,他们当不会毫无觉察。”
熊国文叹口气:“这要给我们的工作带来极大的被动。”
麦铎:“这是必然的,他们肯定会加强控制,如找到蛛丝马迹,很可能又会重演缴械的一幕,甚至更严峻的局面……”
熊国文:“要告诫大家,警惕起来,不能再出现纰漏。”
麦铎:“后天就是礼拜六了,我看我们以分散请假的方式,晚饭后到黄花岗开一个党员骨干大会,和大家把话讲清楚。”
熊国文:“也好,我们分头通知大家。”

10、白日。广州惠爱路。路口。
梁思钊西装革履,站在路口东张西望。
一辆半新旧的轿车“哧”地停在他身旁。
梁思钊还没反应过来,恽代英推开车门探出头来:“快,上车!”
梁思钊挤身进去。
车又启动了。
恽代英:“你拟定的谈判方案,我和太雷、鹤平等同志商量了,原则上同意这么谈。”
梁思钊:“这出戏,只能你来唱主角。”
恽代英:“配合着谈吧,人家未必会买这个账。”
梁思钊:“他们可能也是遇上难题了,不然不会三番五次相邀。”
恽代英:“明摆着的,他们赶走李济深、黄绍,原以为是抓了颗人参果,谁知道是抢了个烫手的烂山芋。”
梁思钊:“打不打算让步?”
恽代英:“原则问题坚决不让,不关乎原则的枝条细节问题可以考虑作一些让步。”
梁思钊点了点头。

11、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
张发奎和黄琪翔面对面坐在别墅客厅里。
张发奎:“告诉梁思源了吗?”
黄琪翔:“马上赶过来了。”
张发奎:“谈判的原则给他讲清楚,让他多开口,能让他谈的都让他谈。”
黄琪翔点点头:“好的。”
张发奎:“还有一件事,也要引起警觉了,军官教导团最近好像有点不安分。”
黄琪翔:“哦?具体何指?”
张发奎:“我得到密报,军官教导团有人组织张贴反标,有人参加赤色工会的地下活动,还有人公开发泄不满……本来呢,军官教导团的偏激已引起了人的不满,如果被共产党利用了,后果不堪设想。”
黄琪翔有些不以为然:“恐怕没有这么严重吧?”
张发奎不吱声。
黄琪翔:“说实在话,过去我对这支部队能不能为我所用,也是有疑虑的,但经过驱逐桂系部队一役,我觉得还是可以信赖和大胆使用的。”
张发奎叹口气:“可是,我们往往是大意失荆州呀。”
黄琪翔:“我派人查一查,如果确实有叛逆倾向,解散了也不足为惜。”

12、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前。
别墅大门前,左右两排卫兵森严壁垒。
张发奎的副官全副武装站在中央。

轿车驶过来,停在副官面前。
恽代英、梁思钊推开车门出来。
副官走上前敬了个礼:“张总指挥、黄军长、梁执委在恭候二位,请。”
恽代英、梁思钊坦然朝院子里走去。
黄琪翔、梁思源推开客厅门迎出来。
黄琪翔几步上前:“恽主任。”
恽代英:“黄军长,山不转水转,我们又见面了。”
黄琪翔:“是啊,又见面了。”
他的目光转到梁思钊身上,愣了一下:“这位是……”
恽代英:“我们的梁代表。”
黄琪翔:“欢迎。”
他转过身去,指着梁思源:“这是梁执委。”
梁思源目不转睛地正盯着梁思钊,满脸恼怒,听到黄琪翔的介绍,尴尬地一笑:“哦,哦,欢迎恽代表的到来。”
恽代英一笑:“久仰了,大名鼎鼎的梁执委。”
恽代英看了一眼梁思钊。
梁思源:“哪里,哪里。”
他狠狠地剜了梁思钊一眼。
梁思钊头一昂。
梁思源恨得咬牙切齿,脸变了形。
黄琪翔手一摆:“请。”

13、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杂货店二楼临街的窗口已用厚厚的黑布遮死了。
屋子里挤满了人。
张太雷、杨殷、周文雍、纽曼、黄平、黄锦辉、陈鹤平、陈郁等均在,有的坐在凳子上,有的坐在床上,有的靠在桌子上。
张太雷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站起来说:“中央已正式批准了我们的广州暴动计划!今天,我们要在这里确定暴动的几个重大问题!”
大家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
陈鹤平铺纸执笔,准备记录。
张太雷:“一、关于苏维埃政府机构的组成,确定各部门负责人,以及我们的政纲、宣言、告示;二、关于军事行动计划,包括确定暴动指挥部各负责人;三、确定暴动时间!现在,我们先讨论第一个议题,广州苏维埃政府机构的组成。黄平同志,请你宣读一下草拟名单。”
黄平站起来,拿起一张纸,一字一句宣读:“广州苏维埃政府主席——苏兆征,军事委员——叶挺,劳动委员——周文雍,宣传委员——恽代英……”

14、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中。
恽代英、梁思钊走进客厅,看到的是报纸遮着面孔的张发奎。
张发奎把报纸往茶几一放,慢吞吞站起来:“代英,你们来啦,坐吧。”
恽代英、梁思钊坐了下去。
张发奎复又坐下去。
黄琪翔坐在恽代英他们对面。

有仆人端上茶来。

张发奎:“代英,你在军校当政治部主任时,我就到你那里去讲过课,后来我们又一起反过蒋,老熟人了。开门见山怎么样?”
黄琪翔解释道:“张总指挥刚从前线回来,第一个见的就是你们。”
恽代英笑笑:“那我们倍感荣幸喽?”
张发奎:“现在的情况也无需我多说,黄绍他们正组织力量准备反攻广州。我找你们,是为了协商共同保卫广州的问题。”
恽代英:“可是,我们并没有明确我们双方的关系,共同保卫广州何从谈起?准确些说,现在的广州是你们的广州,而不是我们的广州,我们还是受打击被围剿的地下组织。”
张发奎:“这是可以商量解决的问题么。你想想,李济深对你们是什么做法?我张向华又是什么做法?即使在南昌,你们策动我的部队叛乱,拖走几个师,我也还是没有和你们彻底翻脸;回广州后,我又提出了扶助工农、打倒桂系军阀等口号,给你们留下了很大余地。”
张发奎话一停,恽代英立即指出:“你说你和李济深不同,但你们驱逐了李济深后有何行动?共产党人、罢工工人、黄埔军校学生都还关在监狱里,一个也没放,而且,你们的警察还在天天抓人。从这一点说,我还没看到有什么不同。”
张发奎脸拉下来:“你是说我们完全没有合作的基础?”
梁思源圆场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全国清共,这是大形势,但我们既言合作,可以谈么。”
梁思钊:“可这是前提条件。”
梁思源又狠狠地瞪了梁思钊一眼。
客厅里一时冷场,都缄默不语。

15、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屋子里已是烟雾腾腾。
黄平宣读完后把纸放下,说:“现在的问题是,苏兆征同志可能暂时不能到任。”
陈鹤平:“我建议,在苏兆征同志未到任之前,由张太雷代主席,不知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周文雍:“没有,就这样决定了。”
张太雷:“我们开始第二个议题,审议军事计划,鹤平同志,请你先谈一下作战方案。”
陈鹤平:“现在我们可运用的兵力有教导团十一个半连;警卫团新组建的两个营,六个连,警卫团其他两个营未完成改造,争取让他们中立;另有工人赤卫队七个联队,三千余人。这样,投入的总兵力约六千人。”
陈鹤平稍稍停顿了一下:“我们的计划是,以教导团解决敌第三师新兵一团,警卫团解决……

16、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中。
几个人仍是缄默状态。
黄琪翔眉微蹙:“如果合作的话,你们还有什么条件?”
梁思钊看了恽代英一眼,恽代英点点头。
梁思钊掏出一张纸递给黄琪翔,黄琪翔接过去先递给张发奎。
张发奎接过去扫了一眼,又随手递到梁思源手中。
梁思源边看边蹙眉:“太苛刻了。”
张发奎:“我看你们是会错了意,以为我在求你们。我告诉你,我手中还有五个正规师,没有你们的协助,同样可以对付黄绍,同样可以保卫广州!”
恽代英和梁思钊对视一眼。
恽代英:“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黄琪翔:“这……”
恽代英抱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先告辞。”
张发奎:“我只奉劝你们一句,好自为之吧。”
恽代英笑笑:“会的。”

17、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陈鹤平:“这就是军委草拟的作战计划。”
黄平:“那珠江南岸的第五军部队呢?沙面的帝国主义分子呢?”
陈鹤平边记录边说:“以我们现在掌握的武装力量,还不可全面铺开。先把市内的敌人解决了,扩大队伍,再去进攻珠江南岸,再去攻打帝国主义分子。”
杨殷:“可这样也充满着风险,若他们出来干涉呢?”
陈郁:“是啊,有可能帝国主义分子的舰船会立马开过来。”
周文雍:“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他们一锅端了!”
陈鹤平停笔,转过头来:“胃口太大,怕吞不下。”
杨殷:“太雷同志,你的意见呢?”
张太雷微微一笑:“我偏向军委提出的方案。为什么呢?量力而行。一开始就四面开花的话,我们的兵力不够,难打攻坚战,受局限,无异于自捆手脚。所以,依我看,我们还是先解决市内的敌人,对李福林、对沙面的帝国主义分子则保持按兵不动的态势。但是,大家应当明白,暂时按兵不动不等于放弃,时机一成熟,我们一张口,就把他们吞掉!如果他们先发动挑衅呢?我们坚决回击!帝国主义的舰船过来,我们也狠揍狠打!”
杨殷:“锦辉,你呢?”
黄锦辉:“我赞成太雷同志的意见。不过,我要强调一点,要发挥工人赤卫队的优势作用。工人赤卫队的队员大多是广州本地人,熟悉市区情况,且都是久经考验后留下来的中坚分子,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运用好了,可以缓解兵力不足的压力。说实在话,我们赋予教导团的使命太重大了……”

18、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中。
张发奎和黄琪翔仍面对面坐在客厅中。
张发奎背倚在沙发上,有些生气:“这个样子,怎么和他们谈?”
黄琪翔:“其实这是意料中的事。”
张发奎:“我给他们面子,是他们自己不要面子,到时别怪我不客气了!”
黄琪翔:“他们是有尾大不去之势。不过,今天也不是全无收获?”
张发奎看着黄琪翔。
黄琪翔:“你知道今天参加谈判的二梁是什么关系?”
张发奎产生了兴趣:“什么关系?”
黄琪翔笑笑:“同胞兄弟。”
张发奎眼睛一亮:“是么?”
黄琪翔:“绝对没错。”
张发奎颔首:“有点意思,起码他不太敢拿捏我们了。”
黄琪翔:“但我们也别轻看了这个人,玩手腕还是有一套的。”
张发奎点了点头。

19、时间接上。广州永汉路。轿车中。
轿车行驶在林阴遮掩的街道上。
梁思钊仍愤愤地:“他们毫无谈判的诚意。”
恽代英:“这其实是正常的,谈成了才有些不正常。”
梁思钊:“可是,他们三番五次相邀。”
恽代英笑笑,回过头去,观察着后面的情况。
后面街道上空荡荡的。

车到了一个路口。
恽代英:“师傅,请停车。”
司机把车停了下来。
恽代英递给司机几张钞票,对梁思钊:“走,我们去见太雷同志!”

20、时间接上。广州沙面。电报局。
“滴滴答答”的电键声在空气中振荡着。
梁思源在电报局的服务台前来回走动着。
里面,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女子正在敲动摩尔电键。
“滴滴答答”的电报声中,梁思源的声音在响起――
“李主席钧鉴:广州事变以来,职在此度日如年,有心剖白,无处倾诉。广州形势极乱,牛鬼蛇神当道,妖孽横行,惶惶然难见天日。职唯有虚与委蛇,待公收拾山河。现张、黄积极备战,频频调动军队,并与共党谈判,言共同保卫广州,虽有歧见,未能一拍即合,但容共之心、媚共之态昭然。职将继续关注其动态,并随时通报,不让其阴谋得逞,以绝后患。职思源叩首。”
电报声戛然而止。
洋女子站起身来,走到服务台前,将一页纸递给梁思源,用英语:“先生,电报发完了。”
梁思源绅士般点点头,接过纸,也用英语:“谢谢。”
他掏出两张钞票递给洋女子,转身朝外走去。

出门,他掏出火柴,划着点燃那页纸,扔在门前的垃圾筒里。

21、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梆梆”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张太雷高扬着手,正准备说什么,听到敲门声回头喊:“进来吧。”
恽代英和梁思钊推门进来了。
张太雷劈面问:“谈得怎么样?”
恽代英摇摇头:“毫无诚意。”
张太雷把手一推:“现在不管这些了。”
恽代英和梁思钊找地方坐了下来。
张太雷又高扬起手,抑扬顿挫的:“我们正式确定,广州暴动时间为十二月十三日凌晨,由我担任起义指挥部总指挥,叶挺同志为军事总指挥,叶剑英同志为军事副总指挥,周文雍同志为工人赤卫队总指挥!”
陈鹤平在纸上快速记录着。
他旁边的烟灰缸里,已堆满了烟蒂。
周文雍:“可是,暴动时日已近在眼前,我们的军事正副指挥均未到位,这怎么行?”
张太雷:“我已经通知香港的省委留守处,请叶挺同志立马赶过来,估计明天能到广州。”
陈鹤平停下笔:“还是嫌晚,作为军事总指挥,是要参与军事行动决策的!”
张太雷:“这件事,我咨询过军委相关同志的意见,他们说为安全起见,越晚来广州越好。”
陈鹤平:“嗨!”
梁思钊问:“要不要把暴动的日期通知叶剑英同志,让他参加行动决策?”
坐在一角的一个戴眼镜的同志:“暂时不要。”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戴眼镜的同志:“叶剑英同志刚入党不久,又是国民党第四军参谋长,我们……我看还是等暴动开始后再请他来,稳妥一些。”
梁思钊摇头:“不妥,不妥。”
张太雷:“这个问题暂不在这里讨论,请军委的同志负责落实。锦辉,这样好不好?”
张太雷看着黄锦辉。
黄锦辉点了点头:“行。”
张太雷:“大家立即按我们的决议部署。从现在起,暴动的准备工作进入了关键时刻!”

22、傍晚。广州四标营。三营营部。
天渐渐暗了,操坪对面的小树林只留下模糊的影子。
王圣夫站在葵棚窗口旁,眯缝着眼注视着操坪里的动静。
三三两两的人在朝外走,有的穿军装,有的穿便服。
王圣夫心一动,叫身后的一个士兵:“快,你到值班室查一下,看今晚到底有多少人请假外出。”
士兵转身出去了。
王圣夫继续注视着操坪方向。
不久,麦铎和欧阳芙蓉又双双朝外走去。
王圣夫立即拖了一件便服套上,眼睛却仍盯着窗外。
士兵转回来,向王圣夫报告:“营长,请假外出的有一百六十多人。”
王圣夫看着他:“一百六十多人?你没搞错?”
士兵:“我看了登记,绝对没错。”
王圣夫双眉一蹙:“你赶快换套便服,跟我走。”

麦铎和欧阳芙蓉快走到操坪边缘了。
王圣夫和那个士兵跟了出去。

熊国文正准备出门,正看到了这一幕。
他想了想,朝内院跑去,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朝前猛踩去。

23、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中。
张发奎从外面进门,摘下帽子。
副官接过挂在衣帽架上,顺手打开了客厅大灯。
张发奎在沙发上坐下去,对副官:“你把黄军长叫来一下。”
副官把文件包放在张发奎面前,转身上楼去了。
张发奎从文件包里拿出两封电文,交错扫了一眼,扔在茶几上,又摇了摇头。

黄琪翔从楼上下来:“张总指挥。”
张发奎看了他一眼:“琪翔,麻烦来了。”
黄琪翔:“哦?”
张发奎朝茶几呶呶嘴:“你看看。”
黄琪翔拿起电文,看完满面怒容:“说我容共?叫我退休?好呀,我正不想干这个鸟差事了!”
张发奎:“先别生气,坐下来再说。”
黄琪翔拍打着电文:“我不生气,你看看都是什么狗屁话?‘弟等为党义亦人格计,亦难隐忍’,狗屁人格,狗屁党义!”
张发奎禁不住一笑,随即:“你先坐下来。”
黄琪翔坐下去,怒意未减,呼呼直喘粗气。

24、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土公路上。
麦铎和欧阳芙蓉肩并肩倚靠在一起,像一对缠绵的恋人走在土公路上。
欧阳芙蓉:“今天这么大的声势,什么议题?”
麦铎兴奋地:“一个极重要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欧阳芙蓉双目炯炯地看着他。

熊国文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过来,擦身而过的一瞬,他说:“注意身后,有人跟踪。”
欧阳芙蓉有些紧张,想回头张望,麦铎牵着她的手扯了一下:“保持镇定,不要让他们看出端倪。”
欧阳芙蓉:“那我们怎么办?”
麦铎:“把他们引到市区去。”

25、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中。
张发奎睨了黄琪翔一眼:“我看,这电报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有人在汪主席那儿告了刁状,而且带上了所谓物证——《灯塔》,对了,第三四两期都有些什么内容?”
黄琪翔:“不就是为了配合和共产党的谈判么,政治部的人安排了一些扶助工农的稿子,竟犯禁了!”
张发奎:“这个情况我了解,不然我也不会把这么一封绝密电报给你看,你也不要耿耿于怀。其实,他们不独把你告了,同样也把我告了,你看看另一封电报。”
黄琪翔又扫了另一封电报一眼:“这不是梁思源告的还有谁?”
张发奎:“所以我说嘛。”
黄琪翔:“真是养不熟的狗!”
张发奎叹口气:“此一时,彼一时,今后,扶助工农、联俄联共的调子不要再唱了,先隐忍一下,渡过这个难关再说。”
黄琪翔:“汪兆铭这种做法也毫无道理,我们的行动都是在他嘱意下完成的,结果他又来说三道四,烂拆台。”
张发奎:“何止说三道四?他还派夫人亲自督阵来了。”
黄琪翔:“我不尿她那一壶!”
张发奎:“这只是个过场,一个女流之辈,能弄什么事?但我们也不能全然不当回事,要她成事难,坏事却很容易。”
黄琪翔:“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张发奎:“明天开个军事会吧,一是给汪兆铭一个交代,二则借这个机会清理一下我们的队伍,我们不能对共产党手软了!”
黄琪翔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26、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三叉路口。
麦铎和欧阳芙蓉走到了一个三叉路口。
路口处,有几辆人力三轮车停在那儿。
麦铎和欧阳芙蓉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
麦铎:“到永汉路。”
人力三轮车夫推着车掉了一个方向,朝市内踩去。
麦铎把手搭在欧阳芙蓉肩上,搂着她。

王圣夫和那个士兵跟踪到了路口。
士兵:“营长,怎么办?”
王圣夫看着麦铎和欧阳芙蓉亲密的背影,恨恨地:“跟着他们!”
他们一人上了一辆三轮车。

27、晚上。广州南堤。南园酒家歌舞厅。
乐池中,乐队指挥飞快地舞动双臂,乐队演奏着欢快的《迎宾曲》。

张发奎、黄琪翔、朱晖日、陈公博、梁思源和几位女士围绕着陈璧君坐在舞池厢房里。
陈璧君容颜出众、打扮洋气,举止言谈间略显有些做作。
张发奎:“汪夫人莅临广州,我们不胜荣幸。可惜我们几个近段忙忙碌碌,怠慢了。”
陈璧君笑笑:“我这次回广东,主要还是替汪先生拿文件的,顺便呢汪先生还交给我一个任务,了解一下共产党的活动情况,尤其是有无在军中活动……你们忙,也就不要太打搅你们啦。”
陈璧君说这话时,睨了黄琪翔好几眼。
黄琪翔目无表情,低着头抽烟。
张发奎:“军队么,应该还不至于和共产党同流合污。”
陈璧君:“可我听汪先生说,上次他去某团演讲,竟……汪先生的演讲才华,举世皆知的,想不到会在这里遭遇捣乱。最近,又有各式各样的说法流传,我们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当防患于未然呀。”
张发奎:“这个……”
张发奎的声音被乐曲声所淹没。

28、时间接上。广州黄花岗。乱山岗上。
这是黄花岗附近的一片譬丘陵地,杂乱的树木和灌木丛遮挡了周围的视线,惟几个不高的土堆间有一块不大的空坪地。
教导团的一百名党员骨干已集合在这里,他们散乱的地席地而坐。
四周的灌木丛中,有哨兵在站岗。

天上,有一层薄薄的云在流动,一轮九分圆的月亮在云层中钻进钻出,地上也是明明暗暗。

军官教导团的一个中共团党委委员看了看手表,又朝外张望着。
熊国文骑车赶过来,他把自行车扔在草丛中,走进了空坪地。
团党委委员面朝他:“看见麦营长了吗?”
熊国文:“他和欧阳班长已被王圣夫跟踪。”
团党委委员:“是蓄意被跟踪的?”
熊国文:“一出门就被跟踪了,麦营长可能把他们引向了市区方向。”
团党委委员:“这样,问题的性质严重了。”
熊国文:“是啊,反动军官可能有了怀疑,我们长话短说,说完迅速归队,防止他们拿着今天这事做文章。”
团党委委员点了点头。
熊国文站到一个小土堆上:“同学们,我要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省委军委通知我们,党决定我们要在广州举行暴动了!”
下面立时“嗡嗡嗡”的。
熊国文深吸一口气:“而且,我们军官教导团将是暴动的主力军!”
大家兴奋莫名,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张激动的面庞。

29、时间接上。广州永汉路。永汉电影院门口。
人力三轮车载着麦铎和欧阳芙蓉停靠在永汉电影院门口。
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
麦铎下车后朝售票窗口走过去。
欧阳芙蓉站在不远的地方,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拉着王圣夫和那个士兵的人力三轮车在距电影院十来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王圣夫看到欧阳芙蓉的目光在漫不经意的流转,连忙拉着士兵隐身在街边的一棵大树后,目光却紧盯着欧阳芙蓉他们这个方向。

麦铎买了两张戏票,挽着欧阳芙蓉朝戏院里走去。
欧阳芙蓉:“他们跟过来了。”
麦铎:“先进去再说。”

看着麦铎他们进电影院,士兵问:“营长,他们进电影院了,我们怎么办?”
王圣夫一拧眉:“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去军部报告。”
士兵:“如果他们提前退场呢?”
王圣夫:“他们走到哪,你跟到哪,一步不能拉。”
士兵:“是!”

30、时间接上。广州南堤。南园酒家歌舞厅。
一曲慢四的音乐响起。
朱晖日站起来:“汪夫人,请赏脸。”
陈璧君站起来,两人走入舞池。

黄琪翔蹭地站起来:“我走啦。”
张发奎:“琪翔,不要!”
陈公博正与梁思源耳语什么,闻声愕然回头。
陈公博笑道:“琪翔,想操练了,场合不对么?”
黄琪翔犹豫了一下,又坐下去:“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们指手画脚!”
陈公博“嘿嘿”一笑。

31、时间接上。广州永汉路。永汉电影院。
监视的那个士兵站在永汉电影院入口处。
里面还有一张小门,一块厚黑的绒布门帘挡住了他的视线。

麦铎在影院里面掀开门帘一线缝隙,朝外望去。
他看到了那个士兵正朝里张望。
欧阳芙蓉:“怎么样?”
麦铎:“跟过来了,就在外面。”
欧阳芙蓉:“那怎么办?”
麦铎:“想想其他办法。”

影院中正在放映一部无声片,过道中漆黑的。
一个拿着电筒的引导员走过来:“先生、小姐,是找座位吧?”
麦铎:“我们找洗手间。”
引导员:“请跟我来。”
引导员打着电灯在前面引路。
麦铎牵着欧阳芙蓉的手跟着。
引导员把他们带到一侧的一个小门处:“出门,往右拐一点点就是了。”
麦铎:“谢谢。”

32、时间接上。广州南堤。南园酒家歌舞厅。
明明暗暗的旋转灯光下,朱晖日和陈璧君在舞池中边舞边聊。
陈璧君:“朱局长,我发觉你一直沉默不语,是不是……”
朱晖日:“他们……我能说什么?”
陈璧君:“那朱局长对广东的局势有何看法?”
朱晖日蹙着眉:“危矣!共产党人又到了公开活动的地步,尤其在部分军队中,几乎已摊在台面上了,有的直接参与工运,有的直接和我们作对,还发生过几次较为激烈的冲突。我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是军人当政,想作为也施展不了手脚。”
陈璧君:“这些,你难道没和公博先生商量过吗?”
朱晖日:“他哪有时间?捡了政府那个烂摊子,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现在正央求着张发奎找工商界揩油呢。”
陈璧君:“还是要找张发奎他们多些沟通,同船过渡嘛。”
朱晖日:“不是我不想,是他们不!”
朱晖日朝张发奎他们坐的方向呶呶嘴,压低声音:“据我所知,早两天他们已与共产党进行了秘密谈判;我估计,共产党现在正在策动叛乱,他们……”
陈璧君瞪圆了眼:“不至于吧?”
朱晖日:“难说得很!”
陈璧君:“谈判的事我是知道的,但他们到底和共产党谈了些什么?”
朱晖日:“这一点我不好妄猜,是他们几个人一起谈的。”
陈璧君的脚步都有迟缓了:“会不会……”
朱晖日:“肯定不会是好事!”
陈璧君:“难怪汪先生牵肠挂肚,事实比想象的还要严峻,我们不能听之任之。你多留点心,不要为共产党所逞。明天一早我赶回上海去,向汪先生汇报,和在沪的粤籍委员商量,怎样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朱晖日有些意外:“夫人明早就要走?”
陈璧君叹口气:“火烧眉毛,不由你不急!”

33、时间接上。广州永汉路。永汉电影院侧院小门。
麦铎和欧阳芙蓉走出侧院小门,外面是一条窄长的露天过道,外边是一堵一人多高的围墙。
麦铎跳起来,手攀在围墙缘上,用力一撑,身子蹿上去,朝外观望,外面是一条小巷。
麦铎跳下来:“可以翻过去。”
说话间,麦铎腰一弯,双手搭成V形:“来。”
欧阳芙蓉踩在他手上,踏着他的肩头,爬上围墙,跳了下去。
麦铎也用力一撑,爬上围墙跳了下去,由于用力过猛,差点摔倒了。
欧阳芙蓉扶着他,问:“现在我们去哪里?黄花岗?”
麦铎摇摇头:“不行,我们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赶紧赶回去,争取主动。”
两人顺小巷朝外跑去。

34、时间接上。广州南堤。南园酒家歌舞厅。
一曲罢,朱晖日和陈璧君走回原座。
陈璧君掏出手帕擦汗。
梁思源:“汪夫人舞姿翩翩,给人一种飘逸如仙的感觉。”
陈璧君笑笑:“我听说梁夫人是西关有名的美女?”
梁思源:“和夫人相比是云泥之别。”
陈公博:“思源兄,汪夫人不独才貌双全,更有一份令须眉汗颜的豪气,《金缕曲》的故事可知否?”
梁思源:“听说过,但不知其详。”
陈公博:“当年汪主席刺杀摄政王,不幸被捕入狱,已存一份成仁之心。汪夫人获知后,为营救汪主席,先赴南洋四处筹款,后入赌场豪赌筹资,复女扮男装潜入京城打探消息,最终买通狱卒送信,汪主席遂知营救事宜。后汪主席脱险出狱,以一支《金缕曲》相赠,正所谓情之所至,荡气回肠,尤以‘眼底心头如昨日,诉心期夜夜常携手。一腔血,为君剖,眼痕料渍云笺透’几句,如歌如泣,足当得上千古绝唱之誉。”
陈璧君笑靥如花:“今晚公博先生是要拿我来开心了。”
梁思源:“汪主席与汪夫人这爱情故事,活生生搬到戏台上去,不知要打动多少人?汪夫人这份侠气,也足以感天动地。”
陈璧君:“这都是陈年往事了,何足挂齿?”

舞曲又起。
梁思源站起来邀请道:“汪夫人,能不能请您赏脸?”
陈璧君站了起来,两人朝舞池走去。

35、时间接上。广州永汉路。永汉电影院门口。
电影散场了。
那个监视的士兵站在电影院门口的柱子旁,抻长脖子朝人群中观望。
人流渐渐稀少,最后只剩下电影院守门的人站在那儿。
士兵犹不甘心,走到入口处朝里面张望。
里面的门已关上了。
守门的人有些不耐烦地喝斥道:“你干什么?”
士兵:“我找人。”
守门的人:“找个屁,早走光了。”
士兵一脸茫然。

36、时间接上。广州南堤。南园酒家歌舞厅。
张发奎的副官走进来,附在张发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张发奎的脸沉下来,朝黄琪翔:“琪翔,来一下。”
两人站起来朝外走去,在一僻静处打住。
黄琪翔:“发生了什么事?”
张发奎:“教导团的问题严重了!”
黄琪翔吃惊地看着他。

 《羊城风暴》第十五集

1、夜晚。广州南堤。南园酒家歌舞厅。
黄琪翔仍吃惊地看着张发奎。
张发奎恨恨地:“刚才军部接到王营长密报,教导团今晚有近两百人请假外出。”
黄琪翔:“今天是礼拜六,会不会是请假上街?”
张发奎:“真这样倒没什么,问题是市内罕有人踪。”
黄琪翔:“如此说来,是有些道道。”
张发奎:“我怀疑是秘密集会去了,可能正在酝酿什么阴谋。”
黄琪翔:“马上通知朱鹏,立即清查人数,凡外出者登记在册,一一查清去向,有无人作证,说不清者一律禁闭起来。”
张发奎:“明天我们开个军事会,讨论一下,不行的话解散了它,非常时候,再不能在我们内部出问题了!”
黄琪翔:“行,我先去处理一下?”
张发奎点点头。

2、时间接上。广州永汉路。永汉电影院门口。
王圣夫气喘吁吁跑来:“人呢?”
士兵正团团转,张口结舌:“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王圣夫脸一拉:“是不是你开小差了?”
士兵:“我……我……寸步未离。”
王圣夫:“他妈的,又给他们耍了!”
士兵苦着脸。
王圣夫:“还傻站着干鸟,走,赶回去!”

3、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土公路上。
人力三轮车颠簸在军官教导团前面不远的土公路上。
云影笼罩下的模糊的月色里,教导团的葵棚已现出了轮廓,隐隐有灯光袭出来。
麦铎:“师傅,停,停!”
人力三轮车夫把车停下,取下搭在车把上的毛巾抹汗。
麦铎塞了一张钞票给车夫,和欧阳芙蓉下车就跑。
欧阳芙蓉有些跑不动。
麦铎回头牵着她的手跑:“快,快!”
他们刚跑到操坪边缘,团部大门口一声尖厉的哨响。
有人喊:“集合了,到内院集合了!”
葵棚里的灯相继熄灭了。
麦铎和欧阳芙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各自的葵棚跑去。

4、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内院。
朱鹏背着手,在内院踱来踱去。
他的胸脯仍向前伸着,走路仍一耸一耸的,朦胧里有种怪异。

部队开始朝内院拥来,大家本来还是说说笑笑的,看到朱鹏,立时缄口。
一时间,只有“咚咚咚”的脚步声。
值勤官下达口令:“以连为单位集合,清点人数。”
霎时,“立正”、“稍息”和“一”、“二”、“三”“四”……的报数声交织成一片,此起彼伏。
麦铎和欧阳芙蓉悄悄溜进来。
朱鹏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
麦铎跑到中间的二营队首站好了。
欧阳芙蓉跑向女生队的队尾,刚站好,报数便报到她这儿,她愣了一下,大声道:“十二!”

又是一阵纷纷乱乱的报告声,各连向值勤官报告人数。

值勤官跑到朱鹏面前:“报告参谋长,全团集合完毕,应到一千四百二十人,实到一千四百一十八人,请指示!”
朱鹏阴森森地:“哪两个人不在位?给我查清楚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传来一声:“报告!”
朱鹏恼怒地一回头,是王圣夫和那个士兵。
朱鹏“哼”了一声。
王圣夫和那个士兵灰溜溜入列。
朱鹏一字一吐:“我宣布一条禁令,从现在起,没有我的批准,谁也不许离开营区一步!”

队列中的人面面相觑。

5、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客厅中。
张发奎和黄琪翔坐在客厅沙发上。
张发奎蹙着眉。
黄琪翔:“会不会是他们过于敏感了?”
张发奎摇摇头:“从迹象看,像是严密的组织行为。”
黄琪翔:“可是……”
张发奎:“那个二营长,你了不了解?”
黄琪翔:“你是说麦铎?他一直是我身边的人,从无出格的表现,打仗又勇敢,在军官教导团深得人心,我倒怀疑朱鹏他们是不是有意排挤他?”
张发奎看了他一眼:“这个暂且不论,但军官教导团的问题我们不能放任不管,你看看陈璧君今天那样子,好像对我们有了戒备。”
黄琪翔不屑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张发奎:“可他是汪夫人!”
黄琪翔沉默一许:“军官教导团的事,明天还是听听大家的意见再做决定。”
张发奎叹了口气:“好吧。”

6、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军官教导团团部。
朱鹏和王圣夫面对面坐在办公桌前。
朱鹏阴沉着脸:“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
王圣夫:“这个……”
朱鹏:“不然的话,他们不会这么齐整。”
王圣夫:“我怀疑,他们就是在附近的山野间集合,很可能在黄花岗一带。”
朱鹏:“严密布控,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朱鹏的双眼闪烁着一种寒光。

7、清晨。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街道上还十分清冷,大部分商铺没有开门,行人也十分稀少。
偶尔有担着蔬菜的小贩或拖着人力车的车夫走过。

“吴记粥铺”的大门已敞开。
吴老板正猫着腰在灶台前生炉子,煤烟一团团弥漫开来。
李二姑头上裹着头盖布,腰上扎着围巾,提着一个大竹篮从里屋走出来。
经过灶台前,李二姑:“我去啦。”
吴老板站起身来,脸上花糊糊的,黑一块,白一块。他叮嘱道:“小心点。”
李二姑:“我知道。”

李二姑走出店门,左右张望了一下。
街道上静悄悄的,只在斜对面几丈远的小巷口有一辆人力三轮车停在那儿,车夫头上戴着破毡帽,正坐在车上打瞌睡。
李二姑朝前走去。

8、时间接上。香港九龙尖沙咀车站。候车室。
叶挺身着西装、礼帽、风雨大衣,和一个随从模样的人走进九龙尖沙咀车站候车室。
他站在门口举目一望,目光便落在靠入站口的一个西服男子身上,连忙车转身去,用背对着那个方向。
随从模样的人低声问:“怎么啦?”
叶挺:“有狗。你看入口那儿,有个穿西服、留分头的男子,你看到没有?”
随从模样的人:“看到了,他也正朝我们这儿看呢。”
叶挺:“那是胡毅生,国民党右派头目胡汉民的堂弟,刺杀廖仲恺的主谋。听说他跑到香港藏匿起来了,怎么又出现在这儿?”
随从模样的人:“看他那样子,好像是来乘车的。”
叶挺:“是啊,但他去广州干什么?这个时候。”
随从模样的人:“我们怎么办?”
叶挺:“避开他。我们把头等车厢的票去退了,买两张三等票。”
随从模样的人:“他走过来了。”
叶挺:“我们走,转一圈再回来。”

9、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小巷口。
李二姑朝小巷口方向走来。
车夫微微抬起头,眼中倏地从毡帽下袭出一束光来——是机器工会的一个打手。
他跟踪着李二姑的背影。

待李二姑走到前面几丈远的时候,打手朝小巷中招了招手。
邹汉标从小巷中钻出来。
他跳上车,把帽檐拉下来:“跟着她,但不要靠得太近。”
打手慢悠悠踩着车子,跟了过去。

10、时间接上。香港九龙尖沙咀车站。候车室外。
叶挺他们走出候车室。
随从模样的人朝售票口走处。
叶挺闪到一个亭子的挡板后面。

胡毅生从候车室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圈,又缩回去了。

11、白日。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张发奎、黄琪翔、朱晖日、叶剑英和第四军的几个高级军官端坐在作战室的长形方桌前。
张发奎:“今天召集大家来,有一个重要议题——清共!现在,上海吵得一塌糊涂,南京特委会和西山会议派那班大佬们在向汪主席发难,主要的口实就是说我们容共。昨日汪主席一日三电,汪夫人又亲口向我们转达了汪主席这层意思,我们不能再等闲视之了!”
张发奎端着茶喝了一口,提高了一些声调:“我们有几个重灾区,一是军官教导团,一是市内的中共地下组织,再就是苏俄领事馆。这几个地方已成为虎狼之地,而且,他们有了明显的暴动迹象。为使广州不成为第二个南昌,我和黄军长初步商议了一下,决定从西江前线抽调第十二师和第二十六师回师广州,立即着手解决这些问题。”
这番话在会场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大家正襟危坐,神情肃然。

12、时间接上。广州小北直街。大安米店。
这是一条商业小街,几十家小商铺连在一起。
大安米店夹在中央,门楣上挂着有些发黑的招牌。
李二姑走到店门口,回过头盼顾了一下,走了进去。
在摆着米、油、酒、糖的柜台前,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那儿。
看见李二姑,他点了点头。
李二姑径直朝里屋走去,穿过一个长长的通道,到了堆放大米的屋子里,里面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解米袋。
小伙子回过头来:“二姑,来啦。”
李二姑:“货到了吗?”
小伙子兴奋地:“要起事了,货全部运过来了,每个点有好几捆,你们那儿恐怕一次还运不完。”
李二姑:“还怕多吗?只要有,跑断腿我也乐意。”
小伙子在米袋中翻腾,一下子抠出一束手榴弹来。
李二姑接过去,把它放在篮子里。

13、时间接上。广州小北直街。大安米店斜对面。
拉着邹汉标的人力三轮车停在距大安米店的斜对面。
邹汉标装作进店买东西,但在店里转一圈又立马出来了,问装扮成车夫的打手:“进去了吗?”
打手:“进里屋了。”
邹汉标:“这肯定是他们的窝点!”
打手:“要不要……”
邹汉标:“不急,再看一看,拿捏准了。”

李二姑从里面出来了,手中的篮子里堆着瓶瓶罐罐,显得很重的样子。
邹汉标连忙车转身去,眼的余光却睨着对面。
李二姑前后看了一眼,顺原路朝回走。

邹汉标走到打手身旁:“你继续跟着她,无论她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打手:“你呢?”
邹汉标冷冷一笑:“我找人给他们来送终!”

14、时间接上。香港九龙尖沙咀车站。售票厅前。
随从模样的人从售票口出来。
叶挺:“买到了吗?”
随从模样的人:“买到了。”
叶挺:“跟我来。”

15、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作战室。
会议仍在继续。
叶剑英:“现在西江战事正紧,我们却从前线调兵回,合适吗?”
张发奎:“内乱不除,我们永无宁日!”
叶剑英:“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说共产党暴动的消息并不可靠。你们想一想,南昌叛军在三河坝地区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叶、贺败走潮汕,去向不明,根本无法形成气候了,绝不可能现身广州。再说,即使到了广州,他也无力发动暴动,发动谁呀?总得有依托的对象吧?”
张发奎沉吟道:“可是,军官教导团已是乱象环生了。”
叶剑英:“说到军官教导团,我不好多说什么,但以我几个月在军官教导团兼任团长的经历和感受,是不可能背叛的。且不说千里迢迢南下广东的艰辛,就以他们在驱逐桂系行动中的出色表现,我们也不应该轻易怀疑。”
张发奎:“问题是已经有暴乱的端倪了!昨天,军官教导团向我们密报,晚上有近两百人秘密外出集结;朱鹏也向我提供了一份可疑名单,涉及到部分军官;朱局长的人深夜在长堤巡逻时,也抓到教导团的两个士兵,他们称教导团在酝酿暴乱。”
叶剑英:“这些都还是一些没有根据的猜测,不足以成为解散军官教导团的理由。”
张发奎:“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防患于未然。即使不解散教导团,对市区共产党地下组织的肃清是必须的,对苏俄领事馆的清理也是必须的,西江的兵马还是要调回。至于军官教导团么……”
叶剑英:“这样吧,我先去察看一下,查个水落石出。如果真是那么回事,要解散还不是一句话?”
黄琪翔:“这样也好,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
张发奎“嗯”了一声。

16、时间接上。香港九龙尖沙咀车站。货运出口。
货运出口处,一个铁路职员坐在那儿,正懒洋洋地翻动着一张报纸。

叶挺和随从模样的人径直朝里闯去。
铁路职员抬起头来:“哎,哎,哎,干什么?”
叶挺:“这位大哥,我们赶个急。”
铁路职员:“嘿,说得多轻松,都赶急,还有没有个规矩。”
叶挺朝随从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
随从模样的人走过去,做掏烟状,把一张钞票塞在他手中。
铁路职员左右睨了一眼,脸色松弛下来:“有没有票呀?”
随从模样的人:“有,有。”
他掏出票来递过去。
铁路职员把手一摆:“去吧,去吧。”

17、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大操坪中。
一辆敞篷吉普风驰电掣地开过来大操坪,后面撩起一线黄尘。
吉普车在距团部不远的地方“嘎”地停下来。
一身戎装的叶剑英跳下车。

朱鹏踮着他怪异的步子跑过来:“参谋长!”
叶剑英睨了他一眼:“朱鹏,你干的好事!”
朱鹏瞠目结舌:“我……”
叶剑英:“你一张名单捅上去,张总指挥大光其火,要解散军官教导团。我问你,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军官教导团,还会有你这个参谋长吗?”
朱鹏:“我……我……”
叶剑英:“通知大家集合吧,我有话要说。”
朱鹏双腿一并:“是!”
他转身朝团部跑去。

集合哨“嘟嘟嘟”地吹响了。

18、时间接上。警察所所长办公室。
警察队长双手撑在桌缘,双眼放光:“你看准了?”
邹汉标做了一个割头的手势:“我敢用我的人头担保!”
警察队长抓起桌上的匣子枪:“走!”

尖厉的哨声响起来了。

两队警察“咚咚咚”跑出了警察所大门,在前面不远的路口一分为二,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邹汉标屁颠颠地跑在警察队长的身后。

19、时间接上。广州大沙头。广九车站。
车站前的小广场上,人来人往。
在距出站口不远的地方,杨殷背靠铁栏栅站着,手中的报纸遮住了脸庞,眼的余光却机警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陈鹤平和钿儿坐在小广场对面临近珠江的石凳上,像在窃窃私语。
距他们不远,一辆带油布顶篷的卡车停靠在路边上,梁思钊戴着墨镜,靠在车门处。
周文雍带着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赤卫队员散布在四周。

钿儿悄悄问:“今天要接的是什么大人物?连文哥……”
陈鹤平“嘘”的禁声:“见面你就知道了。”

出站口开始有人出站了,人渐渐多起来。

叶挺和那个随从模样的人随人群走出站口。
杨殷靠过去,低声道:“对面,大卡车。”
叶挺会意,和随从模样的人径直朝大卡车走去。
杨殷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经过石凳时,冲陈鹤平点点头。
陈鹤平挽着钿儿站起来,也跟了过去。

一行人爬上了大卡车。

车开动了,叶挺这才和他们一一握手,握到钿儿面前,叶挺一愣:“这位小同志,好像有些面熟。”
钿儿也愣了一下,脑中电光样闪过在香港邂逅的一幕,笑靥如花:“香港,香港。”
叶挺也想起来了,笑道:“看来,也是位年轻的老革命了。”
陈鹤平介绍道:“叫钿儿,为我们做过许多有益的工作。”
叶挺点点头:“准备工作已到哪一步了?”
杨殷:“最后关头,计划后天凌晨行动!”
叶挺叹道:“来晚了,早一点通知我就好了。”
梁思钊:“你的名气太大,大家都担心你的安危。”
叶挺:“和这样大的行动比,孰重孰轻?”
陈鹤平问:“我们先去哪里?”
叶挺:“找个地方换套行头,马上研究作战计划。”

卡车在江边马路上飞驰。

20、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内院。
全团部队已集合在内院,一千多双眼睛齐刷刷投注在叶剑英身上。
叶剑英站在前面,表情十分严肃:“同学们,很遗憾,告诉你们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张总指挥听到坏人告密,诬指我们教导团要举行武装暴动,并且准备从外面调动队伍来缴你们的枪!”
队列中“嗡”的一声。

王圣夫看着朱鹏。
麦铎和熊国文对视了一眼。

叶剑英把手往下略压一压:“我已向张总指挥进行了当面辟谣,并向张总指挥作了担保。担保我们军官教导团决不会走反革命的道路!”
大家的目光又投注在叶剑英身上。
叶剑英略略停顿了一会:“当然,我们也不要受谣言的影响,要继续用心操练,练出真本领。现在,国民党内部斗争十分激烈,新旧军阀仍在津浦路混战;叶、贺队伍退到海陆丰,还要‘聚众闹事’;黄绍、陈铭枢也从西江、北江夹击我们,广州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我们要有高度的戒备心,要有顽强的革命意志,要有以一当十的战斗精神,准备和反革命势力作最坚决的斗争……”

叶剑英铿锵的声音在教导团上空回响。

21、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李二姑提着竹篮,回到了粥店门口。
吴老板端着几个空钵子走回灶台:“回来啦。”
李二姑气喘吁吁的,点点头,朝里屋走去。
吴老板下意识地朝外一望,正碰上跟踪的那个打手的鼠头鼠脑的目光。
打手赶紧转过脸去。
吴老板心一沉,索性走到灶台前朝外观察,他便看到邹汉标带着一队警察从斜对面小巷中冲出来。
吴老板快步跑到里屋门口,冲李二姑:“不好了,你快带着东西跑,我掩护!”
李二姑:“你跑,我来掩护!”
吴老板:“不要争了!”
李二姑还在犹豫。
吴老板狠狠一跺脚:“走呀!”

22、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
邹汉标带着大队警察朝粥店冲过来。
李二姑仍在迟疑着,吴老板狠狠推了他一把:“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
李二姑走到后窗前,推开了窗门,朝外爬去。
吴老板快步返回灶台前,脚勾了一把方凳在脚下,手利索地抱了几钵热粥在面前。

邹汉标带着警察冲到了店门口,直朝店中扑来。
吴老板抬脚把凳子往过道一踢,邹汉标双腿正绊在凳子上,朝前跌了一个狗吃屎。
与此同时,吴老板搬起一钵热粥,朝警察砸去。
警察队长首先中“弹”,一钵热粥在他头顶开花。
接着,吴老板接二连三搬着热粥砸过去,又有几个警察相继中“弹”。
一时间,热粥飞溅,残片横飞。
警察慌不迭地跳起来后退,端枪作势,哇哇怪叫。

邹汉标从地上爬起来,一抹嘴,一手的血红,他拖着方凳,怪叫着朝吴老板扑过来。
吴老板身子一侧,顺手拈起配料的铁勺,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又把他敲趴了。

警察队长被热粥烫得龇牙咧嘴的、弹跳不止,他手往脸上一抹,看到钵子仍在飞舞,警察畏首畏尾的,十分恼火,声嘶力竭地喊:“开枪,他妈的给老子开枪呀!”
一个警察瞄着吴老板开了一枪。
吴老板前胸中弹,手中的一钵热粥“哐”地砸在灶台上。
警察一拥而上。

23、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吴记粥店”后窗。
李二姑一直贴窗倾听,她的眼中已是噙满泪水。

摔打声戛然而止。
李二姑一咬牙,飞快地顺小巷跑去。
她刚在小巷拐角拐弯,警察就从窗户探出头来了。

24、时间接上。广州小直北街。大安米店。
一队警察朝大安米店扑去。
米店柜台前的老板见状不妙,飞身过来关门,和冲在前面的警察形成角触之势。
门顶开了一条细缝。
另一个警察端着枪刺从门缝中捅进去。
一股血水往外一喷。
里面的人倒下了。
警察推开门闯进去。

25、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的别墅客厅中。
张发奎在别墅客厅中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昭然若揭,昭然若揭。”

黄琪翔从外面进来,摘下帽子挂在衣服架上。
张发奎急切地:“怎么样?”
黄琪翔愣了一下,随即醒悟:“给第十二师的电报已发出去了,限他们三日内回师广州。”
张发奎又踱了几步:“先别张扬,稳住军官教导团再说。”
黄琪翔:“我们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
张发奎摇摇头:“刚才朱晖日来电话,他们破获了共党的两个联络点,缴获了两百多颗土制手榴弹。”
黄琪翔惊愕地:“这么说,他们真要闹事了?”
张发奎:“这是必然的,迟早的问题。”
黄琪翔:“那我们得采取防范措施。”
张发奎:“朱晖日已调动警察,希望能稳住这几天的局面。”
黄琪翔:“我们要不要也动起来?”
张发奎蹙着眉:“手中没有部队,怎么动?我们只有寄希望于军官教导团没和中共地下党搅在一起,暂时稳住局面。对了,不知老叶去了军官教导团没有?”
黄琪翔有些不以为然:“他?不给我们搅局就谢天谢地了。”

26、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教导团团部。
朱鹏阴沉着脸站在办公桌前。
王圣夫:“叶剑英今天可是把我们一揽子骂进去了,是告密造谣的‘坏人’,是要坚决斗争的反革命。”
朱鹏白了他一眼:“骂怕什么,能把人骂死去?”
王圣夫:“可是,看他的架势,对我们已是十分不满。”
朱鹏冷笑一声:“我倒不这样看,最起码我们送上去的情报在张总指挥那儿发挥了作用。”
王圣夫:“这么说……”
朱鹏咬着牙根:“干到底,那怕把军官教导团解散了也在所不惜!”

27、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二营营部。
熊国文从团部方向的走廊走过来,踅进了二营营部。
麦铎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有情况?”
熊国文:“军委通知我们,立即去永汉南路参加紧急会议!怎么走才不至于引起怀疑?”
麦铎:“部队不是有野外训练科目么?中途抽身。”
熊国文:“走!”
麦铎摘下挂在墙壁上的手枪,和熊国文一起朝外走去。

28、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叶挺坐在靠窗的桌前,端着几页薄薄的纸在认真观看,封皮上现出几个大字:“暴动行动方案。”
聂荣臻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叶挺把纸搁在桌上,不语。
聂荣臻:“这是军委拟定,经省委讨论通过的方案。”
叶挺:“我还不了解具体情况,不好多说什么,但从计划的时间来看,太过仓促……”
聂荣臻:“老总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叶挺叹口气:“不说这些了,我希望尽快进入情况。”
聂荣臻:“我们已经派人召集起义部队领导骨干去了。”

周文雍、梁思钊匆匆推门走进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聂荣臻:“你们来了……”
梁思钊:“出问题了!”
聂荣臻急切地:“什么问题?”
梁思钊:“大安米店和吴记粥店被警察发现破坏了!另外,由于坏人告密,张发奎正从西江前线调兵回广州,准备镇压军官教导团!”
叶挺浓眉紧蹙,急速地在屋子踱了两个来回。

29、时间接上。广州西关。小巷中。
隐隐约约的公鸡榄的唢呐声从小巷深处飘来。

张太雷和陈鹤平走在通向麦家的小巷中。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小段。
张太雷:“工人赤卫队的境况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
陈鹤平:“这比组建之初好多了,当时没有一支枪,没有一颗子弹,没有几个懂军事的人才,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费了不少心血。”
张太雷点点头:“对了,老太太多大年纪了?”
陈鹤平:“再过两天就一甲子了。”
张太雷:“看来我来得正逢其时。”
陈鹤平笑笑。
张太雷:“当年,我在常州府中学堂就读时,校长屠元博常常给我们讲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的悲壮事迹。他也是在留学日本加入同盟会的,和你父亲、麦铎的父亲最为相知,有‘中华三杰’之称。故每次讲到黄花岗时,他都是言辞激烈,热泪盈眶,把我们也听得热血沸腾……从那时起,黄花岗是我心中的一块圣地。”
陈鹤平轻声道:“三杰中仅屠元博硕果仅存了。”
张太雷:“麦铎父亲牺牲在黄花岗,你父亲牺牲在省港工人大罢工的最前沿,终不负‘中华三杰’之谓。”
陈鹤平:“这次在广州行动,也算遂了心愿。”
张太雷:“说不上又是一次黄花岗呢?”
陈鹤平看了张太雷一眼。
张太雷郑重地:“其实,舍生取义,未尚不是一种风范。”

30、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聂荣臻目视周文雍、梁思钊:“怎么办?”
梁思钊:“我们不能功亏一篑,只有提前行动!”
叶挺也看着周文雍、梁思钊。
周文雍:“我同意!”
叶挺沉默不语。
聂荣臻:“我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叶挺看着聂荣臻:“提前到什么时候?”
聂荣臻:“今天子夜或明天凌晨。”
梁思钊:“按他们的规律,必定会实行宵禁,子夜正是他们严阵以待的时候,不如稍微延后,在凌晨起事。”
叶挺默默地点了点头。
聂荣臻:“我们立即报告太雷同志,尽快抉择。”
梁思钊:“太雷同志呢?”
聂荣臻:“他和鹤平检查工人赤卫队集结和准备情况去了。”
周文雍看着梁思钊:“我们分头通知省委、军委和市委各负责同志,仍在这里集中。”
梁思钊:“好。”
周文雍又转向叶挺和聂荣臻:“你们……”
叶挺:“我们抓紧时间,尽量完善一下作战计划。”
周文雍凝重地点点头。
梁思钊对周文雍:“我们走。”
两人转身朝外走去。

31、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几个木工师傅正在院子中靠近桂花树的墙边搭架戏台,已初具雏形。
麦铃在旁边督看,她时不时扭头朝敞开的大门瞄一眼。

程妈提着一个大茶壶出来,搁在一旁的小方凳上,喊道:“师傅们,茶来了。”
一个师傅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倒茶喝。

程妈和麦铃搭话:“大小姐,搭这么大的戏台,不知准备请哪儿的班子?”
麦铃笑笑:“程妈,你猜呢?”
程妈:“要说西关呢,以谭家班子唱腔最好,尤其是文戏……”
麦铃摇了摇头。
程妈:“那莫非是大北门的黄家班子?”
麦铃摇摇头:“程妈,你猜不出的,我请的是白驹荣。”
程妈瞪大眼:“大小姐,你哄我吧?我听说白驹荣从不唱堂会。”
麦铃不无得意:“凡事都有例外么。”
程妈咂咂出声:“了不得,了不得,能把广州城最红的角儿请过来,这份面子是天大。我听说他在太平剧院演《四郎探母》,买票的人把头都打破了。”
麦铃:“我专点了他的《四郎探母》。”
程妈更不敢相信了,过了好一会:“太太知道么?”
麦铃:“我还没有告诉妈。”
程妈:“我去告诉她,太太知道了,还不知要乐成什么样子。”
程妈转身欲走,麦铃拖住了她:“不要,先不要告诉妈,我要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程妈叹道:“太太真是好福气,儿女个个出息,个个孝顺。”

梁思源的司机从外面进来,走到麦铃面前:“夫人。”
麦铃:“什么事?”
司机:“梁执委说,请夫人马上回去一趟。”
麦铃眼一瞪:“他不知道我正在忙吗?”
司机:“这个……这个……”
看着司机为难的表情,程伯劝说:“大小姐,姑爷请你回去,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这里你放心,有我照看着。”
麦铃嘟哝道:“没事找事,烦不烦人?”
她转身朝外走去,在门口与陈鹤平、张太雷劈面相迎。
麦铃一愣:“鹤平。”
陈鹤平:“是阿铃,出去?”
麦铃淡淡地:“家里有点事儿。”
她的目光落在张太雷身上。
陈鹤平:“这是我的朋友,来探望伯母的。”
麦铃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对程妈:“程妈,你招呼一下客人。”
程妈:“好的。”
麦铃又冲陈鹤平他们笑笑,朝外走去。
走到小巷转弯处,她回头张望了一眼。

32、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二楼房间里。
梁思源利索地拧动着放在房间一角的保险柜的密码。
保险柜打开了,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金条、钞票、珠宝。
梁思源把它们一一捡出来,放在旁边打开的皮箱里。
捡完,梁思源合上皮箱,提着朝楼梯口走去。

33、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张太雷和陈鹤平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张太雷的目光落在神龛处钿儿爹的遗像上。
他站起来,走近神龛,先鞠了一躬,又抬起头来,像和遗像在对视一样。

程妈陪伴着钿儿妈从里面走了出来。
陈鹤平站了起来,恭敬地:“伯母。”
钿儿妈点点头。
张太雷也转过身来。
钿儿妈:“这位先生是……”
张太雷:“伯母,我是屠元博先生的学生,特地代他来看望您的。”
钿儿妈双眼一亮:“你是元博先生的学生?”
张太雷:“是啊。我在常州府中学堂就读时,屠元博先生是我们的校长。”
钿儿妈有些激动:“坐,坐。”
张太雷和陈鹤平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钿儿妈也坐下:“能听到故人的消息,真是太好了。我还清晰地记得元博先生的样子,个不高,偏瘦,嗓门儿特大……”
钿儿妈像陷入了悠久的回忆中。

34、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叶挺和聂荣臻伏身在桌前,面前摆放着一张作战地图。
聂荣臻:“我看,工人赤卫队第二联队配合教导团部队攻打市公安局。这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须一支训练有素些的联队配合。”
叶挺:“观音山呢?”
聂荣臻:“第六联队。”
叶挺:“战斗力如何?”
聂荣臻:“是军事基础最扎实的一个联队。联队长徐向前是黄埔军校一期生,在正规部队当过团副。”
叶挺:“行!”

门口“梆梆”两下敲门声。
叶挺:“进来。”
黄锦辉带着麦铎、熊国文推门进来。
黄锦辉指着叶挺:“这就是叶挺同志,我们的军事总指挥。”
又指着聂荣臻:“聂荣臻同志,我们的军委负责人。”
叶挺、聂荣臻和他们握手,黄锦辉一一介绍——
“麦铎,拟议中的教导团团长。”
“熊国文,团党委书记。”
握完手,叶挺一摆手:“随便坐。”
几个人找地方坐了下去。
叶挺:“我想听你们谈一谈准备的具体情况……”

35、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客厅中。
梁思源在客厅中坐立不安,时不时踱来踱去,时不时掏出怀表瞄一眼。
外面有脚步声,梁思源连忙探出头去。
女仆人提着一个小提篮从外面进来。
梁思源:“夫人和你说去哪儿了么?”
女仆人:“夫人什么也没说。”
梁思源退到沙发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外面汽车“呜呜”两声。
梁思源蹭地站起来,朝外张望。
麦铃正朝客厅走来。
麦铃刚进门,梁思源如释重负:“谢天谢地,夫人,你总算回来了。”
麦铃看着他,生气地:“鬼吵鬼闹地把我吵回来,是不是天塌啦?”
梁思源:“夫人,比天塌更要命,你赶紧收拾一下行装,我们马上去香港。”
麦铃:“什么?去香港?这个时候?我为什么要和你去?”
梁思源:“夫人,我获得一个绝密情况,共党分子马上要在广州大举闹事,为身家性命着想,我们必须立马走!”
麦铃:“广州那一天平静过?那一天没在闹事?看把你吓成那个熊样。”
梁思源:“夫人,这次不同以往,既不是张发奎打李济深、李济深打张发奎,也不是游行示威的小打小闹,而是共党分子大举闹事,是真枪实刀地干!我和共党分子没有任何交道,他们也最不讲情面,毫无转圜的余地!”
麦铃:“你的推手八卦也有失灵的时候?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我不信共产党能把我吃了!再说,后天是我妈的六十大寿,塌天塌地,我不能塌这一场。”
梁思源:“夫人……”
麦铃:“不要再说了!我还警告你,要去的话你就不要再回来!”
说罢,麦铃起身朝楼上走去。
梁思源蹭地站起来,想想又坐了下去,一脸的懊丧。

《羊城风暴》第十六集

1、白日。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钿儿妈叹口气:“一别,转眼就是十多年功夫了。”
钿儿从二楼楼梯口下来,人未见,声音先到:“妈,什么十多年了?”
钿儿妈:“钿儿,快来见过客人。”
钿儿出现在楼梯口,看到张太雷,一愣,随即惊喜地:“是张大哥。”
张太雷:“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钿儿妈疑惑地:“你们认识?”
钿儿:“妈,我去香港时见过张大哥。”
钿儿妈:“这么巧?”
张太雷看着钿儿,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很巧。”

这时,梁思钊汗淋淋从外面闯进来。
陈鹤平:“阿钊,你怎么……”
梁思钊气喘吁吁地:“我……”
他欲言又止,双目直视张太雷和陈鹤平,满是焦虑。
张太雷和陈鹤平对视一眼,道:“有什么,但说无妨。”
梁思钊:“我们的联络点被敌人破坏了!”
张太雷和陈鹤平都蹭地站起来。
梁思钊:“大家都在等太雷同志的指示!”
张太雷和陈鹤平又对视一眼,张太雷点了点头。
张太雷将目光转到钿儿妈身上:“伯母,因为我们有急事,先告辞了。”
钿儿妈突然站起来:“慢!”
大家都不解地看着她。
钿儿妈走到张太雷和陈鹤平面前,看了张太雷一眼,目光落在陈鹤平身上。
陈鹤平:“伯母……”
钿儿妈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孩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老婆子心里有一本账。”
陈鹤平:“伯母,我……”
钿儿妈回过头:“程妈,你去把我那个小箱子拿来。”
程妈转身朝里屋走去。
客厅中一时静谧。

程妈从里屋搬了一个小木箱出来,放在桌上。
钿儿妈走过去,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抖抖索索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包来。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布包上。
钿儿妈一层层打开布包,露出了一新一旧两条红布带。
她捧着两条红布带走到陈鹤平面前,声音颤颤地:“孩子,这是你父亲和铎儿她父亲留下的遗物。这旧些的一条,是铎儿他父亲在广州起事时佩带的标记;这新些一条,是你父亲领导省港工人大罢工的标记,后来港英当局把他杀害时,因你去了苏联,是我让程伯去香港为他料理的后事,这是程伯带回的你父亲的唯一遗物,我一直珍藏着,也担心你们……今天,我把它交给你们,你帮我把铎儿他父亲留下的这条转交铎儿,告诉他,不能给你们的父辈们丢脸!”
陈鹤平双手捧起这两条红布带,对着钿儿妈跪了下去。
钿儿妈双手扶起陈鹤平,眼中噙着泪水:“孩子,去吧!”
陈鹤平眼中也噙满泪水,凝重地点了点头。
张太雷看着钿儿妈:“伯母,我们走啦。”
钿儿妈点点头。
张太雷他们转身朝外走去。

钿儿已痴了,她的目光呆呆地落在陈鹤平的背影上,嘴唇翕动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2、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叶挺、聂荣臻、麦铎、熊国文还在面对面交谈。
叶挺看着麦铎:“暴动前,能不能及时控制团里的反动军官?”
麦铎:“没问题。”
聂荣臻:“千万走漏风声,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
麦铎点点头。

这时,张太雷、陈鹤平、梁思钊推门进来。
张太雷:“叶挺同志。”
叶挺站起来:“太雷同志。”
张太雷和叶挺紧紧握手。
张太雷:“进入情况了吗?”
叶挺:“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但具体情形知之甚少。我来得太迟了,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着手,只能从最基本的了解起。”
张太雷:“我们不求面面俱到,但必须打好第一枪!”
叶挺点了点头。
张太雷把目光转向麦铎他们身上:“明日凌晨1时,暴动从你们那里开始正式发动,你们回去后要抓紧做好暴动的一切准备工作,尤其要严格控制反动分子。同时,你们派一名骨干带路,子夜时分,我们赶往你们那里。”
麦铎站起来:“是!”
张太雷朝陈鹤平呶呶嘴。
陈鹤平从口袋中掏出那条旧红布带:“阿铎,这是伯母托我们带给你的,是你父亲的遗物,今天,它仍是我们战斗的标记!”
麦铎屏声静气,突然一个庄重的军礼,接过了红布带。

3、月夜。广州四标营。葵棚走廊。
“滴滴滴”的熄灯号吹响了。
葵棚中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了。

天上,一轮圆月悬挂在东边的半空中。
月光如水,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朗月下的教导团营房静谧如常。

王圣夫从团部溜出来,鬼鬼祟祟地在走廊间巡查。
葵棚中都是静悄悄的。
在麦铎的葵棚外面,王圣夫打住自己的脚步,眼朝窗户凑过去。
月光透过窗棂,屋子里明明暗暗的。
麦铎仰天八叉躺在木板床上,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王圣夫又望了一会,朝前走去。

王圣夫刚走一会,麦铎倏地睁开眼,一翻身爬起来,走到窗户前朝外观看。
王圣夫又朝前走了十几步,转身回走。
麦铎连忙退到床前,按原姿势躺好。
王圣夫又在他的窗前瞄了一眼,走了过去。
麦铎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跟踪着他。
王圣夫径直朝团部走去。

4、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团部。
朱鹏还在团部办公室踱步,看见王圣夫,撩起眼皮问:“怎么样?”
王圣夫:“没有什么异常,那几个危险分子都已入睡。”
朱鹏叹口气:“还是大意不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王圣夫:“我会留心的。”
朱鹏打了个哈欠:“先睡吧。”
王圣夫:“好的。”

麦铎躲在距团部不远的暗角里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团部的灯熄了,麦铎连忙缩头,把身子藏在暗影里。
朱鹏和王圣夫从团部走出来,朝各自的宿舍走去。
麦铎也悄悄返回宿舍。

5、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宿舍中。
熊国文、欧阳芙蓉、曾大姐等都已会集在麦铎的房间里。
麦铎进门,欧阳芙蓉问:“他们还在活动?”
麦铎:“已睡觉了。”
熊国文看着他:“那我们分头行动?”
麦铎:“好的。”
几个人出门,朝四周散去。

6、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珠江边。
乌篷船停泊在靠长堤的江边上。
船上满满隐伏着一船人。
老伯坐在船头“巴嗒、巴嗒”抽吸着水烟筒。

前面不远的地方,第四军军部大楼耸立在那里。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从船舱中伸出头来,朝军部大楼方向观看。
老伯一呶嘴:“从这里冲上去,就眨眼儿功夫。”
工人赤卫队员点了点头。

7、时间接上。广州长寿路。一间小屋中。
小屋子里已挤满了工人赤卫队员,个个脸上流溢着莫名兴奋的神采。
徐向前面对众人:“等武器一到,我们立即出发!”
李二姑提着一个提篮推门进来:“来啦,来啦。”
大家围拢过去。
李二姑掀开篮盖,给大家分发手榴弹。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嬉皮笑脸的:“二姑,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不开点后门?多给我一个吧。”
李二姑拿着一颗手榴弹,作势要敲他:“好你个头,我告诉你,你不把你吴大哥救出来,看我不砸扁你。”
工人赤卫队员:“放心吧,救不出吴大哥,我把我这一百多斤卖给你了。”
李二姑推了他一把:“我要你逑用。”
大家都笑了。

8、时间接上。警察所附近。
一阵舒缓轻快的唢呐声传来,在静夜中回荡。
身套鸡公榄的男人出现在警察所前面不远的地方。

站岗的警察端枪对着他:“站住,你他妈给我站住!”
身套鸡公榄的男人站住了,一副惶惶无措的样子。
警察:“你他妈不知道宵禁吗?”
身套鸡公榄的男人:“我……我……不知道呀。”
警察:“还不赶快滚,不然老子把你当共党分子抓起来!”
身套鸡公榄的男人:“好,我滚,滚。”

身套鸡公榄的男人朝前走了一段,拐进了一个小院子里。
小院子挤满了工人赤卫队员,周文雍也在其中。
周文雍:“怎么样?”
套鸡公榄的男人:“只有一个岗哨。”
周文雍点点头。

9、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距公安局不远的小巷中。
李侠武和梁思钊带着一百多名敢死队员潜伏在小巷中,队员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长枪、短枪、木棍、大刀、三叉、手榴弹。
李侠武伸头一看,便看到了公安局门口泥塑般的两个岗哨。
梁思钊:“能不能一鼓作气冲过去?”
李侠武:“距离太远,有点麻烦。”
梁思钊也探头看了一眼,点点头。
李侠武:“我们分开一下,从左中右接近他们。”
梁思钊:“好,我带一路行动!”
他手一招,带了几十个人从后面转过去。

10、时间接上。广州永汉南路。杂货店二楼房间。
张太雷、叶挺、恽代英和一个教导团军官聚集在房间里,神情肃然。
“梆、梆”,轻轻的敲门声。
陈鹤平从外面进来。
张太雷:“情况怎么样?”
陈鹤平:“各工人赤卫队联队都已集结完毕。”
张太雷点点头。
叶挺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是时候了。”
张太雷:“走!”
几个人朝楼下走去,店门悄然打开一张小门。

一辆小轿车从小巷中的暗影里开出来,停在店门口。
他们几个人挤进车中。
车启动了。

11、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
各葵棚宿舍中,教导团大部分人员已起床,他们着装整齐,有的在擦枪擦子弹,有的聚在一起在小声商议,有的在检查携带装备。
欧阳芙蓉、曾大姐带着几个女兵在分发红布条。
一切都是在静悄悄中进行。

朱鹏和王圣夫的宿舍外面,安排了监视的哨兵。

麦铎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了。”
熊国文:“我们出去等他们。”
两人踏着月色朝外走去。

12、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轿车中。
轿车在通往教导团的土公路上行驶着。
教导团的营房已隐约可见了,叶挺吩咐道:“把灯关了。”
司机熄灭车灯。
轿车借月色在土公路上又行驶了一段,到了营院大门前。

麦铎和熊国文站在那里等候。

车停下,几个人从车里钻出来。
麦铎和熊国文迎上去,张太雷问:“准备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麦铎:“万事皆备,只等一声令下了!”
张太雷:“好!”
几个人快步朝营房方向走去。

13、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宿舍中。
麦铎、熊国文带着张太雷走进葵棚宿舍,另外几个军官房内等候着。
小屋子里顿时挤满了人。
麦铎向张太雷请示:“总指挥同志,反动分子都被监视起来了,是否马上动手?”
张太雷看了叶挺一看。
叶挺点点头。
张太雷:“开始吧。”
麦铎对几个军官吩咐道:“通知各行动小组立即行动!”
他们转身出去了。

麦铎也跟着出来,站在葵棚前面。
六个士兵从不同方向快步赶来,围绕在麦铎周围。
麦铎手从中间一划,分指左右两侧的三个士兵,低声而威严地:“你们三个,逮捕朱鹏!你们三个,逮捕王圣夫!”
几个士兵双目炯炯发光。
麦铎:“行动吧!”

两组士兵分头朝朱鹏和王圣夫的房中扑去。

14、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朱鹏宿舍。
三个士兵扑到朱鹏的宿舍门前,最前面的提脚一下踢开门。
朱鹏正侧卧着,闻声一跳而起,伸手就去摸搁在桌上的手枪。
三个士兵冲了进去,最前面的一个箭步跨过去,劈头一枪托砸在朱鹏的肩膀上,朱鹏“哎哟”一声厉叫,手枪飞了出去。
另两个士兵扑过去,把他摁在地上,反剪双手,用绳子捆了起来。
朱鹏:“你……你们干什么?想造反?”
一个士兵把捆他的绳子紧了一下:“想造反怎么的?你这个反革命!”
朱鹏软下来了:“我……我没有反革命!”
这个士兵又把绳子勒了一下,架着他往外一推:“你不反革命?天下没有反革命了!”

15、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王圣夫宿舍。
三个士兵冲到王圣夫宿舍前面时,他的眼倏地睁开了。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抬脚踢开王圣夫宿舍门的一瞬间,王圣夫警觉地一翻而起,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了匣子枪。
冲在最前面朝王圣夫扑去。
王圣夫抬手一枪。
士兵中弹,朝前一跄,身体扑到了王圣夫身上。
王圣夫想掀开士兵的身体,后面的两个士兵冲上来摁住了他。
王圣夫还想挣扎,一个士兵用手肘狠击他两下,把他打趴在地上,反背手缚起来。
一个士兵拖着他朝外走去。
另外一个士兵扶起受伤的士兵:“受伤啦?伤在什么地方?”
受伤的士兵笑了一下:“不碍事。”

16、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操坪中。
枪声一响,麦铎朝王圣夫宿舍方向冲去。
他刚冲到王圣夫门口,士兵已拖着王圣夫出来了。
麦铎:“怎么样?”
士兵:“这个家伙反动透顶,还开枪反抗!”
麦铎:“没伤人吧?”
受伤的士兵:“不要紧。”
麦铎轻蔑地看着王圣夫:“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圣夫:“早知道会有今日,恨当初没把你们宰了!”
麦铎:“你到丰都城去宰吧!”
王圣夫咬牙切齿:“你放心,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们!”

几个军官几乎同时跑过来,他们身后都押着一串反动分子。
麦铎:“顺利吗?”
一个军官:“一网打尽了,一个也不剩。”
麦铎毅然下令:“把首恶分子处决了,其余的关押起来!”
一个军官带着几个士兵拖着朱鹏、王圣夫等几个人朝操坪前的树林方向走去。
另一个军官带着一些士兵押着另一些反动分子朝禁闭室方向走去。

麦铎又对身边一个军官下令:“点灯,吹集合哨!”

哨声“嘟嘟嘟”吹响了。
各葵棚的灯光全打开了,把操坪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张太雷、叶挺、恽代英、陈鹤平都从葵棚宿舍中走出来,站在操坪中央。
教导团的全体官兵都朝操场拥来。
有人看见叶挺、恽代英,惊喜地——
“那不是恽代英同志么?”
“叶挺同志也来了!”
……
麦铎站在队前,大声道:“全团注意了,以连为单位,成团横队集合!”
一阵紧张有绪的动作,教导团站列成一个矩形方阵。
麦铎:“同学们!”
全体立正。
麦铎敬了个军礼:“请稍息。”
队列中“刷”的一下。
麦铎扫视全场:“现在,我以军官教导团新任团长的名义宣布,从即时起,我们军官教导团全体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参加党领导的武装暴动!”
队列中鸦雀无声。
麦铎:“下面,大家听我的,摘下帽徽,系红领带。”
说话间,麦铎带头将军帽上的青天白日旗的帽徽掣下来摔在地上,又掏出那条已发白的红领带系在脖子上。
全团官兵兴奋难抑,都利索地摘下帽徽,系上红领带。
麦铎大喊:“立正!”
队列中“啪”的一下。
麦铎向左转,跑到张太雷面前:“总指挥同志,军官教导团全体集合完毕,请指示!”
张太雷:“请稍息。”
麦铎跑回队前:“稍息。”

张太雷走到队前,看着整齐的队列,尽量以一种平静的语调,但激动的情绪还是流于言表:“同志们,此刻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激动,我们要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了!你们知道,在国民党反动派的残酷统治下,革命的士兵和工人、农民,除了拿起武器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外,是没有第二条道路可走的!”
张太雷略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激昂地:“今天我们举行暴动,就是要解除广州敌人的武装,成立工农民主政府,打倒帝国主义走狗国民党反动派!你们这个团是暴动的主力军,你们要勇敢战斗,完成党交给你们的任务!”
张太雷边讲边挥舞着手势。
稍稍停顿,张太雷:“时间紧迫,下面请你们的党代表恽代英同志讲几句。”

恽代英走到队前,声音十分高亢洪亮:“同学们,我离开你们参加南昌暴动,好几个月了,很想念你们!反动派想阻挡我们相见,但他们无权又无能阻挡我们相见,是不是?我知道你们每个人胸中都埋藏着对国民党反动派的无穷怒火,在九江、在赣南、在广州市郊,反动派多次缴你们的械,这回我们可以不交枪了,我们要暴动,要报仇,要跟反动派算账,要讨回血债!”
话音未落,恽代英又指着叶挺:“这是铁军将领叶挺,我们暴动部队工农红军的总司令,现在我们请他给我们下达战斗命令!”
叶挺以军人的姿势走到队前,一字一顿:“同志们,反动派不让我们革命,这是因为我们没有武装,没有政权。这次暴动就是要夺取武装,夺取政权!现在我们马上按计划,各营各连朝预定进攻目标,依路程远近分途前进!出发!”
说到最后,叶挺手一挥。

口令声此起彼伏。
五六辆大卡车从内院开出来。
约一个营的部队开始登车。
张太雷、陈鹤平、麦铎也相继爬进驾驶室中。
其余两个营分几路朝土公路方向跑去。
叶挺、恽代英分别随其中一队跑步行动。

17、深夜。广州西关。麦家二楼小姐闺房。
一缕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二楼小姐闺房的床脚边。
一双灵秀的脚套在踏板上的木屐里。
穿着睡衣的钿儿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窗户前,轻轻推开了窗棂。
月过中天,已开始西斜。
如水的月光下,广州城一如往日静谧。

墙上的自鸣钟,已接近“1”字的刻度。

18、时间接上。广州东较场。薛岳部留守处。
月光洒照着一排与教导团宿舍相仿的葵棚。
葵棚前面,一个哨兵在漫不经心的游动。

恽代英、熊国文带着一队人马跑步而来。
距营门还有几十步远的地方,哨兵发现了动静,端枪大喊:“谁?口令!”
熊国文:“我们是军官教导团的……”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枪,把哨兵打倒在地上。

恽代英大喊:“同学们,冲啊!”

暴动部队朝葵棚方向猛冲,边冲边射击。

葵棚里的敌人炸了窝——
有的赤身裸体朝外跑。
有的往床底下钻。
有的捅开后墙朝外爬……
暴动部队冲进各葵棚时,他们大多迅速举手投降了。

恽代英和熊国文走进一间葵棚,看见枪架上还是整齐一排枪支,不禁相对莞尔一笑。
恽代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熊国文:“留守的都是新兵,早吓破了胆。”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跑过来向恽代英报告:“党代表,战斗已全部结束,我无一伤亡,俘虏了约两个连的敌人,缴获了敌人大批武器,其中还有三门迫击炮。”
恽代英眼睛一亮:“有炮弹没有?”
军官:“有好几箱。”
恽代英:“太好了,轰它几炮,向广州人民宣布,广州暴动正式开始!”

19、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大卡车上。
满载士兵的几辆大卡车行驶在清静的街道上,街边路口偶尔有一两个值勤的警察,都傻愣愣地看着大卡车飞驰而过,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较场的枪声吸引了大家,不少人回过头朝东较场方向张望。
麦铎抬头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
就在麦铎看表的一瞬,东较场传来“轰隆隆”三声巨响。
麦铎心急如焚,催促司机:“快,快!”

20、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距公安局不远的小巷中。
东较场的炮声未落,李侠武第一个冲到大路上,手一挥:“敢死队跟我来!冲啊!”
赤卫队员们大声呼喊着“冲啊”“杀啊”的口号,冲到了街道上,跟着李侠武朝前公安局方向冲去。

跟他们百十米的街道的另一面,梁思钊也带着一队人马大喊着“冲啊”“杀啊”的口号,在朝公安局方向冲来。

21、时间接上。广州沙河燕塘。营院前。
下面是一座倚土坡而建的营房大院。
土坡上,脖子上系着红领带的士兵纷纷在抢占有利地形。

远处的枪炮声打破了夜间的寂静,营房中响起了尖厉的哨音和乱七八糟的叫嚷声。

叶挺站在一个小土包上,手一挥:“打!”
数百条火焰朝营房方向射去。

22、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大楼前。
一大队脖子上系着红领带的人马朝四军军部大楼扑去。

乌篷船中,工人赤卫队员一个个飞也似的跳出船舱,朝军部方向冲去。

当部队和工人赤卫队员接近军部大楼前铁栅栏前,大楼两侧的碉堡、岗楼喷出了火焰。
子弹如雨点般击在大楼前的青石地板上,火星直冒。
有士兵和赤卫队员中弹倒地。
部队和工人赤卫队有的赶紧匍匐在地,有的依凭隐蔽物还击。
大楼前弹雨横飞。

23、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坡路上。
徐向前从一个土坎一蹭而起,举起一支匣子枪振臂一呼:“同志们,冲啊!”
手拿枪支、木棍、梭镖、大刀的工人赤卫队队员们顺坡路朝山顶奋勇冲去,发出亢奋的呼喊声:“冲啊!”
冲在最前面的工人赤卫队员高擎着一面红旗,猎猎飞舞。

2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二楼小姐闺房。
钿儿伏在二楼闺房窗口,脸上溢出兴奋的表情。
枪声如潮,火光闪动,广州的夜空被映照得通红……

25、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卧室。
外面的枪炮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张发奎身穿睡衣,抓着话筒在大喊:“喂,喂,喂,是老叶吗?”
话筒中传出沉稳的声音:“张总指挥,我是叶剑英。”
张发奎:“老叶,这是怎么一回事?”
话筒中:“我也不清楚。”
张发奎:“那你赶紧去查清楚!要快……”
对方的话筒“啪”地挂掉了,只剩下刺耳的“哧哧”的电流声。
张发奎一愣,随即生气地把话筒一摔:“他妈的!”
他怒气冲冲朝楼梯口冲去。

26、时间接上。广州东山。叶剑英住宅。
这是一个小洋楼的客厅中,一身戎装的叶剑英放下话筒,微微一笑,顺手把军帽戴在头上,大步朝外走去。
一辆敞篷吉普车停在院子中。
看见叶剑英出来,伺候一侧的司机连忙拉开车门。
叶剑英跨坐副驾驶位上。
司机从另一侧上车,打火,问:“参座,去哪里?”
叶剑英沉吟道:“去四标营军官教导团。”
司机一踩油门,吉普车驶出了院子。

不时有枪声传过来。

27、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黄琪翔别墅楼梯口。
黄琪翔披着一件西装,正急匆匆从楼梯口冲下来。
他和张发奎在楼梯口劈面相逢。
黄琪翔神情紧张的:“总指挥……”
张发奎:“反了,反了!造反了!”
黄琪翔:“我已接到报告,枪声来自东较场和广九车站方向。”
张发奎:“百分之百是军官教导团反了!”
黄琪翔:“是不是缴枪的风声传出去后,引起部分激变?”
张发奎愤怒地:“激变?早有预谋!”
黄琪翔:“要不要派人去找一下朱鹏、麦铎他们?”
张发奎大摇其头:“要是他们还能控制局面的话,早就向我们报告了,必定是……完了,完了!”
黄琪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发奎没好气地:“还能怎么办?逃过这一劫再说。”
黄琪翔:“河南好像还没有什么动静。”
张发奎:“先找邹敏初,要他到水上游艺会找一艘小艇过江。”
黄琪翔:“走?”
张发奎:“走!”

副官已拿着张发奎的衣服在客厅等候。
张发奎匆匆换了衣服,边扣边朝外走去。

28、时间接上。广州东山。陈公博别墅宿舍。
陈公博穿着睡衣坐在床沿上,正使劲摇动着电话机。
他的额头上已沁出了滴滴汗珠。

话筒中传出了接线小姐的声音:“陈主席,请问您要哪里?”
陈公博:“黄军长家!”
话筒中:“对不起,黄军长家的电话已中断。”
陈公博赶忙道:“接第四军军部!”
接线小姐:“好的,您听着。”
电话中“哧”地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即一个很微弱的声音传来:“谁呀?”
陈公博大声喊:“喂,喂,我是省政府陈主席,现在到处都在响枪,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中:“我们也不清楚。”
陈公博:“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电话中:“有很多人在外面攻军部,我们的士兵在门前接火。”
陈公博:“都是什么人?”
电话中:“看不太清楚,大概是工人。”
陈公博:“有穿军装的没有?”
电话中:“好像有一些。”
陈公博:“有多少?你们能支持多久?”
电话中:“我们……”
电话“嘎”地断了。
陈公博:“喂,喂……”
他无奈地放下话筒,用手刮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又坐着发了一会愣。
突然,他一蹦而起,套上衣服,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小手枪、拎出一个小布袋来,又从布袋中摸出几颗子弹压在枪膛里,之后把小手枪别在腰上,拎着布袋匆匆朝楼梯口走去。

29、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宿舍。
梁思源大步地在房子里“窜”来“窜”去,口中念念有词:“这下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麦铃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外面红光闪动,枪声如潮。
梁思源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外面的情景,心悸地“唉”了一声。
麦铃:“真的发生了暴乱?”
梁思源:“这还有假?我说过的,这还有假!”
麦铃也有些忐忑不安:“那怎么办才好?”
梁思源又是一声深重的“唉”,良久,他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麦铃回过头:“你去哪儿?”
梁思源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我……我到客厅去打几个电话。”
麦铃又转过头来看着窗外。
梁思源停顿了一瞬,随即“咚咚咚”朝楼下跑去。
麦铃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回头,目光落在保险柜上。
保险柜张开一线缝。
麦铃快步走过去,拉开保险柜,里面空空如也。
她快步朝楼下跑去,客厅也是空空如也。
客厅门敞开着。
麦铃追到门口,外面已是了无人踪。
几滴泪珠涌出麦铃的眼眶,月光照射下晶莹发亮……

30、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钿儿蹑手蹑脚地从二楼下来,穿过正厅、前厅,来到院子中。
月光如水,院子中一切都显得十分清朗。
程伯正从搭好的戏台上下来,看见钿儿,有些意外:“钿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钿儿:“我起来看看热闹。”
程伯:“外面正打仗,有什么好看的?”
钿儿:“程伯,这次可不一样。”
程伯:“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你打我、我打你,担心受怕的是老百姓。”
钿儿非常认真地:“程伯,这次真的不一样!”
程伯笑笑:“天凉,小心露水寒,还是进屋去休息吧。”
钿儿:“没事的。”
钿儿走上戏台,趴在墙头,朝外望去。

外面的小巷静悄悄的。
东边方向,有火光腾起,伴随着时缓时急的枪声。

31、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前面街道上。
两挺机枪架在公安局前面的大门两侧,“突突”地吐出猛烈的火焰。
子弹落在青石地板上,火星四溅。
工人赤卫队员被压制在街道上,抬不起头来。

少顷,机枪停了,警察在换弹匣。
很多工人赤卫队员蹭地跳起来,朝前冲去。
机枪又“突突”地响起来了。
几个工人赤卫队中弹倒地!
李侠武双眼怒火直冒,喊道:“散开!散开!靠拢墙边!”
喊话间,他往墙边一滚,滚到了骑楼底下。
工人赤卫队员们也跟着滚过来。
李侠武带着他们顺墙垣朝前摸去,摸到了公安局的围墙边。
围墙有丈余高,李侠武仰面望着,眉头紧蹙。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喊道:“狮子采青,狮子采青!”
李侠武展颜一笑,冲着他:“兔崽子,还不赶快搭‘膊马’!”
工人赤卫队员:“好呢!”
他往下一蹲,双手叉成“V”字形。
李侠武踏着他的“膊马”,手扶着墙。
肥仔弓腰往上一撑,李侠武双手往墙头一搭,便是一种刺心的疼痛——墙头上插满玻璃刺。
他顾不得疼痛,从腰间扯出一个手榴弹,弹头往玻璃刺上一扫,接着扯开拉环,掷进院子中。
工人赤卫队员纷纷依法施为。
院子中爆炸声此起彼伏。
门口的机枪哑了。
李侠武和爬上墙的工人赤卫队员趁机跑进了院子中,但他们尚未站稳脚跟,院子中的警察又抱出一挺机枪,疯狂地朝院子中赤卫队员扫射。
几个工人赤卫队中弹倒地。
李侠武边卧倒边组织还击。

32、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办公大楼。
两辆满载士兵的大卡车径直朝省政府大门驶去,两边的岗楼中射出了密集的子弹。
士兵们在车上进行还击,数颗手榴弹落在岗楼前爆炸开来,浓烈的烟雾遮挡了视线。
卡车闯进大院里,尚未停稳,一个军官从驾驶室跳出来,举枪射击:“打!”
士兵纷纷从车上跳下来,有的和警察展开枪战,有的朝办公大楼冲去。

33、时间接上。警察所院子。
衣冠不整的警察队长隐身在一个圆柱后,一边射击,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给我顶住!顶住!”
警察们胡乱朝外开枪射击。

周文雍和工人赤卫队员们被阻挡在院门两侧的围墙下。
周文雍朝对面的工人赤卫队员做了一个扔手榴弹的手势。
套鸡公榄的男人拉开鸡公榄的暗格,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取出土制手榴弹,分发给周围的工人赤卫队员。
几个工人赤卫队用嘴扯咬开土制手榴弹的拉环,扔进了院子中。
手榴弹落在院子中“哧哧”冒烟,一颗落在警察队长的柱子前。
警察们大惊失色。
手榴弹相继爆炸,火光四溅。
周文雍和工人赤卫队员趁机冲进了院子中。
警察们四处逃窜,有的举手投降了。
警察队长兔子样朝后院逃去。

34、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
市公安局的战斗仍在进行中。

梁思钊带着另一队工人赤卫队员运动到了公安局大门的另一侧。
大门口敌人的火力依然很猛。
梁思钊急得团团转。

正在这时,几辆载满士兵的大卡车在距梁思钊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麦铎提着匣子枪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士兵们也纷纷从车箱往下跳。
梁思钊惊喜地:“阿铎。”
麦铎:“怎么样?”
梁思钊:“兔崽子们很顽固!”
麦铎手一伸:“狠狠打!”
士兵们纷纷举枪射击。
强大的火力把警察压得抬不起头来。
麦铎振臂一呼:“冲啊!”
士兵们和工人赤卫队员们潮水一般朝大门涌去。

李侠武见敌人的火力被削弱,立即从地上跳起来:“上!”
他们冲上去,和警察展开了肉搏战。
警察四处乱窜,有的朝后院跑去,有的退进一间小洋房里负隅顽抗。
李侠武带人朝小洋房追过去。
小洋房里一阵枪声。
突然,李侠武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他强撑着,一摸大腿,一手的血痕。
麦铎也冲了进来,看到他:“侠武,怎么样?”
李侠武:“没事,快,快!”
他指着小洋房方向说。

欧阳芙蓉从硝烟中跑过来,为李侠武包扎伤口。

麦铎指挥士兵和工人赤卫队员对小洋房发动了攻击。
几颗手榴弹扔进房子中相继爆炸,一股股浓烟冒出来。
小洋房中的枪声稀落下来。
麦铎指挥士兵和工人赤卫队员朝里喊话——
“警察兄弟们,投降吧,投降缴枪不杀!”
“警察兄弟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
里面一阵沉寂,随即几支枪扔了出来。
有人惊慌地喊——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
“不要打我们,军警是一家,军警是一家!”
“对,对,工警联盟,工警联盟!”
……
七八个警察举着手从房子里走出来,他们有的只穿着一件衬衣,有的只穿一条内裤,有的赤膊上挂着子弹带……样子十分狼狈。

李侠武已被包扎好,他一歪一歪走到麦铎身边:“后院还有敌人。”
麦铎手一招:“把他们彻底消灭掉!”
士兵和工人赤卫队员朝后院冲去。

35、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江边水上游艺会。
靠近江边的地方,有一个简易凉棚。
张发奎和黄琪翔喘息未定,额头上沁满汗珠,正频频朝后张望。
一个穿着长袍、戴着圆边眼镜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气喘吁吁跑来——这是省财政厅长邹敏初。
黄琪翔:“老邹,怎么样?”
邹敏初:“还……还好,找……找了一艘电……电船。”
张发奎急切地:“船呢?”
邹敏初指着江边:“来……来啦。”
果然,一阵“扑扑”的马达声传来,一艘小电船顺江边开过来,李副官坐在船首。
小电船在凉棚边停下来,李副官从船头站起来,做出接应拉扯的姿势。
张发奎、黄琪翔、邹敏初在他的搀扶下一一上船。
小电船“扑扑”朝江中央开去,背后拖着一带长长的水涟。

市区内,枪炮声更浓了,火光四起。
黄琪翔回首看了一眼,脸上一种说不出的黯然表情,良久,他嘟哝道:“恐怕还不止是军官教导团……”
张发奎的脸色铁青,双目阴沉沉的,有些吓人。

36、时间接上。广州四标营。大门口。
吉普车在土公路上飞驰。
叶剑英的身体也随着车的颠簸而大幅摆动。
快接近四标营大门口时,突然从两侧冲出几个荷枪实弹的军官教导团的官兵,横拦在公路上:“谁?停车!”
吉普车一个急刹。
叶剑英身体往前一冲,他手扶车沿,顺势跳下车:“是我,叶剑英。”
一个团党委委员上前,敬礼:“原来是叶参……叶副总指挥!”
叶剑英一愣:“副总指挥?”
团党委委员也是一愣:“您还不知道?您是我们暴动的军事副总指挥。”
叶剑英如怨如怒一跺脚:“嗨!”
团党委委员:“副总指挥……”
叶剑英:“暴动指挥部设在什么地方?”
团党委委员:“我也不清楚,但部队主要作战方向在敌公安局方向。”
叶剑英往车上一跳:“走!”
吉普车启动,飞驰而去。

《羊城风暴》第十七集

1、夜晚。广州葵园公馆。客厅中。
陈公博如一头受困的野兽,在公馆客厅中转来转去。
四五个政府职员一样的人散坐在沙发上,有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的在窃窃私语。
陈公博在他们面前打住:“你们……”
他欲言又止。
一个士兵匆匆走进来:“陈主席……”
陈公博急切地:“联系上没有?”
士兵:“四军怎么也联系不上,枪声也越来越激烈了。”
陈公博:“东桥呢?”
士兵:“失守了,桥头插着一面红旗,十多个戴着红领带的工人在桥上晃动。”
陈公博的脸霎时惨白。
他朝外走去。

梁思源提着皮箱慌慌张张走来,边走还边回头张望,在门口差点和陈公博撞个满怀。
陈公博:“思源兄!”
梁思源吓了一跳,转过脸来:“是……是公博先生。”
陈公博拉着他,走到门外角落里。
梁思源喘着气:“公博先生,情况到底怎么样?”
陈公博:“不妙!极不妙!”
梁思源张目瞠舌:“那……那我们怎么办?”
陈公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梁思源指着屋子里:“他们呢?”
陈公博:“人多目标大,顾不得那么多了。”
梁思源:“走?”
陈公博:“走!”
两人跌跌撞撞朝外跑去。

2、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
公安局的战斗已结果,麦铎、李侠武等指挥士兵和工人赤卫队员押着一队警察从内院出来。

张太雷、叶挺、周文雍、陈鹤平、杨殷、梁思钊一起走进了大门。
麦铎跑上前,敬了个军礼。
张太雷:“解决得顺利吧?”
麦铎:“十分顺利。”
李侠武一歪一歪走过来:“不仅仅是顺利,是痛快,非常痛快!”
陈鹤平:“咦,你的脚怎么啦?受伤了?”
李侠武抬着脚踢了两下:“没事,一点也没事。”
张太雷:“你们打得很好,大家都打得很好!”
李侠武:“这一回,广州可是我们的了!”
叶挺庄重地:“是啊,广州是我们的了。我们打下广州不易,但要保卫好广州更不容易。”
张太雷点点头:“我们立即在此设立总指挥部,筹备成立广州苏维埃政权,大家准备吧,6时召开苏维埃政权第一次会议。”
大家纷纷朝公安局办公楼走去。

陈鹤平和麦铎握了握手:“阿铎,战场的扫尾工作要加紧进行,把没啃下的几块硬骨头赶紧啃下来。我估计,张发奎他们很快会发动反攻的。”
麦铎郑重地点了点头。

3、黎明。广州珠江边。
天已经蒙蒙亮了,视野中的景物露出了大致的轮廓。
江边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雾霭。

一条家小木船停靠在江边上。
船娘已起床,正弯着腰上在江中洗漱。

陈公博和梁思源气喘吁吁爬上江堤,样子已是十分狼狈。
梁思源一眼便看到了小木船,语调中透出欣喜:“船,船。”
陈公博连忙朝他摆了摆手。
梁思源会意了,两人蹑手蹑脚走过去,一直走到船娘的身后,陈公博才突然出声:“船家。”
船娘吓了一跳,回首见是他们两个,眉头蹙起来:“鬼鬼祟祟的,吓人一跳。”
梁思源赔着笑脸:“大嫂,我们有急事要过河,能不能麻烦你送一趟?”
船娘:“不送!”
梁思源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钞票:“我们出钱给你,高价,行不行?”
船娘:“不送!”
梁思源生气地:“你……”
船娘:“你没看到正涨潮吗?”
陈公博一把拉开梁思源,掏出手枪指着船娘,吼道:“你送不送?不送,我崩了你!”
船娘一回头,眼瞪大了:“你……你……”
陈公博往船上一跳,仍用枪指着船娘:“快一点!开船!”
船娘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转身抽篙。
梁思源赶紧跳上船,船一晃,他趄了几趄,手中的皮箱落在水中,直往水底沉去。
梁思源:“箱子,我的箱子!”
他趴在船边上,伸出手在水中去捞。
箱子早不见踪影了。
梁思源嚎啕大哭:“箱子,箱子,我的箱子,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当呀……”
船娘嘴角浮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陈公博的眉头一蹙:“思源兄,别徒劳了,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梁思源充耳不闻。
陈公博把枪朝船娘一指:“你他妈开船呀!”
船娘把篙往岸边一点,船驶离岸边。
梁思源的手仍在水中划动,口中呻吟不止:“箱子,箱子,我的箱子……”

4、清晨。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西天,月亮还没有沉下去。
东方,朝霞染红了天边。

钿儿已收拾一新,轻快地从客厅中走出来,
她走到大门边,轻轻地开门。
门上的白铜铃发出了细微的“丁零零”声。
钿儿正准备从门缝中钻出去,程伯在台阶上:“钿姑娘,你到哪里去?”
钿儿回头,朝程伯摇了摇手。
程伯声音压低了些:“钿姑娘,不能去,外面很乱!”
钿儿:“程伯,我知道的,没事的。”
说话间,她人已从门缝中钻出去了。
程伯无奈地叹口气,摇头。

5、早晨。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楼临时会议室。
在公安局的一间大房子里,十多张办公桌拼凑成一张大会议桌。
背后墙上,已悬挂上马克思、列宁的画像。
张太雷、恽代英、杨殷、叶挺、聂荣臻、周文雍、陈郁、黄平、陈鹤平、梁思钊、纽曼等二十多个人围桌而坐,气氛十分热烈。
张太雷在作总结发言:“刚才,我们一致通过了暴动政纲,并由叶挺同志报告了军事情况,杨殷同志报告了肃反情况,周文雍同志报告了工人赤卫队的组织和战斗情况,大家也发表了意见。根据目前的形势和主要任务,我建议通过如下几项主要决议:一、立即宣布广州苏维埃政府正式成立,发表告世界人民书;二、发动群众拥护苏维埃政权,定于11日中午在第一公园召开各界群众大会;三、迅速打通联系海陆丰的道路,与海陆丰苏维埃政权取得联系。大家有没有什么不同意见?”
张太雷目光扫视全场,均摇头。
张太雷:“我们举手表决。”
几十双手齐刷刷举起来。
张太雷:“好,一致通过!”

6、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楼临时作战室。
这是公安局靠南面的一间较为宽敞的房间,中间摆放着几张办公桌。
麦铎正用图钉把一张广州市地图朝墙上摁去。

叶挺急冲冲走进来,看到地图,有些惊喜:“找到地图了。”
麦铎回头:“我把消防科墙上的地图扯来了。”
叶挺:“电话呢?”
麦铎:“正在架设,电话局的接线生也找来了。”
叶挺:“好。”
他拿起桌上的一支红蓝铅笔,朝地图前走来。

叶剑英从门外走来:“老总!”
叶挺一回头,立时喜形于色:“剑英同志,你来了,太好了!”
叶剑英感叹道:“可把我找苦了,打听了好几处地方,才知道指挥部设在这里。”
叶挺:“我们也刚开始工作。”
叶剑英;“战况如何?”
叶挺:“基本顺利,但也有几块硬骨头还没啃下来,你来。”
叶剑英走到地图前。
叶挺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指点着:“你看,公安局、省政府、广九车站、观音山、沙河燕塘炮兵团、学兵营、警察所等结束了战斗,应该说我们已占据了大半个广州。进展受阻的主要是这几个地方,第四军军部、第十二师留守处、中央银行、第四军军械库、李济深住宅。此外,河南还未考虑用兵,对江中的外国军舰也暂取守势。”
叶剑英蹙着眉,用手指着地图上第四军军部位置:“这可是一颗大钉子,不拔掉的话,势必影响全局。你看,从这既是珠江南岸敌军向我发动攻击的桥头堡,又可与江中的帝国主义军舰形成犄角之势。更重要的是,作为敌人的主要军事目标,攻克它对暴动有无法替代的政治意义。”
叶挺:“我们已投入了警卫团一个营、军官教导团一个连,还有几百名工人赤卫队员。可是,敌人预先有准备,战斗打响后他们又用大米堆砌了坚固工事,加上前面地形开阔,攻击很难奏效。我们已经伤亡了一百多名同志……”
叶剑英转过头问麦铎:“还有没有战斗部队可调?”
麦铎:“战斗部队绝大部分派出了,但还可组织部分勤杂人员和工人赤卫队员参战。”
叶剑英:“赶快去组织,尽快拿下来!”
麦铎:“是!”
他转身出去了。

7、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后院。
欧阳芙蓉、曾大姐和十多个女兵正在市公安局后院坪里给伤员包扎伤口。

麦铎走过去:“芙蓉。”
欧阳芙蓉抬头看了一眼,坚持把包扎伤员的纱布扎好结,这才跑过来:“什么事?”
麦铎:“伤员都包扎好了吗?”
欧阳芙蓉:“差不多了。”
麦铎:“现在第四军军部战斗吃紧,急需支援,但我手中已无人手可派。这样,你带人前往增援。”
欧阳芙蓉:“好!”
欧阳芙蓉转身喊道:“同志们,拿起武器集合了。”
女兵们迅速放下手中的活计,提着武器排成了一排,曾大姐排在队首。
欧阳芙蓉:“大姐,你就留在这里吧。”
曾大姐摇摇头:“不,我和你们一起去。”
欧阳芙蓉有些犹豫:“这……”
曾大姐:“下命令吧!”
欧阳芙蓉:“立正——向右转——跑步走!”
队伍朝外跑去。
欧阳芙蓉正准备跟上去,麦铎叫了她一声:“芙蓉。”
欧阳芙蓉回首看着他。
麦铎愣了一会,才说道:“注意安全,多保重!”
欧阳芙蓉也愣了一下,突然,她跑到麦铎面前,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跟队伍跑去。
麦铎目送着她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这才大步朝前走去。

8、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楼临时作战室。
叶挺和叶剑英的目光仍凝聚在地图上。
叶剑英看了叶挺一眼:“军械库仅一个排的兵力,为什么也没拿下来?”
叶挺:“没协调好。攻打军械库的是警卫团一个连,刚运动到文德路,其它地方就打响了,守敌有了准备,加上军械库枪械、弹药充足,他们用五六挺机枪封锁了大门。”
叶剑英叹口气:“怎么不早一点通知我?我手中总有几张用得上的牌。对了,通没通知黄埔军校教导营?”
叶挺摇摇头。
叶剑英:“嗨!”
叶挺:“我也是昨天午后才赶到广州的,千头万绪,有点不知从何着手。”
叶剑英和叶挺对视一眼,便是说不清的复杂内涵。

9、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门口。
梁思钊站在公安局一侧,正指挥几个工人赤卫队员往公安局大楼前挂横幅。
横幅上几个大字:“中华广州苏维埃政府。”
梁思钊左右瞄瞄,指着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再拉上一点,拉上一点!”

麦铎从后院出来:“阿钊。”
梁思钊:“阿铎,你来看看,够不够气派?”
麦铎仰脸一看:“够气派。对了,这笔字谁的?这么大气。”
梁思钊:“不是文雍,就是鹤平的。”
麦铎:“难怪。对了,阿钊,你能不能迅速组织部分工人赤卫队队员?”
梁思钊看着他:“怎么?”
麦铎:“第四军军部尚未攻下来,拖下去对我不利,急需援兵!”
梁思钊:“人手不成问题。好多工人要求参加赤卫队,缺少的就是武器。”
麦铎利落地:“我把收缴的武器全部拉过来,人员由你组织。”
梁思钊:“好,我给他们发枪,来一个,发一个,有二三十个人就编成一组,直接开到长堤去。”
麦铎:“好,我去调枪。”

10、时间接上。广州海幢寺。第五军军部办公室。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房子,里面仅摆着几张办公桌、几把凳子,显得空空荡荡的。
张发奎、黄琪翔、邹敏初三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间屋子里。
黄琪翔、邹敏初坐在一角,两人都是衣冠不整。
张发奎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脸上写满焦灼。
他转到门边叫道:“值班员。”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门口走进来:“张总指挥,有何吩咐?”
张发奎:“李军长他……”
军官模样的人:“我已派人通知李军长去了。”
张发奎便摆了摆手。
军官模样的人又退了出去。

正在这时,陈公博和梁思源闯了进来,两人的样子也是狼狈不堪,梁思源的衣袖还湿了一长截。
看到张发奎,陈公博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你们了。”
张发奎:“公博先生,你们怎么过来的?”
陈公博:“别说了,九死一生,九死一生!”
张发奎:“情况怎么样?”
陈公博:“够呛!满城都开了锅。”
张发奎“唉”的一声长叹。
陈公博:“我们要赶快组织平息叛乱才行。”
张发奎:“这不正等李福林来商量办法。”
陈公博:“他人呢?”
张发奎:“到大塘乡下过夜去了。”
陈公博“嗨”了一声。

11、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院子中。
太阳已从东方升起,灿红的阳光柔和地洒照下来。
公安局楼顶上高擎着红旗十分鲜艳夺目。

院子中已摆开两张桌子,旁边堆了一大堆枪,还有几个装满银元的柳条筐子。
梁思钊、李二姑等人正在给一大群工人赤卫队员发枪、发银元。
工人赤卫队员你挤我拥,嚷成一片——
“梁委员,给我一支,给我一支。”
“李二姑,我们赤卫队有十七个人,要十七支,十七支。”
……
梁思钊满头大汗:“大家别急,别急,排好队,枪有的是,保证你们人手一支。”
行动前找李二姑要手榴弹的工人赤卫队员已在领枪的队伍中,他挤到李二姑面前,嬉皮笑脸的:“二姑,帮我选一支靓一点的。”
李二姑眼一瞪:“你怎么答应我的?”
工人赤卫队员一愣,随即一拍脑袋:“我正要找你邀功呢,吴大哥早救出来了,我们要他在家养伤,他还不干,正张罗着给大家煮粥,你看。”
工人赤卫队员朝墙角处一指。
李二姑睨了一眼,果然,胸前捆扎着绷带的吴老板正指挥几个工人在墙角支砌锅灶。
她一笑,拿了一支崭新的三八大盖枪递给他。
工人赤卫队员拿着枪喜笑颜开,正准备朝外走去,李二姑又一把拉住他:“还有两块钱。”
工人赤卫队员笑脸嘻嘻:“我不要,我是来领枪打仗的,不要钱!”
李二姑:“这是苏维埃政府发给大家的茶水零用钱,还是拿着吧。”
工人赤卫队员边说边朝外走去:“苏维埃政府刚成立,筹钱困难,留着用在别的地方吧。”
周围的工人赤卫队员都说:“对啊,我们不要钱。”
有几个领了钱的工人赤卫队员又退回来,把钱放在桌上。
李二姑:“唉,唉 ,你们……”
领了枪的工人赤卫队员高高兴兴扛着枪走了。

钿儿从外面走进来,正看到了热闹的这一幕。
她挤进去:“二姑,钊哥。”
李二姑:“是钿姑娘。”
梁思钊看见钿儿,眼睛一亮,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钿儿,你来得正好,帮一下忙。”
钿儿:“好的。”
她绕过去,帮着从枪堆中拿枪递给梁思钊。
梁思钊风风火火从她手中接过枪转递给工人赤卫队员,一不小心,那把小罗扇从口袋中掉出来了。
钿儿看到小罗扇,不禁一愣。
梁思钊脸一红,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钿儿连忙转过身去拿枪。
梁思钊飞快地弯腰,捡起小罗扇塞在口袋中。
他又偷偷睨了一眼钿儿,见无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12、白日。广州海幢寺。第五军军部办公室外回廊。
一个身背匣子枪的侍卫一溜小跑跑到军部办公室门口,立正站好,大声道:“李军长到!”
办公室里人都蹭地站起来。
张发奎想了想,又坐了下去。
陈公博和邹敏初、梁思源早迎了出去。
黄琪翔坐也不是,迎也不是,便是犹犹豫豫的表情。
张发奎冲他呶呶嘴。
黄琪翔遂慢吞吞朝门外迎去。

一身戎装的李福林走到了办公室前的台阶上。
陈公博远远地抱着拳:“福林兄,可把你盼回来了。”
李福林象征性抱抱拳:“公博先生、思源兄、敏初兄,好,好。哦,黄军长也来了。”
黄琪翔勉强笑着点点头。
陈公博迫不及待:“福林兄……”
李福林截断他的话:“公博先生,进屋谈。”
李福林率先朝办公室走去。

13、时间接上。广州大德路。小屋子中。
这是一间隐秘的小屋子,窗帘拉着,门关着。
邹汉标和十多个机器工会的打手团团围坐在警察队长的周围。
警察队长敞衣露怀,头上缠着纱布带,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眼中透出凶光。
警察队长:“你们就这么几条人?”
邹汉标:“都被他们打散了,他们几百人攻打我们工会总部,后来还调来了部队,我们吃不住劲,一部分逃到河南去了,其余的也是四分五裂。他们还穷追不舍,雷公追精一样,追得我们团团转。”
警察队长:“还不一个鸟样,我要不是跑得快,这条小命早送给他们了!”
邹汉标:“队长,我们怎么办?”
警察队长咬着牙:“以牙还牙!”
邹汉标:“可是,我们就这么几条人……”
警察队长:“不怕,我们找偏僻的地方,瞅准那些暴乱头子猛打猛杀!”

14、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中,只剩下恽代英、陈鹤平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恽代英正在一角伏案疾书。
陈鹤平正在书写大字横幅,铺在大办公桌的长条幅上隐约可见“广东工农兵拥护苏维埃政府大会”的字样。
恽代英已书写完,站起来边收拾书写材料边问:“鹤平,会议通知发出去了吗?”
陈鹤平:“早发出了,太雷、荣臻他们正布置会场。”
恽代英:“我去一趟,广州苏维埃宣言必须赶在大会上发布,先要请太雷同志过目。”
陈鹤平:“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坐镇。”
恽代英:“也好,我先在这里整理苏维埃会议记录,在大会前赶过来。”
恽代英把手中的材料放在陈鹤平面前桌上,点了点:“千万别忘了。”
陈鹤平:“放心吧。”

15、时间接上。广州海幢寺。第五军军部办公室。
李福林走进办公室大门。
张发奎这才不急不慢地站起来。
李福林:“原来张总指挥也在此。”
张发奎:“李军长,发奎无能,逃到你的地头上躲难来了。”
李福林听出了他话里的“骨头”,嘿嘿一笑:“张总指挥快别这么说。对了,请坐,都请坐。”
一行人陆续坐下去。
李福林摘下帽子递给侍卫,目光却看着张发奎:“不知张总指挥有何打算?”
张发奎:“想来情况你都知道了,当务之急是平叛。”
李福林点点头,问:“从何着手?”
张发奎:“不知李军长短时间能集中多少部队?”
李福林:“这个么……两个团吧。”
黄琪翔摇摇头:“太少,无济于事。”
李福林的眉头蹙起来,看着黄琪翔不客气地:“黄军长,若不是你容共的话,岂会出现今天这个狼狈局面?”
黄琪翔气得脸通红:“你……”
李福林:“难道我还冤枉了你?”
黄琪翔愤怒地瞪着他。
张发奎摆摆手:“好了,这事琪翔虽然有责任,我也脱不了干系,但现在还不是论短长的时候,我们要合力对付叛军才是。”
陈公博:“对,对,福林兄,我们现在是同船过渡,力得往一处使才行。”
李福林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张发奎:“李军长,我想请你尽快把部队集结起来,我们也尽快调回我们的部队。另外,还请李军长借给我们一个指挥场所。”
李福林:“这里行不行?”
张发奎:“当然,但缺少一部电台。”
李福林苦笑道:“我要有电台的话,他们也就不要驱车几十里去找我了。”
黄琪翔黑着脸:“没有电台怎么实施指挥?”
李福林瞪了他一眼,恼怒地朝外走去。

16、时间接上。广州大德路。小屋子中。
门“吱呀”一声,一个打手从门缝中钻进来。
邹汉标问:“看到什么了?”
打手:“乱套了,到处都是标语传单,到处都是乱窜的赤匪和市民,连老头子、老太太、小孩子都出来了,像过节一样。”
邹汉标:“他妈的!还看到什么了?”
打手:“公安局被他们占领当老巢了。”
邹汉标:“哦?”
打手:“人来人往的,唱大戏一样。院子中堆了一大堆枪支和几筐银洋,好多‘红带友’在领枪、领钱。”
邹汉标盯着他:“怎么领?”
打手:“戴着红领带,直接去领就是了。”
邹汉标:“不要登记核对、签名画押?”
打手摇头:“不要。”
邹汉标一拍大腿:“我们也去领!”
警察队长:“对啊,领了他们的枪,再来打他们,最他妈过瘾!”
邹汉标和几个打手笑逐颜开。
警察队长双眼一转:“还有,他们造声势,我们也造声势,说张总指挥马上要打回来了,要血洗广州!”
邹汉标频频点头。

17、时间接上。广州海幢寺。第五军军部办
张发奎和黄琪翔对视了一眼,一种无奈的神情。
陈公博站起来,转了一个圈:“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联络?”
张发奎叹口气:“看来,只有找洋人帮忙了。”
陈公博:“思源兄和洋人交道多,看来得请他跑一趟了。”
梁思源还坐在那里发懵。
陈公博:“思源兄、思源兄!”
梁思源被惊醒:“哦?”
陈公博:“思源兄,我们要发电报调动部队平叛,得借用洋人的电报机,你和洋人熟,得你跑一趟才行。”
梁思源咬牙切齿:“只要能把他们剿灭,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
张发奎:“好!我们立即起草电文,琪翔你记录一下。”
黄琪翔拿了纸笔坐到桌前。
张发奎站起来,边踱步边口授命令——
第二方面军各部:
一、11日共逆乘省城空虚,纠集工人暴动,纵火焚劫,我海陆空军现扼守河南南石头一带。
二、我军为迅速肃清广州共逆,决将东江交陈军长枢铭接防,西江固守肇庆,南部固守江门、单水口一带。
三、我军各部队之移动如下……
黄琪翔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

18、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作战室。
桌上的电话“丁零零”响起来。
叶剑英拿起电话:“喂,我是叶剑英。”
叶剑英拿着话筒听了一会,说道:“你稍等一会。”
他捂着话筒,把目光转向叶挺:“中央银行还没有攻下来,主要是有铁门做屏障,斜对面还有机器工会的一个据点,他们用机枪封锁了马路,进攻队伍无法前进。”
叶挺看着麦铎:“我们不是缴获了几十门大炮么?能不能调过来?”
麦铎:“从薛岳留守处缴获的三门迫击炮很快可以投入使用,沙河炮兵团缴获的二十多门大炮要费周折一些,主要是运输问题。”
叶挺:“把目前能调动的卡车都调动起来,拖一门算一门。”
麦铎:“是!”
他出门朝外跑去。
叶剑英:“那我告诉他们了?”
叶挺点点头。
叶剑英拿开捂在话筒上的手:“你们再坚持一会,千万不能松劲,我们已派火力支援,听清楚了吗?我们已派火力支援!”
叶剑英放下话筒。
叶挺:“攻下中央银行以后,立即把大炮转向四军军部方向。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敌人可能已经在组织反扑,局势正在朝我们不利的方向逆转。”
叶剑英点点头:“我也有同感。”
桌上的电话铃又“丁零零”响起来。

19、时间接上。广州海幢寺。第五军军部办公室。
黄琪翔把记录的电文递给张发奎。
张发奎扫了一眼,飞快地签上名,递给梁思源:“思源兄……”
梁思源蹭地站起来:“我立马去!”
他拿着电文急匆匆朝外走去。
张发奎看着黄琪翔:“我们还要尽快找到冯肇铭,让他赶紧派舰艇来,我们上船去指挥。哼,我不信几个赤佬能翻天!”

20、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前的街道上。
市公安局前的街道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战利品:马匹、粮食、小汽车、大卡车……
在公安局斜对面的小巷口,邹汉标带着虾仔和十多个机器工会的打手正躲在装粮食的麻包后面。
他们的脖子上都系着红领带。
邹汉标从麻包后探出半边脸来。

一个机器工会的打手扛着枪从公安局大门出来,悠晃几下突然加快脚步,径直朝邹汉标他们藏身的地方跑来。
邹汉标急切地:“领到啦?”
打手把手中的汉阳造往前一伸:“领到了!”
邹汉标:“有没有盘问你?”
打手:“半个字也没问!”
邹汉标:“太好了,上!”
十多个机器工会的打手大摇大摆地朝公安局大门走去。

21、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院子中。
公安局院子中的枪支已领走了大半。
领取枪支的人赤卫队员仍然络绎不绝。
十多个机器工会的打手也混杂其中。

梁思钊、李二姑、钿儿等已是挥汗如雨。
钿儿拿起一支枪递给梁思钊。
梁思钊头也不抬地递给一个机器工会的打手。
钿儿的目光在打手脸上停留了一瞬,便有了一个印象,转身过去仍在琢磨,手中的动作几乎停了下来。
梁思钊催促道:“钿儿,快一点。”
钿儿突然想起来了“吴记粥店”那一幕,猛地转身:“坏人!他是坏人!”
梁思钊懵懵懂懂地:“谁是坏人?谁呀?”
钿儿指着已走到大门口的打手:“那个人,那个人!”
李二姑的目光落在打手的背影上,立马认出来了:“没错,那是机器工会的打手!”

机器工会的几个打手闻声撒腿就跑。
梁思钊十分愤怒:“这群王八蛋,又来捣乱,我非把他们宰了不可!”
梁思钊随手捡了一支汉阳造,追了过去。
钿儿:“钊哥,钊哥,小心!”
梁思钊头也没回:“没事。”
几个工人赤卫队员跟着追了过去。

22、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前街道上。
几个机器工会的打手扛着枪在街道上狂奔。
梁思钊在后面猛追:“站住!给我站住!”

机器工会的打手拐进了小巷中。
梁思钊和几个工人赤卫队员紧追不舍。

23、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小巷中。
邹汉标躲在小巷拐角处,架枪瞄准。
梁思钊进入了枪口视线中,身影越来越清晰。
邹汉标的手指朝扳机扣去。
突然,梁思钊身后,又出现了四五个工人赤卫队员的身影。
邹汉标咬牙切齿:“便宜了你!”
他拖着枪,和几个打手朝前跑去。

梁思钊和几个工人赤卫队员追到小巷转弯处,巷中已是空空荡荡。

24、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院子中。
陈鹤平抱着一大捆标语纸和卷叠起来的横幅从办公大楼出来。

钿儿在大门口朝街道上张望。
陈鹤平看到钿儿:“钿儿,你怎么来了?”
钿儿回头,惊喜地:“平哥,原来你也在这里。”
陈鹤平:“你在那儿看什么?”
钿儿:“几个坏蛋混水摸鱼,冒称工人来领枪,钊哥追过去了。”
陈鹤平:“哦?”

梁思钊和几个工人赤卫队员从小巷方向走了过来。
陈鹤平问:“怎么回事?”
梁思钊仍十分生气:“又是机器工会那伙人!”
陈鹤平:“暂时放他们一马,拥护苏维埃的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得赶紧赶过去。”
梁思钊:“你先走,我马上赶过来。”
钿儿:“我也去。”
陈鹤平:“走吧。”
钿儿对李二姑:“二姑,我跟平哥走了。”
李二姑:“去吧。”
钿儿接过陈鹤平手中的横幅,和陈鹤平朝外走去。

梁思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25、时间接上。广州第一公园。
第一公园广场上人声鼎沸。
工人赤卫队员们有的在贴标语、有的在搬运木头、有的在搭架会议主席台……
张太雷在台前边指挥边动员:“同志们,加油干呀,今天的这个会非常重要,全世界的无产阶级也在看着我们!”
一个正在挥锤砸钉的工人赤卫队员侧过头来问:“总指挥同志,你说全世界都能很快知道我们的胜利消息?”
张太雷:“当然!”

梅若雨出现张太雷的身后:“张总指挥。”
张太雷一回头:“你是……”
梅若雨:“我是香港东方通讯社记者梅若雨。”
张太雷:“哦?”
梅若雨伸出手:“我有几个问题想直接采访总指挥。”
张太雷和她握了一下手,爽快地:“请。”
梅若雨掏出采访本:“请问总指挥,你们这次发动的广州事变和张发奎他们发动的广州事变有何不同?”
张太雷:“我要给你更正的是,我们在广州发动的是工农暴动,而非张发奎他们狗咬狗式的事变!我们完全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行动,同时正式成立了工农兵做主的革命的苏维埃政权。这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建立的第一个城市苏维埃政权。”
梅若雨边记录边提问:“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张太雷用极富感染力的语气:“打倒反革命的国民党!打倒屠杀工农的反动军阀!打倒凌辱我们的帝国主义!实现农民耕有田、工人食有米,予民众以和平!”
梅若雨飞快地在采访本上记录着。

26、时间接上。广州河南士敏土厂。珠江边。
张发奎站在江边的土台上,正端着望远镜朝对岸的四军军部方向观望。
黄琪翔、陈公博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土台周围,还有七八个警戒的士兵。

长堤的四军军部依然鏖战正酣。
不时有白烟腾起。
枪炮声不绝于耳。

张发奎一动不动地端着望远镜。
他的脸肌不时地抽搐着。

27、时间接上。广州第一公园。
梅若雨记录后一段后,发问:“可是,我也看到了一些极不利于你们的说法?”
张太雷看了她一眼:“有何说法?源自何处?”
梅若雨:“今晨我在沙面租界看到了英国《伦敦时报》记者赶写的号外,报道了昨夜之见闻。其中特别提到你们在实施恐怖政策。主要指你们占领市区后,四处纵火,随意抢劫,商店民户,一律闭门;肆意杀人强奸,名流商贾、老幼妇孺皆不能免,遇有穿长衫者,即视为土豪劣绅而杀戮,尤其是青年妇女和女学生,稍有姿色者多被奸杀。”
张太雷:“你以为是事实吗?”
梅若雨:“未能亲眼目睹。”
张太雷:“你以为会是事实吗?”
梅若雨:“这个……”
张太雷:“那么,我再问一句,梅小姐这么漂亮,采访中可曾遇到杀戮强奸的革命军人和工人赤卫队员?”
梅若雨笑了。
张太雷:“谎言终究是谎言!反革命及帝国主义列强为达到他们卑劣的目的,不惜编织谎言、罗列罪名,正说明他们黔驴技穷,事实终归是掩盖不了的!我希望梅小姐以记者的良知,告诉世人一个真实的广州,一个红色的革命工农的广州!”
梅若雨点点头:“我会的。”
张太雷:“有时间,你可到我们战斗的前线多去看看,你越深入的话,越会被革命的热情所感染。”
梅若雨收起采访本:“好,谢谢你接受我来采访。”

28、时间接上。广州河南士敏土厂。珠江边。
张发奎的副官一路小跑过来,大声地:“报告。”
张发奎又观察了一会,才慢慢放下望远镜,看着副官:“怎么样?”
副官:“报告总指挥,海军‘宝壁’、‘江大’两艘炮舰已经开过来,另外,新编第二师三团团长莫雄已派人与我联络,他们团除一个营留守陈家祠团部外,其余两个营已到石井兵工厂领取了弹药,正沿广花公路搜索前进,准备向观音山发动攻击。”
张发奎:“太好了!告诉他们,第一个攻上观音山者,赏大洋千块,余者也一律重奖!”
副官:“是!”

江中,“宝壁”号炮舰开过来,抵近了简易码头。
张发奎手一挥:“走!”
一行人朝军舰走去。

29、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作战室。
叶剑英手拿话筒,惊愕地:“什么?军舰?是国民党的还是外国的?”
叶挺、麦铎都回过头来看着他。
叶剑英:“把炮拉过去,轰它几炮,把它赶跑!”
叶剑英放下话筒,对叶挺和麦铎:“敌人两艘军舰越江而来,快逼近长堤了。”
叶挺蹙着眉:“他们竟这样有恃无恐?”

30、时间接上。广州珠江。“宝壁”号军舰上。
“宝壁”号军舰离长堤四军军部仅数十丈之遥。
长堤上攻击四军军部的官兵和工人赤卫队们的面孔都十分清晰了。
张发奎、黄琪翔、陈公博等人都站在甲板上。
张发奎十分兴奋:“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打!”

军舰上机枪大炮齐发。

31、时间接上。广州长堤。
子弹打在长堤的堤坡及马路上“哧哧”作响。
几发炮弹落在马路中央,腾起巨大的烟雾。

几个工人赤卫队员和士兵倒下了。
欧阳芙蓉、曾大姐和几个女兵冒着炮火冲上去,把受伤的士兵和工人赤卫队员抬到隐蔽处,进行紧张的战场救护。

两辆拖着大炮的大卡车从西面驶过来。
从卡车跳下来十多个士兵,推炮的推炮,取炮弹的取炮弹,动作十分紧张。

炮很快架好了,瞄准了江中的军舰。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打!”
炮手拉栓,几股白烟一冒。

32、时间接上。广州珠江。“宝壁”号军舰上。
张发奎仍十分亢奋,手舞足蹈:“打!打!”

几发炮弹相继落在“宝壁”号军舰周围,溅起冲天水柱。
张发奎一下傻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陈公博也是脸色发白。
黄琪翔:“叛军有大炮。”
张发奎:“快,快,快叫他们打转。”

一个水兵拼命转动舵盘。
军舰开始往回开。
一个海军军官把张发奎他们带到船舱中。
张发奎惊魂未定:“他们……他们怎么会有大炮?”
黄琪翔:“可能是缴了燕岭炮兵团的械,要不,是炮兵团也反了。”
张发奎痛心疾首:“那可是北伐时我在河南缴回去的宝贝啊!”

33、时间接上。第一公园。
公园的会议主席台已搭好。
两个工人赤卫队员正搭着楼梯悬挂陈鹤平书写的横幅。
陈鹤平站在台前指挥悬挂。
张太雷和聂荣臻站在一侧阅读会议材料。
钿儿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分发标语旗。
开会的群众正络绎不绝朝公园拥来。

突然,距公园不远的北面观音山方向传来了十分激烈的枪声。
张太雷和聂荣臻都是一愣。
他们对视一眼,脸上写满疑惑。

34、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作战室。
叶剑英拿着电话话筒,脸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听下去,叶剑英脸上是一种严峻了,他说:“你们不要自乱阵脚,准备组织反击!”
他放下话筒,看着叶挺:“观音山失守了,参加暴动的警卫团一营二连突然叛变,配合敌新编二师三团约一个营的兵力占领了观音山。另外,还有一个营的兵力绕道小北门,正向第一公园窜来!”
叶挺的脸上蒙着一层霜一样:“观音山关系到全城命脉,绝不能失守!”
叶剑英问麦铎:“教导团能组织多少部队?”
麦铎:“约一个营。攻打中央银行的战斗已结束,原拟转攻四军军部,可立即改向观音山。”
叶挺摇头:“不够,把攻打四军军部的主力也抽调出来,只留小部牵制。另外,抽调部分炮兵增援。”
叶剑英:“还是只能从攻打四军军部方向抽调。天字码头方向的炮兵,要对付美英军舰,没有大炮绝对不行。”
叶挺点点头,转向麦铎:“你立即亲自带队反攻,一定要夺回观音山,这是死命令!不然的话,提头来见我!”
麦铎双腿一并:“是!”
他敬了个军礼,转身朝外跑去。
叶挺看着叶剑英:“公园方向,请荣臻他们组织反击,把附近分散的部队全部集结起来,另请文雍、鹤平他们迅速组织工人赤卫队驰援,绝不能让他们进入市区!”
叶剑英快步走到电话机旁拿起了话筒。

35、时间接上。广州长堤。第四军军部前。
从四军军部射过来的子弹雨点般打在马路上。
欧阳芙蓉伏在堤坡外的一个土坎上,正瞄准军部里的敌人射击。
“乒”的一枪,一个从麻包后露出的半截头打趴了。

麦铎弓身跑过来,俯在欧阳芙蓉身旁:“芙蓉。”
欧阳芙蓉侧头一看,满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麦铎:“我马上要率大部驰援观音山,这里只留少部分部队,由你负责指挥。”
欧阳芙蓉:“我?”
麦铎:“你!你们的主要任务是牵制敌人军部。我估计对岸的敌人很可能配合观音山的战斗发动攻击,你们要坚决击退敌人反扑,至死也不能让他们撕开口子!”
欧阳芙蓉:“放心吧!”
麦铎弓起身来,大喊道:“除一连一排和女生队外,其他同志跟我来!”
他带头朝一侧跑去。
其他人也陆续撤出战场跟了过去。

36、时间接上。广州第一公园。
聂荣臻、陈鹤平表情严肃地看着张太雷。
张太雷:“会明天再开不迟,抗击敌人要紧!”
聂荣臻:“我和鹤平带人去丰宁路口,阻止敌人的攻势!”
张太雷:“好!”

张太雷转身跳上主席台:“同志们,敌人向我们发动了进攻,我们先要打退敌人的进攻,拥护苏维埃大会延至明天再开。大家有枪的拿枪,有手榴弹的拿手榴弹,出发!”
聂荣臻一招手:“走!”
他和陈鹤平带着大队人马跑步前进。

钿儿跟在陈鹤平身后不远的地方跑着。
陈鹤平回首指挥队伍时看到她,眉一蹙:“钿儿,你别去。”
钿儿:“为什么?”
陈鹤平:“这是打仗!”
钿儿:“我不怕!”
陈鹤平:“你不能去添乱!”
钿儿委屈的噘着嘴,但还是打住了脚步。
陈鹤平转身朝前跑去。

37、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脚路口。
树阴遮掩的观音山路口,熊国文正指挥部队工人赤卫队员占领进攻出发阵地。

几辆拖着大炮的卡车开了过来。
麦铎从驾驶室跳出来。
麦铎:“情况怎么样?”
熊国文:“我们正准备发动攻击。”
麦铎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坪地:“先把炮架起来,轰它几炮,我们以炮声为号发动攻击,趁敌人立足未稳,夺回观音山!”

《羊城风暴》第十八集

1、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与丰宁路、长庚路交汇的路口。
聂荣臻、陈鹤平带领大队工人赤卫队员和少量士兵赶到了惠爱路与丰宁路、长庚路交汇的丁字路口。
聂荣臻:“快,构筑简易工事。”
工人赤卫队员和士兵们有的搬麻袋,有的搬桌凳,迅速在街中构筑了一道简易防御工事。

有人喊:“敌人来了。”
果然,一大队敌人从斜对面的小巷中冒头,朝路口方向跑来。
聂荣臻:“快,快,隐蔽好,听我的命令再开枪。”
工人赤卫队员和士兵都卧倒,借简易防御工事架枪瞄准。
正中央一挺机枪,弹膛披挂着一串长长的子弹。
聂荣臻伏在机枪旁边,端着匣子枪瞄准路口方向。

大队敌人越来越近,正肆无忌惮地沿街道跑过来。
聂荣臻瞄准跑在最前面敌人,毅然开枪:“打!”
机枪、步枪一齐开火。
敌人被扫倒了一大片。
他们有的赶紧趴在地下,有的朝骑楼走廊滚去,开始依凭地形还击。
战斗呈对峙状态。

2、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顶上。
“轰隆隆”,几发炮弹在山顶阵地上爆炸开来。

冲锋号“滴滴滴”地吹响了。
麦铎振臂一呼:“同志们,冲啊!”
攻击部队和工人赤卫队如潮水一般朝山顶的敌人发动了攻击!

弹雨纷飞,子弹打在冲锋部队两侧的树枝、树叶上,细皮碎叶纷纷溅落。
冲在最前面的擎旗的士兵被打倒了,另外一个士兵又接过旗杆继续冲锋。

遮天蔽日的硝烟笼罩在观音山的上空。
激烈的厮杀声震天动地。

3、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钿儿妈、麦铃、麦鑫、大嫂、麦苗在正厅里。
钿儿妈坐在藤椅上,双目微闭,捻动着手中的佛珠。
麦铃斜倚在沙发上,显得十分憔悴。
麦鑫双手抱胸,忧心忡忡的样子。
麦苗在一旁玩耍。
都不吱声,屋里很静。
钿儿妈站起身来。
麦铃:“妈,这是您的六十大寿……”
钿儿妈:“不要再说了。”
麦鑫:“这……”
钿儿妈看了他们一眼,叹口气,朝里屋走去。
不一会,“梆梆梆”的木鱼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4、黄昏。广州观音山。山顶阵地上。
一面被硝烟熏黑了的红旗飘扬在观音山顶。
山头阵地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枪支,燃烧的杂物,弥漫的硝烟……
残阳夕照,有一种浓血重抹的色彩。

夕阳把麦铎竖立的身影拉得很长。
夕阳也映照着他满面烟尘的脸庞。

他脖子上系着的那条已发白的红领带轻轻飘动着。

5、夜晚。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作战室。
聂荣臻大步走进公安局大楼,来到临时作战室。
叶挺和叶剑英站起来。
叶挺:“荣臻,情况怎么样?”
聂荣臻端起桌上的一个大水杯,一口气把杯中的水喝完,抹了下嘴才说:“进攻第一公园的敌人打退了,我留下少量部队和工人赤卫队警戒外,其他都增援观音山去了。只要这个制高点还在我们手中,市区所受的威胁就要小得多。”
叶挺点点头,又问:“你那里还有多少机动兵力可调?”
聂荣臻摇摇头:“只剩一些主动参战的工人,连枪都不知如何使。”
叶剑英:“现在教导团、警卫团的兵力也全部投入使用了,好多还在东挪西用,救火一样赶场子。”
叶挺叹口气:“仗是越来越难打了。明天,敌人的反攻会达到高峰,西江的、韶关的援兵都会陆续抵达。而我们,却已是无兵可调的境地。”
叶剑英:“黄埔军校教导营呢?”
叶挺:“听说行动起来了,正朝市区赶来,但就目前形势来说,远水难解近渴。”
聂荣臻:“有没有可能撤出广州?”
叶挺看着他,似有说不出的苦衷。
聂荣臻:“我去找太雷同志,争取开个会,研究一下对策。”

6、时间接上。广州珠江。“宝壁”舰舰舱中。
张发奎、黄琪翔、李福林、陈公博、梁思源、朱晖日等端坐舰舱中。
他们的面前,悬挂着一幅军用地图。
黄琪翔站起来,走到军用地图前,拿起一根指挥杆,边指着地图边介绍:“我们的情况是这样的——李军长之周定宽、陆满两团,正由粤汉铁路南下,明晨可抵广州市之北;李军长之潘枝团,正由水路返回,今晚可抵珠江南岸;张总指挥第二方面军之薛岳部,亦正由公益、江门火速回师,最晚明日午后可达省河;加上已投入战斗的莫雄团,总兵力可达一万人。此外,还有机器工会千余人已集中珠江南岸,可协助我们作战……”

7、时产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会议室。
公安局临时会议室里,张太雷、恽代英、杨殷、周文雍、纽曼、叶挺、聂荣臻、叶剑英、陈鹤平、梁思钊、陈郁等十多个人围坐在拼凑的会议桌前。
大家一个个面带倦容。
李二姑端着一大筐包子进来,放在会议桌中央:“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早饿了吧,来,先吃一点。”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
张太雷笑了:“来,先瓜分它,边吃边开会。”
他率先拿了两个。
十几只手陆续伸进筐子中,把包子拿了个干干净净。
张太雷狼吞虎咽吃了一个包子,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抹了抹嘴:“同志们,我们在广州的暴动已取得了伟大胜利,但我们也还面临着很大的危险,敌人还会向我们发动疯狂进攻。我们现在把大家紧急召集在一起,要讨论的是如何扩大我们的胜利成果!”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叶挺身上:“叶挺同志,请你先谈谈军事形势和意见?”
叶挺把口中咀嚼的包子咽下去:“从我们现在面临的形势看,前景却并不容乐观。”
叶挺的话如巨石击潭,溅起了不小的浪花,会场上一阵骚动。
一直陪伴纽曼的西服男子正紧张地在给纽曼翻译。

8、时间接上。广州珠江。“宝壁”舰舰舱中。
张发奎看着李福林:“李军长,我意明晨即发动攻击,珠江南岸部队分两路强渡珠江,一路由猎德路向东门进攻,一路由正面向天字码头逼近;北面莫雄部继续向观音山攻击,待韶关部队至,越过观音山向吉祥路扩展。总之要让叛军没有喘息之机。一待部队全部赶至,即发动总攻,收复广州!”
李福林:“薛岳部能按时赶到吗?”
张发奎:“应无问题,电令是由思源兄去英国人那里用明码电报发出去的。”
梁思源点点头。
李福林:“好吧。”

军舰在江中游弋着。
长堤方向,依旧火光闪动,枪声不绝于耳。

9、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会议室。
叶挺继续道:“由于暴动仓促,我们未能擒获张发奎、黄琪翔等敌军首脑,他们的出逃,势必对我们今后的行动产生重大影响。我估计,他们现在正调兵遣将,回师广州,粗略计算,西江、东江、北江可调兵力不少于五个师,且均可在明后两天抵广州附近。我们马上将面临着巨大的军事压力。”
大家的目光都凝集在他身上。
恽代英:“那依你之见,我们如何应对?”
叶挺毅然地:“撤离广州!趁敌人还未完成部署,把缴获的大量武器弹药武装工人赤卫队员,尽快扩充队伍,尽快撤离广州,越快越好!”
张太雷:“可是……”
聂荣臻:“我认为叶挺同志的意见是对的,撤离广州,避敌锋芒,把暴动队伍拉到海陆丰去,和彭湃同志会合,依托他们建立海陆丰革命根据地,开展长期斗争!”
西装男子几乎是不停口给纽曼翻译,纽曼脸上已是阴云密布,突然,他咆哮起来,叽叽呱呱一串俄语。
西服男子给他翻译:“怎么能撤退?你们懂不懂列宁主义的要求?防御和撤退是暴动的死敌!暴动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
纽曼的脸涨得通红,但口中仍连珠炮似的。
西服男子有些跟不上节奏,翻译便有些磕巴:“你们知道十月革命……的彼得格勒暴动吧?那就是最好的榜样!暴动占领了城市,就……就要固守住已经……占领的城市,再打退进犯的敌人,立即召开代表大会,宣布苏维埃政府的成立,这样,广大革命群众乃至白军士兵都会拥护我们,革命才会胜利!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以彼得格勒暴动为榜样,马上向市内残存的敌人进攻、进攻!马上召开工农兵代表大会,宣布苏维埃政纲以争取群众乃至争取白军士兵!”
说到激动处,纽曼脸胀行通红。
西服男子胆怯地看了场上一眼,回避大家的目光,但还是翻译出来:“你们要把部队撤出广州,拉到乡下去,到底是想干什么?是想背叛革命吗?是想去当土匪吗?”
叶挺气得双眼冒火,拳头紧捏着,指关节“咔咔”作响。
会议室一片静谧。
张太雷开口打破静谧:“我也不同意马上撤退。我们不能光从军事的角度考虑问题,也要从政治意义的角度来衡量,要看到广州苏维埃政权对于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产生的重大影响。”
叶剑英:“这样的话,我们的代价就太大了,要付出巨大的牺牲……”

10、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堤坡外。
四军军部方向已是沉黑一片,但隐约可听到里面的嘻笑打闹和叫骂声。
欧阳芙蓉盯着大门看了一会,低声骂道:“让你神气,看我明天不收拾你们!”
曾大姐在她右侧不远的地方仰面躺着,她挪过去:“大姐。”
曾大姐侧着头冲她无声地笑了一下:“芙蓉,你也休息一下。”
欧阳芙蓉也翻转身子仰面朝天,躺在曾大姐的身侧。

天上,一轮圆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江中,一泓江水在静静地流淌。

欧阳芙蓉:“大姐,你在想什么?”
曾大姐:“好像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欧阳芙蓉:“这……”
两人一时无语。

11、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
斜坡上,麦铎正指挥十多个官兵在往上推炮。
炮重坡陡,官兵们都是气喘吁吁的了。
麦铎:“同志们,加把劲,马上就到山顶了。”

又是“吭哧”、“吭哧”的声音,炮终于推到山顶了。
麦铎解开胸前的衣扣,摘下帽子扇风。
熊国文跟过来,也是气喘吁吁:“你看,炮安在什么地方好?”
麦铎:“你来看。”
麦铎朝左侧一块空坪地走去。
熊国文跟了过去。

12、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堤坡外。
曾大姐和欧阳芙蓉仍仰天躺着,夜色中,两人的眼眸亮晶晶的。
过了一会,曾大姐略略偏头:“芙蓉,大姐求你一件事儿,好不好?”
欧阳芙蓉侧卧身子,看着曾大姐:“大姐,你说吧。”
曾大姐:“万一我……你代我去看看我的孩子。”
欧阳芙蓉急忙:“大姐,快别这么说。”
曾大姐咧嘴一笑:“傻妹子,这有什么?战场对谁都是一样公平的。只是孩子还小,我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欧阳芙蓉:“大姐……”
曾大姐把那个洋铁皮鸭子拿出来,紧了紧链条,平放在手掌中。
洋铁皮鸭子在她掌中蹦了几步。
曾大姐:“芙蓉,我看你和麦团长已是瓜熟蒂落了,不如打完这一仗把婚事办了。”
欧阳芙蓉叹口气:“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曾大姐:“求之不得呢,革命胜利,怀抱美人,多浪漫的事。”
欧阳芙蓉:“大姐,你是想看我的笑话吧?”
曾大姐笑了:“我可说的是真话。”
欧阳芙蓉又爬起来,观察着四军军部大楼方向:“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13、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一侧。
麦铎和熊国文站在一个空坪地的小土坎上,前面山下就是广州城,俯瞰过去,万家灯火,星星点点,若不是偶尔响起的枪声,真还令人难以相信这座城市正置身于纷飞的战火之中。
再延伸过去,是一带亮丽的水线,在夜色中闪光——那就是珠江了。
麦铎指向东南:“你看到没有?江边上,那幢没有灯火的大楼,那就是四军军部。”
熊国文点点头。
麦铎:“明天早上,我们先对准那儿轰它几炮。”
熊国文:“就怕射程不够。”
麦铎:“我已问过操炮手了,够。可惜的是,炮弹都是榴弹和榴雾弹,打人还凑合,对建筑物未必有摧毁力,加上射程又远……”
熊国文:“吓一吓他们也好,张发奎的军舰不也是被炮弹吓回去了么。”
麦铎点点头,又转向西面,指着大北门方向:“你再看,西南是陈家祠,敌人有一个团已在那儿集结;西北,是韶关敌人的增援方向。这也是我们的主要防范方向,恐怕,今后的战斗就要在这个方向展开。”
熊国文:“地形对我们还是极为有利的,遗憾的是,我们已经没有预备队了。”
麦铎:“只好依靠工人赤卫队了。”
熊国文摇摇头:“他们毕竟缺乏战斗经验,不是长久之计。”
麦铎默默点点头,过了一会:“先别考虑这些,告诉大家先把炮安好,再把周围清理一下,要做到调动自如。另外,再派人到指挥部跑一趟,看有什么最新情况。”
熊国文:“好。”
麦铎的目光又在往西的市区方向停留了一会。
夜已经很静了,偶尔有枪声划破寂静。

1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有节奏的“梆梆梆”的木鱼声从里屋传了出来,在静夜中显得特别清脆。

麦铃和钿儿面对面站在大院回廊的阴影里。
麦铃:“钿儿,你都看到了一些什么?”
钿儿有些兴奋:“姐,世界变样了,广州现在是红色的世界,连老头、老婆婆、小孩子都走上了街头,兴高采烈的。”
麦铃默然,良久,她又问:“你都见到了什么人?”
钿儿:“多啦,该见到的都见到了。”
麦铃:“见到阿铎了?”
钿儿:“二哥神气着呢,是堂堂的大团长了,好多仗都是他指挥打的。”
麦铃:“鹤平呢?”
钿儿:“当然!他是广州苏维埃政府的领导人,活跃着啦。”
麦铃一怔:“苏维埃?”
钿儿:“听说就是共产党的意思。”
麦铃痴了,这一瞬,她想到了当年在天字码头远送陈鹤平赴苏联的情景――
天沉沉的,珠江也是沉沉一线。二十岁左右的陈鹤平和麦铃在码头栅栏处面江而立,麦铃身着短衣长裙,陈鹤平穿着黑呢子学生制服,两人都显得青春亮丽,但两人的心情却如天空一样阴沉沉的。
麦铃看了陈鹤平一眼:“为什么非得去苏俄留学?听说那是一个赤色的世界。”
陈鹤平:“我向往的就是赤色。”
麦铃:“可是……”
陈鹤平:“赤色代表着火红、热烈,将来我们也要营造一个赤色的世界!”
麦铃用含泪的目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
钿儿:“明天他们要在第一公园召开万人大会,二哥、平哥、钊哥他们都会去,你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麦铃突然以一种冰冷的口吻道:“不去!也不准你去!”
说完,麦铃转身朝客厅走去。
钿儿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

里屋的木鱼声还在一声声传来。

15、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会议室。
会议仍在进行之中。
张太雷环顾大家一圈:“根据大多数同志的意见,我们明天的作战目标是‘进攻、进攻、再进攻’,明天的作战口令是‘肃清——巩固广州’,这也是我们的决心。为了实现这一决心,总指挥部决定清晨向敌残余据点及河南发动攻击!”
很多人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色彩。
惟叶挺铁青着脸、聂荣臻紧蹙着眉、叶剑英面无表情,与众人的神采格格不入。

16、清晨。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
晨曦初露,树木森林已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山顶阵地上,几尊大炮昂起头来,炮口斜指市区方向。
几个士兵在紧张的操炮、填弹。

麦铎站在一侧不远的地方,凝望着市区方向。
熊国文走过来:“已经准备就绪了。”
麦铎一挥手:“打!”

操炮手拉动炮栓。
“轰”“轰”几声,炮口火光一闪,几股青烟弥漫开来。

17、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堤坡外。
半空中一阵尖厉的呼啸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紧接着,“轰隆隆”几声,几发炮弹落在四军军部大楼的楼顶上、院子中爆炸开来,弹片碎屑四处飞舞。

正在堤坡外侧假寐的欧阳芙蓉一翻而起。
她看到四军军部大楼的敌人正惊惶失措地四处乱窜,十分兴奋,大喊道:“同志们,我们要发动总攻了,打啊!”
正在堤坡外休息的士兵和工人赤卫队员纷纷爬起来,朝军部大楼开枪射击。

又有几发炮弹落在军部院子里,院子里更乱了,有人在喊:“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
不到一会,从靠近楼顶的窗户口挑出了一面白旗。
欧阳芙蓉:“好呀,这一下,兔崽子们吃不住劲了!”
她蹭的正要站起来,曾大姐一把拉住她:“别急,叫他们高举双手出来再说。”
欧阳芙蓉对旁边不远的一个男兵说:“快,快喊话。”
男兵把手荷成喇叭状,大声喊话:“兔崽子们,赶快投降吧,高举双手滚出来,不然我们要发动总攻了!”
大楼里立即有人回应:“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马上出来!”
几十双眼睛都紧盯着大楼方向。

18、时间接上。广州珠江。“宝壁”舰舰舱中。
张发奎微闭着双眼,正斜躺在舰舱中狭窄的床铺上。
不远处的阁板上,摆着一台箱式收音机,一个柔软缠绵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据东方通讯社记者梅若雨今晨从广州发回的电讯,昨日粤垣事变,完全系共产党领导发动,广州市区大部分已落入共产革命军手中,张发奎、黄琪翔只身逃亡,不见踪影。现市内秩序已恢复,同时粘贴布告如下:广州苏维埃革命事实报告——依农民、工人、兵士联合之革命势力,夺取广州政权,缔造红色之广州。此言非虚,广州城内已是红旗蔽天,满目皆腕缠红带之武装工人、兵士,满目皆是红绿宣传标语,其所标为打倒农民、工人的仇敌李济深、蒋介石、汪精卫、张发奎……”
张发奎恨恨地“哼”了一声,一蹭而起,关掉了收音机。

19、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堤坡外。
十多个男女士兵和工人赤卫队都眼盯盯看着四军军部大楼。
突然,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阵“哗哗”声。
曾大姐回头一看,惊呼道:“不好了!”
欧阳芙蓉一回头,一艘敌舰正迎面驶来。
舰上的枪炮已架好,一个军官模样高举着指挥旗。
曾大姐:“芙蓉,赶快撤!”
欧阳芙蓉还在犹豫:“可是……”
曾大姐狠狠瞪了她一眼:“赶快下令撤啊!”
欧阳芙蓉一咬牙:“撤!”
话音未落,军舰上枪炮齐鸣,纷纷落在堤坎、堤坡上。
几个士兵和工人赤卫队员倒下了。
欧阳芙蓉、曾大姐等越过堤坎,朝四军军部左侧的死角奔去。
几颗子弹打在他们的身后,“哧哧”作响。
曾大姐一回头,见一个工人赤卫队被打倒在堤坎上,正痛苦地蜷曲着身子。
曾大姐立即转身,冲上堤坎。
又是几发子弹飞过来,一颗正击中曾大姐胸前,鲜红的血洇红了她的衣襟。
曾大姐摇了几摇,怆然倒地。
欧阳芙蓉蓦然回首,一声惊呼:“大姐!”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堤坎,抱着曾大姐下来,口中不绝如缕:“大姐,大姐,大姐……”
她的眼中噙满泪水。
曾大姐无力地睁开眼,看着欧阳芙蓉,手往袋中伸去,口中断断续续地,:“傻……妹子,哭……什么?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代……代……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手也往下一坠,洋铁皮鸭子“当”落下去,在地上滚了几滚。
欧阳芙蓉悲怆地:“大姐……”
天地回音:“大姐……”

突然,欧阳芙蓉一冲而起,在堤坎上端枪愤怒地朝敌人射击。
只见她不断地拉动枪栓,不绝地扣动扳机。

四军军部的敌人正扛箱拖枪地朝军舰撤去。

20、时间接上。广州珠江。“宝壁”舰舰舱中。
黄琪翔从舱门口进来。
张发奎:“怎么样?”
黄琪翔:“四军军部人员及重要文件都已安全撤到了‘江大’号军舰上。”
张发奎“嗯”了一声,又问:“部队集结情况怎么样?”
黄琪翔:“五军潘枝团已抵河南,正在进行强渡珠江的准备;北路周定宽团已过花县,很快可抵北郊。另外,朱晖日已组织了一千多名机器工会成员,正编队发放武器。”
张发奎:“告诉李福林,不要再犹疑了,尽快渡河发动进攻,抢占天字码头、东门等渡河支点;电令莫雄、周定宽,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观音山!”
黄琪翔:“是!”
张发奎:“还有,让梁思源再到租界跑一趟,请求英、美、日等国派军舰火力支援。”
黄琪翔点点头。

21、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顶阵地。
观音山山头阵地已笼罩在炮火硝烟之中。
炮弹的呼啸声不绝于耳。
炮弹落在阵地上四面开花。

山顶阵地上,军官教导团部队严阵以待。
他们身上,已覆盖了厚厚一层尘土。

炮声逐渐稀疏,麦铎从泥土中探出头来,摇晃了一下脑袋,朝山下望去。
山坡上,如蚁的敌人正朝山顶冲来。
麦铎紧锁眉头:“敌人的援兵到了。”
熊国文也探出头来:“这群兔崽子,动作还不慢。”
麦铎:“告诉大家不要着急,放到眼前再打,另派人去指挥部,请求组织增援。”
熊国文点点头。

22、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作战室。
叶挺、叶剑英站在地图前。
叶剑英指着地图:“敌人的意图很明显,北攻观音山,据此沿吉祥路、德宣路向市区推进;南攻东门和天字码头,其中一路顺东堤推进,另一路沿广九路进攻,形成夹击,合拢后再向市区合围。我们已处于南北夹击之中。”
叶挺半晌不语。
叶剑英:“观音山阵地至为重要,它不仅仅是北面的屏障,也是控制全城的制高点。可是,我们在此防守的兵力不足一个营,加上工人赤卫队员,也不过四百来人,而敌人的投入的兵力是两个团……”
叶挺:“这还仅仅是开始,敌援兵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我们面临的压力将是成倍成倍地增加。”
叶剑英:“你预计能坚持多久?”
叶挺:“两天。”
过了一会,叶挺又补充道:“最多两天。”
叶剑英:“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叶挺毅然道:“先别考虑这些了,保住观音山阵地再说。”
叶剑英:“我意将市区所有能抽身的部队和工人赤卫队全部集合起来,增援观音山。”
叶挺:“东门和天字码头也不能放手,要留少量部队,扼制他们的攻势。”
叶剑英:“把攻打四军军部的部队和工人赤卫队留下吧。”
叶挺点点头。

23、时间接上。广州长堤。堤岸上。
欧阳芙蓉带领七八个女兵和十多个工人赤卫队员在长堤堤岸飞奔,灿红的朝阳映衬着她们矫健的身影。
欧阳芙蓉:“快,快!”
一个小女兵落在后面跟不上趟。
欧阳芙蓉接过她肩上的枪,扯着她朝前跑:“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小女兵气喘吁吁:“班……班长,我……我们这……这是去哪儿?”
欧阳芙蓉也有些气喘:“天……天字码头。”

2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朝霞染红了麦家大院,有一种清新的气息。

钿儿从前厅出来,四处张望了一眼,朝大门走去。
当她走到门口时,麦铃在后面喊道:“钿儿!”
钿儿极不情愿地扭转身。
麦铃:“钿儿,我和你怎么说的?”
钿儿不耐烦:“好,好,我不去了行不行?”
她的嘴噘起来了。

25、白日。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会议室。
张太雷、恽代英、纽曼等人刚商议完什么。
张太雷站起来收拾文件:“走,我们去第一公园。”

聂荣臻和叶剑英匆匆走进来。
张太雷看了他们一眼:“什么情况?”
聂荣臻:“太雷同志,拥护大会恐怕还得延期才行。”
张太雷诧异地:“为什么?”
聂荣臻:“敌人分几路向我们发动了大规模进攻。”
叶剑英:“南面,敌人分两路强渡珠江,一路占领了东门,一路正朝天字码头逼近;北面,敌一个增援团已赶抵投入战斗,和莫雄团正猛攻观音山,直接威胁到中央公园和这里的安全。我们已抽调所有机动部队前往增援,但能否抵挡住敌人的进攻,还是一个未知数。”
张太雷浓眉紧蹙。
西服男子已把他们的对话翻译给纽曼,纽曼十分激动,用俄语叽呱了一通。
西服男子:“纽曼先生说,会议计划不能改变。”
张太雷睨了他一眼,双手叉腰在屋子踱了几圈,走到聂荣臻和叶剑英面前,凝重地:“会还得开,不然会挫伤群众拥护苏维埃的积极性,暴动的意义也无法凸现出来。不过,我们可以变通一下,地点改在西瓜园广场,规模也缩小一些,部队和工人赤卫队只派代表参加。”
张太雷稍稍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为凝重:“你们一定要倾全力,坚守好观音山这个阵地!”
聂荣臻郑重地一个军礼:“是!”

26、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顶阵地。
几个敌人冲上了硝烟弥漫的山头阵地。
麦铎把匣子枪往腰中一插,从地上操起一支汉阳造,端着朝一个军官模样的敌人扑过去:“同志们,我们和敌人拼了!”
敌军官吓得一愣,反手去抽背上的大刀。
麦铎如猛虎下山,一刺刀捅过去。
敌军官后退招架,但已经来不及了,麦铎的刺刀捅在他的胸膛上。
敌军官凸鼓双眼,高擎的大刀“哐”地落在地上。

士兵们和敌人展开了肉搏绞杀。
到处是寒光闪动。

敌人一波接一波朝山顶阵地冲来……

27、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作战室。
叶剑英拿着话筒在倾听,眉头一拧,大声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话筒中传来麦铎焦灼地喊声。
叶挺闻声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叶剑英转头:“观音山主阵地失守了!”
叶挺一拳叩在桌子上:“观音山阵地决不能丢!”
叶剑英对着话筒吼道:“立即组织反攻!”
话筒中:“可是,我们的伤亡十分严重,我手中仅剩下不足两个连的兵力!”
叶剑英:“我立即派人增援,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夺回观音山!”
话筒中悲壮地:“是!”

叶剑英扣上话筒,看着叶挺。
叶挺手一挥:“把所有能调动的武装力量全部压上去!”

28、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街道上。
徐向前带领一百多名工人赤卫队正散乱地奔跑在维新路街道上。
徐向前挥动手臂:“快,快!”

几辆装满士兵的卡车在路上飞驰。
卡车风驰电掣飞过。

29、时间接上。广州越秀路。街道上。
十多个士兵在街道拖拉着一尊大炮。
几个人在前面用绳子拉。
后面几个人在炮架上推。
十多个人都是汗流浃背。

30、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客厅中已坐了五六个客人。
程妈正张罗着端茶送水。
几个客人在议论时局。

一个穿着长衫的大胖子问:“你们知不知道,共产党搞了个‘苏维埃’呢?”
坐在大胖子身边的是个老夫子,他点点头:“是啊,街边上还有‘苏维埃’贴的告示,下面写着‘苏维埃主席苏兆征’呢。”
对面一个富太太模样的人:“这‘苏维埃’是苏家的什么人吧?”
大胖子:“那还用说,说不上就是苏兆征的儿子。”
老夫子捻着下颊的几根胡子:“有道理,子承父业么。”

钿儿和麦铃从里面出来,正听了这话,钿儿忍不住要笑,但还是咬着唇忍住了。
走到前厅,钿儿终忍不住“扑哧”一声。
麦铃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钿儿:“你没听那个老夫子说,‘苏维埃’是苏兆征的儿子。”
麦铃也笑了:“人家不了解么。”

两个人走出前厅,看见麦鑫从外面进来。
麦铃走过去:“大哥,还是来了几个客人。”
麦鑫眉一蹙:“简单安排一下,总不能赶人家走吧?”
麦铃叹口气:“一个‘苏维埃’,把什么都搞乱了!”

梅若雨从门口进来:“你们兄妹都在。”
她穿着一套简朴的学生装、背着一个大相机。
麦铃笑了:“若雨,你这是干什么?好像要出行一样。”
梅若雨笑笑,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麦鑫:“这是我为伯母贺寿准备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麦鑫推拒道:“这个……这个……”
梅若雨纳在他手中:“和我你还客气什么?对啦,阿铃,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说话间,她拉着麦铃朝外走去。

31、时间接上。广州西瓜园。广场。
广场前面,一个简易主席台已搭建好。
主席台上方,悬挂着“广州工人拥护苏维埃政权大会”的横幅。
台上,陈鹤平、梁思钊正眺目张望。
台下,四五百工人和少量士兵、市民混杂在一起,显得乱纷纷的。
他们手中,大多拿着五颜六色的彩旗。

一辆黑篷小轿车开进了广场。
轿车前面插着一面小红旗。
张太雷、纽曼等从轿车中走出来。
张太雷穿着一身崭新的黄军服,腰上别着手枪,显得格外精神。
他们朝主席台方向走去。

32、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回廊。
梅若雨把麦铃拉到回廊的拐角上。
钿儿悄悄地跟了过去。
麦铃被梅若雨拖着走:“若雨,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梅若雨:“你见到思钊和鹤平了么?”
麦铃不解地:“怎么?”
梅若雨:“据我所知,张发奎即将大举发动进攻,他已经放出话来,要让广州血流成河!”
麦铃沉默不语。

钿儿站在距她们不远的地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梅若雨:“你如果见到他们……”
麦铃点了点头。
两人缄默了一会。
梅若雨:“对了,我还在租界见到了梁执委……”
麦铃断然:“不要提这个王八蛋!”
梅若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麦铃咬着嘴唇。
梅若雨又站了一小会:“我先走了。”
麦铃:“可是……”
梅若雨拍了拍相机:“我还有我的职责。”
麦铃点点头。

33、时间接上。广州西瓜园。广场。
周文雍、恽代英从人群中挤出来,朝张太雷、纽曼迎上去。
恽代英:“太雷同志。”
张太雷:“人到齐了吗?”
恽代英:“基本到齐了。”
张太雷:“人是少了些,但事急从宜,也只好如此了,开始吧。”
几个人一起朝主席子台上走去。

下面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掌声。
陈鹤平走到张太雷跟前,小声说了句什么。
张太雷点点头。
陈鹤平走到台前,双手压了压。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陈鹤平:“同志们,广州工人拥护苏维埃政权代表大会现在开始……”

在台下后排的队伍中,一个戴着毡帽、穿着工装的人退了出去。
他略略抬头,是邹汉标的面孔。
他朝出口处溜去。

一个额头上有一块疤痕的青年匆匆赶来,差点和邹汉标撞个满怀。
邹汉标突然一怔的样子:“咦,你怎么还来开会!”
额头上有疤痕的青年一愣:“不是说……开群众大会吗?”
邹汉标装做一副无奈的模样:“嗨,快别说了!”
额头上有疤痕的青年疑惑地看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邹汉标把嘴附在他耳边上嘀咕几句。
额头上有疤痕的青年瞪大了眼。
突然,他抬腿就跑。
邹汉标:“哎,哎,你干什么?”
额头上有疤痕的青年一溜烟跑了。
邹汉标偷偷一乐。

34、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欧阳芙蓉带领女兵和几十个工人赤卫队员正在紧张地构筑防御工事。
他们肩扛手抬,已在街道中央用米袋、麻包垒起了一道防线。
欧阳芙蓉扛着一袋大米往一个小缺口上一扔,挪动摆正,取枪架好,招呼大家道:“快,快,敌人上来了。”
女兵和工人赤卫队纷纷架枪瞄准。

从天字码头到街道的入口方向,大队敌人出现在视野中。

35、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脚路口。
麦铎脸已被熏得乌黑,只剩下两个白眼珠注视着正看着他的徐向前、李侠武他们。
他问:“准备好了吧?”
李侠武:“准备好了。”
麦铎脱下已褴褛不堪的军装往地上一摔,从一个士兵手中接过一把大刀:“我们立即反攻,第一营向主峰阵地发动攻击,第三营七连从右侧发动攻击,赤卫队第二联队从鞍形地区发动攻击,赤卫队第六联队从西侧发动攻击,明白没有?”
大家齐声:“明白了!”
麦铎擎起大刀:“吹冲锋号!”

冲锋号“嘀嘀嗒嗒”地吹响了。
几门大炮发出了怒吼声。
炮弹落在山顶上爆炸开来,浓烟冲天而起。
山顶高擎的一面青天白日旗从中折断,坠落下去。

麦铎一声大吼:“冲啊!”
喊声未落,数百个声音回应:“冲啊!”
惊天动地的声音在树林枝梢间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冲击波。

36、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一大队敌人的士兵也高喊着“冲啊”,向欧阳芙蓉他们的防御工事冲来。

欧阳芙蓉右眼紧闭,正瞄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敌人。
敌人越来越近,连眉目都清晰可辨了。
欧阳芙蓉毅然一扣扳机:“打!”
冲在最前面的敌人被打倒在地。

女兵们和工人赤卫队员们也纷纷射击。
几个敌人中枪倒地。
其余的敌人都匍匐在地。

欧阳芙蓉拧开一个手榴弹,咬开拉环,奋力投了过去。
冒烟的手榴弹落在几个敌人面前,他们“哇”的一声怪叫,跳起来往后跑。
手榴弹“轰”爆炸了。

前面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留下了敌人十多具尸体。

37、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西园酒家附近的小巷中。
警察队长从小巷中探出头来,朝人迹稀少的街道上扫了一眼,又缩了回来。
邹汉标和十多个机器工会的打手都看着他。
警察队长狞笑着:“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我们在这儿打一个漂亮的伏击战!”
邹汉标跃跃欲试:“要是干掉他们几个头头脑脑,那就痛快了!”
警察队长回头看了他一眼:“你都瞅准了?”
邹汉标:“没错,张太雷、恽代英、周文雍、陈鹤平这些共匪头目都在,还有一个高个子的洋鬼子。”
警察队长:“管他是谁,干掉一个出一口恶气!”
他又探了一下头,指着斜对面的一条小巷:“看到没有,分一半人去那里埋伏,前堵后截,万无一失。”
邹汉标一招手:“你们几个跟我来。”
他带着五六个打手匆匆跑了过去。

38、时间接上。广州西瓜园。广场。
陈鹤平在带头呼喊口号——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打倒国际帝国主义!”
“工农革命万岁!”
“工农兵苏维埃万岁!”
等全场的口号落下去,陈鹤平扫视全场一眼,大声宣布:“同志们,我们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群众开始朝外走。
张太雷等人亦从主席台起身,准备退场。
陈鹤平走过去:“太雷同志,你们去哪里?”
张太雷:“我和纽曼先去指挥部。你呢?”
陈鹤平:“我赶往观音山阵地。”
张太雷点点头:“注意安全。”
陈鹤平也点点头。

张太雷和纽曼等走下主席台,朝黑篷轿车走去。
在车头处,张太雷扶了扶有些歪的小红旗,跨进驾驶室副座。
纽曼、西服男子和两个警卫坐在后面。
车启动了。

《羊城风暴》第十九集

1、白日。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麦家正厅的椅凳都已挪开,当中安放了一张八仙桌。
桌上摆放着菜肴糕点。
七八个客人已上桌。
麦鑫站在神龛前不远的地方。

麦铃和钿儿从里屋出来。
麦鑫低声问:“妈呢?”
麦铃摇了摇头。
麦鑫叹口气:“开始吧。”
他端起杯:“各位亲戚朋友,今天是家母的六十寿诞,我作为麦家的长子,特在此代表家母及我的弟妹们,对你们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光临表示诚挚的谢意。来,让我们干一杯!”
众人都端杯站起来。

突然,那个额头上有疤痕的青年汗淋淋闯进客厅,径直跑到穿长衫的大胖子面前:“爸,不好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在他身上。
穿长衫的大胖子眉一蹙,训斥道:“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一惊一乍的!”
额头上有疤痕的青年:“张发奎马上要打回来了,说是要血洗广州!”
穿长衫的大胖子:“胡说八道……”
额头上有疤痕的青年急了:“爸,是真的,张发奎的部队从南岸渡过了江,打到天字码头了,从北面也打下了观音山,马上进市内了!”
众人目瞪口呆。
良久,穿长衫的大胖子脸上浮出不自然的一笑,放下酒杯,对麦鑫抱抱拳:“兄弟……兄弟……对不起,我先走一步,告辞了。”
说完,他朝额头上有疤痕的青年一使眼色,两人急忙忙朝外走去。
又一个宾客放下酒杯,不自然地笑笑:“我……也走了。”
其余的宾客也纷纷放下酒杯,有的抱抱拳,有的默不作声,都朝外走去。
不一会,宾客走了个干干净净。
麦鑫脸上的表情明明暗暗,突然,他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扣,酒水四溅——

2、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街道上。
载着张太雷和纽曼他们的黑篷轿车从丰宁路转弯,进入惠爱路口。
纽曼在后面用俄语说了一句什么。
张太雷回头,用俄语问:“你说什么?”
纽曼大声道:“会议很成功。尤其是你的演说,非常有感染力。”
张太雷笑了笑。

3、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口。一幢楼房的天台上。
一个机器工会的打手趴在楼房天台的转角处,双目滴溜溜地注视着下面的街道上。
张太雷他们的黑篷轿车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连忙掏出一块白布,朝警察队长他们埋伏的地方摇了摇。

4、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西园酒家附近的小巷中。
一个机器工会的打手看见了摇动的白布,嚷道:“来啦,来啦。”
打手们跃跃欲试,有的拉枪栓,有的探头张望。
警察队长低声吼道:“别乱,听我的指挥!”
打手们安静下来。
警察队长持枪在手,略略探头,一只眼朝街道窥去。
周围,黑洞洞的枪口幽幽的。

5、时间接上。广州惠爱路。街道上。
黑篷轿车均速行驶在街道中央。
纽曼用俄语说:“我们到指挥部后,马上要研究把我们的部队扩编为三个师的问题,我的意见以军官教导团、警卫团为基础扩编为第一师,以工人赤卫队扩编为第二师,以海陆丰的农军扩编为第三师,等时机成熟,再扩编为军!”
张太雷叹口气,用俄语回答:“恐怕得等局面稍微安稳才能实施。”
纽曼:“那样太迟了……”

就在这时,警察队长一招手,带着六七个机器工会的打手突然冲到了他们前面不远的街道上,端枪横向相对。
后面,邹汉标同样带着五六个机器工会的打手冲出来。
司机瞪大了眼,猛地一踩刹车。
车“哧”地停住,往上一颠。
张太雷身体弹跳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枪响了,子弹雨点般扫过来,接二连三地击在他胸前。
他身后的警卫员蹭地站起来,欲抽枪还击,子弹同样无情地击在他身上。
纽曼和另一个警卫员跳车往地上一滚,滚到骑楼走廊上,倚柱和机器工会的人对射。
子弹不断地击在骑楼柱上,泥土飞溅。

机器工会的打手又端枪胡扫一通,兔子般撒腿朝小巷跑去,瞬间无踪无影。
纽曼跑出来,追了一段,机器工会的打手在小巷角消失了,纽曼恨恨地一捶骑楼柱。

张太雷仰面朝天,静静地像睡着了一样。
鲜血把他的胸前全部染红了。

纽曼跑过来,用俄语大喊:“太雷同志!太雷同志!”
张太雷慢慢睁开眼,脸上一丝微笑,又慢慢阖上了眼睛。
纽曼:“太雷同志!太雷同志!!”

悲歌如潮——
悲壮的旋律中,是张太雷充满激情演讲的身影,是他奋笔疾书的背影,是他的一笑一颦……

6、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办公大楼前。
省政府办公大楼前原来悬挂招牌的地方,已糊上了一层红纸,上书“广州工人赤卫队总指挥部”几个大字。

一辆敞篷吉普车开进大楼院子,在大楼前停下来。
周文雍、梁思钊和几个工人赤卫队员跳下车,正准备朝大楼走去。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神色仓皇地从外面飞跑进来,拉住了梁思钊的手臂。
梁思钊不解地看着他。
工人赤卫队员喘息如牛:“太……太雷同志……牺牲了!”
有如晴天霹雳,在场的人脸色刹地变了,都呆呆地望着跑来的这个工人赤卫队员。
工人赤卫队员已说不出话来,颤抖着从口袋中摸出张太雷那块金色带链的怀表。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哇”地哭出声来。
其他人的眼中都蓄满了泪水。
一阵揪心的沉默后,周文雍低沉地:“走,我们去现场!”

7、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作战室。
叶挺、叶剑英、聂荣臻、恽代英等像泥塑一样站在作战室。
时间像凝固了,作战室鸦雀无声。

突然,电话铃“丁零零”一响,震得人栗然一惊。
叶剑英走过去,拿起话筒,低哑地:“我是总指挥部。”
话筒中一阵急骤的声音。
叶剑英:“知道了。”
他放下话筒,转向大家:“敌陆满增援团又已抵达北郊,我观音山阵地将要面对敌三个团的攻势!”

8、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
机枪火炮齐鸣,山头阵地淹没在炮火之中,到处烟火滚滚,到处是密集的炮弹炸点。
阵地上的教导团官兵和工人赤卫队员被炮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有不少人被硝烟呛得咳嗽不止。
一名士兵被硝烟呛得透不过气来,贴地滚开几步远,透过硝烟朝山下望去,立即瞪大了吃惊的眼睛。
山腰上的敌人密密麻麻。

9、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简易工事前面的街道上,敌人的尸体满街都是。

满面硝烟的欧阳芙蓉俯在已穿透了无数弹孔的米袋上,目光注视着前方。
米袋前面,大米流散得到处都是。
她的身旁,仅剩下四五个女兵和五六个工人赤卫队员,或坐或倚,正在休息。
工事内侧,是躺着的、倚着的女兵和工人赤卫队员的尸体。

一个女兵走到欧阳芙蓉的身旁,小声地:“班长,我们的弹药不多了。”
欧阳芙蓉也小声地:“还有多少?”
女兵:“半箱左右子弹,十多个手榴弹。”
欧阳芙蓉:“告诉大家,节约用子弹,瞄准了再打,坚持到天黑就好办了。”
女兵点点头。

10、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作战室。
叶挺慢慢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钉子钉住了一样。
聂荣臻叹口气:“顶梁柱折了,兵力又捉襟见肘,这仗还怎么打?”
又是一阵沉默。
叶剑英:“还是按原商定的计划,你们先去财厅另设指挥所,实施就近指挥,我在这儿处理善后。”
聂荣臻点了点头。

11、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院。
敞篷轿车缓缓开进公安局大院,在院子里停下来。
周文雍、梁思钊和几个工人赤卫队员从车上下来,把张太雷的遗体抬到靠近围墙的一丛凤尾竹下。
院子里的人围拢过去,肃立在四周。
吴老板用脸盆打了一盆清水过来。
李二姑用毛巾擦拭着张太雷的面容。
很多人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悲痛的泪水。
梁思钊泪眼婆娑地看着周文雍,嘴唇翕动着。
周文雍右手捏拳:“我们要开个盛大的追悼大会,把悲痛变成我们战斗的力量!”

叶挺和聂荣臻等公安局大楼出来,走了过来。
大家默默地让开一条道。
叶挺和聂荣臻在张太雷的遗体前蹲下去,揭开盖在张太雷脸上的白布,凝视着他的遗容。
张太雷遗容的神态一如往日,嘴角上扬,好像始终保持着一种雄辩的姿势。
叶挺和聂荣臻站起来,庄重的一个军礼。
两人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外走去。

12、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
炮火渐渐稀落,硝烟渐渐消散,从下往上拱的敌人的面庞也越来越清晰。
教导团官兵和工人赤卫队员们都推弹上膛、瞄准。
麦铎压压手:“等等。”
敌人越来越近,麦铎一举枪:“打!”
枪声爆豆一样。
冲在前面的敌人被割麦似扫倒一片,有的朝山下滚去。
但敌人仍不绝地往上冲,层层密密。

阵地上不断有倒下去的身影。
麦铎身旁的机枪手也中弹了,身子一歪,机枪哑了。
麦铎红了眼,端起机枪,咬紧牙根朝敌人猛扫。
机枪枪管已是通红,枪口窜出一个个小火团,水盘冒烟。
身旁的一个士兵喊:“团长,火,火。”
麦铎:“快去找水来!”
士兵扫了一眼已烧焦冒烟的阵地,毅然拉开裤子,蹭地站在土坎上。
一条弧形水线落下来,正落在机枪水盘中。
水盘“哧哧”作响,腾起一股白烟。
水线突然断了。
士兵从土坎上滚下来。
麦铎双眉一耸,猛地站起来,抱着机枪朝敌人猛扫。
敌人纷纷中弹倒地。
余下的潮水般退下去了。

13、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街口方向又冒出了敌人的身影,一个,两个……直至无数个。
他们顺骑楼走廊跳跃式边往前冲边叫嚷。
叫嚷声也清晰可闻——
“兄弟们,那里只剩几个娘们了!”
“冲上去,谁捉到就赏给谁!”
“要是有人捉了两个呢?“
“捉一个,赏一个;捉两个,赏一双!”
……

欧阳芙蓉铁青着脸,朝后一招手。
休息的女兵和工人赤卫队都站起来,做好了迎战准备。

14、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里屋。
钿儿妈坐在蒲团上,双眼微闭,面对慈眉善目的观音像,有节奏地敲打着木鱼,口中像在默吟什么。
清脆的“梆梆梆”木鱼声在屋子里回响。

麦铃和钿儿站在钿儿妈的身侧。
麦铃:“妈。”
钿儿妈依旧不疾不缓地敲击着木鱼。
钿儿看了麦铃一眼。
钿儿妈又敲打了一会,口中念叨完才停下来,扭头看着她们一眼:“你们也累了,去休息吧,让我清静一会。”
钿儿:“妈……”
钿儿妈微闭眼,又拿起了木鱼。
“梆梆梆”的木鱼声响起来了。

麦铃拉着钿儿朝外走去。

15、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客厅里又是空空落落的了。
麦鑫和大嫂枯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
只有麦苗不知疲倦,正把写完楹联的红纸粘着茶杯中的水四处涂抹,小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手臂手背上也是红红白白,边抹还边高一声低一声哼着儿歌:“黑脸李逵,红脸关公,三国水浒乱晒龙,打败清兵是英雄……”

麦铃和钿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麦苗冲她们嘻嘻一笑:“钿姑,苗苗漂亮么?”
钿儿无心搭理她:“漂亮,漂亮。”
麦苗十分得意,又拿起粘湿的红纸在脸上乱抹。
麦铃和钿儿朝院子里走去。

16、黄昏。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
山头阵地间到处都是激战后的痕迹,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枪支,燃烧的杂物,弥漫的硝烟……
残阳夕照,有一种浓血重抹的色彩。

陈鹤平从山背后爬上主阵地,看到眼前的景象,便是一种震惊。
躺在后面的几个伤员默默地看着他。
陈鹤平叫了声:“阿铎。”
战壕间几个人转过身来,脸都像锅底一样。
其中一个咧嘴冲他笑了一下,黑脸白牙,格外分明:“鹤平,你来了。”
陈鹤平这才认出来:“阿铎。”
麦铎用手臂抹了一下脸颊,这才露出一块清晰的白来。
陈鹤平快步走过去:“怎么样?”
麦铎从战壕中爬出来,和陈鹤平并肩而立:“敌人的攻势很猛,和我们进行了数番激烈的争夺。”
陈鹤平:“能不能坚守住?”
麦铎:“暂时还没问题,但持续下去的话就困难了,我们的伤亡十分严重,又无后续支援。”
陈鹤平:“这是广州的北大门,总指挥部十分关注,无论如何不能丢!”
麦铎默默地点点头。
陈鹤平:“我立即调集工人武装,把能够调动的全部调集过来!”
麦铎:“好!”
陈鹤平:“对了,李侠武、徐向前他们呢?”
麦铎:“在我们左右两侧的防御阵地上。”
陈鹤平:“我去一趟。”
陈鹤平抬腿朝左侧防御阵地走去。

17、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一支三八大盖横架在米袋堆积的工事上,欧阳芙蓉持枪瞄准,视线中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敌小头目,正贴着骑楼的墙根,弓着腰往前冲。
欧阳芙蓉扣动了扳机。
敌小头目被打了个仰天八叉,倒在地上挺了两挺,不动了。
其他女兵和工人赤卫队员也纷纷开枪射击。
不断有敌人中弹倒地。
往墙根往前冲的敌人或倒卧,或仓皇往后退去。

18、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财政厅大楼。
太阳西坠,血一样的余晖从西边上地平线斜照过来,把省财政厅大楼和四周远远近近的建筑涂抹得血红。
叶挺、聂荣臻带着参谋、警卫爬上了财政厅大楼的楼顶天台。
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也照着他们凝重的表情。

四周的枪声如潮。
叶挺端起望远镜,朝不足一里远的观音山望去。

19、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左侧防御阵地。
陈鹤平以跨马式半蹲在战壕坎上,一张小纸条摊在膝盖上,正奋笔疾书。
李侠武站在一侧。
陈鹤平把写好的字条递给李侠武:“速派人送到工人赤卫队总指挥部,最好当面交给周文雍或梁思钊同志。”
李侠武接过字条扫了一眼,对身边一个工人赤卫队员:“你去一趟。”
工人赤卫队员:“是!”
他接过李侠武手中的字条,转身朝山下跑去。

前沿一个观察的工人赤卫队员喊:“敌人又上来了!”
陈鹤平、李侠武立即跳进战壕,朝山下望去,密密麻麻的敌人已在半山腰了。
徐向前:“注意隐蔽,敌人马上要进行炮火准备了!”
话音未落,一阵炮弹的呼啸声传来。
他们连忙卧倒在战壕里。

20、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财政厅大楼。
叶挺仍端着望远镜在观察。
观音山方向腾起了一股股白烟。
随即,剧烈的爆炸声传了过来。
叶挺又默默地观察了一阵,把望远镜递给了聂荣臻。
聂荣臻端起望远镜朝观音山望去,立时浓眉紧锁。
观音山西面,密密麻麻的敌人正朝山顶拥去。
观音山西南面,密密麻麻的敌人已越过山脊,正朝市内运动过来。
聂荣臻放下望远镜,看着叶挺:“怎么办?”
叶挺表情十分严肃,沉默不语。
聂荣臻:“现在形势对我极端不利……”
叶挺还是紧绷着脸,半晌,吐出一个字:“撤!”
参谋在一旁犹犹豫豫:“要不要向总指挥部报告后再行决定?”
叶挺沉冷如铁:“撤!”
聂荣臻一挥手:“走,我们立即通知部队和工人赤卫队撤离!”
一行人朝天台入口走去。

21、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天井大院。
麦铃和钿儿站在大院中。
大院中也已是空空落落的,戏台已拆,只有一些散乱地堆放在墙角。
钿儿:“姐……”
麦铃幽幽叹口气。
钿儿:“姐,不知道铎哥和平哥怎么样啦?”
麦铃不吱声。
钿儿:“姐,你听。”
麦铃侧耳聆听,市区的枪声时急时缓,不断传来。
钿儿近乎一种哭调:“姐……”
麦铃一凝神:“走,找他们去!”

22、傍晚。广州珠江。“宝壁”舰甲板上。
天渐渐暗了下来。
西边天际,已堆积了厚厚的云层。
北风渐起,吹皱了珠江一泓江水。
波浪拍打着舰舷,发出一种轻轻的悲鸣声。

张发奎、黄琪翔、李福林、朱晖日、梁思源等站在甲板上,朝市区方向望去。
市区方向枪声越来越炽烈了。
黄琪翔:“北面三个团和叛军在观音山展开了数番争夺,天黑前拿下应该不成问题。”
张发奎点点头:“一旦占领观音山,他们再没有可依凭的屏障了。”
李福林:“天字码头和东门也已为我占据,可考虑发动总攻。”
张发奎问朱晖日:“机器工会那班人能不能冲上去?”
朱晖日:“已有大半渡过河了,我让他们携带着红白两种布带,渡河时戴红领带,混淆他们的视线;过河后戴白领带,便于辨别。”
李福林:“这一手,可起到部队都难以发挥的作用。”
张发奎又问梁思源:“英、美、日的支援可靠吗?”
梁思源:“他们都拍了胸脯的,只要我们渡河而击,他们的军舰便逼近北岸,用火力支援,日领事还说,只要需要,他们可出动海军陆战队支援我们。”
张发奎:“好。我意明天凌晨4时发动总攻,作战方案,依年前平定杨希闵、刘震环时的办法,共四路渡河而击。第一路,由金花庙附近渡河,进攻西濠口;第二路,由广三驳轮运兵至黄沙登陆,以接应北路南下之周、陆两部。李军长,这两路的任务请第五军担任,由你指挥。”
李福林:“好。”
张发奎:“第三、四路,依托今天渡河而击的路线,分别以薛岳部和黄慕松部,完成对东堤的夹击,向市区发展。另外,海军各舰队和英、美、日军舰发炮助战,掩护渡河;机器工会人员先行渡河,搅乱他们的阵线。”
梁思源:“这就是天罗地网了,他们插翅难逃!”
张发奎:“他们不是要营造一个红色的世界么,我要让他们红得发颤!凡佩带红领带及佩带过红领带留下印痕的,格杀勿论!”
梁思源:“对,宁可错杀三千,决不放过一个!”

北风更炽,波浪拍打着舰舷“哗哗”作响。

23、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院。
暮色苍苍,一片阴冷的景象。
聂荣臻一路小跑,来到了市公局门口。
恽代英和梁思钊正从里面出来。
恽代英:“荣臻。”
聂荣臻:“敌人的大部队已经攻上来了,你们赶快走,我来设法布置撤退。”
恽代英有些惊愕:“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聂荣臻郑重地点点头。
梁思钊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找文雍、鹤平他们再商量一下?”
聂荣臻摇摇头:“没时间了!”
恽代英和梁思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时无语。
聂荣臻:“你们赶紧通知工人赤卫队撤退,再迟就来不及了!”
梁思钊:“可是,工人赤卫队员散布全城,如何一一通知他们?”
聂荣臻叹口气:“倾全力吧,我们准备通知部队分两步撤,第一步先撤到黄花岗,集中之后再经花县向海陆丰撤退。你们告诉工人赤卫队员,能够跟上部队的,随部队一起撤退,不能跟上的,向郊区四周撤退,再不行,迅速转入地下,就地隐蔽。”
说完,聂荣臻大步朝公安局办公大楼走去。

梁思钊还怔怔地呆在那里。
恽代英:“你赶紧去工人赤卫队总部,通知工人赤卫队员撤离、处理相关的文电,我要把有关情况记录一下,好向党组织汇报。”
梁思钊有些沉重:“轰轰烈烈的暴动,难道就这样……”
恽代英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挫折是暂时的,要经得起挫折,要不言败。不言败的人才有再战的勇气。古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们下死决心,准备造它三十年的反!”
梁思钊点点头。

24、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临时作战室。
公安局办公楼里已是空空如也,走廊中没有人踪。

临时作战室里,一个参谋拿着话筒,在大声地:“喂,喂,喂!”
话筒中鸦雀无声。
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聂荣臻走进来:“剑英呢?”
参谋:“他到外面巡视去了。”
聂荣臻:“去多久了?”
参谋:“刚去一会儿。”
聂荣臻“嗨”了一声,对参谋:“你立即赶到观音山,通知军官教导团部队撤出战场,向黄花岗集中!”
参谋一愣:“这……”
聂荣臻严肃地:“告诉他们,片刻都不要迟疑!”
参谋双腿一并:“是!”
聂荣臻:“赶紧去吧!”
参谋转身朝外跑去。
聂荣臻环视临时作战室一圈,把墙上的作战地图取下来卷好,也急匆匆离开了临时作战室。

25、时间接上。广州西关小巷。
麦铃和钿儿朝小巷外走去。
程伯正好从巷口进来。
程伯:“大小姐,钿姑娘,你们这是去哪儿?”
钿儿:“我们出去一趟。”
程伯连忙道:“去不得,现在外面正跑兵,乱哄哄的。”
麦铃有了一丝犹豫。
钿儿狠拉了她一下:“姐,走吧!”
两人朝外走去。
程伯在他们的身后:“大小姐、钿姑娘……嗨!”

26、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财政厅大楼临时作战室。
在充当临时作战室的省财政厅大楼会议室里,一片忙乱景象。
人员进进出出。
叶挺在办公桌前收捡文电。

突然,纽曼一阵风从外面卷进来,猛地蹿到叶挺的办公桌前,挥拳一击,“啪”的一声,桌上的办公用具弹跳起来,一个水杯盖在桌上旋了几个圈。
临时作战室中所有人都惊呆了,目光一齐投射过来。
纽曼手指戳到叶挺的鼻子前,用俄语吼道:“是谁下令撤退的?”
叶挺抬起头来,平静地用俄语回答:“我!”
纽曼面红脖子粗:“谁给了你这种权力?谁让你行使这种权力?”
叶挺依然沉静地:“我是暴动的军事总指挥,有权决定一切军事行动!”
纽曼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叶挺不再理他,低头收拾文电。
纽曼愣了半晌,又突然咆哮道:“我……我要到共产国际去控告你!”
他边咆哮边怒冲冲朝外走去。
叶挺轻蔑地一笑。

27、夜晚。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大楼工人赤卫队总部。
在充当工人赤卫队总部的一间阔大的屋子中,周文雍手捏着陈鹤平派人送来的那张字条,凑到灯下,眉头蹙结起来。
字条上写着:“敌猛烈攻击,我伤亡不少,坚决阻击中,速派人增援,多带弹药来!”
周文雍问送信的工人赤卫队员:“观音山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啦?”
工人赤卫队员:“都打红了眼!”
周文雍旋即转身问指挥部的一个工人赤卫队骨干:“我们这里还有多少人?”
工人赤卫队骨干:“总部人员连同刚吸收的新队员,共有一百多人。”
周文雍手一挥:“统统拉上去!”
工人赤卫队骨干:“我带他们去!”
周文雍:“好。”
工人赤卫队骨干和送信的工人赤卫队员旋风般朝外冲去。
周文雍又问身旁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太雷同志的灵堂布置得怎么样了?”
工人赤卫队员:“差不多了。”
周文雍:“走,我们去看看!”

28、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主阵地上。
夜幕已经降临,天沉沉的。
一阵北风摇得山头上树林“哗哗”作响。

麦铎面对来传令的参谋,满面疑惑:“撤?”
参谋:“是!荣臻同志说,要你们接令后立即撤出战场,片刻不得延误!”
麦铎缄默了一小会,又问:“工人赤卫队呢?”
参谋:“可能接到撤离命令吧?不是我们通知的。”
麦铎仰视铁幕一般的夜空,双眼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
参谋和周围几双眼睛都注视着他。
麦铎毅然:“撤吧,告诉大家别弄出声响,惊动了敌人。”

军官教导团部队悄然而有序地撤出了观音山阵地。

29、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左侧防御阵地。
陈鹤平、李侠武坐在一起,相对默然。
李侠武突然道:“好像有些不对劲。”
陈鹤平:“哦?”
李侠武:“你听。”
陈鹤平倾耳一听,果然,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摇动树叶的“哗哗”声。
李侠武:“我们的主阵地上也悄然无声,是不是……”
陈鹤平:“走,我们去看看!”
他们站起身来,朝山顶阵地走去。

30、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大楼。
梁思钊急冲冲走进省政府大楼。
省政府大楼一片沉寂,只有零星几个窗口漏出灯光。

两个工人赤卫队员从大楼里走出来。
梁思钊劈面一句:“文雍呢?”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刚出去了。”
梁思钊:“总部其他人呢?”
工人赤卫队员:“都增援观音山去了。”
梁思钊:“糟了!”
两个工人赤卫队员看出了不对劲,其中一个:“梁委员,怎么回事?”
梁思钊:“你们立即通知总部和其他工人赤卫队员,马上撤离广州,能跟上部队的跟上部队,不能跟上部队的赶紧就地隐蔽起来!”
两个工人赤卫队员目瞪口呆。
梁思钊一跺脚:“去啊!”
两个工人赤卫队员如飞一样朝大楼跑去。

梁思钊也转身朝外急冲冲走去。

31、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街道上。
钿儿和麦铃从维新路附近的小巷中转出来。
钿儿急匆匆走在前面。
麦铃穿着高跟鞋,走路一歪一拐的,她喊道:“死钿儿,你慢一点!”
钿儿站住了,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大街上已是乱象环生。
不时有来来往往穿梭的人影,但神色间都带着一种张惶。
远处有人在喊:“撤退了,快一点!”

钿儿:“姐,好像出了什么事?”
麦铃有些怨气:“我早知道,他们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
钿儿十分生气:“姐,你……”
麦铃:“好了,好了,我不和你争论,但瞎闯不是个事,你找个人问一下。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迎面跑了过来。
钿儿拦到他面前:“大哥。”
工人赤卫队员打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她。
钿儿:“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工人赤卫队员:“我们马上要撤出广州了!”
钿儿着急的:“那你知不知道陈委员在哪儿?”
工人赤卫队员:“这个时候,乱成了一团麻,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
钿儿一下怔住了。
工人赤卫队员:“你们赶紧回家去吧,敌人很快就要杀回来了!”
说完,他朝前跑去。
钿儿仍怔在那里,眼眶中有泪珠在闪动。

32、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
陈鹤平、李侠武等从观音山阵地一侧爬上山头,便是一愣,主阵地上已是空空荡荡。
李侠武不解地:“人都跑到哪儿去了?”
黑暗中有一群工人赤卫队员跑了过来。
陈鹤平问:“教导团部队呢?”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不知道,我们是刚赶过来增援的。”
陈鹤平的浓眉紧锁起来。
李侠武:“陈委员,怎么办?”
大家都看着陈鹤平。
陈鹤平沉默良久:“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在未接到命令前,我们坚守的阵地决不言放弃!”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可是,部队好像已经撤离了……”
陈鹤平:“这样,我去总指挥部跑一趟,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李侠武:“也好,我马上组织大家修整工事,准备应战!”
陈鹤平点点头。

33、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院。
梁思钊拖着沉重的脚步又回到了公安局大院。
大院里漆黑一片,只有靠围墙架设锅灶的地方,还有一堆火光,几个人在忙碌着,往灶台中扔放什么东西。
他诧异地走过去,是吴老板、李二姑他们。
梁思钊:“你们怎么还没走?”
他们诧异地回过头来。
李二姑:“梁委员,你还没走?”
梁思钊:“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
李二姑一声叹息:“都已经乱套了。”
梁思钊也叹口气:“我去通知工人赤卫队撤退,都散了,根本找不到成建制单位的,却又满街都是,只好见一个通知一个,恐怕还不到十之一二,我不能眼睁睁扔下不管!”
李二姑:“可是,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
梁思钊:“等一个,算一个。”
李二姑:“你走吧,我们留下来等。”
梁思钊摇摇头:“二姑,你们还是赶紧走!”
李二姑他们还在犹豫。
陈鹤平催促道:“走吧!”
李二姑和吴老板这才挪动脚步。
走了几步,李二姑又回头喊道:“梁委员,小心呀!”
梁思钊无声地笑笑:“放心吧!”

34、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省政府大楼。
麦铃和钿儿急匆匆行走在省政府大楼前的街道上。
她们的脸上都沁出了细绒绒的汗珠,在路灯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
突然,所有的路灯在一瞬熄灭了。
省政府大楼的灯光也熄灭了。
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钿儿不自主地牵着麦铃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姐……”
麦铃也有些紧张:“没什么,停电,没什么,我们到前面的院子里看看。”
她们摸索到省政府大院门口,里面静悄悄的。
钿儿试探着叫了一声:“平哥。”
院子中没有任何反应。
钿儿加大了声调:“平哥,平哥!”
声音在大楼院子的黑暗中回荡。
钿儿的声音中带了哭腔:“平哥……”
麦铃:“钿儿,别喊了,人早走光了。”
钿儿:“姐……”
麦铃轻咬嘴唇:“走,我们再到他常去的地方看看。”

35、时间接上。广州德宣路。街道上。
陈鹤平在德宣路街道上一路小跑,胸前那条红领带随身体的起伏跃动着。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他的喘息声也清晰可闻。

36、时间接上。广州德宣路。小巷中。
一个机器工会的打手探了一下头,又立马缩回来,嚷道:“有人来了。”
邹汉标问:“多少?”
打手:“就一个。”
邹汉标:“干掉他!”
他探出半边脸,看到了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的陈鹤平。
邹汉标:“好像是个赤匪头子。”
警察队长兴奋地:“是么?”
他把邹汉标的头一摁,从上面看过去,立时眉飞色舞:“没错,就是从医院里被劫走的那个赤匪头子。”
邹汉标:“这一回,看他跑到屁眼里去!”
警察队长回头冲几个机器工会的打手一摆手:“快,做好准备!”
几个打手一阵忙乱,做好了冲出去的架势。

陈鹤平越跑越近,脚步声已清晰可闻。
警察队长扬起了手。
就在这时,另一侧又传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

37、时间接上。广州德宣路。街道上。
周文雍和六七个工人赤卫队员从另一条小巷中钻出来。
陈鹤平猛一抬头,欣喜地:“文雍。”
周文雍诧异地:“是鹤平,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陈鹤平喘息着:“我回总指挥部了解情况,不知道为什么阵地上的部队都撤了?”
周文雍:“听人说,总指挥部已下达了撤退命令。”
陈鹤平吃惊地:“怎么会这样?”
周文雍:“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正半信半疑。”
陈鹤平:“我们一起到指挥部去看看?”
周文雍:“走!”
几个人一起快步朝前走去。

38、时间接上。广州德宣路。小巷中。
邹汉标看着陈鹤平、周文雍他们的背影,咬牙切齿:“难道就这样饶了他们?”
警察队长:“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听到没有?他们顶不住了!”
邹汉标:“我们怎么办?”
警察队长:“再等等看,说不上总能捞上一两条漏网之鱼。”

35、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院。
梁思钊独坐在院子中的花坛坎上,沐浴着清风冷雨。
曾经灯火通明的大楼,现在黑黝黝的。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梁思钊从腰间抽出匣子枪,厉声喝问:“谁?”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我是叶剑英,你是谁?”
梁思钊:“我是梁思钊。”
叶剑英走了过来。
梁思钊:“剑英同志,你怎么还没走?”
叶剑英一愣:“走?”
梁思钊:“撤退命令早下了,部队已撤离战场,你赶紧走吧。”
叶剑英愣了一会,半晌才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门口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杂乱的脚步声。
梁思钊又大声喝问:“谁?”
门口一个声音回答:“我们是工人赤卫队第六联队的。”
叶剑英和梁思钊松了一口气。
徐向前带着十多个工人赤卫队员进来了。
梁思钊看着徐向前:“老兄啊,人家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徐向前:“走?往哪儿走?”
梁思钊:“撤退呀,部队主力和部分工人赤卫队都到黄花岗集合去了,还有一部分朝北撤离了,你们也快走吧。”
徐向前:“那你呢?”
梁思钊:“我另有安排。”
徐向前点点头,正准备带着人朝外走。
梁思钊突然想起:“你们是从观音山下来的吧?”
徐向前:“没错。”
梁思钊:“那你们没有接到撤退命令?”
徐向前:“我们下来是准备搬运弹药的。”
梁思钊一拍大腿:“糟了!”
叶剑英:“怎么回事?”
梁思钊:“还没人通知观音山的工人赤卫队撤退!”
叶剑英:“那怎么办?”
梁思钊:“你们走吧,我跑一趟。”
话音未落,梁思钊撒腿朝外跑去
徐向前冲叶剑英点点头,也带着十多名工人赤卫队员匆匆朝外跑去。
叶剑英在黑暗中伫立一会,转身走进了公安局大楼。

《羊城风暴》第二十集

1、夜晚。广州黄花岗。草坪地。
北风更紧了,摇得树叶“哗哗”作响,霏霏细雨飘了下来。

军官教导团部队集结在黄花岗前的草坪里,官兵们或坐或卧,但悄无声息。
四周黑黝黝的,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树木露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在风中摇曳着,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声音。

麦铎和熊国文几个团党委委员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小圈。
熊国文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来,给大家分发着。
麦铎伸出手:“也给我一支。”
熊国文递给他一支,背着风擦燃火柴,自己先点燃,吸一口,再传给他们接火。
麦铎接了火,深吸一口,立即呛得咳嗽不止。
几个烟火头一闪一闪的。
麦铎:“都是几昼夜未合眼了,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你们要管好自己的部队,清查人数,12时准时出发,向花县开进!”
大家默默地点点头。
麦铎仰身倒下去,望着黑漆漆的天顶出了一会神。
他闭上眼,脑中立即浮出欧阳芙蓉的身影。
他一弹又坐起来:“女生队呢?女生队谁通知的?”
都摇头。
麦铎蹭地站起来:“不行,我得去找她们!”
熊国文也站了起来:“团长,我和你一起去。”
麦铎摇了摇头:“我带两个人去就行了,部队不能群龙无首。如果我在12时没赶回来,你先带领部队朝花县进发,我赶来和你们会合。”
熊国文点了点头。
麦铎一转身,朝市区方向跑去。
两个士兵紧跟在他的身后。

2、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街道上静悄悄的。
两个女兵拎着几支枪和几个子弹袋从工事前面跑过来。
欧阳芙蓉接应她们:“怎么样?有收获没有?”
一个女兵:“够我们应付一阵子的了。”
欧阳芙蓉接过几支枪,压上膛,摆在工事上,然后倚着工事,望着静谧的街道出神。
一个女兵走过来,伏在她身旁:“班长,你没有觉得异常吗?”
欧阳芙蓉:“怎么?”
女兵:“你听听,静得太可怕了。”
欧阳芙蓉侧耳一听,四周像死了一般,偶尔有枪声划过,像在很遥远的地方一样。
欧阳芙蓉:“不管怎么样,没有命令,我们就不能撤!”

3、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院。
叶剑英从大楼里出来,步履沉重。

陈鹤平、周文雍和几个工人赤卫队员从外面卷进来,和叶剑英劈面相迎。
周文雍:“剑英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剑英:“都已经撤了。”
周文雍看了陈鹤平一眼:“果然!”
叶剑英:“我也是刚知道消息的。”
陈鹤平摇摇头:“做梦也没想到。”
叶剑英走到周文雍、陈鹤平面前,叹口气:“真是出人意料的结局。”
周文雍、陈鹤平点点头。
陈鹤平:“我还得到观音山跑一趟。”
叶剑英:“思钊同志已去了。”
陈鹤平:“哦?”
叶剑英:“刚走不久。”
三个人沉默着站了一会。
叶剑英:“我先走了,你们也别耽误太久。”
陈鹤平:“好的。”
叶剑英朝外走去,脚步声渐渐在夜暗中消失。
周文雍:“鹤平,你呢?”
陈鹤平:“你们走吧,我稍等一会。”
周文雍:“别耽误太久。”
陈鹤平:“放心吧。”
周文雍和几个工人赤卫队员走了。
陈鹤平顺花坛坎坐了下去。
院子里已是死一般的寂静。

4、时间接上。广州德宣路。街道上。
梁思钊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紧赶慢跑。
汗水、雨水搅和在一起,浸湿了他的头发。
他匆匆往后抹了一把。

5、时间接上。广州法政路与德宣路交汇口。
麦铎和两个士兵也汗水淋淋的奔跑在街道上。
他们跑到一个三叉路口,一个士兵气喘呼呼地:“团长,往哪儿走?”
麦铎朝一个路口一指:“从这里可以直通东堤。”
几个人朝这个跑去。

“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十分清晰。

6、时间接上。广州德宣路。小巷中。
警察队长、邹汉标和几个机器工会的打手坐在小巷中的一个门洞里。
他们都叼着烟。
邹汉标狠吸两口:“撤吧,不会有人来啦。”
警察队长正准备站起来,突然耳朵根一扯:“等等,好像有人来了?”
一个打手窜到巷口,伸出头一看,又立马退回来:“是一条大鱼!”
警察队长:“太好了!”
他一挥手,几个人朝巷口摸去。

7、时间接上。广州德宣路。街道上。
梁思钊仍在紧赶慢跑,口中气喘吁吁。
他跑到了小巷前面。

邹汉标一声狞笑:“上!”
几个机器工会的打手一窝蜂冲出去。
梁思钊一怔,抬起头来,随即愣醒,发出一声怒吼:“兔崽子,我和你们拼了!”
他的手朝腰间的匣子枪摸去。
几个机器工会的打手冲到了他跟前。
他抬手一枪,正中一个打手的胸前。
打手往前一仆,倒在梁思钊的面前。
另外几个打手围上来了,一个打手扬起枪托,狠狠地朝梁思钊的脊背砸去。
梁思钊往前一跄,仆倒在地上,匣子枪顺势滑了出去。
机器工会的打手们一拥而上,枪托雨点般落在梁思钊的头、背上。
梁思钊挣扎几下,腿一挺,头一软,再也没动静了。
机器工会的打手们仍猛踢狠砸,口中骂骂咧咧:“去死吧,看你不神气!”

8、时间接上。广州法政路与德宣路交汇口。
那声沉闷的枪声和喧嚷声隐约传了过来,一个士兵听到了:“团长,你听!”
麦铎停住脚步,立耳倾听,果然,喧嚷声清晰起来。
他指着德宣路口:“在那边,去看看。”

9、时间接上。广州德宣路。街道上。
几个机器工会的打手仍对梁思钊在脚踢枪砸,一个机器“扑”的把一口唾沫吐在梁思钊尸体上泄愤。
邹汉标一摆手:“好了!”
打手们这才住手。
邹汉标用脚勾着梁思钊脖子,发出“粲粲”怪笑。
警察队长捡起那支匣子枪,对着枪口吹了一口气,拎在手中,又前后张望了一眼,一摆头:“走!”
一群人朝小巷中溜去。
清冷的街道上,只剩下梁思钊的尸体孤零零倒卧在那里。
他的口袋处,那把小罗扇滑了出来。

麦铎他们看到了梁思钊的尸体。
他们跑过去。
到跟前,麦铎大吃一惊,蹲下抱起梁思钊的头部,喊道:“阿钊,阿钊……”
梁思钊仍瞪着愤怒的大眼。
麦铎轻轻地给他抹上了眼皮。

风雨飘摇,悲歌漫起——
悲歌声中,是梁思钊那充满青春活力的形象,钿儿拜月时偷偷拈起小罗扇的神态,游行时扬起大旗与警察搏斗的身影,救护钿儿挨打后血流满面的特写……

10、时间接上。广州维新路。市公安局大院。
钿儿和麦铃急匆匆来到公安局大院门口。
大院中黑漆漆的。
钿儿探头望了一眼,颤抖地:“平哥,平哥。”
陈鹤平一蹭而起:“是钿儿吗?”
钿儿飞扑过来:“平哥!”
她一下扑进陈鹤平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双肩抖动,抽泣着。
陈鹤平抚着她的肩:“钿儿……”
钿儿:“平哥,我生怕……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陈鹤平:“怎么会?”
钿儿:“我真怕。”
陈鹤平无声地笑了笑。

麦铃站在距他们不远的地方,别过脸,把目光投向了夜空。
陈鹤平眺过钿儿的肩头,看到了麦铃:“阿铃,你怎么来啦?”
麦铃点点头:“快跟我们走吧!”
陈鹤平:“可是……”
麦铃咬着嘴唇:“走吧!”
陈鹤平:“我不能连累你们!”
钿儿:“平哥,说什么呀?”
说话间,她拖着陈鹤平就走。

几个人走出公安局大院,钿儿问:“姐,我们去哪儿?”
麦铃:“去东山。”
钿儿有些犹豫:“可是……”
麦铃:“我那里安全些。”
几个人朝前走去。

11、时间接上。广州法政路。街道上。
街道上已空无一人,一片黑暗,一片寂静。
只有麦铎和两个士兵奔跑的身影。
他们全身汗淋淋,头上汗珠如豆,衣服湿透了。

街道间回荡着他们“咚咚”的脚步声。

12、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
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山林“哗哗”作响。

十多个工人赤卫队员正在挥锹加固工事。
李侠武从战壕中铲了一锹土放在战壕坎上,拍紧实,停下来,用衣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差不多了,都休息一会儿吧。”
十多个工人赤卫队都陆续停下来,擦拭汗水。
一个工人看着山下,有些迟疑地提出来:“好像整个山头……不,整个广州就剩我们几个人了一样。”
十几双眼睛都朝山下望去,果然,山下漆黑一片,陷入了死寂中。

13、时间接上。广州黄花岗。草坪地。
“哗哗”的北风中,霏霏细雨飘了下来,且越来越稠密。

军官教导团的官兵们都横七竖八地倒卧在草坪地,衣服上、头发上都凝集着晶莹的小雨珠,但毫无知觉。
熊国文睁开眼,摇摇睫毛的雨珠,抬起手腕看表,指针已近“12”点方向。
他一撑而起,沉声道:“大家注意了,集合!”
沉睡的官兵都纷纷跳起身来。
军官教导团全团迅速在草坪地集合起来了。
夜暗中,是一张张严肃的面孔。

14、时间接上。广州长堤。
麦铎和两个士兵顺堤岸奔跑。
突然,前面一阵“噼叭叭”的拉动枪栓的声音:“谁,口令?”
麦铎气喘呼呼:“进攻。回令?”
对面愣了一许,随即嚷起来:“是暴乱分子,是暴乱分子!”
嚷声中,枪响了。
麦铎和两个士兵往地上一趴,几个翻滚,举枪还击。
条条火龙撕破夜空的寂静。

15、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欧阳芙蓉坐在地上,斜倚着米袋构筑的工事,望着曾大姐留下那个洋铁皮鸭子出神。
她紧了紧链条,把铁皮鸭子放在青石板街道上,铁皮鸭子“咯咯咯”地蹦了几下,声音十分清脆。
欧阳芙蓉无声地咧嘴一笑。

就在这时,吵豆一般的枪声传过来了,一条条划破夜空的弹道在街道上空飞舞。
她连忙捉起洋铁皮鸭子,撑身站起来,架枪。
其他女兵和工人赤卫队员也作好了战斗准备。
前面街道静悄悄的。
贴着欧阳芙蓉的一个女兵:“班长,好像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欧阳芙蓉点了点头。

16、时间接上。广州长堤。
双方仍在激烈对射。
有对方中弹的“哎哟”声。
但对面射出的“火线”也越来越密集。

一个士兵爬到麦铎身旁:“团长,我们遇到了大股敌人拦阻,怕是……”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正击在士兵头上,他脑袋一耷,再也没有声息了。
麦铎摇晃着他的臂膀:“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一股鲜血洇红了麦铎手掌。
麦铎的眼中喷出火来,举枪射击。
另一个士兵也爬到麦铎身旁:“团长,怎么办?”
麦铎紧咬嘴唇。
士兵:“团长……”
又是半晌,麦铎眼一闭,艰难地:“撤!”
他紧咬的嘴唇处,两条血线淌了出来。

17、时间接上。广州黄花岗。草坪地。
熊国文站在队列前,又抬腕看了看表,时针正指“12”点,他叹口气,扫视全场,低沉地:“同志们。”
全团官兵都“嚓”的立正。
熊国文仍低沉的:“我们的暴动失利了,我们就要撤退我们用鲜血和生命捍卫过的广州了,就要离开我们刚创建不久的广州苏维埃政权了!”
下面是张张严肃的面孔。
熊国文稍稍停顿了一下,放开嗓门:“但是,我们并没有被打垮,并没有被摧毁!我们没有倒下去,也永远不会倒下去!让我们擦干眼泪,咬紧牙关,继续革命,我相信,我们一定会重返广州!”
这悲壮的声音,和着风雨,在夜空轰鸣。
熊国文一挥手:“出发!”

部队出发了!

徐向前带着十多个工人赤卫队员急匆匆赶来,融入了队伍中。

18、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枪声渐渐稀落下去了。
欧阳芙蓉脸上有一种疑惑的神情。
一个女兵:“班长,好像……好像……”
欧阳芙蓉毅然:“不管怎么样,我们坚守好我们的阵地!”

19、凌晨。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
“啁啾”、“啁啾”,几声清脆的鸟鸣。
李侠武睁开眼,便看到一只可爱的小鸟在头顶的树枝上跳跃着。
他抹了抹睫毛和头发上的雨水,仍望着小鸟出神。
突然,小鸟“扑楞楞”一弹,惊慌地飞走了。
李侠武意识到什么,也弹跳起来,朝山下望去。
密密麻麻的敌人在半山腰蠢动着。
李侠武:“快起来,快起来,敌人攻上来了!”
横七竖八躺着的工人赤卫队员们都飞快地爬起来,拖枪扑入战壕中。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喊:“队长,后面也有敌人攻上来了!”
李侠武跑过去一看,半山腰也是密麻麻的敌人。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问:“队长,怎么办?”
李侠武铁青着脸。

就在这时,他们头顶传来了炮弹尖锐的呼啸声。
李侠武大声道:“快卧倒!”
话音未落,数团巨大的火光在山顶迸裂开来。

20、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轰”“轰”,几发炮弹落在工事前不远的街道上,爆炸的声浪扑面而来。
欧阳芙蓉和几个女兵、工人赤卫队员一惊而醒,他们爬起来,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
炮击仍在继续。
有一颗炮弹落在工事前,大米和弹片漫天飞舞。
一个工人赤卫队员倒下了。
欧阳芙蓉和女兵、工人赤卫队员的头上也撒满了大米和碎屑。

炮声终停了下来。
欧阳芙蓉和女兵、工人赤卫队员抬起头来。
街道上的硝烟尚未消散,密密麻麻的敌人已经冲上来了。
欧阳芙蓉咬紧牙根:“打!”
一排子弹射过去,前面的几个敌人被打倒在地。
其余的敌人赶紧趴倒在地上。

21、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
一艘小汽艇靠近了天字码头。
西装革履的梁思源和一身警服的朱晖日从汽艇上下来。
警察队长带着邹汉标和一群机器工会的打手在码头迎接。
警察队长献媚道:“欢迎朱局长、梁执委荣归。”
朱晖日瞥了他一眼:“怎么样?”
警察队长眉开眼笑:“赤匪主力已逃离广州,残余分子四处流窜。”
朱晖日:“你们放开手脚干,凡与赤匪有牵连者,格杀勿论!”
警察队长双腿一并:“是!”
朱晖日:“尤其是那些赤匪头子,一个也不要放过!”

22、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二楼卧室。
麦铃悄悄推开二楼卧室的门。
陈鹤平在沉睡中。
麦铃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贴床沿轻轻坐下,凝视着陈鹤平的面庞。
沉睡着的陈鹤平像无邪的婴儿。
他的脖子处,有一围戴了红领带后的印痕;他的嘴角处,有一抹仍未擦尽的烟尘。
麦铃掏出一条洁净的手帕,朝他的嘴角拭去,但在离他嘴角不远的地方又停住了。
她脸上的表情也是明明暗暗。
犹豫良久,她的手帕还是朝他的嘴角抹去。
陈鹤平“倏”的被惊醒。
他看到了麦铃那张有些含羞的脸:“阿铃,你……”
麦铃扑倒在他胸前,脸埋在被子中:“鹤平!”
陈鹤平把头偏向另一侧:“阿铃……不要!”
麦铃的脸仍埋在被子中,喘息声却越来越粗。

远远的,有枪炮声传来。

陈鹤平平静地:“阿铃,外面还在打,我要去看看。”
麦铃抬起头,泪水挂满脸颊,猛摇头:“不……不……”

23、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
观音山上,到处烟火滚滚,密集的炮弹爆炸开来,残肢碎屑四处飞舞。
炮火下,构筑的简易工事已是支离破碎。
工人赤卫队员根本抬不起头来,被烟火呛得咳嗽不止。
一名工人赤卫队员咳嗽得透不过气来,朝旁边滚开了几步。
透过硝烟,他朦胧地看到了敌人晃动的身影。
他有些不相信,抹抹眼,这下清晰了,敌人已冲到了前沿阵地前不远的地方。
他连忙抄起枪,大喊:“队长,敌人上来了!”
李侠武定睛一看,果然,有敌人龇牙咧嘴冲了过来。
他端起枪,大吼:“快,和他们拼了!”

24、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的战斗仍在继续。
工事处,仅剩欧阳芙蓉和另外一个女兵了。
工事前的街道上,尸体层层密密。

敌人又发动了新的一轮进攻。
欧阳芙蓉和女兵接二连三地把手榴弹扔出去。
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
女兵又端枪射击,一扣扳机,“咔”的一声。
女兵急忙喊道:“班长,没有子弹了。”
喊声未落,一发子弹击在她的脑袋中央。
女兵软沓沓滑了下去。
欧阳芙蓉双眼冒火,端枪瞄准一个敌人,一扣扳机,把敌人打倒在地。
她又瞄准另外一个敌人,拉动枪栓,枪膛中也传出了一种空落落的声音。
她把手中的大盖枪往旁边一扔,从口袋中掏出了那把小撸子。
小撸子蓝幽幽的闪着光泽。
她沉着举枪,连连击发,接二连三打倒了好几个敌人。
其余的敌人吓得连忙趴在地上。
她保持着瞄准姿势,手扣在扳机上。
敌人一动也不敢动。
她轻蔑地一笑,松开扳机,倚着工事坐了下来。
随后,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小圆镜和手帕。
她对着小圆镜,用手帕细心地擦拭着脸庞。
小圆镜中出现了一张清秀的脸庞。
她又用手梳理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
之后,她掏出钿儿妈送给她的手镯,从容地把它套在手腕上。

25、时间接上。广州观音山。山头阵地。
李侠武带领工人赤卫队员和敌人在进行白刃格斗。
不断有敌人被刺倒。
也不断有工人赤卫队员倒地的身影。
阵地上的工人赤卫队员越来越少。
敌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

李侠武端着一支已变形的枪刺,虎目怒瞪,逼视着一个个子高大的敌人。
敌人有了怯意,双腿颤动着,端着枪刺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李侠武突然一声大吼,如下山猛虎猛扑过去。
敌人扔掉的枪,转身欲跑,李侠武的刺刀已插在他的肋骨上。
他惊骇地瞪大眼,双手试图捉住枪管。
李侠武狠劲一挺,敌人软绵绵跪了下去。
就在这时,又一个敌人从背后偷袭过来,端枪刺在李侠武的大腿上。
李侠武回枪一挡,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
敌人一抖,两支枪同时坠落在地。
大队敌人围拢过来了。
李侠武的目光在偷袭的敌人的腰间一睨,嘴角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敌人的腰间悬挂着几颗手榴弹。
大队敌人越逼越近。
李侠武猛地扑出去,抱住了偷袭他的那个敌人,顺手扯开了他腰间的手榴弹拉环。
手榴弹“哧哧”冒着白烟。
敌人惊恐万状……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烟冲上去,在观音山茂密的树林顶盘旋……

26、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欧阳芙蓉又拿起小圆镜对着自已的脸庞。
镜中清秀的脸庞上,神态安详,目光柔和。
渐渐地,有娇艳的笑容从那张脸庞上漫开,溢满镜中……

趴在地上的敌人见久久没有动静,又蠢蠢欲动了。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喊:“弟兄们,共匪婆没有子弹了,冲上去捉活的,谁捉了给谁做小老婆,再赏大洋一百块!不,两百块,三百块……”
敌人“哇”地乱叫开了,“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眼前了。
突然,小圆镜坠落在地上,碎成几瓣。
欧阳芙蓉一蹭而起,用小撸子指着冲到了眼前的敌人。
敌人一下傻眼了,目瞪口呆。
欧阳芙蓉微微一笑,掉转枪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枪响了。

枪声惊天动地,余音袅绕不绝。
枪声回响在阴沉沉的广州上空。

27、白日。广州西关。麦家正厅。
麦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虑的神情。
大嫂偏着头在藤沙发上假寐。

里屋,清脆的木鱼声一声声传过来。

麦鑫踱到大嫂面前,神情近乎恼怒:“这个钿儿……”
大嫂睁开眼看了他一下,突然问:“苗苗呢?”
麦鑫前后转了一个圈,有些奇怪:“刚才还在这儿,跑到哪儿去了?”
大嫂爬起来,喊道:“苗苗——”

28、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麦家大院的大门张开一缝,麦苗从门缝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昨日红纸涂抹的印痕。

“嚓嚓”“嚓嚓”,一阵脚步声从小巷中传来。
麦苗连忙掩上门,白铜门铃发出了“丁零零”清脆一响。

29、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前面的小巷中。
警察队长、邹汉标带着一群警察和机器工会的打手从小巷中气势汹汹跑过来。
听到白门铜铃响,警察队长朝后摆了摆手。
他们停了下来。
警察队长又朝邹汉标呶呶嘴。
邹汉标蹑手蹑脚走过去,半蹲身子,眯缝着眼朝门缝中望去——

30、时间接上。广州西关。麦家大院。
听到没有了声息,麦苗又好奇地拉开了一线缝,一眼看到的便是邹汉标那张凶恶的面孔。
她“啪”地把门一关,朝回廊跑去,藏在拆掉戏台的木材后面。

门外面一阵叫嚷:“红带友,红带友!”
门被“叭”的一下踢开了。
警察队长、邹汉标带着十多个警察和机器工会的打手冲进来,目光在院子中四处睃动,最后落在回廊的一角。
一个警察手一招,几个人端着枪蹑手蹑脚走过去。
回廊的缝隙中,露出了红红的一块肌肤。
一个警察高高地举起刺刀,狠劲地一捅过去。
一声幼嫩尖厉的惨叫声冲天而起……

麦鑫和大嫂正从前厅中出来,吃惊地瞪大了眼。
随后,是大嫂一声尖厉的惊呼:“苗苗——

里屋的木鱼声戛然而止。

31、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附近。街道上。
梅若雨身穿一套米黄色的西服,头戴咖啡色的软呢帽,提着照相机,出现在天字码头附近的街口。
一队士兵冲出来,用枪指着她。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干什么的?”
梅若雨不慌不忙地:“我是香港东方通讯社记者。”
她从口袋中掏出记者证,两个手指夹着,递到军官面前。
军官一摆手:“去吧。”
梅若雨把记者证塞回口袋中,朝前走去。
军官在后面叫道:“我奉劝你别乱跑,我认得你是记者,枪子有时不一定认得。”
梅若雨笑笑,继续朝前走去。
但她的笑容立马冻住了。
在前面不远的骑楼柱上,绑着几具全裸的女尸——欧阳芙蓉和军官教导团几个女兵的尸体。
梅若雨低下了她的头。
她咬着她的嘴唇。
她的眼中噙着泪水。
良久,她毅然抬头,架好相机,对准了欧阳芙蓉的尸体。
她眼一闭,一摁快门,“咔嚓”一声。

“咔嚓”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响。
“咔嚓”声中,是一个定格的杀戮后悲惨镜头——
吴老板、李二姑伏尸粥店灶台的情景。
鸡公榄男人套着鸡公榄仰倒在马路上的情景。
层层密密装满尸体的大贷车。
机枪扫射人群的情景。
一摊摊流成小溪状的血渍。
天地一片血红!

32、时间接上。广州街景。
暴雨如注。
一摊摊流成小溪状的血渍在青石板间缝隙中流动,流入沟壑。
无数条血红的沟壑汇成血红的河流!

33、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
梁思源兴冲冲从外面进来,在院子外就大喊:“阿铃!阿铃!”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息。
梁思源拉开客厅门,一下愣住了。
麦铃端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冷冷地看着他。
梁思源堆起笑:“阿铃……”
麦铃的声音更冷:“你是谁?是从哪儿跑来的乌龟王八?”
梁思源涨红着脸:“阿铃,你……”
麦铃站起来,朝楼梯口走去。
梁思源跟着追过去:“阿铃,阿铃……”
麦铃头也不回。
梁思源追到楼梯口,突然发觉了丢在楼梯转角的陈鹤平的湿衣服。
他退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突然起身朝外走去。

34、时间接上。广州东山。葵园公馆前。
公馆前草坪地上,一群拿着相机或纸笔的记者在向前涌动。
梅若雨亦在其中。

几个持枪的士兵在前面维持秩序。

几辆铮亮乌黑的“雪佛兰”轿车开过来,在公馆前停下。
穿着笔挺的军装的张发奎、黄琪翔、李福林、陈公博等鱼贯走下车来,一齐走到众人面前。

记者们往前拥挤得更厉害了。
镁光灯不停地闪动。
张发奎双手往下压了压,笑容满面:“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有记者开始发问:“张总指挥,现在广州的战况如何?”
张发奎高扬着手:“我现在可以正式宣布,共党发动的暴乱已被完全扑灭了,广州又回到了我们手中!”

35、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
麦铃走进二楼卧室门口。
钿儿正用木梳给陈鹤平梳理着头发。
麦铃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钿儿回头看了她一眼:“姐,刚才你和谁在说话?”
麦铃不吱声。
钿儿有些诧异,警觉地:“是不是姐夫?”
麦铃恼怒地:“谁是你姐夫?”
钿儿:“姐,他知不知道平哥在这里?”
麦铃:“应该不知道……”
她猛然想起楼梯拐角的衣服,一跺脚:“糟了,糟了!”
钿儿惊恐地看着她。
麦铃:“他可能看到鹤平的脏衣服了。”
钿儿惶急地:“那我们快走!”
三个人急忙忙出门,朝楼梯走去。

36、时间接上。广州东山。葵园公馆前。
记者招待会仍在进行。
梅若雨挤到最前面,大声道:“张总指挥,有一件事要请你证实,听说你有‘宁可错杀三千,决不放走一个’的说法?”
张发奎:“这个……”
李福林:“当然,对共党和暴乱分子决不能容情!”
陈公博也站出来:“对,对,对共党和暴乱分子的心慈手软,就是对党国的犯罪!”
梅若雨突然掏出一把照片,高举着对众记者:“可是,这些无辜百姓呢?”
梅若雨将照片一张张展示给众人:“老人、小孩、商贩……”
张发奎、黄琪翔、陈公博他们面面相觑。
记者们纷纷争睹和抢夺这些照片。
梅若雨又拿出欧阳芙蓉牺牲后示众的照片:“还有,这种公然侮辱妇女的做法,是不是一种羞耻呢?我还听说,有你们的士兵当众侮辱女学生,扯烂她们的衣服,使之全身裸露,更有甚者,竟用竹片挑拨女尸的胸部和下体。请问,这是不是一种无耻和下流呢?是不是有悖于人性和良知呢?”
记者们哗然,纷纷发问——
“请问张将军,这是事实吗?”
“不知张将军作何解释?”
……
张发奎和陈公博他们铁青着脸,甩袖而去。
李福林用手点着梅若雨:“你……你……你这是公然为共党分子张目!”
说完,他也转身就走。
梅若雨一声冷笑:“这是摆在众人面前的事实!黄将军,你也这么认为吗?”
黄琪翔面无表情:“今晨返回广州后,鄙人曾亲自四出巡查,见街道各处非常荒凉,尸横满地,触目惊心,不觉泣然流泪,时深抱憾,诚对不住广东人矣!”
黄琪翔低下头去。
良久,他又抬起头:“故而,为使民众再受惊扰,我已下令部队按户搜查,担心的就是怕有共党分子和暴徒藏匿,贻害民众!”
说完,他转身朝公馆里走去。
记者们纷纷喊“黄将军”、“黄将军”……
警戒的士兵们端起亮晃晃的枪刺,拦住了涌动的记者们。

37、时间接上。广州东山。梁思源别墅。
陈鹤平、麦铃、钿儿刚走到楼梯口,一队士兵冲进了客厅。

麦铃挡在楼梯口,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士兵们毫不理会她,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狠劲把她一拉。
麦铃顺楼梯跄下去,跌倒在客厅中。
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钿儿张开双手,拦在陈鹤平面前:“你们不能胡乱抓人!”
一个士兵高高扬起了枪托。
陈鹤平把钿儿拉到身后:“不要伤害她,我跟你们走!”
陈鹤平大步朝前走去。
几个士兵用枪刺押着他。
钿儿像呆了一样,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麦铃怔怔地看着他们走出院子,突然声嘶力竭地:“钿儿,鹤平;鹤平,钿儿……”

38、时间接上。广州红花岗。荒草地。
红花岗戒备森严,小小的山包间,四面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

斜坡上,几十个“红带友”被押解着踽踽而行。
“红带友”都被五花大绑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最多的还是那些年轻的面孔。
陈鹤平走在中间。
他的神色自然而安详。
围观的人群拥动着,但都被持枪的士兵挡在外围。
人群的空隙间,露出了钿儿的面孔。
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被人群推动着晃来晃去。

39、时间接上。广州天字码头。
一身黑衣冬装、拎着小提箱的麦铃出现在天字码头。

靠码头的江畔,停泊着一艘“穗港直达”的客轮,有一些旅客正在登船。
码头上,几个军警正对旅客叱喝搜查。

麦铃回头,看了一眼她熟悉的广州城,紧紧地闭上了她的眼。
两行泪水从她眼角溢出来。
良久,她毅然睁开眼,朝码头入口走去。

42、时间接上。广州红花岗。荒草地。
几十个“红带友”押到山包上的一块空坪地停了下来,排成两排。
他们身后四五丈远的地方,站着一排持枪士兵。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一个土坎,手扬起来:“预备——”
持枪的士兵举起了枪,瞄准。
陈鹤平深情地抚了抚胸前的红领带,带头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广州苏维埃万岁!”
“红带友”也一齐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广州苏维埃万岁!”

就在这一瞬间,钿儿突然冲开警戒线,朝陈鹤平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的身影,像一只展翅飞翔的小鸟,自由,轻快,美丽……

军官的手毫不犹豫砸下去:“放!”
一阵排枪响起来了。

枪声沉闷而悠长。
树林中,一群白色的鸟儿“雀”的弹起,先箭一样射向天空,之后围绕着红花岗,久久地盘旋、盘旋……

43、时间接上。广东韶关。山野小道。
这是一支杂乱的队伍,有兵士,有工人赤卫队员,有农民自卫军,他们扛着长枪、大刀、长矛、梭镖等各式各样的武器,行进在荒芜的山野小道上。
突然,一个工人赤卫队队员从山坡上狂奔而下,大喊:“同志们,我们找到朱德总指挥的部队了!”
队伍有瞬间的静默,随即“哇”的一声,大家朝山坡上冲去。

前面的山头上,一面鲜艳的红旗在飘扬!

44、时间接上。广东花县。山野小道。
另一支长长的队伍也行进在蜿蜒的山道上。
麦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的胸前,飘动着那条已经发白的红领带。
一面绣着“工农革命军第四师”字样的红旗高擎在半空中,猎猎飘扬……
飘扬的军旗中,重叠着工人赤卫队员与朱德会师拥抱和军官教导团、赤卫队员在潮汕成立工农革命军第四师的镜头,画外音起——!
广州起义失败后,撤出广州的军官教导团,途中汇合了警卫团、黄埔军校警卫营部分部队,经太和抵花县,在此成立了工农红军第四师,随后开赴海陆丰,实现了与红二师胜利会师的目标。另有一部分被打散的军官教导团部队和工人赤卫队员、农民自卫军朝北撤离,在韶关加入了朱德领导的红一师,参加了湘南暴动,随后上了井冈山。还有一部分工人赤卫队员辗转抵达广西,参加了邓小平、李明瑞、张云逸等领导的百色起义……
广州起义和南昌起义、秋收起义一道,成为了中国革命历史上的重要里程碑,成为了党创建和领导人民军队、开展土地革命战争的重要开端,从而彪炳千秋!
(剧终)

“李宇春女友”蹿红 《羊城风暴》登陆央视一套


继张国荣演红色人物后,梅丽娜完成了又一次背负性取向责问的红色演绎


梅丽娜已经不堪传闻下的蛋

  由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等联合摄制的电视剧《羊城风暴》,本周在中央电视台和广州电视台同步首播。该剧女一号欧阳芙蓉的扮演者引人关注,是近来传出绯闻的“李宇春同性恋女友”梅丽娜。

  *红色史诗剧 台前幕后阵容大

  《羊城风暴》是一部绝对的大制作,仅后期的色彩重置就追加了数百万投资,该剧的剧情以大革命失败后的广州为舞台,演绎了一场革命先烈同反动势力对抗的悲壮历史,拍摄期间动用群众演员2万人次和包括装甲车在内的道具3000余件,拍摄效果逼真,战争场面浩大。

  《羊城风暴》台前幕后的阵容均强大,编剧是傅建文和节延华,导演是曾创作了《蹉跎岁月》、《三国演义》、《文成公主》等的蔡晓晴。而宋祖英和庞龙等演唱的片头和片尾曲也是该剧的两大看点。

  *“疑似同性恋”梅丽娜 演红色人物招争议

  央视一套“星夜剧场”开播《羊城风暴》后,眼尖的观众发现,该剧女一号欧阳芙蓉的扮演者竟然是近来传出绯闻的“李宇春同性恋女友”梅丽娜。梅丽娜在成名前曾参演过《荣誉》、《金粉世家》、《香粉世家》等,演技虽好但在诸多大牌的光影下,没有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而近来的“同性爱人事件”却使她人气高升。仅今年下半年就有红色题材的《羊城风暴》、偶像情感题材的《我爱你再见》以及超级女声题材的《美丽分贝》和《我不是女生》频繁亮相,特别是在这部《羊城风暴》中,她以“疑似同性恋”的身份演绎红色人物,招致争议,以前这种争议曾出现在张国荣生前的《红色恋人》中。

  目前,关于“《羊城风暴》——用同性恋演红色人物是否合适”的争议、讨论,已经在一些网上论坛开始了。

  *梅丽娜称遭遇黑手 性取向无问题

  另据传,梅丽娜日前在“电影版超女”《我不是女生》拍戏期间,被“玉米”殴打。当被问及打人的是不是“玉米”时,梅丽娜说,“我只知道我被几个不男不女的人打了,但是我现在还是无法判断是谁做的。”

  她坚称自己是“李宇春同性恋女友”绯闻进程中的受害者,稀里糊涂地被搅到一场炒作中,她认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彻头彻尾的人为炒作事件,去年就一直有传李宇春是同性恋,但没有恋的对象,想炒李宇春同性恋的人,势必要找个女孩出来,自己不幸“中标”。她称自己一定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的黑手,为自己洗清冤屈,“我的性取向没有问题”,梅丽娜说。(王奎龙)

Wopus问答

给我留言

留言无头像?


×
腾讯微博